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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六零章 蛟凤斗(七)

    后半夜,宵凤阁卧房里静悄悄的,王妃侧卧,突然一声叹息。

    看她闭着眼睛,召唤不醒,便知这声叹息来自梦境。

    她经常说梦话,可即便是在梦中,她也要保持着人设,而梦中好像总有人惹她生气,惹得她训斥、说教、下达惩罚命令。

    看她睡觉都觉得累。

    任何档次、任何环境下的人都有自己的烦恼。而内心决定人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决定感知幸福的能力。显然,有些人缺乏这种能力。所以会出现很多“生在福中不知福”的人。而这帮人再进一步,就是作死的人。

    本来他们已经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可他们偏偏干出了毁掉自己,甚至是毁掉家族的事。

    就在今天下午,懿夫人又送来一封信,这封信俨然就是写给唐王妃的。懿夫人在信里说:本来秦王已拒绝和亲,并把南晋香公主许配给庚王赵准。可不知是谁从中作梗,破坏了秦王的计划。这个人真的应该千刀万剐,你说是吗?

    这封信对唐灵儿刺激有多大,外人不得而知。而她知道这封信就是太后写的,可她却不能把太后怎么样。虽然现在她可以调动大司马卫队,甚至放狼烟,但她杀不进皇城。别说羽林卫会拦着她,就是唐氏其他长老也不会同意她这个疯狂的决定。

    其实面对“和亲”这种事,唐灵儿是无法阻挡的,她只能接受,而且她也能劝说自己接受。可经过这样一折腾,反而让她心中波澜起伏。

    看得出,秦王已经做出牺牲,他最开始是当着王妃的面拒绝和亲。可这件事被曹玉簪搅合了。这就好像曹玉簪在撕唐灵儿的伤疤。

    面对这样的情况,唐灵儿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就在这个时候,秦王又在外面拈花惹草,这让王妃心里非常不痛快。

    她觉得,秦王的表现,越来越像他爹万隆帝。

    更可恨的是他偏偏找一个与欧阳小乔长得特很像的人勾勾搭搭。这是不是说明,秦王老早就对欧阳小乔有心思?

    他一直贼心不死,可那欧阳小乔已经是唐振的侧妃。

    若这件事被唐振知道,他会怎么想?

    让唐灵儿操碎心的还不只是秦王府里的人和事,此时安国公府里也是一团乱麻,两个侧妃斗得你死我活。

    唐灵儿心里清楚,这样放过樊春梅对欧阳小乔是不公平的。但樊氏借的钱实在是太多了,不由得唐家不动心。

    可这会让做什么事都要先考虑礼仪道德的唐王妃亏心,当她再次面对欧阳小乔的时候,她会自责。

    而此时欧阳小乔似乎没有停止斗下去的意愿。

    当初,在面对樊公妃到时候,欧阳镜父女采取的策略是“以退为进”,虽然也是在斗,可那个时候表面上看起来很温和,唐灵儿也插不上手。可樊公妃死了,小乔与樊侧妃斗的时候,就改变了策略。这也就是欧阳镜说的错误策略,小乔竟然主动发起进攻。

    只说小乔与樊春梅两个人,樊春梅斗不过小乔。小乔故意吓唬樊春梅,引樊春梅先动手,结果樊春梅栽了跟头。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樊春梅翻盘了,反而是小乔弄巧成拙。

    正如欧阳镜所说,既已出手,就只能坚持下去,那么欧阳镜父女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昨夜似乎是睡了,似乎又没睡,清早起来,唐灵儿感觉昏昏沉沉,可她还是按时起床,揉了揉脸,端起架子,走出卧室。

    在外人面前,她时刻都要展示出那个高调而强横的样子来。

    梳洗一番,早餐都没吃,就赶往国公府。

    她召集国公府女眷集合开会,在会上宣布,让欧阳小乔离开国公府,但并不是驱逐,而是暂时让她和樊春梅分开,直到唐振回来。

    听到这个结果,樊春梅以为自己大获全胜,看她那副得意模样,仿佛她已经是国公府正妃。还在席上说了一些赞美唐灵儿的话。可唐灵儿根本就没搭理她。

    出人预料的是,小乔表现得非常平静,面对唐灵儿的安排,她没说一个“不”字。

    见她表现不错,唐灵儿还让她去八小姐府上住,还说栖凤阁每日聚会,若你觉得闷,可以去那里消遣。于是欧阳小乔又抱着孩子回到八小姐府上,再次与秦王成了邻居。

    可此时唐灵儿从寿安调回来一个丫鬟,说是伺候侧妃,其实就是负责盯着欧阳小乔,这丫鬟正是在寿安造纸厂历练一年吃野蘑菇差点毒死的唐小肥。

    微胖而俊俏的小丫鬟又回来了。

    而代替唐小肥监理账目的人,变成了第三批小丫鬟中的王竹。就是那个干巴瘦的,丑丑的王家姑娘。听姓氏就知道,是王珣的族人。

    ……

    早朝结束,秦王回王殿继续办公。今天政务繁多,而且都是要紧事,秦王要亲自拿主意。一直忙到申时,也就是秦王口中的下午三点。

    这对秦王来说就算是勤劳奉公了,自己都夸自己,是一个好摄政王。

    离开王殿,秦王问马修,找到那个姑娘没有?马修说,景行坊里找遍了,没有找到与欧阳小乔很像的姑娘。这时苏御对马修说,那就甭找了。

    “告诉京兆府,把寻找吕无双的告示撤下,改成……”秦王苦笑一声,又道:“就算是给欧阳镜做广告了,就在告示上说,去各坊红浪漫,都能联系上欧阳镜,也可以直接去平康坊醉玉皇找。”

    苏御安排一句话,马修便办事去了。

    这时见完颜清举着小风车跑了过来,她身后跟着孔吉和诛邪骏。

    这三个孩子都不是特别爱学习带孩子,而秦王又不是一个严格要求孩子的人。以前孔婷督促孔吉学习,可这小胖小子现在一背书就发烧,孔婷也拿他没辙。

    孩子们大笑着从秦王身前跑过,完颜清称呼秦王为哥哥,而后面两个孩子称呼秦王为义父。

    苏御向他们招招手,并没有耽误他们继续玩耍,三个孩子鱼贯跑去大花园。孩子跑得越来越快,可真是苦了他们的书童婢,背着书箱在后面追他们,还不时呼唤,让他们小心着点。

    童玺没跟着完颜清跑,估计又是被老黄拦下来,在小西院练功呢。老恶奴说他已经进入到冲刺阶段。他的话没头没尾,让人不知道他在为什么而冲刺。

    在苏御看来,老黄与胡荣摽着劲儿呢,胡荣教穆鑫练功,老黄教童玺练功,孩子们也摽着劲儿练功。

    上进的孩子,自己就会努力,无论文武,他们自己就会用心去琢磨。秦王也很愿意帮助那些有上进心的孩子。

    来到小西院,听王珣站在楼上喊:“老黄,现在宵凤阁丫鬟本来就不够用,你休要在这时让童玺练功,让她去守一个月门也是好的。”

    老黄暴怒而起,破口骂道:“马勒戈壁来,我黄橙橙办事,要你教吗?这是王爷允许的!你有意见,去找王爷提!”

    老恶奴又污言秽语,害得秦王皱眉。可秦王并没训斥老黄,而是抬手指向王珣。王珣委委屈屈气鼓鼓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只要听到老恶奴破口大骂,苏御就知道王妃一定不在宵凤阁里。所以苏御也没去宵凤阁,而是走进小西楼,看那些小人书。

    王当绘制的这么多小人书,其中有很多页上是只有图画,没有文字,所以苏御也看得稀里糊涂。比如有这样一张画:夜间,一名高大剑客,手里提着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来见楚国公。

    这名身材高大的剑客是谁,手里提着的是什么东西,他们说了什么话,都不得而知。

    “童玉,你去告诉东别院,若西门婉婷回来,让她带着王当来见我。”

    “喏。”

    “等等。”

    “王爷还有何吩咐?”

    “让王当一个人来见我。”

    “喏。”

    就在秦王看小人书时,欧阳镜许洛尘结伴而来。

    以前那个给人留下穷困潦倒印象的许洛尘,有媳妇就变了样,穿得体面许多。

    他是来诉苦的,说他写的那些小说,即便在唐贤社这样的官媒上发表,也销量极差。更可悲的是,他还因此招来不少批评,甚至是谩骂。

    说起他挨骂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点,是他把自己的观点写进了书里。这在苏御看来是很愚蠢的行为。

    因为苏御一直认为,无论自己认为多么正确的观点,也是片面的。因为片面,就会得罪一些人。而这样的观点多了,最终的结果就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许洛尘因为事业不顺而愤懑。反观愁事缠身的欧阳镜则是坦然许多。看欧阳镜笑呵呵的样子,苏御甚至不愿意在他面前提起小乔的事。

    欧阳镜一来到秦王面前,就说了些最近发生在圈子里的趣事,比如前一阵还要给自己立贞洁牌坊的赵玲珑,要结婚了。

    “谁能跟她结婚?”

    “微臣呀。”

    感谢书友“·无”打赏1500钱。

第一零六一章 蛟凤斗(八)

    鸿胪寺行馆,安远阁那头传来女子的尖叫声,紧接着又传来咒骂声。

    可奇怪的是,即便是咒骂声,听起来也蛮有趣的,声音柔软,火气中带着娇气。

    “你让不让我出去?”

    “使不得,使不得,若是被人知道,岂不是坏了妇道?”

    司马香带着婢女凤吟,又想跳后窗微服出行,结果被礼官秦桂抓了个现行。

    其实小礼官秦桂还是司马香的表哥,只是司马香从来不把表哥放在眼里。

    “你不让我出去,我就拧掉你的耳朵!”

    “你就是拧掉,我也不让你出去!你要知道,我们此来是为了什么!若你能和秦王和亲,两国就不用打仗了,就可以不用死那么多人了!你拧吧,若把我耳朵拧掉,能换千千万万人的命,我觉得值了!”

    一向窝窝囊囊的秦桂说出这番话,倒是让司马香有些意外。她有些不忍心再使劲拧了。而且秦桂后来还说:若你一定要出去,我就告诉司马奎,狠狠治你。

    一听到司马奎的名字,司马香老实了,松开手,跺着脚回到行馆。

    不久后,听到后窗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秦桂带着人把后窗钉死。

    这次司马香彻底没咒念了,被困在行馆生闷气。

    可是到了傍晚,婢女凤吟把床单绑扎在一起,再绑在柱子上,扽了扽,觉得结实,便招呼司马香从二楼窗户顺出。

    可不久后,听到后院传来惨叫声,香公主摔了。

    “哎呀!公主的脚,怎么朝后了!”

    “哇哇哇!我是不是残废了呀!”

    脚崴了,脚尖朝后,把公主吓得哇哇大叫。

    ……

    “禀秦王,南晋公主司马香荡秋千时不慎坠落,伤了脚。太医说,怎么着也要养些日子。不过太医也说了,这脚伤不碍事,不会留下病根,只是让公主以后小心着点就行。”

    南晋使者为此事觐见皇太后曹玉簪,曹玉簪再派曹小宝来禀报秦王。

    之所以使者不直接来禀报秦王,还是因为瘟疫的缘故。虽然太医给出了一些建议,可现在看来普通百姓烧水喝的习惯很难养成。毕竟穷人还是太多,工作环境苛刻,他们没有条件烧开了再喝。

    苏御笑了笑:“他们的意思是推迟见面?”

    曹小宝道:“正是此意。”

    苏御点点头道:“告诉使团,我们不着急,公主身体要紧。”

    这个消息对于苏御来说不坏,因为苏御希望给唐灵儿多一些时间消化这件事。

    其实唐灵儿心里清楚,这样的婚事她阻挡不住。她最近心情压抑,苏御觉得她好像在跟别人怄气。这个人是谁,唐灵儿不说,苏御也猜不到。苏御估计,不是家里人招惹她。

    至于那个相貌酷似小乔的姑娘,秦王已经向王妃保证,再也不去招惹。这倒是让唐王妃非常满意。

    虽然保证说不招惹,可秦王还是惦记那姑娘。告示已贴出去几日,欧阳镜也已经向醉玉皇和所有红浪漫连锁店发去通知,说:如果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到你们那里打听我,她可能是我的女儿。你们一定要好好对待她。

    可能是有人穷疯了,后来有三个女人被送去醉玉皇,都说是欧阳镜的女儿。欧阳镜见到三个女人之后,气得破口大骂,轰了出去。因为她们实在是……太丑了。更可恨的,还有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

    然后欧阳镜就不管这件事了,因为这两日他在忙婚礼的事,这位太监要迎娶浔阳郡主赵玲珑。

    在外人看来,这简直是一大笑话。只有了解内幕的人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的合理。赵玲珑要嫁人,目的是为了避税。因为梁朝为了“鼓励”寡妇再嫁,制定了一些非常缺德的法律。

    寡妇为丈夫守孝期间,会得到一些官府补助。可是过了三年守孝期,无论干什么,都要缴纳重税。可假如嫁人,那么再经营起来又会减税。所以,赵玲珑要结婚,这是必然的。

    而欧阳镜要娶赵玲珑,是为什么呢?关于这个问题,只有非常熟悉欧阳镜的人才知道。这小子是一个绿帽癖。二人约好,各取所需,成为一对伉俪。既能减少税金,还能满足二人私欲,简直是太完美了。

    可这件事被曹玉簪知道,立刻叫停。

    就算曹玉簪不监管礼部,她凭借太后身份,也有资格阻断这荒唐的婚姻。正如曹玉簪说:哪有郡主嫁太监的,你考虑过皇室的脸面吗?

    被曹玉簪阻拦,赵玲珑便来找秦王。

    当时秦王正在小西楼看资料,听说赵玲珑来了,苏御把资料收拾好,在小西楼接见她。

    赵玲珑上楼,故作悲哀地坐在那里,好像受了十年大灾似的颓废模样,低着头说:“御弟来评评理,姐姐我要嫁人,她曹玉簪凭什么拦着我?我想嫁给谁,跟她有什么关系?”

    说着说着,她抬起头,一脸愤恨:“咸吃萝卜淡操心。她就是嫉妒姐姐我可以随便嫁人,而她却不能!”

    不知赵玲珑从哪学来的新式化妆术,给自己画了一张大花脸,还不如她素颜好看,可她自己觉得挺美,不时搔首弄姿。

    秦王冷眼看着她。

    “御弟,怎不说话呀?莫非,你也觉得姐姐我不应再嫁?若是那样,咱倒是应该说道说道了。姐姐我给那姓冯的守寡十余年,这还不够妇道吗?而且他冯占廷参与谋反,我早就跟他家割裂,还有……”

    苏御摆了摆手:“好了,别说了。你还是把这些陈词滥调用到曹玉簪身上。我没时间跟你扯这些。”

    赵玲珑瞪眼道:“怎么没时间?我看你这不是挺闲的?”

    苏御拉沉脸:“你的意思是,我抽时间见你是错的?”

    赵玲珑一笑道:“呦,这当上摄政的人,说话声都不一样了。看样子,咱这堂亲的姐姐不能再……”

    苏御再次打断她的话,道:“曹玉簪就是想坑你两个钱儿。”

    闻言,赵玲珑愣了愣,站起身道:“我怎忘了,今时不同往日。”

    若是以前,拿几百万去见曹玉簪,曹玉簪根本看不上。可现在不同了,小寡妇没有来钱道儿,就看得上这几百万。

    而赵玲珑与欧阳镜的处境差不多,钱都用来投资,手里没多少现金。可是几百万还是拿得出的,而且欧阳镜刚贷款,可以从欧阳镜手里挪借一些。

    赵玲珑扭着腰走了,恰逢唐灵儿归来,她便去宵凤阁坐坐,讨人嫌的与唐灵儿闲聊一会儿。唐灵儿一直不待见她,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赵玲珑却从唐灵儿这里听说王府东别院正在搞堂会,于是她饶有兴致地过去看了看。

    见到孟璨,她对孟璨说,你家这堂会太素,没什么看头,过几日等大姑姐我不忙了,给你领几个俊俏小生来,一定把你们清化坊这帮婆娘看得垂涎三尺,*心荡漾。

    说了这些话,赵玲珑就*笑着离开了。

    看她那副妖里妖气的做作模样,恨得王珣牙根痒痒,回去向王妃禀报。

    随即王妃告诉孟璨,若赵玲珑真的带人来,休要给她留什么脸面,直接轰出门去。孟璨说,看赵玲珑那样,也不是诚心要带人过来,就是说些宽敞话罢了。

    “怎提前回来了?”苏御来到宵凤阁书房。

    唐灵儿捏了捏手指:“我安排小乔到八姐家里住。”

    最近唐灵儿总感觉手指发麻,太医说是劳累所致,可针灸缓解,但唐灵儿却厌恶针灸,故而拒绝。

    听说小乔被安排出府,苏御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如往常半躺在郡主榻上,抓起书报来看。

    唐灵儿问:“贴那么多告示,管用吗?”

