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五章 监察小队 绝佳组合
摄政王颁布政令,继续放宽对“出入城门”的限制,废除城门税,削弱城门卫权力。以后城门卫只负责检查危险物品和户籍路引,而且这都是免费的,唯一收费项目是武器保管费。
要知道这帮城门小吏有多可恶。
对于这帮小吏,道德教育是没用的,只有限制他们的权力,他们才能有点人样。而朝廷形象,也会得到改善。小吏就是朝廷的末端,而很多百姓一辈子没见过大官,可他们经常能见到变着法儿给百姓找麻烦的小吏。
比如沿用百年的路标,本来清晰明确,非要改成五花八门的样子,让人看得稀里糊涂。只因为更换这些路标有利可图。本来一个木板十个钱,他们用公费买,就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价钱。
如此简单的东西,还非要请南晋设计师来设计。其崇洋媚外,真是到了骨子里。而且请外国人来设计,他们还可以从天价设计费中捞取回扣。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放宽城门政策,前两次都是曹玉簪的政令。洛阳城里本来就有百万人口,放宽政策后,进出城的人数猛增。这样一来,确实拉动经济发展,可与此同时也让洛阳城变得更加鱼龙混杂。
江湖的重心本来就喜欢向人多的地方靠拢,城中的“练家子”越来越多了。
可是作为普通老百姓感受不深,因为那些大大小小的帮会都有一条准则,别去欺负百姓。欺负百姓的后果就是得罪官府,而官府才是最大的黑帮。——公道教洛阳分教主曹青,说。
没人知道这个二十多岁文质彬彬的男人从哪冒出来,可他很有钱,而且颇有大志。
他立志要为公道教主打造神州第一大帮。要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贵贱之分,没有压迫,人人平等,人人有地种,人人有饭吃,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天灾亦不惧。
他在通济坊买下一座七进大院,在门楣上挂着“公道社”的门匾,而大门旁边立有一块大石碑,石碑上镌刻公道社教义。
有江湖人来到这里,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社团,说他们是一个宗教派还差不多。公道社里有一本叫《公道人间》的书,记载教义。若想将加入公道社,需要通读教义,若能完全认可教义,年轻的曹教主才会答应收留他们。
虽然那是民宅院落,可江湖已经戏称之为寺庙。
寺,传授教义,发展教众。庙,只是供奉法相的地方。然而通济坊公道社的正堂也供奉着一尊法相,那尊法相也是一个年轻人,身材颀长,相貌俊朗,身披王袍,腰悬宝剑。据说这就是公道教主。为区别于分社教主,人们都称之为“大教主”。
有不少人来请求入伙,可悲的是他们大部分不认识字,都是曹青朗诵教义,一边朗诵,一遍察言观色,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加入。
江湖儿女的特点,早已被秦王摸透,那些教义就是要激发他们的斗志,拉拢人心。
而且秦王的一贯手法,明暗两条线同时发展,已选定一部分红黑神教弟子,作为公道社监察人员,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监督社团风纪,和清理门户。
这样的监察员并不多,关键是要精,而第一支监察队的队长是谭沁儿。
因为谭沁儿有正义感,有责任心,办事专注,意志坚定。通过在秦王府一段时间磨炼,此时的谭沁儿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桀骜不驯。而且她也是一名公道教义的信徒,刚看到《公道人间》她就深深痴迷,她希望那样的世界早一天到来。
可谭沁儿的弱点也很明显,她武功不行,那就给她准备九名高手。而陈飞燕这批刺客,经过一段时间观察,秦王对他们表示认可。
“……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监督这十八个分教主,必须保证他们的绝对忠诚。我会留意每个分教,将来会安排副教主。副教主在明面上监督教主,你们在暗地里监督。发现不好的苗头,及时报告给我。你们也可以直接下手,但必须保证一击得手,要不然你们就别动手。因为我可以派兵清缴,一次包围,全部消灭。我再强调一次,你不要去冒险。喂,我说这么多,你记住没有?”
苏御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刻钟,谭沁儿一直捧着《公道人间》在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做到一心二用,把苏御的话都记在心里。
这两日,谭沁儿正在与龙紫嫣怄气,因为龙紫嫣以栖凤阁管家身份命令谭沁儿去倒泔水桶,这严重伤害了沁儿姑娘的自尊心。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离开王府。苏御认为,姑娘的性子终于磨炼成熟。那就没必要再把她这么好的材料当奴婢使唤,是时候让她发光了。
谭沁儿继续阅读,不回应,苏御伸手敲了敲身前茶几。
谭沁儿抬起头:“我不聋。”
苏御冷眼。
谭沁儿晃了晃手里的书:“这是你写的?”
苏御有些迟疑,憨笑着说:“不全都是,部分借鉴一位姓马的外国人。”
“马什么?”
“呃,我记不得了。他的名字很怪,他住得非常远,拂菻那边的,或者更远。”
“你还认识拂菻人?”
“那是当然。”
谭沁儿自嘲地笑了笑:“是喽,你是大王嘛。”
她又要低头看书,被苏御抢了过来,放到茶几上:“你复述一遍,刚才我说的重点。”
谭沁儿道:“监察十八位分教主,不必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让他们自由发展,把情况如实汇报给大王。呃……,你还说……,哦对了,你说我也可以发展教徒,但只招收精锐,如果不是精锐,但很虔诚,可以送到洛阳来,交到曹青手中。还有……,还有……”
“我就说一心不能二用。”苏御严肃道:“你本是一个心细、忍耐力极强的人。但你的缺点也很突出,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我最大的问题就是认识你。”
“别跟我扯那些,我交给你的任务很重要,你要重视起来。”
“我当然重视。”
“不,我觉得还不够。”苏御叹了口气:“算了,我只给你一条准则,那就是‘不要亲自动手’,记住了吗?”