    她是在试探苏御。

    苏御眉毛一挑:“我把这件事交给马修,我告诉马修找到人直接送欧阳镜那里,没必要来见我。”

    唐灵儿一笑道:“殿下如此安排,甚妙。”

    苏御斜眼看她,她笑得很假。苏御没搭理她,继续看书报。她立刻就不笑了,展开案上文件,阅读起来。

    随后屋里安静下来,王妃专心办公,秦王倒在榻上从书报里找乐子看,这时曹小宝又来了。

    “娘娘说,公主病了,我朝应该有所表示。秦王不方便出行,那就应当让王妃代替,准备些礼物去行馆探望公主。若不去,可就让南晋人看咱们的笑话,说咱们梁朝野蛮无礼。”

    曹小宝是在转达曹玉簪的话,虽然有些阴阳怪气,但苏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目光一闪,却见到王妃脸色铁青。

    苏御心道:不至于吧?

    看样子唐灵儿是很不想去,那就别让她为难,苏御道:“回太后,本王会安排人去的。”

    曹小宝道:“太后说,已经与南晋使臣说过这件事,所以只有王妃亲自带队,才不失礼。”

第一零六二章 蛟凤斗(九)

    清晨,秦王准备上朝,临走给西门婉婷安排一个任务,让她代表秦王府探望南晋公主。苏御特意提醒西门婉婷,到了地方,要对南晋使团说明:王妃有恙在身,否则应该是王妃亲自过来。

    西门婉婷说:我还要逮那飞贼,能不能让孟璨去?

    苏御说:你建栖凤阁,招惹来那多婆娘,你不管,是孟璨帮你管。她忙碌,怎能离开?你成天在外面瞎跑,你不去谁去?休要再多言,宵凤阁已经准备礼物,你带上礼物,快去见公主。

    西门婉婷说:唐灵儿准备的礼物都抠搜搜的,恐怕不嫁妆。

    苏御说,若你觉得丢脸,那你就再添钱买些,花多少钱,回头我补偿给你。

    勤俭节约,一直以来都是唐灵儿的生活习惯,早已刻在骨子里。诚然,唐灵儿能给香公主准备礼物就很不错了,甭指望她能花很多钱买礼物。而这位香公主,正让唐灵儿心里闹着别扭。她不强力阻挠就已经是很大让步,甭指望她好脸色去探望。

    当然,直到现在唐灵儿也不与秦王说那些书信的事,所以秦王一直以为唐灵儿是因为香公主而别扭。

    想来也是这样,家里有新女人进来,唐灵儿确实很别扭。但让她感觉更别扭的,还是那位懿夫人。

    昨天晚上,懿夫人又有书信送来,信中内容是什么,唐灵儿没告诉任何人。总之看过书信之后,唐灵儿脸色更差了。

    “婉婷啊,见到南晋使者,记住把王妃的情况说得严重一些。”

    “我就说她快死了!”

    “……不至于,你就说她染了瘟疫。”

    秦王的车刚离开王府不久,精神抖擞的西门侧妃便也离开王府。

    再次强调,西门婉婷智力没有问题,她只是太随性了些,自主性强,偶尔不大听话。

    但她知道轻重缓急,面对礼仪大事,她放弃骑马,坐进那宽大的驷车之中。今天她也没穿金鸡都尉铠甲,而是穿上凤袍。

    很是端庄的一个颇具国际毛豆风范的大侧妃出现在鸿胪寺行馆。

    西门婉婷超白的脸庞富丽堂皇的凤袍,细长眼自带的高傲气质,配得上摄政王侧妃的称号。南晋使者迎了出来,见侧妃那派头,不禁鞠躬行礼。

    “秦王让咱家捎句话给众位使者。听闻公主受伤,秦王高度重视。本打算派唐王妃亲自前来,可唐王妃染了瘟病,行动不便,故而让咱代替唐王妃。我想,诸位不会见怪吧。”

    南晋使团代表司马奎道:“有侧妃娘娘这句话,权当是唐王妃亲临。”

    要说这西门婉婷是一条二哈,真的不委屈她。她正经起来,颇有些派头,可她不能保持太长时间。

    谁能相信,她只是把礼物放下,与几位使者聊了聊,然后她就要走。要不是小太监王当提醒“还没见公主呢”,她可就真的走了。

    后来王当回忆说,南晋使团好像故意不邀请王侧妃去后院看看。他们似乎有什么顾虑。

    可是后来见到香公主,也没发现什么不妥。王当还说香公主长得果然不错,只是有些谦卑和胆小,与梁朝公主大有不同。

    南晋使团为什么顾虑?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香公主。

    香公主带着伤跑了,是婢女罗莲穿着公主的衣裳,与王侧妃见面。

    一开始,见西门婉婷是个急性子,聊了聊就想走,南晋使团心中暗喜。可当小太监王当提醒西门婉婷要见公主时,南晋使团心里如同麻花拧劲儿一般。

    ……

    夜深了,国公府里静悄悄的,尤其是东院,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长串脚步声打破了宁静。以侧妃樊春梅为首的一群人,手提刀枪棍棒闯了过来。

    小乔离开国公府之后,公子唐博也离开住所,住到国公书房里去。

    国公书房里藏着很多秘密,决不允许外人随便出入。

    唐振不在家时,书房里屋的门一直是锁着的。门钥匙留在顺内院手中,而书房门口还留有一名身材矮小的婢女,整日守着。

    唐博没有那里的钥匙,他来这边也只是住在外屋。他很懂事,从来不想去里屋看看有什么。

    听说公子唐博离开东院,樊春梅一声令下,带着几十号人来到这边。

    “把东院的奴婢都给我喊出来,在这里集合。”

    樊春梅把跟随欧阳小乔的俾人都唤来东大院集合,竟然多达七十八人。

    樊春梅对身旁丫鬟道:“你去找找,把那天打你的人给我揪出来!”

    前几日樊春梅与欧阳小乔群殴,樊春梅贴身婢女挨了好几拳,把丫鬟的鼻子都打肿了。今时今日欧阳小乔落败出府,樊春梅觉得立威的时候到了。

    不多时,那丫鬟从人群中拽出来两个三十来岁的婆子。

    樊春梅指着婆子道:“狗*养的,都是瞎了眼的,跟那乡野贱人一起与我作对。难道你们不知我是谁家的吗?以前国公府正妃姓樊,将来还会姓樊。国公府正妃的位置,必须由我樊家人来坐,绝不会旁落!你们要知道,没有我们樊家,唐家早就崩了!哼,那欧阳小乔只给你们区区几万钱就把你们给收买了?真是一群贱人!来人啊,把这两个婆子吊在月门上,打死!”

    不多时,听到一阵闷棍声,却没听到婆子的惨叫声,因为她们的嘴已经被堵上。

    真的想把人打死,其实不用几十军棍,直接往头上砸,几下就死了。

    打死两名婆子之后,其他俾人吓得瑟瑟发抖,有那胆子小的,先跪了下去。

    见有人下跪,其他人纷纷效仿,七十几个人全都跪在樊春梅脚下。

    樊春梅冷笑一声,阴狠道:“还有谁敢跟我作对,统统打死!”

    说罢,樊春梅抖袍而去,只留下两具尸体挂在月门上。

    樊春梅路过那里时,还有血滴下来。

    直到后半夜,才有人来给两个婆子收尸,惨状不可描述。

    ……

    “八姐姐,小乔今儿怎没来?”

    翌日,秦王府东院,照常聚集一大群人,今日孟璨请来梨园班子,据说要唱一出大戏。这样一来,聚集的人就更多了,乌泱泱一大群。

    小乔离开国公府,住在八小姐唐韵府上,唐韵与小乔关系不错,二人同出同入,每天都来秦王府东别院凑热闹。可今天小乔没来,于是孟璨便来打听。

    “莫不是咱毛手毛脚的,哪里怠慢了,让侧妃不高兴了?若真是那样,请八姐姐说两句好话……”

    “哎呦,我的好妹妹,你想多啦。”身材丰腴高大的八小姐唐韵道:“小乔可得意你了,经常说你好。这也好,那也好。她今天不来,是因为她跑去宵凤阁告状,可不是因为你什么。”

    “哟,因为什么事,八姐姐方便说说吗?”

    “唉,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跟你说啊,昨天晚上那樊春梅可是发了大威呀,在府里打死一群婆子……”

    “是嘛,打死几个呀?”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十好几个。那些人,以前可都是帮着小乔的,如今被活活打死,你说小乔能不生气么,怎么着也要去长老那里告一状才是……”

    ……

    唐灵儿的操心事本来就很多,一件接一件,她已经习惯了。听说樊春梅动用私刑,她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还是那样一张处乱不惊的面孔。

    自从把小乔调离国公府,唐灵儿已经不再去国公府坐镇,可当唐灵儿不在那边,樊春梅就觉得自己是国公府的女主人。

    见小乔哭哭啼啼,唐灵儿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八姐家里等着吧,晚些时我会去处理。”

    小乔抹了抹眼泪:“别的事,但凡不敢来麻烦小姑。只是这次,那樊春梅欺人太甚,小姑一定要给奴家做主。”

    “我都说过了,会处理这件事。”唐灵儿一挥袍袖,送客。

    把小乔送走,唐王妃高昂的头颅微微下沉,眼神变得冰冷,眼角眉梢泛起一丝恨意:“如此不厚道的一个女人,如何当家?这樊春梅,太不知收敛!”

    唐灵儿提起笔,刷刷点点一封书信。

    那是写给唐振的信,但她没邮出去,而是让王珣拿着送给樊春梅看。

    不多时,长安郡主府恶婢王珣梗着脖子来到国公府,见到樊春梅,把那封书信放到樊春梅手中。

    恶婢微微仰头,阴恻恻道:“咱家娘娘说了,若侧妃不知收敛,这封信可就不是送到侧妃手中,而是直接邮给国公。另外奴婢也有一句话送给侧妃,即便你将来当上正妃,也不要忘了咱家娘娘的好。你要知道这次是谁帮你渡过难关。如果你忘恩负义,小心遭了报应。”

    面对狐假虎威的王珣,樊春梅愣是一声没吭。

    可当王珣走后,樊春梅恨恨咬牙,将那封书信撕得细碎,冲到门口咆哮:“嫁出去的姑娘,以为自己是谁!什么事都要你管,真是狗拿耗子!”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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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三章 蛟凤斗(十)

    早朝结束,秦王没回家,而是来后殿见太后。

    秦王铁青着脸,太后也铁青着脸。

    屋里只有两个人,却给人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苏御盯着帘幕后头的曹玉簪问:“你是不是在搞什么小动作?”

    曹玉簪冷哼一声,仰头道:“我还能搞什么小动作?我能持朝政了吗?我能勾结朋党了吗?我还有一丁点兵权吗?就算我搞小动作,能把秦王殿下如何?呵,或许,我还是在帮殿下。将来你会感谢我的。”

    曹玉簪这是承认自己搞小动作了,可她却不明说干了些什么。

    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便知她已猜到唐灵儿没把书信的事告诉秦王——这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斗争,唐灵儿不希望把秦王扯进来。而这也导致秦王一无所知,秦王只是怀疑曹玉簪搞了什么小动作。

    既然曹玉簪已经承认,苏御便道:“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不舒服,可我已经尽力让你过得舒服。我把礼部交给你,就是不想让你这个太后一点权力也没有。而且内侍省也在协助你办事,这也是我的授意。可以说,除了陈太后,你的权力不比任何太后皇后低。对吗?”

    曹玉簪道:“我承认御弟对我不错,可这又如何呢?你知那赵权小儿来见过我几次?你知道他都跟我说了些什么?我看赵权狼子野心,你和张云龙要小心一些。”

    苏御苦笑:“多谢你提醒。不过你以后少来我面前挑拨离间,我不吃这套。”

    曹玉簪重拍桌案,喊:“我不是挑拨,我说的是事实!我不希望你死,以前不希望,现在也不希望。张云龙怎么想的,我一直想不明白,但我知道赵源和赵权这帮孙子是怎么想的!”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秦王恼火,站起身:“我今天是来警告你,不要再搞小动作。我不想把唐灵儿气死,我一直都觉得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正妃。她唯一的缺点,是限制我找女人。可这难道不是女人的天性吗?如果我把家中女人的天性都抹平,那她们就是一群行尸走肉,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曹玉簪突然放声大笑,冷笑,嘲笑:“我听说,唐灵儿要派兵抓你,可你却什么都没说,哈哈哈哈!堂堂摄政,六师统帅,让一个女人管着,丢人现眼!”

    秦王拂袖而去,边走边说:“如果我觉得她不好,我自己会想办法,用不着你帮忙。”

    曹玉簪站起身,失声大叫:“赵御!你小心点!恶妇克夫,小心你不得好死!”

    秦王不理,继续往外走。

    曹玉簪怒摔投壶,咆哮:“赵御!你给我回来!”

    ……

    从诛邪克到曹玉簪,已经两次提起赵权,不禁引得苏御思考这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秦王来说并不很难,还没等回到家,他心里已经有数如何监视这个王孙。

    被曹玉簪吵得有些头疼,苏御甚至担心自己染了瘟疫。不过年纪轻轻的身躯,倒不是很害怕。回到家后,主动隔离起来也就是了。可是到了下午,头又不疼了,也没感觉发烧,看来这只是一场虚惊。

    “召集官员去王殿。”

    秦王出人预料的下午办公,倒是打诸官员一个措手不及。但这样做也有积极一面,不至于把许多问题压到明天。

    到了傍晚才忙完,王妃邀请秦王共进晚餐。

    “告诉王妃,她和孩子们先吃,等我沐浴一番再上楼。哦对了,西门婉婷回来了没有?”

    童玉道:“回来了,正在沐浴。”

    或许是心血来潮,秦王要与西门侧妃一起沐浴。

    像这种事,太监绝不会到处乱嚷嚷,即便是在家里,也不会。

    可当秦王来到栖凤阁,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阿良、谭沁儿、龙紫嫣、戴鹤、小豆子、一饼、幺鸡也都回来了,正围着一口老井打水。红桃小队这帮“野生”的家伙,刚把水打上来,就直接冲到头顶上。然后他们还大吵大嚷的,说很是痛快。

    苏御提醒他们,这样冲凉容易得病,可大家似乎不太在意,当秦王走远了,他们继续冲凉。

    路过大院的时候,秦王与一大群女人招了招手,女人们聒噪回应。

    苏御不多停留,快步走进栖凤阁。

    “婉婷啊,今日去见公主,有什么问题吗?”

    秦王来到卧室门外,隔着门问了一句。

    屋里传来西门婉婷的声音:“我看到公主了,长得还行吧,算是个美人,就是那种文文弱弱的,大喝一声能吓得一哆嗦的那种人。我想秦王会喜欢她的。”

    这时小太监王当拉开门,迎接秦王。

    本来苏御只是想问一句就走的,现在索性走了进去,并说道:“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西门婉婷正泡在浴缸里,王秀在王浴盆里撒花、撒盐。

    苏御问王当:“陪嫁的人有多少?”

    王当立刻道:“一个太监,四个宫女,还有十名美女和十名精壮男子。”

    “男子?”

    “是的王爷。”

    “陪嫁男子干什么?”

    “呃…,那小奴就不知道了,或许这是南晋的规矩?”

    王当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耸了耸肩,这时听西门婉婷说:“殿下,要我说收一个香公主就可以了,别都收了,否则她手底下有一大票人,能服唐灵儿吗?若她不服,你猜会不会像国公府那样,两个妃子揪着头发打一块去?”

    苏御苦笑一声:“好,我知道了。”

    说了一句,苏御站起身要走,又听西门婉婷道:“今天下午,我正在大街上寻飞贼,可内侍省的人突然找到我,要我进宫见太后。”

    苏御站住脚:“你去了?”

    “我为什么不去?”

    苏御转回身,坐到浴缸旁:“她跟你说什么了?”

    见苏御脸色不大对,严肃得有些过头,西门婉婷眨眨眼:“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不想让我去见她?”

    苏御缓和一下道:“我有些累了,你直接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西门婉婷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她说,作为太后有监督皇族礼仪法度之责,若皇族家夫人不贤,她可废之,另选贤妻。”

    苏御不吭声。

    西门婉婷大笑道:“我知道她就是在说唐灵儿。而她找到我,我猜她是想问我想不想当正妃。如果想的话,她就可以动手了。”

    苏御看起来有些无奈:“你答应她了?”