她说她记住了,然后就带着钱和九个刺客走了。当然,还带走了那本《公道人间》。苏御让她无论多忙每个月也要回来述职一次。她答应了,还答应苏御,任何时候都不会亲自动手。
听说谭沁儿走了,龙紫嫣以为是被她气走的,追出大门,可那时沁儿已经走远。
苏御没让龙紫嫣跟着沁儿一起走,因为苏御发现龙紫嫣在沁儿身边只能添乱,而且她不服沁儿管束,会让沁儿的威望大打折扣。至于戴鹤,那姑娘就是一个被秦王勾了魂的少女,她留在王府不是因为追随谭沁儿,而且她的武功更弱,起不到保护沁儿的作用,反而容易拖后腿。
除了谭沁儿,颜小乙也被秦王唤来王府,成立第二支监察小队。将来还会有第三支、第四支甚至更多,根据实际情况增减。
成立一个组织,就要保证组织成员的忠诚度,否则放养式的管理,容易给自己制造敌人。
……
中午,王殿工作结束,秦王正准备离开,这时身材修长,踩着模特步伐的西门侧妃迎面而来。
以体重来说,西门婉婷照比唐灵儿低很多,可秦王心中还是喜欢叫她一声“大侧妃”,因为她的派头很大,气势很足,身上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傲慢。
她带着一阵风走过来,坐到秦王身边,也不知她换了什么香料,简直是香得过头。
“你用了多少香料,不觉得呛吗?”
“殿下把谭沁儿安排到哪去了?”
“怎么,你不想让她走?”
“我觉得她很好用。”
“我也这样认为。”苏御伸手揉了揉大侧妃的肩膀:“你身边还有一个阿良,等他修炼到十境,或许也会被我安排到别的地方。”
西门婉婷老大不高兴的样子,怄气坐在那里,可她什么也没说。
苏御笑了笑:“你是担心东别院的安全问题吗?那么多锦衣卫,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话间,苏御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坏笑,只因为大侧妃一双长眼眯成两道缝,一副气恼而又发呆的表情。
苏御大笑几声道:“好啦,不逗你啦。阿良那性子不适合带队伍,或者说他不适合团队协作。他专于自我修行,不用任何人督促。这就是天才的表现,在某个领域他们如痴如醉。这样人值得培养。将来吕无双来到王府,他们两个人配合。若有敌人来犯,阿良正面对敌,吕无双轻功策应,绝佳组合。”
西门婉婷一双细长眼,缝隙中瞳孔平移:“我想出去,不想憋在家里。”
“行,等吕无双来王府,我就让你出去。”
第一零七六章 偏不说
昨日上午,唐晟在礼部领取通关文牒,带着国书,和一些土特产,踏上漫长的入川之路。
礼部给他准备的那点礼物,委实寒碜,堪不起国礼二字。可是小寡妇就给他带那么点东西,唐晟总不能与太后叫委屈。最后还是秦王从户部拨款,购买唐氏生产的丝绢布匹补充进去,这样看起来才体面一些。
诚然,唐氏生产的丝绢虽销量不高,但品质不俗,用来当礼物还是可以的。
唐晟走的时候,唐氏家族一大群人出来送他,他自己也感觉到责任重大而光荣,看他走路的架势,好似壮士断腕一般。
可苏御觉得他的感情戏表演有些过头了,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那样。
“殿下,应该准备婚礼之物了。”
牛角髻小侧妃来到王殿,和声细语的道:“可是昨天曹小宝过来说,太后也给准备许多礼物。但曹小宝没送来礼单,若妾贸然准备,恐怕重叠。”
刚过门不到一年,又要给丈夫操办婚礼,想必此时小侧妃心里也不是滋味。可她没表现出什么情绪来,一如往常和和气气的讲话。
苏御觉得,曹玉簪办这事多多少少都有点玩人的味道,她让曹小宝跑过来一趟,说一句话就走,然后不留礼单,这不就是等着别人去找她么。
“我去问问太后。”
苏御放下手中文卷,起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问孟璨:“建东院阁楼,王妃打算出多少钱?”
“五百万。”
“才五百万?”
孟璨微微苦笑:“王妃说,都是自家工人来建,不计工时,就只有材料费。”
苏御皱眉问:“那室内装潢呢?”
“王妃说已看过香公主嫁妆礼单,那些嫁妆差不多能把阁楼填满。若发现缺什么,事后再添。”
苏御“哦”了一声,揉了揉孟璨的脑袋,走出王殿。
唐灵儿的抠门是出了名的,苏御很担心因为她给的钱不够,导致唐延盖楼时偷工减料。打算见过曹玉簪再与唐灵儿谈谈,另外还要商量二铁蛋的名字和新阁楼的名字。还有婚礼当天的一些安排。
不多时秦王来到皇城后殿,与曹玉簪要礼单。
曹玉簪早已把礼单准备好,就等着苏御来看。
苏御接过礼单看了看,就是一些衣服,首饰,被单之类的,竟然还有皇室仪仗劳遣费。
可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没超过二十万。因为曹玉簪说了,她已把仪仗劳遣费抹去,到时候秦王随便打赏他们一点小钱儿也就是了。
曹玉簪还说她看过南晋送来的嫁妆礼单,人家准备的嫁妆非常完备,连脸盆痰盂之类的都准备好了,所以不用再添什么。可是皇小叔结婚,本宫作为皇长嫂,总要送些礼物。她想来想去,决定让造办处给香公主打造一台马车,还要送四匹马。
“可我没钱买马,需要户部拨款。”
“那你还好意思说是你送的?”
“那是当然,我送,大臣们就不会说什么。倘若你直接用户部的钱给王侧妃买马,看御史骂不骂你。”
她这话倒是真的,那帮该死的御史骂起人来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口诛笔伐,相当犀利。由于他们站得太高,秦王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否则就是挑战礼义廉耻,破坏儒道。
苏御不吭声。
曹玉簪大脑袋一晃:“如果你心疼钱,那我就没办法了,到时候只能送你四匹骡子。骡子我倒是买得起。”
造办处出品驷车配骡子,就好比千万豪车配摩托轮子,实在是不搭。苏御鄙夷目光扫向曹玉簪,见到她狡黠而得意的笑容,苏御翻了翻眼皮:“说重点。”
曹玉簪不笑了:“御弟以为,香公主的一百亿嫁妆,如何分配呀?若是与皇帝和亲,这些钱放在哪都是合适的,可秦王不是皇帝,那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和亲本就是国礼,公主是嫁给秦王的,但礼物是给梁朝的。秦王把钱放到国库,满朝文武一定不会说什么。可假如秦王将国礼独吞,保证有御史冒出来骂人。”
“这就是你要说的?”
“不然呢?”
“这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了,五十亿现金……,不对,是四十七亿现金,全部用于加强玄甲军装备。布匹之类的放到国库,可以充当官员俸禄。最后送到王府的嫁妆,价值不超过十亿。这样行了吗?”
曹玉簪皱眉:“为什么是四十七亿?”
“有三亿被司马奎花了。”
“花哪去了?”
“买房子。”担心曹玉簪纠缠这话题,苏御着重口气道:“买清化坊的房子,给司马香改建别院。”
曹玉簪当然了解清化坊的情况,她觉得司马奎被唐灵儿敲了竹杠,而钱一旦落入唐氏之手,就甭指望再要回来。
曹玉簪深吸一口气:“你个笨蛋,你就不能给我点,我再给你分。”
“你最好还是别有钱。”
没时间与曹玉簪斗嘴,秦王离开后殿,回到王府直进宵凤阁,与唐灵儿要新阁楼图纸。唐灵儿说,图纸在唐延手里。唐灵儿知道苏御想看什么,又道:新楼高度和宽度与栖凤阁一样。
“不会是一张图纸吧?”
“殿下太小瞧唐家工构师了。”
“不是一张图纸就好。”苏御笑了笑,坐下道:“能不能增加一些预算?五百万,只买材料恐怕也不够。”
唐灵儿阔目微眯,目光横移:“若殿下觉得五百万不够,可以自己添钱。也可以少去那里,省得房子塌了埋在里面。”
听不是人话,苏御冷眼斜视,指着唐灵儿,批判道:“你有意谋杀亲夫。七出之罪。你罪大恶极。”
唐灵儿不肯加钱,苏御也拿她没辙,随后去找唐延,唐延已经带着工程队来到隔壁八小姐府,工人们扛着大锤等工具,准备拆房子。
看了看图纸,又听唐延比比划划的展望一番,苏御觉得新阁楼能挺不错。不久,说到用料问题。唐延说,五百万是买新料的钱,而唐家工构大院里还存有很多石料木料,估摸着也值二百多万钱。
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唐灵儿偏不说……
本打算与唐灵儿商量孩子的名字和新阁楼的名字,可此时心中不是很爽,便没上楼,而是去到后院,找孔婷商量。
孔婷说,阁楼的名字不如等香公主自己取,而孩子的名字也不着急,叫二铁蛋挺好。
苏御说,皇族经过几代繁衍,人数可是不少,一些吉祥好听的名字,基本都被别人占用。相公我昨夜梦见登上苍穹脚踏祥云,所以你猜我想给孩子取什么名?
孔婷说,古有赵云,家喻户晓,不能再叫赵云了,殿下是想让孩子叫赵祥?
苏御笑道:赵脚。
显然这是个玩笑,孔雀楼里传来欢笑声。
给孩子取名,还真是一个麻烦事。虽然梁朝对第四福皇亲就不再发放俸禄,但家族关系还是承认的,有一个大家谱,家谱里不能有重名者。
结果翻看家谱,真的就如苏御所言,好名字都被人用了。若实在不行,就只能像赵裕隆一样,取两个字。
与孔婷闲聊一会儿,也没确定孩子名,这就到了晚饭时间,王妃招呼大家去宵凤阁晚餐,席上又聊起孩子的名字。
西门婉婷说:二铁蛋这名字不错,逢凶化吉,不如就从这里取一个字,叫赵二、赵铁,或者赵蛋。
言讫,她哈哈大笑起来。
没什么人搭理她,略显尴尬,可她也不在乎,继续挑三拣四的吃饭。
唐灵儿是急性子,吃饭很快,而且坚持她的“食不言寝不语”原则,同时控制饭量,所以她第一个吃完,先漱口,再擦嘴,这才道:“我已查过,元旦的旦字还没被占用。旦字寓意天明,也算不错。那就叫赵旦好了,弱冠取字也方便,就叫天明。”
前朝唐睿宗名叫李旦。到了梁朝,之所以别人不叫这个名,多少有些忌讳,可唐灵儿不觉得有什么好忌讳的。苏御孔婷也没提出异议,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晚饭结束,苏御问唐灵儿,是否愿意微服出行?