    西门婉婷摇摇头:“没有,这种事我要先回家与殿下商量。殿下同意我才会同意。”

    苏御很满意,伸手在西门婉婷脸上勾了勾:“虽然曹玉簪未必是要选你,但你的话是对的,要先跟我商量商量。”

    西门婉婷皱眉:“如果她不选我,为什么要见我?”

    苏御笑了笑:“我觉得她更应该在南晋公主身上做文章。”

    西门婉婷恼火:“那她是做梦,是想瞎了心的。我才不会与她合作对付唐灵儿,结果我还没有好处!”

    苏御耸耸肩:“或许她是在试探,看看你和唐灵儿关系如何。如果你们闹得很僵,即便不是选你当正妃,你也会答应。”

    “我为什么要答应?”

    “因为解恨。”

    西门婉婷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我不恨她。其实她那个人……就是看起来厉害。当我知道她只拿戒尺惩罚奴婢,我就知道她这人可以共处。”

    苏御盯着她,她耸了耸肩又说:“别人家都是用皮鞭或者棒子打。”

    苏御揉了揉西门婉婷的脑袋,离开了。

    ……

    “传我命令,把那十名精壮男子送到庚王府去,听庚王差遣。”

    “好的王爷。”

    秦王带着童玉往回走,一边走一遍吩咐,童玉掏出小笔记本,记录在册。

    摄政王的贴身小太监可是非常忙碌的,现在别人都管童玉叫童大总管。

    “至于那十个美人……”苏御顿了一下。

    童玉笑嘻嘻道:“不如让王妃安排。”

    秦王笑了笑:“正合我意。”

    让王妃安排,那可就别指望美人能走进王府了。

    显然,秦王此举的目的是要给王妃一次泻心火的机会。然而唐灵儿终于领情一次,她说,秦王越来越有王者风范。还说,不近女色是长寿之本。她都是为了王爷好。云云。

    十名美人被唐灵儿平均分配。

    有这种好事,当然不能少了她哥哥唐振,还有孟丹青、西门真森、赵准、赵纯、张云龙、赵权等。如果不是因为贤王年纪太大,估计她还会给贤王送一个。总之十个美人很快就被她分没了。

    “听说公主身边还有四个婢女?”王妃面无表情,眼珠微动。

    秦王眉毛一挑:“陪嫁丫鬟你也要送人?”

    王妃眼珠不动了:“既然王爷不同意,那就先等等。等她们进府,看她们表现。若不守规矩,一样要撵出府去。”

    ……

    掌灯时分,闷热,秦王在小西院看孩子们玩耍。

    这时老黄跑了过来,低声道:“少爷,那姑娘又来啦!”

第一零六四章 蛟凤斗(十一)

    似乎每个有性格的主子身边都有一个很能办事的奴才,这帮奴才已经陪伴小主很长时间,深受小主信任。比如司马香身边就有这样一个婢女,她的名字叫凤吟。

    凤吟武功很一般,估计连王珣都不如,可这妮子鬼点子多,或许与王当不相上下。不过王当是西门婉婷身边踩刹车的人,而凤吟却是司马香身边踩油门的人。

    “凤”这个姓在宋版《百家姓》里排在第五十四位,据说凤吟祖上是南诏国酆氏王族阁罗凤氏之后,唐朝时改为凤氏。当然,梁朝还没有《百家姓》,苏御正在琢磨要不要自己草拟,再让户部和翰林院联合编撰。

    “殿下,那小吏来了。”凤吟指着坊署那边说。

    司马香坐在阴凉处,伸脖子看了看:“那咱们去找他。”

    脚崴成那样,本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可刚过三天,司马香又忍耐不住,于是让凤吟背着她,逃出行馆。美婢凤吟并不强壮,但她耐力极佳,只要她能背得起来,就能走很远的路。不过她们没能进入清化坊,于是躲了起来。直到傍晚,见到上次那个抖机灵的坊署小吏,这才混进来。

    “殿下,咱们要快着点才行,否则夜禁就回不去了。”

    “梁朝的夜禁真讨厌。”司马香抱怨道:“看咱们金陵灯火辉煌通宵达旦,那才有意思。像他们这样一到晚上就关闭坊门,真个憋闷。”

    凤吟道:“坊门管得住平民,但管不住王府里的人。将来殿下要是愿意,只消与王爷说一声,自然就可以出来的。”

    司马香气馁道:“我看未必,听说那秦王可是个小心眼儿的,把家里女人都封锁在家。唯有一个西门侧妃场面人,身边还跟着一大群人,那些人都是王爷的耳目。”

    “殿下听谁说的?”

    “听秦桂说的。”

    凤吟鄙夷道:“呦,他的话您可不能全信,他就是故意往深了说,吓唬您的。”

    向王府走去,大老远就见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背着手在门口瞎转悠,他看起来有些愤愤不平,似乎刚与谁吵过架。

    “嘿,老黄,真是巧了,又碰见你。”凤吟背着司马香来到老黄面前,笑着问:“你家龙公子也在附近吗?”

    刚才老黄还气鼓鼓的,见到两位姑娘立变喜色,道了一句“你们先去茶馆歇着,龙公子马上就到”然后他就跑回王府。

    这老东西闪电一般消失在眼前,把主奴二人吓得一哆嗦。司马香竖起大拇指道:“好老黄,该赏!”

    “哎呦,殿下快别嚷了。”

    随后二人去茶馆等候。

    ……

    苏御听说香姑娘又来了,苦笑道:“还敢来?那好,直接带进王府。”

    老黄惊喜道:“少爷今天霸气外露,这才是皇王风范!就应该这样,喜欢哪个姑娘就直接领家来。”

    “不,你误会了,我是要带她去见王妃。”

    “少爷……”老黄脸色一紧:“少爷再考虑考虑吧,若真的送到王妃那里,岂不是糟践东西?”

    最近唐灵儿郁闷而暴躁,一开始苏御以为是因为自己。毕竟“和亲”和“勾搭小姑娘”这两件事对王妃来说都很值得怄气。

    苏御还以为,唐灵儿是因为国公府的事生气。可后来小乔离开国公府,事情已告一段落,她的情绪依然处于愤懑状态,不见起色。

    这时苏御意识到她不单纯因为这些事生气,于是就怀疑到曹玉簪。后来在后殿与曹玉簪谈话,确认猜测。

    可至今为止,唐灵儿也不肯主动寻求秦王的帮助。而苏御这个人,一直认为“上赶子不是买卖”,所以他也不问。

    虽然意识到唐灵儿和曹玉簪的斗争,但苏御认为,并不是所有斗争都要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尤其是像她们这种隔空斗法,更是不应该把自己气成那样。

    苏御觉得,唐灵儿这个人根本就不适合当高管。不是说她能力不行,而是心眼太小,气性太大。心宽的人当高管,问题不大。可她这种小心眼当高官,容易把心血耗尽。

    她作为唐氏门阀的管事小姐,手里掌握的企业基本都是行业垄断的地位,所以她在商场上的斗争并不多。否则就凭她这小心眼和坏脾气,早就像个麻雀似的气死了。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所以洛西码头那种麻烦多的地方,就全权交给黑白两道都能打成一片的唐金,她只负责监察账目。

    而曹玉簪则是一个天生的斗士,她不但不会生气,还会把这样的斗争当做游戏。

    曹玉簪享受这样的过程,就说明她拥有斗争的天赋,很适合当高管。

    “老黄、童玉、李丰他们一起去,务必把那香姑娘带来王府。”

    “喏。”

    李丰又喊上几个人,童玉也跟着去,苏御一个人走上宵凤阁。

    天快黑了,唐灵儿腰酸,半躺在踏上,单手掐着一本盗墓小说在看。

    谁能相信,那本盗墓小说竟是北市大蛇头孔祥写的。他写完之后,送给义父看。因为他知道义父掌握秘书省,如果义父说能发行,那就能发行。否则甭指望哪个文社敢出版这样一本教人挖坟的小说,说不准还会把孔祥告到官府。

    苏御觉得孔祥写得还是很不错的,关键是真实。

    看着他的小说,仿佛跟着盗墓贼张阿三一群人一起去探险。他们是如何选址,如何挖开皇陵,如何打开棺椁,如何处理尸体,如何取出宝物,如何分赃,如何销赃,又如何因为分赃不均而内斗,都写在书里。

    而且他重施笔墨的描写那些尸体,把他对尸体的痴迷毫不保留的写在书里,尤其是公主的尸体。

    如此真实而且恐怖的小说,苏御觉得很符合唐灵儿的口味,结果她真的在看,厚厚的一本,已经看到一半了。

    看她那副认真阅读的样子,苏御甚至有些担心某一天她突然说:我们去挖坟如何?

    秦王来到书房,轻轻挥袖,屋里婢女互相召唤着退下。

    苏御坐到榻上:“那女孩又来了,我让老黄、童玉、李丰他们去把她请来。她来了以后,我一句话也不说,就让你来问。问清楚状况,随便你处置。”

    闻言,王妃精神提振,把书放下,坐直:“秦王的诚意,妾身领会。可是……,这不会是王爷故意安排的吧?”

    “哦?”苏御苦笑一声:“你总怀疑是我故意安排,那你来说说,我在安排什么?”

    “殿下先与妾说句实话,是不是老早就喜欢欧阳小乔?当初妾做主把小乔嫁到国公府,殿下是不是一直怀恨在心?”

    “没有的事。我与小乔清如水,不容怀疑,更不容玷污。凭我与她父的关系,我才与她有义父义女之名,绝无其他情愫。”

    “殿下敢发誓吗?”

    “有何不敢!”

    “那发来听听。”

    就在夫妻二人纠结这事的时候,老黄他们已经把香姑娘请进王府。

    姑娘是被婢女背上楼的,王珣堵在门口,手法麻利地给两名少女搜身。检查无误,才肯引入书房。

    即便是如此近距离,看那香姑娘也与欧阳小乔有九分相似。如此妖艳的女子,令王珣憎恶,于是她冷着脸,梗着脖子站在王妃身旁,怄气瞪视。

    见香姑娘脚上有伤,王妃允她免礼落座。

    “本妃有话要问,众人退避。”

    ……

    半刻钟前,少女坐在茶馆,满心期待龙公子,可她没能等来龙公子,却等来一群人。

    这群人邀请两位少女去王府做客,据说是王爷和王妃要见她们,当时司马香有些慌了。

    她甚至是担心,自己幽会龙公子这件事被秦王察觉。而秦王作为梁朝摄政,手眼通天,或许已经知道事情全貌。那么在秦王眼中,这件事应该这样描述:南晋和亲公主来到洛阳,偶遇皇族赵龙,进而勾勾搭搭,私下见面。

    若果然是这样,那可就麻烦大了。

    且不说梁朝,就是回到南晋,也不会饶过她。

    姑娘想逃跑,可她却逃不掉,因为这帮家伙得到的是秦王的命令。那就只能硬着头皮来见,可当她走进宵凤阁,发现坐在榻上的一对男女,当时她就愣住了。

    是龙公子和那个厉害婆娘坐在榻上,听奴婢对她们的称呼,得知那就是秦王和王妃。

    这时姑娘恍然大悟,哪有什么赵车赵龙,原来都是秦王在捣鬼。而那日闯出来的又高又白又胖的浓眉大眼的厉害婆娘,就是唐王妃。

    那么,一切都解释清楚了,是王妃发现王爷在与陌生女子房前屋后的玩耍,王妃吃醋了。

    看着气度威严的唐王妃,竟让司马香找到见母后的感觉,吓得她规规矩矩坐在那里,颇显局促。可当她的目光落到秦王身上,又突然心花怒放,满心欢喜起来,忍不住一笑。

    唐灵儿目光敏锐,发现少女的一瞥和她脸上的表情变化,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绽放,在王妃看来很是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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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五章 蛟凤斗(完结)

    那相貌甜美,惊艳似妖的少女,竟敢在王妃眼皮子底下与秦王眉来眼去,登时王妃怒火升腾。

    唐灵儿的脸是藏不住怒色的,因为她过于白皙甚至有些透明的皮肤,早已把她的感情暴露出来。

    王妃目瞪如牛,但她并不是瞪视面前少女,而是瞪向秦王。

    刚才秦王还说,这不是他安排的,他与这位少女只见过两面,这话能信吗?

    他撒谎!

    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把眼睛瞪那么大,感觉神魂出窍一般令人恐怖,婢女凤吟已经吓得呆住了。

    几个眼神,不过发生在瞬间,唐王妃收拢心神,声音低沉:“你们多次来王府门前,所为何事?”

    香姑娘微微颔首:“回王妃的话,咱是来王府寻亲的,只是一直未能遇见。”

    “来王府寻亲?”

    “是的。”

    “王府里,哪个是你的亲人?”

    “咱千里迢迢来到洛阳,是因家兄做主让妾身嫁给秦王。所以秦王便是咱的亲人。”

    王妃微微低头,目光横扫,眼神如刀,她似乎在问秦王:演得什么戏?

    苏御揉了揉鼻子:“姑娘,你把话说清楚。你要是说不清楚,恐怕要出人命。”

    苏御这句话是一种调侃,所谓“出人命”,指的是能把唐灵儿气个好歹,是个形容词。可这话在司马香和凤吟听来,不是那么回事。

    本来就心虚的姑娘,眼瞅着事情闹大,心里慌得厉害,心跳加速,俊俏小脸上表情复杂,一双桃花眼里似有泪光。

    她抬起头,看向秦王和王妃。虽然秦王看起来笑呵呵的,可王妃却怒目瞪视。王妃的眼睛瞪得那样大,她的样子太吓人了。

    她认为唐灵儿在瞪她,其实这也算是一种误会。王妃的眼睛特别大,与人对视时,就会给人一种瞪视之感。目光如瞪,说的就是她了。但她的眼球并不突出,反而是深嵌眉骨之下,显得格外严肃,若她心气稍有不顺,眼角很容易显出怒气,就会给人一种随时都要发火的感觉。

    司马香忍耐不住,站起身道:“还是明白说吧,我是晋朝金陵公主,是来梁朝和亲的。我三次来王府门前,就是想看看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再无他念。”

    这句话着实有些出人预料,秦王和王妃对视一眼。

    王珣眯了眯眼睛:“空口无凭,何以证明?”

    “证明?”司马香略做思考。

    唐灵儿道:“唤西门婉婷过来,一看便知。”

    西门婉婷沐浴出盆,正在梳理长发,听说王妃让她去宵凤阁,具体是什么事,丫鬟甄巧巧也说不清楚。

    西门婉婷道:“是什么重要人物吗?若不是,我就不盘头发了。”

    甄巧巧道:“奴婢不知那二人身份,不知如何回答侧妃。只是王妃催得紧了,望侧妃快些过去。”

    “她急什么急?怎的,就她的事要紧,别人都没事的?”

    西门婉婷的这句话让甄巧巧不敢回话。

    小太监王当道:“哎呦,我的小祖宗,管他什么人来了,想必是有要紧事。反正咱家盘头也是利索,很快就给您盘上。”

    “不必。”西门婉婷站起身:“咱们走。我就这样披散着。”

    西门婉婷身穿轻薄白纱宽松长裙,大踏步走向宵凤阁,小太监王当取来头绳,在她身后系上。西门婉婷的头发也很长,几乎到膝盖,王当只是在她颈下一尺的地方系上头绳就显得规整许多。

    小太监手脚麻利,西门婉婷或许都没感觉到。

    闲言少叙,西门婉婷来到宵凤阁书房,唐灵儿指问:“婉婷来看,这是金陵公主吗?”

    西门婉婷看了看司马香,一皱眉,扭回头冷着脸问唐灵儿:“你急忙忙把我唤来,就是跟我开玩笑的?”

    唐灵儿一愣:“何出此言?”

    西门婉婷指道:“这不是小乔吗?你当我不认识?”

    司马香不知道今天有秦王府的人去鸿胪寺行馆看她,若知道,她也不会离开。而西门婉婷见到的香公主是婢女罗莲假扮的,所以在西门婉婷眼中,面前少女是国公府侧妃欧阳小乔。她觉得唐灵儿是在戏耍她,所以还一脸怨气。

    当时屋里的人都很茫然。信息量有点大,苏御还在脑子里增加设想,或许一会儿能拐过这道弯。可这时头脑简单的王珣指着司马香喝道:“这样说来,你是个骗子!冒充公主,死罪!”

    “你闭嘴。”苏御沉声呵止,又扭转回头盯着司马香:“你是什么时候离开行馆的?”

    很显然苏御做的是“无罪推论”,而他的话似乎开辟一条新思路,提醒到唐王妃。尚未等司马香说什么,唐灵儿道:“王爷刚刚说过的,由妾来提问。”

    苏御一挥手,示意由她发问。

    唐灵儿盯着司马香:“你是何时离开行馆的?”

    司马香道:“辰时初刻。”

    唐灵儿转头问西门婉婷:“你是何时到行馆的?”