唐灵儿说,忙,改日。
可苏御不想改日,于是道:若你不去,我带婉婷去。
唐灵儿没说话,算她默许了,苏御走去东别院。当时西门婉婷正横卧榻上,单手支着头,好似佛祖侧卧,言说练功。这种横躺着练功,苏御还是头一次见到。
苏御问她,练到第几境了?
西门婉婷说,有望今年冲击第四境。
“别练了,出去走走。”
“去哪?”
“去北市,或者平康坊,你选。”
“为什么不去南市?”
“你对那里很熟悉?”
“你怎忘了,我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南市,四方会。”
她看起来有些委屈,苏御笑了笑:“好,我们去南市看看。”
第一零七七章 要人
并不是所有江湖帮派都喜欢打打杀杀,有些帮派成立的初衷,只是不希望被别人欺负。
可当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实力壮大,初衷也就变了,他们开始欺负人。
正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启,人多势众也是“利刃”。
人多胆子就大,即便是怂包也敢跟着大队一起去欺负人。他们不敢冲在最前排,但对方倒地之后,他们敢于冲上去补两脚,啐两口痰,往失败者脑袋上撒尿。痛打落水狗呗。
其实现在的四方会、十杀门、红黑神教这样的老帮派已经不再主动招惹是非。只是他们的历史悠久,发生过许多骇人听闻的事迹,所以道儿上的人们刻板地认为他们三家很不好惹。
另外,他们三家后台硬,这才是受人尊敬的最重要因素。
尤其是红黑寺,已经成为鸿胪寺的下属单位,那里的僧人都是有编制有品级的,这谁敢惹。
之前称霸一方的“相州武团”“蓬莱会”“兄弟盟”来到洛阳,三家联合成立三合会,以为能在洛阳打下一片天地,与传统三大帮抗衡。可是结果呢,老三家依旧在,三合会却家破人亡人去楼空。
说到底,还是后台不行。
其实与三家一起进京的帮派不少,他们都是被税改“赶”到洛阳的,可他们都比较低调。与坊署、县里搞好关系,做些小买卖,生活也过得去。偶尔也会发生一些斗殴事件,但他们不下死手,把对方打倒,踩两脚,出出气也就行了,没必要打死。
他们懂得办事留余地,世界也会给他们留余地。但这有一个前提,与官府搞好关系。如果与官府关系不好,打人也是犯法的,当坐牢。
帝国一百多年,发展到这个阶段,但凡在街面上敢成群出现而且耀武扬威的,一准与官府有点联系。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吃生米的,他们大多是穷得要死,或者心理变态,或者涉世不深年少轻狂。
没有被社会毒打过而又天生狂妄的人,也是很可怕的,因为他们缺乏敬畏之心,所以天不怕地不怕。
本质上说,西门婉婷也算是这类人。不过她经历过的事多了,碰到过几个硬茬,也开始知道收敛。比如那次碰到张耀阳,那可是玩命的茬子,害得西门大妞三天没睡好觉,总能梦到张耀阳拿刀砍她。
又遇见过程坤,那十境程坤猛如虎,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从那以后西门婉婷对老黄、胡荣都格外尊敬,因为她知道这二人比程坤还厉害。
不过后来她身边又有了阿良,她又开始对世界缺乏敬畏了……
唐王妃忙碌,无暇玩耍,龙公子便带着“京城大妞”西门婉婷来到南市。
要说这俩人胆子可不小,没带亲王卫也没带锦衣卫,就是红桃小队成员在保护,而此时的红桃小队还不完整,武功最高的阿良不在队伍里,谭沁儿也已经离开洛阳。
这群人中,反而是秦王武功最高,其次是小太监王当,再次是中年太监一筒、幺鸡,两个曾经在大内效力的人。
龙紫嫣戴鹤两个俊俏姑娘成为排面,西门婉婷爱带着她们去见人。
身边人长得好看,主子也觉得脸上有光。
而像小豆子那样身材矮小,头大如斗的,就是在幕后工作,比如跑腿、拴马、看车、给车轴加油等。
四匹大骢在四方会门前停下,龙公子轻摇羽扇下了车。
见西门十九小姐来了,萧家老老小小门徒弟子一群人冲出大门,迎接侧妃。
这帮眼瞎的竟然没认出龙公子来。苏御也不挑理,好心情地跟着西门婉婷往里面走。直到退居二线的老门主萧静山见到龙公子,才大吃一惊。带头给王爷磕头。
苏御说,此来游玩,只有公子,没有亲王,大家不必客气。
“萧赞过来,拜见王爷。”
当龙公子坐下,老门主萧静山呼唤侄子萧赞,单独过来再一次给秦王行礼。
见萧赞憨厚模样,龙公子赞曰,四方会后继有人。
随后聊起一些趣事,萧静山说,前些时与西市斧头帮闹得很不愉快,而且事情越闹越大,差点发生一场生死大战。
原因是斧头帮二当家肥樵,绑架萧赞的女儿萧潇,肥樵反而恶人告状,说萧家人把她女儿拐跑,他是想用萧潇换回自己的女儿。
可是萧家人到处打听,也没打听到这件事。后来在南市抓了一个姑娘,误以为是肥樵的女儿,就去与肥樵交换,结果可想而知。
双方打了起来,那天晚上四方会赢了,但那时萧潇还在他们手里,所以萧赞没下死手,只是绑了肥樵,要求斧头帮用萧潇换肥樵。可斧头帮老大韩琛却说,你们必须先放人,否则老子就撕票。
结果事情就闹大了,双方都是怒不可遏,纠集帮众,准备大打一架。
可这时肥樵的女儿出现了。