    西门婉婷道:“辰三刻。”

    唐灵儿指问司马香:“你的脚上有伤?”

    司马香想起司马奎和秦桂他们编造的谎言,于是道:“荡秋千时不慎摔了。”

    “你们使团领头人是谁?”

    “主官是皇叔‘金陵王’司马奎;副官是‘山阳驸马’秦桂。”

    “将你手镯取来我看。”

    南晋礼法制度比梁朝还要严格,有些首饰,只看款式便知是皇室之物。

    证明司马香是司马香并不难,唐灵儿连续问几个问题,再看看手镯,误会便解除了。

    “呵,这可真有点意思。”

    王妃难得戏谑一句,随即微微侧目,瞥向秦王。

    当时秦王正好心情地看着司马香,想这就是自己的新媳妇了。很美妙。真没想到香公主会长成这样。感觉到王妃侧目,秦王收回视线,低头摆弄手指,假装毫无兴趣。

    唐灵儿眯了眯眼,收回视线。

    虽然这时唐灵儿还没静下心来细品这件事,但她有几个心结已悄然消失。

    首先,秦王私会的不是一个街巷女子,而是本来就要嫁入王府的南晋公主;其次,司马香长得像小乔,这不是秦王故意为之,而是一个巧合。这样一来,唐灵儿就不用担心秦王与小乔有什么,同样她也不用去唐振那里解释什么。

    可假如她不是和亲公主,真的是秦王从外面招惹来女子,长得如此像小乔,唐灵儿是不会让她进门的。因为唐灵儿觉得,这很有可能破坏安国公和秦王的关系。

    在深思这些问题之前,唐灵儿心情已经发生变化,脸上怒气消失。可她并没有给司马香好脸色,因为按照唐灵儿的道德标准,司马香已经犯错。正如她所言:作为一名和亲公主,私自跑出行馆,成何体统?

    “我听说你们行馆里闹瘟疫,你就这般来王府,不怕把瘟疫传来王府吗?还有,你说你没见过秦王,可那日在门口你明明见过,为何说没见过?”王妃端坐榻上,冷着脸问。

    司马香瞥秦王一眼,看那眼神,似在求救。苏御撵着手指,心里有些犯难,总不能把自己撩妹的事说给王妃听,于是道:“我与她刚见面,你就杀出来,把她吓跑了。”

    说着说着,秦王眉毛一挑:“而那日在小茶馆见面就更仓促了,王妃好大的火气,把狼烟都点着了……”

    ……

    当天晚上,王妃就派车把香公主送回行馆。听王珣回来说,南晋使臣司马奎很恼火,当众训斥司马香,把司马香训得哭鼻子。

    不过当天晚上唐王妃心情倒是很不错,也不知她想到什么,越想越开心。

    这时王妃才说出书信的事,虽然书信已烧毁,可她记忆力惊人,能说出每封信里的内容。后来秦王与王妃设下一计,算计曹玉簪,打算给她点教训。

    具体如何算计,夫妇二人没对外人说,只是把老黄童玉唤来,面授机宜。

    ……

    晴朗夏日,一辆从寿安驶来的马车停在秦王府门口,一微胖丫鬟,跳下车来,向赶车人道了声谢。随即丫鬟来到门口,看着王府大门,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模样,丫鬟感叹一声往里走。

    可她刚迈了一步,又站住脚,因为眼前守卫大多是不认识她的,警惕目光盯着她,让丫鬟不自在了。

    幸得青衣唐臣认识她,呼唤一声:“小肥,你怎回来了?”

    见到认识的人,唐小肥一喜,快步走了过去:“是王妃调我回来的。”

    唐小肥回到王府,刚见过王妃,此时正站在宵凤阁门口。小嬛、唐翡、唐翠聚过来与她说话,一群丫鬟叽叽喳喳。后来她们集体向后门走去,不知干什么去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可能是去大花园找冯瑜。

    打认识她们那天开始,苏御就发现这群丫鬟聚到一起就像一群麻雀,还经常互啄伤害一番。现在她们依然很活跃,唯独缺了李多彩。

    想来已经过去三年七个月,这期间苏御经历过很多,她们也经历过很多。像她们这种识字懂规矩的,还在大工厂历练过的丫鬟,回到清化坊就算是大丫鬟了。

    可唐小肥这次回来,唐灵儿却安排她去伺候小乔。说是伺候,其实是一种监视,就跟王秀留在西门婉婷身边是一个道理。

    王妃下的命令,唐小肥不敢耽搁,去后院见过冯瑜,互啄一番便要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唐小肥带几包蘑菇回来,挨个送一包。

    冯瑜问她,会不会吃死人?

    唐小肥拍着越发肥厚的皮股说:这都是我常年吃的,你看我现在死得多健康。

第一零六六章 西门惊马

    成都城下,一场由藩王勾结外部势力引发的战争,终于平息了。

    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对蜀汉来说却是一次几乎致命的打击。

    短短几月间,百万人口的帝都,损失二十余万人。有战死的,有饿死的,有病死的。人成批死去,又因为叛军围城,尸体运不出去。炎热夏季,尸体腐烂,城里早已臭气熏天,终于引发瘟疫。成都的瘟疫,比洛阳的瘟疫更凶险。

    瘟疫不会随着战争的结束而结束,因病而死的人数还在增加。当叛军被彻底击败,城门打开时,无数披麻戴孝的人,抬着、背着、扛着尸体,成群走出城门,遍地哀鸿,满目凄凉。

    回想这次帝都保卫战,如果叛军的兵再多一点,粮食再多一点;如果城门再薄一点,城墙再矮一点。可能结果就不是这样。

    但战争没有如果。晋王刘桐和七公子唐窎,两个神一样的人,到底还是死在了追逐梦想的路上。

    可怜所有因战争而死的人,无论是攻城的,还是守城的,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贫穷富有。

    而这其中,最令人感到惋惜的,是被唐窎骗走的三万神策军。他们久经战阵,曾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次战争,他们也是打得最惨的。三万将士,几乎全部殒命于此。

    战死他乡,再也回不到梁朝的家。

    曾经,他们以为这场战争是为国而战,他们以为朝廷要统一神州。而“统一”对于神州人来说是不需要理由的,每一个神州男儿,都有这样的想法和决心。

    这是几千年来,华夏族骨子里的东西。无论国家分裂成什么样,分裂了多久,最终一定要完成大一统。这是任何势力都无法阻挡的,如果一定要阻挡,就把那个势力一起干掉,只需天时。

    唐窎的失败,在苏御看来他就是缺乏天时,急于求成。而此时秦王在等待的,也正是天时。

    人顺天时,无往不利;人逆天时,大事难成。顺天时,狗都能赚钱;逆天时,把人累死也养不了家。刘桐、唐窎的下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看清楚这一点,人活得就踏实许多,看苏御平时不紧不慢的样子,好像是从来不着急,那是因为他懂得这个道理。他从不把忙碌的工作状态叫做勤劳。

    “他们一路破竹杀到成都,那时守成都的兵没有叛军多。之所以没能快速攻占成都,并非刘桐和唐窎各藏心机,相反,他们紧密配合,已经到了同生共死的地步。”

    “唐窎负责攻城,刘桐负责打援,他们几乎是同时战死的。刘桐不退,唐窎不退;唐窎不退,刘桐也不退。”

    “不出预料,他们还是输了。”

    唐窎战败的消息传到洛阳,已经是几日后的事。大梁朝野对这件事反应不大,因为从一开始,就有很多人不看好唐窎。如今唐窎真的败了,让当初那些唱衰他的人更有话说。

    早朝沉闷,此时的金銮殿更好像是皇室与门阀商量事的地方。没有战争,就没什么大事可谈,偶尔出现一些“谁少吃块肉”之类的话题,叽叽歪歪各抒己见,或许会有一个折中的结果,又或许不了了之。

    不过今天楚国公西门真森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我西门氏和孟氏只占一道,艰苦经营。我们的地盘一百多年没变过,可唐氏的地盘却越来越大。长安道、陇右道、安西都护府,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再这样扩张下去,岂不是要比中原五道还要大了?”

    值得一提的是,西门真森在故意使用唐朝的地图说话,而梁朝没有陇右道。可以这样说,此时的甘肃隶属于长安道。这是梁朝最开始的格局,唐家只是通过一场战争,夺回原属于他们的地盘。

    虽然唐家的地盘确实很大,但那里也确实很穷,而且是一个南北受制的狭长地带,战事频发。

    而梁朝在西域设立都护府,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并没有实际控制那些小国。而且安西都护府是朝廷的,不是唐家的。即便真的把都护府划给唐家,唐家也未必因此赚到很多钱,反而会增加不少操心事。

    现在安西都护府将军还是闵悦,他带着两万兵,与当地部落或小国维持着相当好的关系。而唐振这次西游的主要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疏通商道,一个是练兵。据说安国公已经开始往回走,打算走沙漠南段返回敦煌,通过河西走廊回到长安,再回到洛阳。

    唐振回来之后,苏御就要与他商量统一大事。估算时间,最快还要两个月,那可就入秋了。

    听西门真森抛出一个尖锐话题,皇室发言人曹玉簪冷哼一声:“西域不是唐家的,就算是,唐家所有地盘的收入加在一起,还不及淮南道一半。怎么着,你们西门家族宅心仁厚,有想法平均一下门阀收入?”

    黑袍流冕的楚国公瞪视太后:“我说的是地盘大小!”

    垂帘太后吼道:“那你愿意与唐家换地盘吗!”

    楚国公站起身,高声道:“你把唐振喊回来,我跟他换!”

    曹玉簪冷哼:“就怕到时候你反悔。”

    “好了,别吵了。”荆国公孟丹青低着头坐在那里,情绪不高地道:“《泰平之盟》是一百二十年前签订的,现在看来,有些过时了。其中有几条规则,是时候修改。”

    曹玉簪果断道:“《泰平之盟》不可修改。”

    孟丹青不理曹玉簪,盯着秦王。

    秦王道:“《泰平之盟》确实不可以改,但可以适时增加规则。”

    然后朝堂上就开始讨论新规则,可是讨论了一个上午,也没个结果。关键是各家都在打自己的算盘,很难找到平衡点。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种谈判是不会很快有结果的,所以也没什么人着急。先回家想一想,与家族长老们商讨一番,各自制定底线,下次再来谈。

    直到有一天出现一个四方面都能接受的规则,那就谈成了。

    如果一直找不到平衡点,那就继续谈,不知什么时候时局变化,有一方的底线就出现动摇,或许就能找到平衡点。

    ……

    “来张馅饼。不,来两张。用纸包上。”

    “客官要素的?鸡蛋的?肉的?”

    “一张韭菜鸡蛋的,一张羊肉的。”

    “好哩,这就给您包上。”

    南市,身材修长目如朗星的年轻女子,在街边买馅饼。这女子当然就是吕无双,好日子不过,非要在外面乱跑,与西门侧妃斗一斗。

    她们斗得很认真,可苏御却觉得她们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正如苏御所言:年纪都不小了,却还是一群没长大的孩子。

    话说那西门婉婷及其红桃小队,也不都是废物。有几次,西门婉婷收网,差点就把吕无双逮到。

    可吕家姑娘的轻功实在太好,而西门婉婷又不允许放箭,于是便被吕无双连续三次逃脱。

    小贩手脚麻利,用纸包好两个馅饼,交给吕无双,吕无双取出五块钱递给小贩。

    “逮住那个买馅饼的!”

    突然闹市那头有女子叫嚷声,吕无双扭头一看,一细眉长目的女子,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

    闹市人多,奔马吓坏人群,惊慌四散。

    骑马女子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辆宽大驷车,车上坐着、站着、挂着人,齐声高呼“惊马,惊马!”

    看着他们一群人又跑了过去,路边小贩叹了口气:“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此时大家已经知道,那个骑大青马的女子就是秦王侧妃西门婉婷,因为她怪异的表现,市井有她的外号“西门惊马”。

    这帮人像风一样穿过闹市,还是老样子,西门婉婷冲在前面开道。那匹长有泪槽的大青马真个是匹好马,这马的最大优点不是跑得快,而是跑得稳。否则西门婉婷这样横冲直撞,这些天不知道被她撞死多少人了。

    而吕无双故意在这条街转悠,就是加码挑衅。或许吕姑娘也斗累了,最关键的是她身上快没钱了。否则买馅饼时,也不会犹豫。

    姑娘长得细长高瘦,但她的饭量可不小,两个馅饼不够她吃的。这一点随她爹,老吕就是很能吃,但长不胖。

    每每提起这件事,老黄就会说:老吕是直肠子,吃什么拉什么,所以长不胖,简直是浪费粮食。如果把他的粑粑拿去喂狗,狗倒是能吃胖。——老恶奴的话,有待考证。

    吕无双飞奔而走,忽而跳跃,忽而拐弯,冲入狭巷。突然,迎面驶来一辆手推车,几乎把路堵死,姑娘不假思索,猛地一跃,脚踏推车再想一跃,却有一只手从车里伸了出来。

    这只手来得迅疾而隐蔽,姑娘躲闪不及,砰的一声被抓住。

第一零六七章 束缚

    一阵奔马之声过后,又很快安静下来。

    尤其是那个狭窄的巷弄,吕姑娘已经被人按进车里,捂住口鼻。

    吕无双并没有拼命挣扎,她只是有些沮丧。

    与西门婉婷斗了大半个月,本想着今天再一次逃脱,就算是自己成功了,可以去王府向秦王宣布自己的胜利。她还会无可奈何的样子说一句:我没钱喽,否则我还会继续与侧妃玩下去,她抓不住我的。

    可现在她竟然失手了……

    好没面子……

    不过呢,自己是被生面孔逮住的,这个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并不是红桃小队里的人。看样子是西门侧妃自认为抓不到吕无双,只能去找外人帮忙。

    换句话说,西门侧妃耍赖皮,胜之不武。那去到秦王面前,自己也有话说。算是找回一些面子吧。

    或许姑娘找的理由很牵强,可姑娘就是这样劝慰自己的,慢慢的她就安静下来。

    看她出奇的安静,那中年男子脸上略带诧异之色。

    “还要堵嘴?”

    “休要废话,否则遭受皮肉之苦!”

    这个男人的武功相当不俗,他没说话,只是把吕无双绑了起来,又用布条把她嘴堵上,然后把车厢盖盖上,推着车,走出狭巷。

    也不知走了多远,车停了下来,吕无双听到有人说话,声音不大,依稀听到他们在说逮住某帮派老大的女儿……

    “呜呜——”

    吕无双突然躁动起来,引来那中年男子掀开侧盖,砰砰给了她两拳,又把盖子盖上,然后继续与人说话。

    中年男子道:“今天晚上,我们用人换人,若他们撕票,我们也撕!”

    有一位老者叹了口气:“他们不仁,休怪我们不义,咳咳。”

    真是缺了大德,中年人的两拳,好悬没把吕无双的鼻子砸碎。结果软组织挫伤,导致鼻子红肿,有些发炎,呼吸不畅。可此时姑娘的嘴被堵着呢,只能靠鼻子呼吸,好悬没把吕无双憋死。

    幸亏她在狭小的空间里完成一次翻身,这简直是救命的一翻,导致左边鼻孔稍有缝隙。

    可全力呼吸之下,依然把脸憋得青紫色,已是命悬一线。

    当时吕无双的脑子已不太清醒,只是知道天已经黑了,两伙人见面,互相放了些狠话,然后自己就被人从车里揪了出来。

    当站起来的一瞬间,鼻腔立刻通畅不少,她猛吸几口气的同时,看清了面前状况。可很快,鼻孔又堵上了,姑娘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这是一个废弃的大院,大院子里杂草丛生,破壁残垣上尽是烧毁的痕迹。对面七八个人,他们也绑着一个姑娘,用刀架在脖子上。

    当吕无双看清楚这些,感觉脖颈一凉,一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此时吕无双浑身无力,呼吸声如同拉风匣,直到现在中年男子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于是道了一句:“你要是敢喊,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说话间,她扯掉了吕无双口中的布条。

    吕无双先是贪婪地大喘两口气,才恨恨地说了一句:“瓜娃子!你们抓错人了撒!”

    在那一瞬间,中年男子的手哆嗦了一下。

    虽然中年男子与那个“帮派老大的女儿”不熟悉,但他听到吕无双的口音不对。这明显是川蜀口音。心中暗道一句不好。

    可此时天黑,双方有些距离,吕无双声音不大,对面还没发现问题,还在那边叫嚣:“若你敢伤我女儿,我保证让你的女儿生不如死!”

    看来,双方都逮住了对方的女儿,这是要交换人质。

    可这时中年男子退缩了,他把吕无双又放回车里,并恳求道:“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回头补偿你。现在求求你别出声,好吗?”

    吕无双微微点头,盖子又被盖上。

    对面传来咒骂声,问中年男子为何要停止交换,中年男子说:“我觉得你们缺乏诚意。咱们三日后,去南市换人。”

    然后中年男子又推车走了。

    ……

    秦王府东别院,木板搭建的舞台上,正在上演《三箭定天山》的好戏。艺人们在台上唱念做打。台下坐着一大群人,前排准备方桌,坐在那里的尽是穿金戴银的太太小姐。

    戏子卖力,时而引来掌声。这时秦王大踏步走了过来,并未停留,只是与见面的女子们简单招呼,便走进栖凤阁。

    “婉婷啊。”

    西门婉婷又跑了一白天,傍晚回家,还是老样子,先沐浴一番,秦王来到浴室门口,呼唤一声。

    小太监王当迎接秦王进屋,这时西门婉婷刚迈入水桶,坐进水里,慵懒倚靠桶壁:“殿下有何吩咐?”

    秦王背着手:“多方上报,说你经常在闹市区奔马,可有此事?”

    “呃…,我不是抓飞贼嘛。”

    “我不是不让你抓了吗?”

    “可是……”

    “没有可是,明天你要再跑出去抓飞贼,我就扣你的马,削去你的金鸡都尉头衔。”

    西门婉婷很能折腾,但她的脾气并不很大,最起码没有唐灵儿那么大。

    都说脾气与人的修养有关,可在苏御看来,脾气这与人的身体也有一定关系。有些人天生气量就大,他们不容易生气,相反他们更容易消化脾气。

    但脾气不大,不代表思想观念容易改变,西门婉婷还是想抓吕无双。既然自己不能去抓,那就派别人去。

    于是当天晚上,义子阿良带着一柄短剑,和金鸡都尉佣役腰牌准备出发。虽然有腰牌,可这不足以保证金吾卫会放过他,因为他没有品级。

    “王当,你带人去给我买些甜冰来,买最贵的那种。”

    “买多少?”

    “一人拎十斤回来。”

    “小祖宗,您知道十斤是多少吗?”

    “那你看着买吧,够大伙儿吃就行。”

    “好的,小奴走了,小姐不要闯祸呦。”

    “快走,我等不及了。”

    王当走了,西门婉婷手写一封令书,又跑去秦王殿,偷来秦王大印,咣当一声盖在上面。

    值得一提的是“令书”本意是指太子颁布的书面命令,与皇帝诏书相别。西门婉婷不管那些,想到这个词儿不错,就用上了,然后把令书交给阿良。阿良不懂这些弯弯绕,带着令书就出发。

    偷用秦王大印,如此容易吗?

    那要看谁偷。

    西门婉婷不是偷偷摸摸的来偷,而是堂而皇之来到王殿,掐着腰对林娟说:把大印拿来。看她那一脸的坦然,俨然是秦王允许的,林娟便把大印给她取来。事后林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才去找秦王询问此事。

    话说,林娟还是年纪太小。若是恬静,绝不会把大司马印拿给别人用,即便是樊公妃要用,也不行。

    “除非有我手书,否则不允许给任何人取印。”

    “奴婢知错了。”

    苏御不是一个爱训斥属下的人,面对林娟犯下的错误,他也没多言语,只是增加了取印条件。在印柜上增加一把锁,那把锁的钥匙,放在王殿守卫长梅红衫手里。还准备一把备用钥匙,放在陈逊手中。

    能用规则解决的问题,尽量不骂人。

    当时秦王正坐在宵凤阁郡主榻上,唐灵儿去参加长老会,到现在还没回来。桌案上还放着饭菜,用纱布罩住,阻挡蝇虫。甄巧巧带着两个孩子和两个书童婢,有些手忙脚乱,不多时胡荣来了,甄巧巧立刻轻松许多。

    小郡主赵糖酥带着王追、林妍两个小婢女。虽然组成小团队,可到底是一群孩子。胡荣已经开始教两个小婢女练功,可她们年纪太小,估摸着难以练成。但老貂寺也不着急,现在这个阶段,主要是教她们懂规矩,知尊卑,传授为奴之道。

    此时苏御手里有两摞地图,一摞是蜀汉地图,一摞是南晋地图。

    看过之后,都不是很满意,心里想着,明日与兵部尚书谈谈,派遣测绘地图的行家,潜入汉晋两国绘制地图。当然不能公然测量,这次派人去的目的,主要是寻找那些山间小道。

    军队平时走大路,那是为了运送辎重方便。可有的时候,轻骑兵、轻装步兵,完全可以带着几日干粮,走小路迂回,这对于战争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见父王在看地图,赵糖酥凑了过来,伸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问问这个,问问那个。苏御很有耐心地给她讲解。

    这时唐灵儿回来了。

    “七叔说,秦王有意通过这次机会,增加出兵条款?”

    苏御点点头:“今天西门真森能提出那个问题,究其根源,是他想好了战争能给他带来的好处。与其说是他提出问题,不如说是时势造就。但今日早朝,我听他们开出的条件,俨然是太苛刻了些。”

    唐灵儿道:“换句话说,出兵的时机尚不成熟。”

    苏御点点头。

    “那殿下觉得,他们什么时候能做出让步?”

    苏御摇摇头:“我不知道。《泰平之盟》的存在,为梁朝带来百年国祚,可它也束缚梁朝。”

第一零六八章 近水楼台

    一大早唐宽来找唐灵儿商量,给唐窎举办葬礼,建衣冠冢,请法师招魂,并要把唐窎灵位放到祠堂。

    唐灵儿说,七哥战死,我也难过,可他是判臣,只能狠心不办。唐宽说,不用大操大办,只是给老七家里有个交代。再怎不好,他也是我们唐家人。

    唐灵儿说,若给七哥交代,跟随七哥一起征战的三万将士如何交代?坚持说他们是叛军,不惩罚他们便是恩情。可假如给七哥办葬礼,收入祠堂,那么三万将士是不是要发放阵亡抚恤金?

    唐宽道,给老七办丧事,是家族行为,这并不会改变他叛变的事实。他犯罪性质不改,三万将士就不用改。

    唐灵儿道,三万人不改,只给七哥举丧,岂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兄妹二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但唐宽没离开王府,而是走向王殿。大老远望见到王殿里金碧辉煌,殿内官员秩序井然,唐宽感叹一句:颇有王气。然后唐宽就走了,只打算下午再来。

    唐宽这一上午并没闲着,先去找唐恂、唐典征求意见,那二位长老倒不像唐灵儿这般原则分明,他们都是和稀泥的态度,只说,办与不办都行,若多数长老同意,我也不反对。

    可现在唐灵儿不同意,还哪有多数一说?

    未能获得家族支持,唐宽有些沮丧,当天下午也没来见秦王。

    经过一夜考虑,他想到办法,次日清晨,穿得整齐,来见秦王。

    “打扰秦王了。”

    “不打扰,四哥请坐。”

    秦王在小西楼接见唐宽,唐宽苦叹一声,坐下道:“小妹坚持不给老七办丧事,可这在某看来实乃愧对祖宗。不过小妹说得也有道理,若只给唐窎办丧,确有愧于三万将士。今日来找秦王,是想求秦王通融,公派使者去往成都,只说把判臣唐窎的尸体带回,欲惩罚尸身。”

    苏御心中苦笑,这唐老四也是被唐灵儿逼得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唐窎尸体能否从蜀汉带回,尚且不知。即便带回,还能怎样呢?真的把唐七公子暴尸街头?

    且不说唐氏诸长老如何看待此事,就是孟氏和西门氏也不会高兴看到。苏御估计,最多暴尸半日,就有人来找秦王说情。

    不过苏御并未揭穿唐宽,而是悲悯地点点头:“能理解四哥心情,那就派大使过去试试,只是不保证一定能办成。”

    唐宽一笑道:“求王爷办事,某当然要东道一些。王爷不必费心去挑选大使,这件事干脆就交给唐家来办。只是要一个礼部使者名头,这才好办些。”

    “后日早朝,四哥提出便是。”

    事情谈妥,一块石头落地,唐宽面露得意走出小西楼,见人就夸他家妹婿,说他家妹婿是真性情,既是他唐宽的亲戚,也是至交。

    ……

    自从见过香公主,秦王就忘不掉那妖艳小美人儿,每每回想公主甜美一笑,就感觉身心一爽。这小妮儿实在是勾人心魄,秋眸闪烁间,让人不能自持,甚有揽其入怀之冲动。

    另外苏御早就看见过,冯瑜与小乔坐在一起,那可是一副好画面,看不够的。只是小乔成为侧公妃,便没什么机会与冯瑜坐在一起,颇有些遗憾。

    如今有这酷似小乔的香公主来家里,这画面将经常出现。想一想都觉得美妙,不禁欣喜,遂决定尽早会见使团,把公主迎娶回家。

    不过在见使团之前,先要找礼部商量一些礼仪事务,说直白一点,就是谈一谈和亲公主的待遇问题,还有公主在王府里的地位问题。

    苏御没去找曹玉簪,因为小寡妇不安好心,说不准就要拿正妃说事。所以直接召见礼部侍郎商讨。

    关于钱的事好办,就说按照梁朝公主待遇发放俸禄,想必晋朝使者也会满意。其实梁朝公主的俸禄不是一般的低,所以这一条很快通过。至于和亲公主的地位,就按照侧妃论,可为其单建别院。

    这些事商量好,秦王很满意,可到了下午,太监曹小宝来秦王府宣读太后懿旨:康王赵棣虽被指为判臣,但念其生前功劳不小,不应该排除在太庙之外。但因其无子,太后要求秦王赵御、庚王赵准为其守孝三年。不用两位王爷去太庙守灵,只消忌日披挂素缟,三年之内不纳娶,不鼓乐,不狂饮,即可。

    听这些话,便知小寡妇这是气急败坏,没事找事,秦王脸色冰冷。

    曹小宝说,若秦王不满意,可去后殿当面与太后谈。

    说来,曹玉簪知道她的话在秦王面前没有效力,她此举颇有些撩闲的意味。究其原因,自从上次二人在后殿争吵一次,秦王已连续六天没去后殿。

    听曹小宝这样一说,便知她心意,于是苏御转怒为笑,答应明天早朝结束在后殿见面,据说秦王还要送一块甜糕过去。好久没做蛋糕了,也不知此时秦王手艺是否如故。

    曹小宝欢喜离开,那份懿旨被苏御随手丢在郡主案上。忽而眉毛一挑,他的手放在了懿旨上,停顿一下,敲了敲,起身离开王府,参加欧阳镜与赵玲珑的婚礼。

    不久后唐灵儿回来,见到懿旨,心里一动。

    浓眉阔目的唐王妃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喜色:“王珣,去把西门婉婷和孟璨唤来,说有要紧事。”

    “喏!”

    王珣办事向来干脆利落,过不多时,便把两位侧妃唤来。唐灵儿手捧太后懿旨,满脸郑重宣读,随后将如假包换的懿旨传阅下去,给两位侧妃看。

    唐灵儿端坐榻上,语气深沉:“秦王把懿旨放到我这里,可见其用心。既然秦王如此重视这件事,我等怎能拖秦王后腿?所以我决定,以我三人之名回应太后。我先做个表率,我同意了。”

    西门婉婷看过懿旨,又传给孟璨,并说道:“三年不纳娶,这一条我喜欢。”

    孟璨看罢,略显犹豫。唐灵儿西门婉婷同时看向孟璨,孟璨颇感压力。可牛角髻小侧妃还是道:“既然是王爷的主意,为何不是王爷与我等说?”

    唐灵儿沉着脸道:“秦王身为摄政,日理万机,岂能事事都由他来操办?他既然把这公文放到我案上,必然就是让我来办,难道这还能有假?你是担心本妃害秦王不成?刚才婉婷也说了,三年不纳娶,实为好事。想来,王府女眷越来越多,王爷必然操劳于卧榻之上,身体吃不消的。我为王爷健康考虑,难道还有错了?”

    ……

    秦王去欧阳镜那里参加婚礼,只是露个面而已,随即离开洛阳,赶往函谷关。此举毫无征兆,闻听秦王驾到,函谷关将校措手不及,连忙整理军容,匆忙来到师部行署,参见秦王。

    秦王身着玄黄九莽,头戴金冠,腰扎金玉带,脚踏飞龙靴,端于虎皮大座。左手边魁梧甲将,须如虎,目如灯,凶神恶煞。右手边拂尘太监,面如女,身纤细,相骄神傲。秦王驾到,威仪风范,宛如天子亲临。

    此时秦王手里有六个师,但并不都在洛阳八关,只有邱垚第四师、诛邪克第八师、韩坚第十一师分别驻扎轩辕、函谷、孟津三处。而另外三个师都在相州。

    诛邪克向来以军纪严明著称,他的队伍不会太差,即便有个别军官稍有迟到,但还不至于惹得秦王发火。而迟到军官,已被诛邪克看到,待秦王走后,或许他会发火。

    秦王此次来,就是想突击检查,看看军队的反应速度。其实秦王的突袭与敌人突袭没什么区别,该看到的都能看到。主将在岗,秦王门生监军团在岗,这就足以保证反应速度。

    “本王所见,均能体现诛邪将军治军严明。众将各司其职,反应迅速,值得表扬。但我认为第八师还有提升空间。众将持续加强自我管理,下次再来,希望见到大家更好表现。”

    话锋一转,又道:“听说虢州又现马匪,侵扰百姓,抢劫行商。现责令第八师,单列出一个团专职剿匪。我希望尽快得到剿灭马匪的消息,为百姓谋福祉,振我八师军威。”

    哪有什么马匪,秦王此举另有深意。

    康王倒台,小皇帝赵策皇族血统得到确认,贤王老爷子已经彻底退居二线,对朝政之事不闻不问。正如他所言,下了地府,对得起列祖列宗就行。

    对于玄甲军的安排,老王爷也已尽力,大军尽在皇族掌握。若能三人能精诚合作,自然最好。若老爷子归天,三人搏杀,最终也能保证玄甲军权绝不旁落。

    王孙赵权,不仅在函谷关检查,还曾去轩辕、孟津检查。说来,这就是对秦王军队的监视,可秦王的军队,岂能是他随随便便就能看得透的。

    秦王曾经去汉中,也有深意,只可惜秦王的想法,已被唐窎用过了。

第一零六九章 颇有些趣味

    最近一段时间,秦王检查部队的次数比较少,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军队的掌控。还是那句老话,一个懒惰的领导手下一定有一群勤快的兵。

    而秦王的懒只是懒在身体上,他的脑子并不懒惰,甚至比大多数人更勤劳。

    比如看似不经意的把太后懿旨丢在郡主案上,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无意为之。

    但这种事发生在心思缜密的人身上,就不应该是无意为之。他就是故意把懿旨丢在郡主案上的,他觉得王妃很有可能因此做些文章,增加一些生活趣味。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王妃把文章做得那么大。

    秦王离开洛阳时已是午时,即便王车跑得快,他回到清化坊也已天黑。路过唐贤社,发现那里灯火通明,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工作。

    以为是许洛尘又与哪位文坛大佬互掐,点灯熬油的写文章骂人,可当秦王看到书报,首页上竟是秦王要为康王守灵的消息。

    书报上称,这是太后发起的,秦王府已做出积极回应,届时唐王妃与两位侧妃,会陪着秦王一起去给康王扫墓。

    “她可真能折腾……”

    继续往下看去,书报上说,王妃已派人去鸿胪寺行馆,与南晋使团接洽,告知秦王三年不婚的消息,要让南晋金陵公主司马香再等三年。但从书报上看,南晋使团并未给出答复,可这并不耽误唐灵儿把这件事报导出来。

    秦王把书报丢下,不禁感叹:“一竿子支到三年后,她可真想得出来。”

    秦王一挥手,马车继续前行,童玉捡起书报看了看,苦笑道:“王妃倒是心急,只是这样做,恐怕不管用了。”

    苏御道:“她知道这样做也拦不住,所以她也没把话说绝。总归她是同意和亲的,只是想尽量拖延一下。这是她的惯用手法了,可她以前用过两次,一次比一次坚持的时间短。”

    “王爷是故意的?”

    “嗯。”

    秦王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玩砸了。没想到大胖媳妇变脸这么快,先前与曹玉簪怄气,转眼又互动起来。

    不过这种事对现在的秦王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接见使团,制定和亲日程表,女人们搞的小把戏就会不攻自破,事态并没有失控。

    不过为了让唐灵儿高兴几天,秦王打算回家之后装沮丧。

    这不,秦王垂头丧气的回家,好像倒了大霉似的一副疲惫模样倒在榻上,眼神涣散。

    见秦王情绪低落,唐灵儿问了一句:“殿下哪里不舒服?”