她对韩琛说,那男人是个骗子,把她带去虢州,说好一起生活,却被卖进窑子里,她好不容易才逃出魔窟,回到洛阳。一听这话,韩琛怂了,送来礼物,又好一阵道歉。言说在坊署见证下,双方同时放人。
“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是一场误会,人家也赔礼道歉,咱们也没再计较此事。”
老门主笑呵呵的说着,可他却没说四方会和斧头帮合作,去把那窑子给砸了,还抓到那骗子,乱刃分*。
苏御笑了笑:“一笑泯恩仇,也算是一段佳话。”
就在他们轻松交谈时,院子里传来女子说话声,女子嗓门不小:“我要在你们这待几天。”
听声音有些熟悉。
说话间,女子已走进屋里:“萧赞大锅,江湖救急撒,我没钱吃饭喽……”
原来是吕无双。
她被阿良追赶,最近一天阿良发力,她刚一歇脚,阿良就出现,害得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此时姑娘又饿又累。
估计阿良也累了,稍有喘息机会,姑娘就跑来四方会求援。
她在梁朝不认识什么人,反而因为一场误会与四方会结缘。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太监王当一笑,就把门关上了。
……
龙公子带着西门侧妃出去玩耍,唐王妃心情本来就不大好。后来听王珣说,王爷又带回家一名女子,那女子年轻漂亮,身材高挑,二人还挺亲热,仿佛多年故交。
闻听此言,王妃心中咒骂:老毛病又犯了。
越想越气心跳加速,脑子缺血脸色惨白,思维变得迟缓。
“常言道,花心随父。”王珣细眉一颤,低声耳语:“万隆帝满城找女人,秦王必然也会如此。看来娘娘应该想想办法,不能让王爷一错再错。像这样微服出行,以后娘娘要亲自跟随。若实在忙不开,也应当多派自己人跟随。遇见那些不正经的女人,赶紧驱离,别让她们在王爷面前犯贱!”
在思想上和行动上,锦衣婢都维护她的主子,在王妃点头过后,锦衣婢下楼,招呼丫鬟集合。
之所以要带着丫鬟,就是显得人多势众。可那几个小丫鬟干巴巴的,看着有一种滑稽之感,却毫无威严可言,于是王珣又唤来李丰张广等一众打手,跟随她一同赶往东别院。
三拐两拐,王珣就带着人来到栖凤阁,见到西门婉婷,言说要把那个新进府的女人带走。
锦衣婢昂首冷声,颇有些威胁口气:“奴婢此来,是奉娘娘之命。”
西门婉婷穿着便服,坐在榻上,她明明可以解释一下,可当她见到王珣那盛气凌人狐假虎威的样子,西门十九小姐的脾气按压不住,冷眼道:“我若不放人,你能怎的?”
王珣梗着脖子道:“奴婢奉劝侧妃一句,这是秦王府,不是西门家。王府里有王府的规矩,女眷都要听娘娘的。娘娘让你干什么,你才能干什么。娘娘不让干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听着。娘娘的话,就是王府里的规矩!”
闻言,西门婉婷一拍桌案,站起身挽了挽袖子。
小太监王当最了解她家小姐,见小姐不说话,开始挽袖子,这是要打人了。
小太监心中敲鼓。若西门婉婷看王珣不顺眼,骂她几句,即便是唐灵儿知道,也没什么严重后果。毕竟王侧妃是贵族,是主子,而王珣是奴婢,身份差距巨大。可假如侧妃把唐灵儿的奴才给打了,这就说不过去,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
王当脚下生风,拦在西门婉婷身前,随即半转身,用拂尘指着王珣骂道:“刁婢,你是猪脑子吗,不问问那女子是谁,现在何处,就要从栖凤阁带人?我来告诉你,那女子是吕长啸的独女,王爷念吕长啸之情,认她为妹,此时她在王殿与王爷和老黄等人说话。你去吧,你去王殿要人,看王爷给不给你!”
第一零七八章 收权(一)
被秦王戏称为唐氏集团副总的林婉,整日浸在文卷当中,忙得抬不起头来。
林家大姐姐性情温和,心思缜密,极少犯错。她的表现被王妃看在眼里,甚是满意,也因此不断放权给她,而她的工作环境也得到改善。
以前林婉只有一张小书桌,一条板凳,配备一名助手,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下面三角区办公。
如今搬到正厅东南角靠窗户的地方办公,还给她准备坐榻,宽长书案,配两名助手,小嬛主校对,一个名叫唐多鱼的“小干巴”给她做一些跑腿的零活儿。
三伏天闷热,林婉掏出手绢擦擦汗,随即将手绢交给唐多鱼,让她拿去水房洗一洗。就在这一抬头的工夫,见王珣气冲冲从楼上跑下来,高声呼唤第四批小丫鬟集合。见唐多鱼路过,王珣也不问她要干什么,就喝令她也过来。
干巴巴的一群小丫鬟聚齐了,一观之下,觉得气势不足,王珣又唤望楼上的剑客下来,最终纠集十名打手和八名丫鬟,雄赳赳向后院走去。
见状,林婉觉得不妙,放下手头活计,上楼去问候王妃。
就说王珣这人鲁莽,而唐灵儿在气头上时,也难免意气用事。可王珣刚走,唐灵儿就觉得不应该如此。恰逢林婉上楼打听,便安排林婉去找秦王,打听那女子来历。
林婉听说秦王在王殿,便走了来。王殿基座甚高,锦衣婢举头一望,阶梯两侧执戈武士列立两侧,巍峨大殿庄严厚重。
按照规矩,进殿需报门,林婉正要找常佑报门,却见林娟端着托盘走出。
林婉快步迎了上去:“娟儿,王爷在忙什么呢?方便见么?”