    “没有。”

    “那是军队里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说话间,苏御将手中最新印刷的书报丢到一旁。

    唐灵儿捡起书报看了看,不禁心中坏笑,却故作关怀道:“妾发现,最近秦王身体大不如前,应该是太累了,要好好休息才行。想你们赵家,这几代人的寿命可是越来越短。究其原因,都是*事过度所致。看看那些亲王郡王,一个个面黄肌瘦,萎靡不振,一副猥琐之相。秦王之所以还能保持风度,皆是妾的功劳。殿下可不要把好心当做驴肝肺才是。”

    苏御眉毛一挑,翻了个身,背对唐灵儿,继续装颓丧,阴阳怪气道:“那是当然,咱家唐娘娘何许人也?相夫之能手,良妻之典范,岂能是泛泛之辈可比?咱家娘娘好哇,看不顺眼的统统挡在门外,那可真是一道铁扎。”

    听着不像人话,唐灵儿拉沉脸,抬腿去蹬。王妃体重,腿上力道不俗,将秦王蹬出一尺多远。秦王岂能服软,榻上盘旋,抬腿还击,二人互蹬几脚。

    就说唐灵儿是那种输不起的,可不能让她输了,否则坐地翻脸,今天晚上可就不好过。秦王蹬了几脚,便不蹬了,跳下榻去,跑去小西楼,挑灯夜读。

    实话说来,唐灵儿并不是危言耸听,最近两代皇子的寿命是真的很短。排除那些因皇位之争横死的皇子,就说那些没遭受横事的皇子皇孙们,平均寿命也就三十五岁左右。像贤王能活到七十六岁,简直是个奇迹。

    苏御其实也研究过这个问题,首先,严重的近亲关系,会导致皇子皇孙短寿。不过对于这一点,苏御倒不是很担心,因为自己是陈太后所生,而陈太后本身不是贵族,她家只是富贾,与贵族没有过联姻,所以在苏御不是近亲儿。

    “可天赐帝二十三岁就没了……”

    看来,大胖媳妇危言耸听,到底还是起到一些效果,苏御真的在考虑减少卧榻生活。

    要知道家里这帮女人并不好伺候,那西门婉婷就好像蛇一样,没完没了。而那冯瑜也是个小妖精,平时隐藏得很好,只有去了她屋里才知道有多厉害。

    老貂寺也提醒过苏御,修炼内功者,不能总操劳于房内,否则消耗真元,难成高手。看老奴和黄顶天,之所以能有今日成就,皆因从不浪费真元。

    整个王府的人,似乎都在劝王爷要注意休息,唯独老黄老吕不这样认为,结果老吕还没了,只剩下黄老恶奴,颇有些独木难支。

    秦王站在小西楼二楼窗口,向宵凤阁张望,恰巧望见王妃立在窗口向小西楼张望。

    二人对望,秦王忽举单手发誓:从今日开始,每六天来小西楼独住一宿。

    ……

    阿良早就跟西门婉婷说过,若允许阿良单独去抓女飞贼效率会更高。可西门婉婷却道,若是被你单独逮捕到,与我何干?即便逮到她,她也不服我。所以西门婉婷就一直没同意。直到后来,秦王要没收她的金鸡都尉,她才让阿良单独行动。

    话说,阿良这木讷小伙子真是练功奇才,而这帮奇才们似乎天生都有着超越常人的感知力。可阿良在南市转了三天,愣是没找到一点线索,就好像吕姑娘已离开洛阳。

    直到今天晚上,他发现有一伙人形迹可疑。也不确定吕无双是否与这伙人有关,可他还是跟了上去。结果发现那伙人碰到另外一伙人,他们各自绑着一个姑娘,用刀架着脖子,互相放狠话。

    阿良认识对面那群人,是西市斧头帮。

    他们在废弃仓库里交换人质,可双方都缺乏信任,谁也不肯先放人,争争讲讲几十句话。

    也不知因为什么,双方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只是派出两个代表在中间谈判,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喊一二三同时放人,让女子跑到对面去。

    可不久后双方就打了起来,因为双方交出的人质都不是真的人质。

    两伙人玩命的干架,刀斧横飞,场面大乱。

    阿良对打架不感兴趣,只是盯上其中一名人质,快速跟行。跑动间阿良确认那人质就是吕无双,只因姑娘轻功很有特点,运气闪离一气呵成,几个摇晃,已逃到十几丈开外。可她并没有逃远,而是找个隐蔽之处,看双方玩命。

    斧头帮人少,不多时便被对面一群人砍翻在地,其中一个身材滚圆的胖子,被一名中年男子踩在脚下:“肥樵!你把萧潇藏在哪?!”

    肥樵满脸是血,趴在地上反问一句:“那我闺女呢?”

    吕无双之所以留下帮这位中年男子,是被这男子的父爱所打动。中年男子是四方会老门主萧静山的侄子萧赞。

    因为萧静山的儿子死绝,因此打算把四方会让给萧赞。可这件事刚落实,萧赞的闺女让肥樵给绑走了。

    萧赞去找肥樵说:都是道儿上混的,祸不及家人,若是缺钱,但凡说一声。

    肥樵说,自己的女儿喜欢上一个男人,要嫁给人家,肥樵不同意,于是父女吵了几句,结果女儿就离家出走。肥樵找寻女儿不到,所以让萧赞帮他找女儿。

    萧赞大惑不解:你找女儿,关我屁事?你绑我女儿作甚?

    肥樵说:那男人姓萧,说是南市萧家的。

    真是闹心,随后萧家内部开始打听,可是打听来打听去,也没听说谁拐走了肥樵的闺女。可是肥樵只给三日时限,若萧家不放人,他就撕票。

    肥樵是斧头帮二当家,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就算他闺女不是被萧家人拐跑的,萧家也要去找他女儿。听说他女儿可能藏在南市,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结果那时候吕无双就在南市闹事,整天躲躲藏藏的,就被萧家人给盯上了。

    萧家在南市办事,就跟在家里办事差不多,吕无双栽了跟头,可当她听说萧赞的悲惨遭遇,她联想到苦苦寻找女儿的吕长啸,不禁难过起来,便答应参加今天晚上的交换。

    “吕姑娘,还跑么?”

    吕无双趴在屋脊,关心地看着下面,可这时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

    “吕……”

    木讷少年还想说话,吕姑娘跑没影了。

    少年孤零零站在房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已记住你身上的香味,你逃不掉的。”

    随即,少年也瞬移般消失。

第一零七零章 狼山军

    烈日炎炎,风如烤火,黄土高原上,又走来一群灾民。

    衣衫破旧的人们,推着车、背着孩子、扛着被褥、扶着老人,所有人都面带苦涩,艰难地行走在烫脚的黄土路上。

    不知他们走了多远的路,也不知还要走多远,不时有人倒下,那人可能再也站不起不来了。

    远处传来嚎哭声,声嘶力竭,撕心裂肺,催人泪下。可没有什么人关注死者,因为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感觉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不知又走了多远的路,他们终于望见长城,还望见城关下有兵丁把守。

    人们加快了脚步,以为穿过长城,那头就可以要到饭吃,甚至能遇见官府开设的粥铺。可还没等他们靠近长城,就被当兵的告知不许再往前走。有人不听话,继续往前走,却被乱棍打倒。

    关内道大旱,紧接着又遭蝗灾,眼瞅着粮食绝收,灾民大规模逃荒,可地方官员为保政绩,隐瞒不报,封锁长城,阻挡灾民。

    灾民远道而来,未能获得接济,反而被地方官辱骂、殴打、驱赶,甚至是拘禁。

    终于,愤怒的百姓揭竿而起,当地官府立即派道府兵镇压,虽取得一些胜利,可这样的镇压并没有稳定局势,反而使得起义军越来越多,对城关发起一轮又一轮进攻。

    尤其是来自狼山南麓的一支队伍,他们本来生活在永丰、丰州、丰安一带,那里河流遍布,汉胡杂居,有农耕,有放牧,他们联合起来,骑步兵就全都有了。

    首领马延寿早有立国之心,趁机带领三千人马南下,联合灾民,短短两月间竟聚众三万余人,号称狼山大夏军。

    道府兵遇见成规模的匪兵,不堪一击,望风而逃。道监察使薛景林见势不妙,八百里加急向朝廷请求支援。言说,狼山匪军随时有可能突破长城,关内道首府银州朝不保夕。

    接到消息,摄政王赵御怒拍桌案,大骂地方官,言说统统该杀。可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连夜在金銮殿开会,商讨军机大事。

    三门阀代表纷纷到场,玄甲军三位“六师统帅”到场,太后曹玉簪也端坐帘幕后头。其实她可以不来,可她那么爱玩的一个人,碰见这种事岂能不来,反正呆在后宫闷得难受。

    虽然人并不多,但这些人足以决定大事。秦王先把边关告急文书宣读一遍,然后询问众人意见。

    这件事与孟氏和西门氏关系不大,一个个像瘪茄子似的一言不发。尤其是那西门真森,但凡无利可图,他真的就是一句话也不说,一副深夜疲惫的样子坐在那里。

    这时唐恂说:唐家会让兰州提前布防,防止匪军西进。若玄甲军需要帮助,可以让祁东阳配合玄甲军作战。但唐家缺钱,需要朝廷拨款才能动兵。

    “不用麻烦唐家。”

    王孙赵权年轻气盛,冷眼横扫三门阀代表:“既然是在我们赵家地盘闹了匪,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自带兵征讨。”

    闻言,三门阀默不作声。秦王赵御与大将军张云龙默契地对视一眼。结果二人都没提出反对意见。

    曹玉簪坐在帘幕后头吃水果泥,见赵御和张云龙没反对,曹玉簪眼睛瞪得老大,心道:这二人疯了不成,让一个小孩去打仗?

    再想一想,曹玉簪觉得这二人没疯,于是继续吃她的水果泥。瓷勺砰玉盘,叮叮当当,她也不注意一下太后形象,吃完就把玉盘放到一旁。

    赵御和张云龙默契地认为,这是贤王的意思,否则赵权小儿不会如此有底气。

    要说贤王老爷子看人还是挺准,他选的接班人不会太差,最起码心怀勇气,不是孬种。

    之前选出那个人品不堪的赵源,只是无奈之举,而且赵源并没有完全掌握大权,毕竟财权握在薛仁手中。本以为让赵源过渡,待赵权长大,再把大权交给赵权。可赵源那厮实在不堪,当上六师统帅,迅速膨胀,没过几天把自己作死了。

    金銮殿上确定基本方针,玄甲军正面剿匪,唐氏在一旁等待策应。其实赵权暗藏心机,他不主动邀请唐家参战,只等着把匪军赶往西边。等匪军去了兰州地界,唐家被迫参战,到那时就不用给唐家钱。

    赵权的心机没能躲过苏御和张云龙,可当时他们以为是贤王的意思,所以就没说话。

    随后他们赶往贤王府,见老爷子。

    贤王说,我不知道这件事,赵权说的话,就是他自己的主意。

    苏御与张云龙再次对视,随即征求老爷子意见,若觉得赵权不行,赶紧换人。

    贤王轻捋胡须,想了想,道:“权儿虽然年轻,但心性倒也成熟。”顿了一下,又道:“人总是要锻炼的嘛。”

    既然贤王这样说,二人便不再多言,随后贤王召唤几位老将军进府,让他们协助赵权剿匪,再次选定呼延郃,任命他为剿匪副都督。

    潞城一战时,老将军就把王孙赵耕的命给弄丢了,很是愧对贤王,如今又让他陪伴王孙出征,老将军心中敲鼓,面露难色,犹犹豫豫,没能痛快领命。

    贤王一皱眉头:“儁乂向来爽快,今日缘何如此?”

    呼延郃拱手道:“贤王命令,臣不敢不从,就是让臣去死,也毫不犹豫,只是……”

    “呵呵,不必说啦。”贤王摆了摆手道:“我知你顾虑,不就是因为赵耕的事嘛。那是他的命,与你无关。这次协助赵权出征,汝等传授他战争经验,这便是你们的任务。其他事,无需多虑。”

    ……

    最近几日秦王很忙,首要任务是帮助赵权筹集钱粮。赵权能把六个师带去打仗,已不易。其它事,当叔叔的自然要多分担一些。

    粮食要多准备一些,除了供给部队,还要考虑灾民。这些天,花钱花到肉疼。以韩氏财阀为首的粮米商会,倒是大赚一笔。

    对于作战,秦王不是很担心,看赵权手下有赵锵留下的整编骑兵第七师,那就是他的王牌师。再有几位老将军协助,六万正规军打三万土匪,应该不成问题。

    唐氏也是粮米商会成员,虽然唐氏走的量不大,但根据商会相关条款,获得不少分红,因此大赚一笔,看唐灵儿这两天面带笑容,心情好极。据说欠西门氏的钱,有望提前筹集完成。但别指望唐家提前还款,能准时还钱,已经是烧高香了。

    “禀殿下,大帅(赵权)打算今日就走。”薛仁来见秦王,毕恭毕敬道。

    秦王面无表情:“他是何意?不打算等莫州军了?我看没必要那么着急吗,不消十日,莫州军就会赶来。”

    “这……,卑职不敢揣测大帅之意,他就是这样说的。”

    由于洛阳准备辎重,所以莫州军无需准备辎重,部队轻装快速南下,沿路有州县提前准备营房。

    而赵权或许是心急,今天就要带着三个师出发。在他看来,不用等到莫州军支援,也能剿灭土匪。年仅十五岁的王孙心气儿颇高,此时秦王并没打击他的积极性。当秦王见到赵权,还夸赞他几句。

    大军在西三十里驿集结。

    秦王杀牛宰羊,血酒送军,大军浩浩荡荡而去,不此赘述。

    回到城里,听说赵玲珑怀孕了。

    苏御早就在想,赵玲珑突然要嫁人,不仅是为了避税。果不其然,怀了不知谁的野种,找欧阳镜来当个野爹。

    不过欧阳镜这人却有与众不同之处,他兴高采烈地说:白捡一个贵族儿子,真是可喜可贺。

    苏御哭笑不得地道:“孩子还没生呢,你怎知一定是儿子?再说,在梁朝子随父贵,你不是贵族,你儿子怎变成贵族?莫非你入赘郡主府不成?”

    欧阳镜欢喜蹦跳,鼓掌叫好:“秦王殿下金口玉言神机妙算,果然说中,微臣不但入赘郡主府,还改了姓,以后咱家就叫赵镜。”

    苏御嘴角抽搐:“你……”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等欧阳镜笑完了,再泼他冷水。可这欧阳镜一直嬉皮笑脸,苏御有些不忍心了。

    “好了,我问你个正经事。你到底因为什么跟赵玲珑结婚?”

    欧阳镜瞬间失去笑容,甚至有些颓废:“为保命。”

    为何说得如此沉重,他没做解释。不多时,他离开王府,去八小姐唐韵府上找小乔。听说八小姐和小乔都在王府东别院,他又去到东别院。见到小乔,将小乔引来僻静之处。

    “爹爹雇佣高手,潜入国公府,你猜,那高手发现了什么?”欧阳镜得意一笑,面带狡黠。

    小乔关心地问:“发现什么了?”