“没要紧事,姐姐要进,就直接进吧。”
“直接进?”
林娟一笑道:“姐姐整日忙于案头,不常过来,反倒不知王爷说过,宵凤阁内宅丫鬟可以直接进王殿,无需禀报。”
“王珣也是直接进的?”
“是的。”
说话间,林娟向门卫兵介绍林婉,这林婉才迈步走向王殿,来到门口,向里面张望。
当时秦王正盘腿坐在榻上,单臂倚在凭几上,神态悠闲,面带笑意。大殿里还有老黄、陈逊、牛马婆婆坐在席上。一群人围着一名年轻女子,愉快地交谈着什么,气氛融洽。
见林婉来了,秦王问她什么事,林婉和煦笑道:“王妃听说秦王带一名女子回家,也不知这是哪位亲戚或者朋友,故而让奴婢过来问问。”
秦王指着吕无双道:“看,这是老吕的闺女。上次来过王府,还没等介绍给大家,她就跑了。再次找到她,她不打算再跑。凭借老吕的关系,我收她为义妹。她武功不俗,且修得老吕独门轻功。她留在王府里,更能保证王府安全,实乃一大幸事。”
林婉小惊喜貌:“呦,原来是吕公的闺女,难怪长得这般好了。想吕公身量就高,闺女也是这般。”
林婉夸赞一句便告退,临走说一句,希望王爷带着义妹去见见王妃。秦王说晚饭时会介绍。
秦王一直就很喜欢林婉大姐姐,不只是秦王喜欢,家里人都喜欢她。老黄那样的恶奴,见到林婉也是客客气气,尊称一声林大姐儿。
由于是林婉来询问,秦王并不知道王珣带着十几个人跑去东别院讨伐。不过王珣也没讨伐成功,就被小太监王当喝退出去。倒不是王当比王珣地位高,而是小太监占理,以理服人。
林婉离开王殿,并没直接回宵凤阁,而是堵在王殿大院与东别院之间的门口,果然碰见王珣。也不知两个锦衣婢说了些什么,各自都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不过她们却一起回到宵凤阁。
……
成婚后,许洛尘就好像死了一样安静。苏御印象里,婚后他只来王府三次,然后就王八似的把头缩回壳子里。
他不仅是不来见秦王,别人他也不见。如果不是为了上班,他甚至会足不出户,做一个钉宅。现在他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见人也不打招呼,好像一只目不斜视的工蚁。
这一日听欧阳镜说,许洛尘有闹心事,很闹心的事。后来他实在扛不住,才与欧阳镜吐露实情。
奇怪,以前许洛尘有闹心事都来告诉秦王,这次为何只告诉欧阳镜。
“我就说他天生一副宦官相,果然那里是不行的。”欧阳镜手持羽扇,坏笑着说:“据他描述,每每行事,不超过二十下就泄颓。亏得九小姐之前未开过怀,否则非要埋怨他不可。虽然九小姐贤惠,不说他什么,可许洛尘自己觉得惭愧,于是他乔装一番,蒙面去买逍遥丸。一次买半斤,足够半年的量。可是吃了药也不管用,还是老样子,刚上去就结束,于是他更加气馁。今日微臣去他家里,他嚎啕大哭,说出心里话。我让他把药丸拿来,仔细辨别,原来是假药。”
苏御苦笑道:“你给他拿真药了?”
“微臣身上常备药丸。”说话间,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两小盒,放到茶几上。
苏御伸手一推:“你拿走,我不需要这个。”
欧阳镜稍有迟疑,并没把药丸拿走,而是道:“许洛尘吃了之后,终于振作起来,头赤如血,青筋暴起,跨马扬鞭半刻有余,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明显进步,高呼过瘾。”
苏御苦笑摇摇头,没说什么。
过不多时,许洛尘也来到王府,在小西楼拜见秦王,他看起来精神萎靡,眼窝深陷,两腮扁瘪,眼圈黢黑,一副过劳之相。
“劲峰啊,我发现如今市面上卖假药的可不少,当惩之。”
这小子今天来,是要公报私仇。不过他这也不算告刁状,毕竟卖假药的确实可恶。
在其位谋其政,秦王就应该管一管这些事,于是他说:让王太医领衔,对市场上的药材进行大面积检查。严打一个月。严打以后,也不会彻底放松,不时还要抽查检验。
一听这话,许洛尘高兴起来,坐到席上侃侃而谈,而且他自豪地说,现在他和秦王是亲戚关系。因为西门婉婷是西门落雪的亲姑姑,那么许洛尘就是秦王的妻侄女婿。
欧阳镜攀比着说:那你没我关系更近,我家媳妇赵玲珑,是秦王的堂姐,嘿嘿。
感觉被比下去了,许洛尘满脸通红,哑口无言。可不久后想到什么高兴事,大笑起来,可他却不说为什么笑。
欧阳镜抓住他脖子,按在席上,他也不肯说。
就在他们疯闹时,听到一个消息,说唐振还有两天就能回来。三个人捧着地图看,觉得这有可能是一个假消息。
“童玉,这消息你是听谁说的?”苏御问。
“听国公府小顺子说的,这不是什么秘密,小顺子是听樊侧妃的话,来找咱家娘娘支款的,说要为国公洗尘,大办一场。不过娘娘没给他拿钱,娘娘说了,今年预计还款三百亿,眼瞅着钱不够用,还穷讲究什么。一切没必要的礼仪,能免则免。国公回来,办一场家宴也就是了,不必大办。”
“哦……”
就说这唐灵儿到处得罪人,估计她此举会得罪樊春梅,说不准,等唐振回来,樊春梅就要在唐振耳边嘀咕几句。
不过苏御并不担心什么,因为唐振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他能理解妹妹的做法。或者说,他把唐灵儿安排到这个位置上,本就有节省开支的意思。
一想到唐振冷静,苏御就觉得欧阳镜的计划很难实现,不禁目光横移,瞅欧阳镜一眼。
欧阳镜正闷头想着什么,不时捏捏拳头。
这时苏御突然想到,曹玉簪曾说如果唐振回来,她要看好戏……
“你现在还进宫见太后吗?”