    欧阳镜背着手,望着天空:“在没抓住证据之前,我还不打算告诉你具体内容。不过我相信,会等到那一天的。你就安心在这里等待,一切由爹爹安排。”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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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一章 公道教主

    最近一年,许多高手去世、隐退,但江湖不会因为几个人的消失而沉寂,或许还会因此而变得更加活跃。

    或许,曾经被高手震慑的宵小重出江湖;

    或许,因为一个人的死而引发新的仇恨。

    而且江湖从来不缺乏新人,英雄出少年,也绝不是一句空话。比如最近因为雁门关斗剑出名的七名剑客,据说都很年轻。可这七名剑客的身份却十分神秘。没人知道他们师承何人,来自哪里。只是被江湖人喝号“雁门七小剑”。

    其实类似“七小剑”这样的人并不少,比如当年谭沁儿化妆闯皇城,就闹出好大动静,丑姑娘名声大噪一时。

    这帮人绝大部分是穷人,虽然他们可能依附于某个门派,门派颇有资产,但富裕的人只是门派的掌门或几个上层,大部分人还是穷的。

    还有些人,摊上官司,背井离乡,需要找个落脚之地。门派与当地官府关系好,就能保证让他们苟且住下,省得再受流浪之苦。

    在苏御当上摄政王之后,利用职权收集这帮人的信息,发现一些机会:如果能把这帮人组织起来,想必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秦王说,江湖鱼龙混杂,如何管理他们是重中之重。秦王亲自制定规则,还编写教义思想。秦王说,只有通读教义,并高度认可教义的人,才能成为教派成员。”

    说话间,李甫将一本《人间公道》放到桌案上:

    “你们都称秦王为校长,我很羡慕你们,一踏入仕途,就有这样的好机会。秦王是你们的领袖,也是你们的导师。他不是普通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可比。跟随秦王,必然前途光明。”

    “但在光明到来之前,一定要在暗处做好准备。我们明面上叫公道社,可秦王告诉我们还有一个名字,公道党。我们不是普普通通的江湖社团,我们背负着艰巨而正义的使命。”

    “一旦秦王一统华夏,消灭门阀,世界将大变样。我曾有幸,聆听秦王畅想美好未来,在那个世界里人人平等,任何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人上人。不过,要想统一华夏,消灭门阀,仅靠秦王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他需要我们,需要公道党。”

    李甫面前十八个人,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秦王门徒,在开会之前,秦王曾与他们单独谈话,但今天在公道社成立的日子,秦王竟然没来,着实有些令人感到失望。但当他阅读秦王所书教义,心无杂念,只觉得真的要变天了。

    若秦王的远大理想能实现的话,这个世界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人间公道》一书中,秦王一边揭露现世丑陋,一边展望美好未来。层出不穷的新概念,新规则,看得众人热血澎湃,对未来充满希望。

    李甫很有耐心的坐在那里,坐了整整一个上午,等着大家把书读完。

    有那阅读速度快的人,已经来到李甫身边,与之交流。

    随着读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热烈讨论起来。

    秦王挑选教徒的时候,会考虑这帮人的出身和性格。这帮人未必是穷人,但一定是有文化的人。秦王要成立的公道社,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群有思想,有抱负的人。他们是引导乌合之众的人。

    而他们将来走进江湖,会得到京统的资金支持。秦王无法预测哪个人会成功,但秦王相信这样做一定有前途。或许他们会像燎原之火,迅速壮大;或许是温水煮青蛙,需要等上十几年。但这已经是秦王想到的,最务实的办法。

    秦王对社团成员的要求,与普通江湖门派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但他们平时就以江湖社团的方式存在,遍布全国,包括西门氏的淮南道和孟氏的山南东道。

    将来社员会增加,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是在给秦王效力,因为秦王给自己取了一个代号“公道教主”。

    无论是在曹玉簪面前,还是在贤王面前,或者是在唐灵儿面前,苏御都表现出对门阀无能为力的样子。让人觉得善于渗透的秦王,终于碰到不可战胜的对手。可实际上,那都是假象。他老早就开始选拔人才,制定教义思想。但这样做是极危险的,要保证这十八个人的绝对忠诚,只靠谈话、宣誓,是不可能实现的。那样办事太虚。秦王必须使用一些现实手段,比如把他们的家属控制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当然,只要他们不叛变,将来他们获得的奖励也是极丰厚的。而他们的家属,现在过着的也都是丰衣足食的生活。

    这十八个人,将带着秦王给他们的钱自由发展,根据发展情况再提供不同帮助,若他们能发展到万人规模,而且还能通过江湖做到自给自足,那就太妙了。

    秦王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受到黑龙教启发。

    黑龙教教众将近万人,盘踞在长江流域,做各种买卖。他们的人,穿梭于长江两岸。而这也是秦王所看重的。万一将来暴露,秦王就说是针对南晋在搞渗透,而不是针对孟氏和西门氏。

    黑龙教覆盖面积巨大,每个分舵与当地官府勾结,经营各种产业,黑白通吃。而秦王要培养的,就是这样的帮派。或许有一天,秦王的势力可以取而代之。就算不把黑龙教完全消灭,吃掉他们一半应该是没问题的。

    京统指挥使密室并不大,一群人在这里热烈讨论着,突然密室的门开了,一名身材颀长的帅袍男子走了进来。

    或许是密室光线昏暗的缘故,门刚一被推开,阳光刺眼,让众人眯上眼睛,而光幕中走进来的男人,正是秦王赵御。

    “校长好!”

    见到秦王,学生们咆哮而起,站得笔直。

    李甫让出座位,躬身行礼,秦王来到座位前,摆了摆手,众人齐刷刷坐下。

    “刚才我一直站在外面。你们讨论的,我全都听到了。我听得出,大家对我的思想有所领悟,但这还不够,因为我的想法需要你们去实践。你们十八个人,谁能成功,我不知道,但我会尽量帮助你们。你们自己去找地方,自己闯,觉得能发展起来,就与李甫联系,到时我会派自己人去那里当地方官,保证当地州府就是你们的后盾。”

    秦王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又道:“有人问我,凭我现在的实力,完全有机会废掉太后,推翻大兴皇帝,并取而代之,可为何不这样做?以前我都是敷衍回答,可今天我要给你们答案。倘若将来你们被门阀逮捕,并怀疑你们与朝廷有勾结,用酷刑拷打你们,逼着你们说出幕后指使,你们就说是曹玉簪。”

    苏御认为,叛徒是一定会出现的,只是时间问题。

    如何化解叛徒对自己的冲击,这才是重中之重。

    若让门阀发现秦王的真实意图,《泰平之盟》会瞬间瓦解,原本脆弱的皇权与军阀形成的联盟帝国,必将分裂。

    直到现在,苏御也很纠结,要不要同时对唐氏进行渗透。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不那样做。相反,他还要把这个想法告诉唐振。

    若梁朝分裂,真的打起来,一定要有个帮手才行,而西北大军阀,就是秦王的不二之选。

    不过苏御相信,这十八个人不容易主动叛变。他们被怀疑,被逮捕的可能性也不大。

    如果他们到了被怀疑的程度,也正说明他们已经形成规模。或许他们暴露的时候,也就是与门阀撕破脸的时候。

    如果在没有形成规模之前出现叛徒,才会把曹玉簪丢出去,说是曹玉簪在谋求渗透南晋。如果这一招还不管用,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二十万玄甲军,加上十五万神策军,与十五万飞虎将和十五万虎贲军,来一场决战。没有人有把握获胜,这就是一次豪赌。

    苏御离开京统,回到王府,又过上不紧不慢没羞没臊的家庭生活。今天秦王心情格外好,带着小美人冯瑜来到东别院,看台上表演。

    冯瑜陪着秦王来看热闹,可她的注意力不在热闹上,而是在秦王身上。秦王的每个小动作,都躲不过冯瑜的眼睛。

    这将是一个轻松的下午,可这时有人来报,说锦衣卫指挥使张密求见。随后秦王在小西楼接见张密。

    “……工部右侍郎甘简家孙子孙女被匪人劫持,已离开洛阳。甘简先去京兆府报案,京兆府说离开洛阳办案,诸多不便,不如去找锦衣卫。”

    张密言简意赅,苏御问:“对方是什么人?”

    “不清楚,据说只有五个人,但这五个人身手不凡。”

    苏御点点头:“派好手,速办。”

第一零七二章 八小姐的老宅

    唐宽午睡,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忽起忽落,鼾声如雷。

    钟离氏抱着孩子坐在里屋,把孩子哄睡着,她也打算睡一会,可这时听丫鬟报门,说七公子夫人来了。

    钟离氏啐骂,只说让这丧门星在外面等着,等四爷醒了再去见她。

    想当年唐七公子坐镇汉中时,谁人敢如此冷落七夫人。那时钟离氏还没扶正,以四公子府小妾身份去见七夫人,那都是要下跪的。可如今事态变了,中年丧夫的七夫人就是一个受气的寡妇,只能坐在大厅里等候。

    忽而二道院里传来争吵声,紧接着听到尖声咒骂,是三少爷夫人赵裙在骂三少爷唐晟:没出息的东西,干啥啥不行,整天就知道逛窑子,那两寸玩意儿支棱不到半刻钟,非要花钱去折腾,也不嫌丢人现眼……

    咒骂声传出去好远,打扰到唐宽,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听到声响,钟离氏从里屋走出,把门关上:“七夫人来了,估计还是上次那事。”

    唐宽刚睡醒,有些迷糊。

    钟离氏抱怨口气又道:“现在也就你还搭理她。看人家老十七,见到她就像躲避瘟神似的,理也不理。”

    唐宽喘了几口气,丫鬟递来漱口水,唐宽漱口擦嘴,这才道:“老十七要保证立场正确,他当然要避着点。可我作为长老,有什么好避的?再说,我往哪避?我前面几个哥哥都死了,现在我最大,我不管谁管?弟妹来找我,我装孙子不见?你干脆把我的老脸撕碎算了。”

    钟离氏气道:“家里这破事不都是唐灵儿管吗?这次她怎不管了?”

    唐宽有些不耐烦:“灵儿要照顾大局,她不管,有她不管的道理。好了,别跟我磨叽,快给我准备衣裳。”

    随后唐宽去见七夫人。唐宽说:前天就与秦王说过这事,秦王让我上朝提请。今日早朝我提出请求,希望梁朝公派使者进川讨要唐窎尸体。秦王已经答应,并让我们唐家自选使者前去操办此事。

    七夫人颇为感动,可想到什么,又愁眉苦脸说,万一尸体带不回来,当如何?

    唐宽说,这些事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办法。

    七夫人千恩万谢,抹着眼泪行礼告退。

    随后唐宽唤赋闲在家的唐晟过来。

    话说,唐灵儿给唐晟安排到几个大厂当协办,可这小子表现很糟,惹恼了唐灵儿,一脚踢回家去。

    其实唐晟也没犯什么大错,而且他还算是比较清廉的,可他生活作风一直存在问题。

    之前在大染坊,就因为他搞大了一名女工的肚子,女工家长找来闹。为了平息这件事,唐灵儿把他撤职,连唐宽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那女工也姓唐。这简直是太丢人了。

    “晟啊,我打算让你来当使者,你以为如何呀?”

    “爹…,梁汉两国交恶百年,可谓世仇,而七叔又刚刚打到成都,听说成都死了几十万人,这时候让我去,他们还不把我点天灯?”

    “唉,此言差矣,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是和平时期。虽然这次你七叔与汉藩王联合攻打成都,但这毕竟只是你七叔个人行为,不代表梁朝。而我们口头上,也是说把你七叔的尸体带回来惩罚。只要你去那边说些好话,再打点一番,我想能办成的。”

    唐晟苦着脸:“可是等我走到成都,都什么时候了?人家能替咱们保存尸体?估计找都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也烂透了。”

    唐宽摇了摇头:“榆木脑袋,就因为时间久,所以才让你去。你根本不用花太多钱,只消买通一个蜀汉小官,开个证明也就是了。再运作一个尸体,回来之后你就说,在成都时还能辨认,回到家已经烂透。哦对了,我让你七婶准备一套你七叔的衣服,到时候你给尸体穿上。”

    “原来爹是这样想的……唉,爹,您是不是还要去小姑那里要钱?毕竟我‘走动’是需要钱的呀。”

    “那不是废话吗?你小姑那里会给我钱,你七婶也不能白让我忙活呀。”

    “嘿嘿,还是爹会赚钱。”

    唐宽叹了口气:“其实这点钱,我也不是很在乎了。可你七婶来求我,我怎好不管嘛。而她找我呢,并不是有多心疼唐窎,说到底还是为她的儿子考虑。若唐窎不能进祠堂,那她家儿子可就抬不起头喽。”

    ……

    远远望见秦王府门前仪仗威武,锣鼓喧天,一群高冠博带的南晋使者,鱼贯走入王府。

    秦王亲自迎接,与南晋金陵王司马奎并肩而行,引入王殿,愉快交谈起来。

    双方就国防安全问题深入探讨,对沿江经济合作进行务实磋商,交谈中南晋连续抛出三项惠梁政策,秦王欣然接受。

    在友好的气氛中,看似睦邻友好得到巩固,两国信任持续加深。实则秦王消灭南晋之心愈发强烈起来。

    司马奎请求秦王,不要等三年后再举办婚礼,秦王颇有些为难的样子答应了,只说为两国友好,自己愿背不孝之名。

    秦王的这句话,就让唐王妃布置的一系列小动作失去作用。也不知王妃听说此事,会作何感想。

    谈判顺利,司马奎欲在王府里观光,秦王带着他前后左右走动一番,最后来到宵凤阁,见到王妃。

    司马奎高声夸赞,说王妃好仪容,好风度,见王妃如同见到天宫西王母。

    秦王宴请使团,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发现南晋使团酒量惊人,难怪派他们出使别国,果然是有一技之长。

    司马奎半熏,指着王府东南方向问秦王:“不知那边所居何人?”

    秦王道:“是王妃娘家八姐唐韵,烈士遗孀,守寡伯府。在我梁朝,贵族战死,只要夫人不改嫁,府门不降规格。”

    司马奎道:“能否与唐韵商量,买下她家府宅?要多少钱,尽管开口。我买来府宅,改建一番,赠送秦王。只希望将来秦王能让公主住在那里。当然,这是秦王家事,若秦王不同意,我也是要买府宅送给秦王的。”

    闻言,苏御眉毛一挑。心想,这好事儿若不答应,似乎对不起对方的好意。于是让童玉去征求王妃意见。言说,随便八小姐开价,南晋这帮冤大头有的是钱,不敲白不敲。

    唐灵儿听说买那大院是为了给司马香住,心中一时不爽,而且八姐那院落根本就不属于八姐自己,而是属于家族。唐灵儿一时恼火,随口说要三个亿。

    这可就是漫天要价了。

    虽然都说洛阳城寸土寸金,但这个价格也贵得离谱。那年久失修的老院,五千万都是大价,王妃张嘴就要三个亿,想必没人买的。却不曾想司马奎当场点钱,买下院落。

    连秦王都暗暗感叹,这南晋皇族是真的有钱,当他们听到三个亿的价格,连想也不想。就好像斗蛐蛐输了三个铜钱儿,完全不往心里去,毫无动容。

    估计是喝酒误事,秦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帮孙子花的是嫁妆钱。难怪他们不心疼。金陵公主将近一百亿的嫁妆,只送钱就显得单薄。如今贴着王府买下一套大院作礼物,就体面多了。而且还能给公主住,真个一举两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虽然王妃心中不愿意,可人家已把钱送来,怎好抵赖。于是去找八姐商量。唐韵却道,妹妹你怎把姐姐的家随便就给卖了?却不与姐姐说一声的?

    “小妹,你这是欺我不成?”

    八小姐手捻佛珠,面露怒色站起身来,眼中带来泪花:“自长夏公主过世,八姐我对你如何?说是你半个娘,恐怕也不过分吧?如今你就这样对我?”

    唐灵儿道:“小妹我开价三亿,俨然是拒绝了,不曾想南晋人却一口答应,着实让小妹措手不及。我唐家人办事向来守信,发生这种事小妹也无可奈何。怪只怪小妹低估南晋人买下宅院决心。不过姐姐莫要生气,钱到我手,给姐姐建更大院落,保证姐姐满意。”

    唐韵道:“小妹不知,虽老宅破旧,可这里有我诸多回忆。坐在凉亭,就能想到林郎;坐在东厢,仿佛我儿尚在人间;坐在西厢,仿佛我女就在身侧。如今你让我离开老宅,还要推倒重建,让姐姐去那里追忆过去?”