苏御毫无征兆的问了一句,欧阳镜愣了愣,摇头道:“不啊。”
“哦……”
“殿下为何如此问?”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眼瞅着要到饭时,秦王邀请两位共进晚餐,可许洛尘却道,家里夫人已备晚饭,若不回去,夫人会伤心。
秦王说,让丫鬟跑腿告知一声也就是了。
许洛尘说,九小姐亲自下厨,心意可贵,不忍舍之。
欧阳镜笑话许洛尘,说他迂腐惧内,许洛尘不以为意,踱步离去。
欧阳镜愉快答应秦王的邀请,秦王小解,欧阳镜自己走向宵凤阁。来到宵凤阁一楼,与小嬛打趣几句就要上楼,这时见一陌生女子提前一步上楼。女子行走间脚不沾尘,仿佛飘在空中,欧阳镜大吃一惊,昏厥倒地。
等秦王从茅房回来,只见宵凤阁门口一群人把欧阳镜抬出,苏御问这是怎了?
小嬛面露急色:“不知欧阳先生见到什么,惊呼一声,便倒在地上没气儿了。”
第一零七九章 收权(二)
有一句老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虽然这句话不是真理,但此时欧阳镜的情况,却比较符合这句话的意境。
其实他没什么事,就是惊吓过度,脑子缺血,昏厥过去。刚把他抬到小西楼,他就缓醒过来,坐在那里唉声叹气,颇为惆怅。
或许是因为小乔的事而上火,让他变得敏感脆弱,疑神疑鬼;或许是因为他只剩下一只眼睛,导致看东西缺乏立体感和距离感。在他见到吕无双“飘”上楼的那一刻,他突然一阵恍惚,感觉见到了那个上吊而死的结发妻子。
用他自己的话说,真是大白天见到鬼了。
说起他那个身材修长相貌姣好的结发妻子,可以说是被欧阳镜祸害死的。妻子不堪受辱,吊死在房梁,两只脚就是悬空的,给半夜归来的欧阳镜留下抹不去的恐怖记忆。
“以前,我从不相信报应。可最近三年,我觉得报应来了,让我霉运缠身啊……”
感叹一句,欧阳镜就走了,晚饭也没吃。
这件事导致欧阳镜郁闷两天,两天后的中午,欧阳镜来找苏御,说想去大相国寺拜拜佛。
苏御写一张字条给他,让他带去给大相国寺方丈明德大法师。欧阳镜说,明德大法师就是个骗子,我想找个得道高僧。
苏御说,苏茂盛在大相国寺当戒律长老,你们早就认识,你可以去问他,大相国寺里哪位是得道高僧。
然后欧阳镜就去了。
苏御以为,他过去就是礼礼佛,许许愿,悼念亡妻,哪知道他披了一套袈裟回来。
苏御眉头一紧,哭笑不得:“你这是要出家啊?”
欧阳镜一脸严肃:“贫僧暂且代发修行,待去掉一桩心事,了结尘缘,便要剃度,彻底皈依我佛。我佛很了不起啊,看我佛如来一脑袋瘤髻,我就觉得他是唯一能让我的心静下来的人。”
苏御冷眼:“你认为如来是人。”
欧阳镜一本正经地道:“那是当然。”
苏御正色问:“那佛是谁?”
欧阳镜单手合十,单手掐着佛珠:“我。我信佛,才有佛。我不信佛,就没有佛。所以我是佛。”
“那我问你,为何如来有头发,和尚要剃度?”
“呃……,殿下此言……”
“你可知道,当年大相国寺千佛殿也被雷劈过?”