    说罢,唐韵大哭。

    说来也巧,唐宽正要去宵凤阁找唐灵儿支款,路过时听得府内哭声,便循声而来。

    打听事情原委,唐宽拉沉脸道:“八妹一直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今个怎么胡搅蛮缠起来?此事是秦王与使团商量的结果,涉及国体,岂能容你撒泼?休要跟我说什么回忆,容不得你耽误大事。”

    听四哥也这样讲,唐韵气急败坏,坐地嚎哭,只说:若你们推了老宅,我就去死。云云。

第一零七三章 王府聚会

    故居难离,八小姐唐韵坚持不肯让出,后来唐宽与唐灵儿商议决定,给唐韵1000万钱作为补偿,却只要她让出前两道院便可。

    这样一来,也足够建设楼阁,又不用拆掉第三道院的老宅。

    八小姐府与长安郡主府一样长,不同之处在于长安郡主府比八小姐府宽。长安郡主府后面正对三个小筑,八小姐府后面正对两个小筑。

    其实姐俩的院子照比普通三进院要长很多,足以修四道院,可梁朝人觉得“四”不吉利,所以把第三道院拉长,成为八小姐府上的正堂所在。

    当唐韵见到一千万钱,抹了抹眼泪不哭了。

    要说清化坊这种计划经济下,连嫡亲小姐也不是很富裕。长这么大,八姐姐还是头一次拥有这么多钱。她竟笑了出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强行板着脸,让丫鬟把钱搬进屋里去。

    那么多钱,好几百斤重,丫鬟们背着抱着,来来回回几趟才把钱搬完。

    见唐韵笑了,唐灵儿揣着手道:“南晋使团还没走,姐姐暂且不要声张。等使团走了,咱们再与公主说这事。我想只要咱们把这阁楼给她修好,她也不会太在乎后面这道院。即便她在乎,我就说八姐住在我家里,她还能怎的?冲着我的面子,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随后唐灵儿就走了,还假模假样的把房地契取出,让王珣送去王殿。

    司马奎哪知清化坊的计划经济,他见到房地契便大笑起来,只说秦王一言九鼎,吩咐一声,王妃就把事情办好。云云。

    司马奎当然不会把房地契收走,而是让太监放到秦王案上,算是完成赠送。然后继续吃吃喝喝。这帮家伙酒量之大,令人咋舌。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才尽兴而归,而秦王与公主的大婚日期也已确定,就在八月十五那天。

    “使团二十人,杀了十只羊,所剩大半。”

    林娟竟然将这种小事儿报告给秦王,听她话里有话,秦王眉毛一挑。

    刚才有两个人在殿外,与林娟嘀咕几句,然后林娟就来王爷身边说话。虽然那两个人躲躲闪闪,可苏御通过她们身形,还有衣服颜色,断定是唐翡唐翠小姐俩。

    这两个小妮子一定是瞄上这些剩肉了。

    要说南晋使团这帮人,都是高门大户出身,来到秦王府赴宴,只是礼节性的吃两口,谁也不会跑到这里出洋相。虽然酒没少喝,可人家喝完之后并不失态,礼貌依然周到。

    使团成员每人身前半只烤羊,可他们只吃距离自己最近的。拿小刀一点点片下来,吃多少,片多少。用餐结束,每个人的餐桌上都十分整洁,颇见涵养。

    也难怪南晋人声称自己才是正统,在礼仪方面,他们确实更加细腻。反观梁朝则粗犷许多,而且有时候还同桌吃饭。这在南晋是不敢想象的,觉得那样太野蛮。

    秦王半熏,目光横移,正落在锦衣婢紧绷的身前,那里膨胀爆满,呼之欲出,害得秦王心里一动,目光挪开,挥手道:“好久没请大家吃羊,今日借花献佛,就把这些羊发给大家吃了。”

    想到什么,又道:“这些恐怕不够,那就再去买来,煮了吃。还是老办法,丫鬟替岗、卫兵轮岗,每人都有份。”

    这时林娟一笑道:“王爷,今天正好是小王爷的第二个满月。上次满月,王爷说孩子太小,怕见风的,如今两个月了,小王爷也硬实了,不如就在后花园办吧。”

    苏御点点头,手指林娟:“好想法。”

    ……

    今时不同往日,此时秦王府刀卫将近三百人。其中包括以梅红衫为首的锦衣卫二百人,吴杀金韦锺为首的铁甲亲王骑卫五十人,还有郡主府的李丰张广等剑客,和唐臣唐高唐矫等青衣打手。

    马修等常驻王殿大院的秘书郎二十多人。

    全府上下一大群奴才。

    老奴有胡荣、黄橙橙、陈逊、牛马婆婆;小奴有童玉、常佑。

    还有林婉、王珣、王秀第一批锦衣大丫鬟,现在王秀住在栖凤阁,负责监督西门侧妃生活作风。

    第二批丫鬟,也是郡主府里最俏的一批丫鬟,小嬛、唐翡、唐翠、唐小肥。现在唐小肥住在小乔身边,目的与王秀相似,监督小乔生活作风。

    第三批丫鬟,相貌参差,有俊俏的,也有丑陋的。究其原因,林婉选了两个,其他都是王珣选的。而王珣选丫鬟,从不注重外表。林婉选的俊俏丫鬟有林娟、甄巧巧;王珣选的高矮胖瘦奇形怪状的丫鬟有唐蔫儿、史瑶、孔耘、孙淼、李晓、王竹。王竹被派往寿安造纸厂监账,不在王府,而李晓则是在冯瑜屋里。

    第四批小丫鬟,是王珣全权负责甄选的八个小家伙。干巴瘦八个小妞儿,秦王戏称他们是“小干巴组合”,大干巴,二干巴,三干巴……

    还有单招的丫鬟,童玺、穆鑫。

    孟侧妃屋里的,老太监吴定延、武打丫鬟孟小猫;

    西门侧妃那边,义子阿良追吕无双还没回来,现在栖凤阁大院还有王当、谭沁儿、戴鹤、龙紫嫣、小豆子,一筒、幺鸡。

    孔婷屋里的杜鹃,诛邪骏陪读丫鬟张小喜;

    乌泱泱一大群。

    “呦,这大场面。”孟璨来到后花园,一笑道:“就在隔壁,不如把八小姐和小乔也请来吧。”

    唐王妃忙碌大事,西门侧妃不管事,不知不觉的,牛角髻孟侧妃成为王府闲杂女主管。安排场面这样的糟心事,就落到她身上。

    不多时,爱凑热闹的八小姐嘻嘻哈哈来到花园,身形妖娆的小乔把孩子丢在家中,只带着唐小肥来赴宴。

    已是掌灯时分,孔婷抱着孩子走出孔雀楼,正见到小乔和孟璨在说话。

    孟璨见孔婷下来,一笑道:“今天是给小王子补办满月,那孔婷当坐上位。”

    孔婷惭愧笑道:“是王子满月,又不是我满月,怎敢妄坐高位。”

    孟璨道:“正位自然是王爷和王妃的,你坐王爷左手边。放心好了,我和西门姐姐都没话说的。”

    孔婷抱着孩子,微微低身道:“既然孟妃如此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场面虽大,却有条不紊,牛角髻小侧妃安排妥当,女眷依次落座。小乔本应该与两位王侧妃同席,可小乔嫌拥挤,便挪到冯瑜席上。二人公用一张餐几,柳条细身的两个人,倒也觉得宽敞。

    小乔伸手揪住冯瑜雪白绒衣襟,一笑道:“王爷对你可真是用心,这好衣裳只单给你买。你瞅瞅,打扮上以后,我看王府里最俊的就是你了。”

    冯瑜一惊道:“呦,这话咱可不敢当,王爷何止是给小奴单买,家里叫得上名儿的丫鬟,他都是单给买。可用心了呐。”

    小乔抬起手轻指冯瑜,讥诮道:“你骗人,我看她们穿的都清化坊的料子,虽不便宜,可怎与你的比呀。你这身可是平康坊奢品街的。”

    冯瑜懵懂貌,不知如何回答。

    见冯瑜迟疑,小乔眨眨眼,想到什么,笑眯眯道:“莫非你不认得,还以为你的衣服与她们的都一样?”

    冯瑜脸红:“咱这穷丫鬟出身,逛过几回街?连奢品街在哪咱都不知道,更谈不上认得。”

    见冯瑜窘迫,小乔转移话题,坏笑道:“孔婷那傻妮儿,白长一身好骨头,却是不会穿的,竟花大钱买冤枉东西,也不知秦王怎就看上她了呢……”

    二人嘁嘁喳喳,闲聊起来,这时见月门处灯光晃动,走进来一大群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不准时参加家庭聚会的唐王妃驾到,前呼后拥,好大场面。

    不多时,秦王也匆匆赶来,看样子刚才好像与什么人聊过一些要紧事,耽误了些时间。

    就说唐灵儿这人不适合参加这种聚会,本来热热闹闹,她一来到这里,立刻没动静了,一片严肃景象。只能听到一旁木炭爆裂的声音,和杯盘碰撞之声。偶尔听到孟璨的吩咐声。

    略显尴尬。

    如果秦王再不来,这场面不知要尴尬到什么时候去。

    这次聚会第一次引发集体大笑,还是因为小郡主赵糖酥。也不知是谁告诉她的,今日是小弟满月,她画了一张画,规规矩矩抱在怀里,端着架子,带着两个小书童婢来到现场。

    看同日生的赵祯,还是个咿咿呀呀的小娃,而赵糖酥已经能有这般表现,着实有些令人吃惊。

    众人看她那副派头,俨然与唐王妃一般不二,不禁大笑起来。可小家伙不惧场面,大笑声中依然故我,带着小婢女向前走去,把亲手所绘图画送给二铁蛋。

    秦王喜欢,将女儿揽入怀中。

    这时童玉耳语道:“曹小宝又来了,他代替太后问王爷,上次说要送太后甜糕,送哪去了?王爷是不是把这事忘了?”

第一零七四章 他又疯了

    童谣声中篝火燃起,孩子们跑过来,绕着篝火追逐嬉戏。

    唐王妃来赴宴,不多时便走了。她一离开,这里反而更加热闹。

    西门婉婷又喝得大醉,耍起酒疯来,面对秦王,欲献一舞,随即她走到水榭回廊,挥彩带,高踢腿,手舞足蹈。结果秦王一声令下,她被一群奴婢举过头顶,抬回栖凤阁去了。

    唐王妃果然有正经事要忙,无暇陪伴秦王。

    秦王也很忙碌,天还没亮就起床,跑到宵凤阁一楼大厅的东侧,那是林婉、唐翡、唐翠、小嬛的住处。林婉住在最南头的单间,其他三人住在外屋。

    “小嬛,鸡蛋准备好了吗?”

    “昨晚上就准备好了。”

    因为好久没做甜糕,感觉手艺大不如前,在郡主府小厨房中烤了一炉又一炉,结果浪费整整两筐鸡蛋,和半袋子面粉。

    不过丫鬟们并不觉得浪费,反而暗喜。因为那些烤糊的甜糕,也是能吃的,只是品相不佳,拿去送太后,未免太过失礼。

    “王爷,这烤糊的,小嬛可以吃吗?”

    “嗯,小嬛一早就来陪我忙,当然要饿了,饿了就吃吧。”

    “嘻嘻。”

    好些不成功的甜糕放在小厨房,小嬛吃了个大饱,还偷偷切一块送给暂时在八小姐府效力的唐小肥。想那馋嘴的唐小肥吃到甜糕,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

    “这可是王爷亲手做的,你唐小肥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由姐姐我亲自给你送来。说,你应当如何感谢我?”小嬛邀功地说。

    唐小肥囫囵吞枣,几口就吃完了,擦了擦嘴:“我刚送你的蘑菇,难道这不算是扯平了吗?”

    小嬛故作刁钻:“你个贱人如何与王爷相提并论。不成,这算是你欠我的,将来要想着法儿还回来!”

    唐小肥不以为意的拍拍手,拉长声念央道:“唉,这比天高的人情,咱这样的贱人恐怕一辈子也还不上了。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放个屁给你,让你嗅嗅仙气儿?”

    “咦~,弄啥哩,你现在怎跟老黄似的,非说点恶心的?烦死你!”

    小嬛抱怨一句要走,却被唐小肥扯住袖子,低声耳语:“你说奇怪不,太后明明没权,咱家王爷为何还要孝敬太后?”

    小嬛拍掉唐小肥的手:“长嫂如母,你没听说过吗?你别忘了,咱家王爷与天赐帝可是同父同母。”

    “你拉倒吧,无情不过帝王家,他们怎会有那种感情?”唐小肥一副挑衅模样,仰头噘嘴道:“要我说,王爷与太后的传闻是真的。”

    小嬛一惊,微退半步:“好你个妮子,竟敢说这样话。我要离你远一点,省得将来你闯祸连累我。”

    在小丫鬟们斗嘴的时候,亲王卫已经护送秦王赶往皇城。

    秦王请太后吃早餐,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其实秦王多带出来一份,让童玉送去平康坊,是送给编外媳妇朱雀和朱小凤的。

    皇城后殿,黑袍太后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振,吃饱之后半躺在榻,单手支着额头,用俯视目光看着帘幕外的秦王。

    “唐振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她懒懒地问了一句。

    “你问这个干什么?”

    曹玉簪坏笑道:“他早点回来,我早点看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

    “你甭问,只消等着看好戏就好。”

    苏御冷眼。

    曹玉簪慧黠一笑:“我保证这件事与你无关。”

    苏御依然冷眼。

    曹玉簪不笑了:“但一定很刺激。”

    不知道小寡妇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苏御想了想,没觉得唐振能发生什么事,只以为小寡妇在故弄玄虚,于是话锋一转:“唐宽找我,给他家三儿子唐晟要官。”

    “那御弟打算把唐晟安排到哪?”

    “礼部。”

    曹玉簪冷哼:“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想要这个饭桶,可你又不想得罪唐宽,所以等着我抓住唐晟把柄,将他撤职。”

    苏御摇摇头:“不用故意找毛病,如果他能胜任的话,也可以让他干下去。而且我没打算给他大官当,给一个正八品,算是给唐宽面子了。我只是担心他内心膨胀,干一些出格的事。”

    曹玉簪依然精神不振,感觉她马上就要睡着了。苏御坐在月牙凳上,臂弯压着膝盖,盯着她:“你为什么要针对唐灵儿?”

    曹玉簪不困了,眼睛里有光闪过,微微抬头盯着苏御,可盯了一会却没说话,脑袋又放了回去。

    她揉了揉额头:“不知道你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苏御不吭声。

    曹玉钗叹了口气:“本来我不想提醒你,因为我觉得你能考虑到。可现在你和张云龙把赵权放出去打仗,你觉得这样对吗?本来他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就是一把未开刃的刀,可经过这次历练,他可就磨光了。”

    苏御嗤笑一声:“担心他,还不如担心张云龙。”

    曹玉簪不说话。

    苏御继续道:“正如你说,他让人看不透。明明最具实力,偏偏隐藏锋芒。”

    “你也拿他没办法?”曹玉簪坐了起来。

    苏御答非所问:“或许我是在做一件危险的事。”

    “什么事?”

    “凭感觉办事,就是很危险的事。”苏御盯着曹玉簪:“说真话的人不多,可我觉得张云龙说的是真话。”

    曹玉簪盯着苏御:“你这样想,确实很危险。”

    苏御憨笑:“或许张云龙才是最高明的人。你看他最近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河东道税改引发匪乱,他在河北,没正面对敌。契丹人入侵,他按兵不动。收复河西,他驻兵洛阳。康王睿王大战,他作壁上观。除了维持秩序,他什么也没做。可是这几年他一直在稳步上升,从没错过一次增加兵权的机会。”

    曹玉簪靠在凭几上,右腿平直放着,左腿弓起,左手搭在膝盖上,拇指和食指互掐指甲,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这个声音好像敲木鱼一样持续了很久,大殿里一直很安静,只能听到这个声音。

    以前曹玉簪为夺权,经常陷入到焦虑当中。现在她突然没事做了,却又有些怀念那个时候。她盯着秦王,看秦王凝眉静思的样子,突然发笑。

    “你笑什么?”苏御问。

    曹玉簪还在笑,“我在想,我失败了,还能回到皇宫当个傀儡太后。若你失败,会怎样?”

    “我会跑。”

    “你往哪跑?”

    “长安。”

    曹玉簪笑够了:“如果有人要对你动手的话,他们一定会把去长安的路堵死。”

    苏御冷笑一声,没说话。

    ……

    樊春梅迫害奴才致死,表面上看没什么后果,毕竟没有人会蠢到去官府状告国公府侧妃处死犯错的婢女。

    “呵,樊春梅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而且她以为处死两个婆子,就能震慑住所有人。可她错了,有的人对她恨之入骨,她们不会放过樊春梅的。我欧阳镜,也不会放过她。”

    秦王早晨与太后共进早餐,然后回到王殿办公,终于熬过忙碌的上午,此时正在小西楼休息,欧阳镜掐着一袋钱,上楼见秦王。他不是来给秦王送钱的,他说,这钱是他与赵晃赌牌,赢来的。

    他掂了掂手里的钱袋:“樊春梅处死两个婆子,其中一个婆子本来是口碑极好的。婆子很仗义,虽然脾气坏了点,但平时非常照顾弱小。用你的话说,她也算是布恩了。有人记住她的恩情,尤其是那些新进国公府十二三岁的小丫鬟。”

    苏御指着钱袋:“你联系上哪个小丫鬟了?”

    欧阳镜点头:“是的。”

    “然后呢?发现什么了?”

    “我说樊春梅勾引唐博,你信吗?”

    “我不信。”苏御冷着脸。

    “那算了,我们不能再聊下去。”欧阳镜无奈地耸耸肩,看他样子是要走,把手里的钱送给那个丫鬟。

    苏御正色道:“我说我不信,意思是劝你别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这件事若是真的,你会让唐振下不来台;若是假的,你就是在诬告侧妃和公子,后果如何,你自清楚。”

    欧阳镜眼神冰冷,一只眼睛闪着光,另外一颗狗眼珠斜向另外一个方向:“我当然知道后果,但我没得选。我必须这样做。唐振下不来台,那是他媳妇和儿子干的好事,他应该惩罚樊春梅和唐博。”

    苏御站起身,盯着欧阳镜:“可我觉得你没必要这样做。你不就是担心小乔安全吗?我可以帮你,我保证小乔不死。”

    “不,我要的不只是安全。”欧阳镜有些发疯,眼眶泛红:“我不想让她像现在一样,住在八小姐府里。我觉得这样有什么意义。活着与死了没有区别。我一定要让她回到国公府!一定!”

    说话间,欧阳镜咬牙切齿抓着钱袋:“我要让樊春梅死!不得好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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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