欧阳镜气馁了,把袈裟脱掉,佛珠丢到一旁,指骂道:“那和尚就是个卖袈裟的,一件破袈裟,要我三千钱。还说我是有缘人,照顾我便宜。结果我出门打听,别人都是两千买的。唉……”
苏御忍不住失笑。
欧阳镜也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他们闲聊时,忽听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声音低沉,一听就有几百匹马。
能在清化坊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一定是安国公回来了。此时秦王府围墙高大,即便是站在小西楼二楼,也看不到外面情况,于是苏御和欧阳镜走出大门张望。
果然见到大司马卫队,打着唐振旗号,苏御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并没见到唐振本人。因为他是坐车回来的,而不是骑马。不知为何,感觉队伍有些混乱,形色匆忙。似乎有什么不妙的事已经发生。
但这只是一种感觉,苏御没太往心里去,还是照常准备着,与欧阳镜说一声,便转身回府。
每次唐振刚一回来,前三天一定是非常忙碌的,有吃不完的席、说不完的话。秦王也提前通知国公府,会为安国公接风洗尘。
或许唐振不会过来,因为两家实在是太近了。国公府的接风晚宴,二人就会见面,该说的都说完了。唐振绝不会因为吃喝,再跑来秦王府一趟。
而秦王府的这次接风宴邀请,也只是出于礼貌,家里连菜蔬牛羊都没准备。当然,这个决定是唐灵儿下的。
听说哥哥回来了,唐王妃又变成了那个乖巧喜悦的妹妹。亲自抱着一摞文件,去往大司马殿作报告。
只是记得,以前长安郡主当姑娘时标准身材,那时候她抱着文件,笑盈盈去找哥哥,着实好看。如今胖成这样,还是那样笑着,莫名有一种喜感。只是她自己不觉得。
等她去到大殿,一定要插队,无论前面多少人排队,她都要直接闯入大司马书房。这是唐氏长老的特权,不过唐灵儿不是长老的时候,她也有这个特权。
“殿下,一同过去吧。”
“好,我正有此意。”
每次唐振长途归来,他们夫妇都是共同前往。欧阳镜内心掂量一番,没求苏御带着他一起进去,他也不打算去排队,而是跑去八小姐府,找小乔去了。
苏御瞥了欧阳镜一眼,只是希望他别把事情闹得太大。
欧阳镜曾说,靠一个小丫鬟帮他收集罪证。没想到唐振提前回来了,时间太短,想那小丫鬟也抓不到樊春梅什么罪证。于是苏御不再多想,跟着唐灵儿一起去见西游归来的西北大军阀头子。
“国公今日不见人。”
大司马卫队封锁大殿,唐振今天一个人也不见,包括唐灵儿和秦王也被拒之门外。卫兵给出的理由是,国公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别人。
一听这话,众人感叹着鸟兽散去,各自回家。唐灵儿很是关心,趴着门缝喊话,可唐振不回应她,她就一直敲门。
这时屋里传来恬静的声音,恬静再次强调,国公爷今日不见人。
闻言,唐灵儿更加难过,眼眶微红往家走。
苏御没着急离开,而是听着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
普通人听不到那么远,但苏御屏气凝神,倒是能听个七七八八。他们说,唐振路过长安时,遭了变故。二人刚说了几句,便警觉地闭上嘴,各自招手离开。
苏御扭头看大司马卫队,卫队长甄霸道风尘仆仆,一副疲惫之相,一句话也不说,闷头坐在那里。苏御心中泛起嘀咕,可他没说什么,便背手离去。
“王珣,去把唐博唤来,我要嘱咐他几句。”
唐灵儿不仅传唤唐博,还先后唤来顺内院、史进冲、甄霸道。然后召开长老会,也不知商讨些什么。
苏御甚至有一种感觉,她是在给唐振病逝做准备。
……
国公府大门紧闭,谁也走不进去。连唐博都走不进去,见唐博被挡在门外,唐灵儿把他安排在郡主府后院正房屋住下。
唐博很不理解这件事,有些懊恼,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
掌灯时分,秦王站在后窗,向后瞭望,就见到怄气的唐博。苏御摇了摇头,觉得这孩子差了点意思。
苏御认为,一个人能不能承担大事,从少年时就能看出端倪。
十五岁的人,还不能展现出过人之处,就说明他没什么天赋。通过学习,学到的是知识,知识能改变一个人的运,但不能改命。直白一点说,就算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养生专家,也未必长寿。而一个人的天性、天赋,也是命决定的,是学不来的。
当然,苏御的看法从来就不是绝对正确的。也有大器晚成者,这帮人经历过什么,让他们开悟,着实令人深思。但别人的成功,是很难被复制的,或许人家悟出只属于自己的道。
安国公的继承人,命和运同样重要。若唐振就这样死了,就是长老会决定谁来继承安国公之位,凭借现在唐博的表现,他未必当选。神策总参唐离,才是最佳人选。
“殿下在看什么?”
见秦王站在后窗有些时候了,唐灵儿不禁问了一句。
苏御转过身:“我在看唐博。”
“博儿怎么了?”
“这般时候他不采取一些行动,却在那里怄气……”
“是我让他安心歇着,这有何不妥?”
言说人的“智”有八种,其中一种就是稿人际关系。这样的人来到人堆里,就觉得快乐,如鱼得水。如果他愿意,他更容易成为领导者。
相反,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恐惧、厌恶,他就不适合搞人际关系,因为他缺乏这方面的智。但并不是说这样的人笨,或许他还是其他领域的天才。比如数学,比如音乐,比如很容易分辨植株,等等。
显然,唐灵儿就缺乏这种搞人际关系的智,她非常不喜欢待在人堆里。可她却拥有别的智,比如她对文字敏感,爱读书,阅读速度快,书写也很快。她对数字敏感,计算又快又准。
她能当上高管,是因为她是唐振的人,这是娘胎里带来的人际关系。可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她就当不上高管。
“不好了,国公爷病情加重,已经失语。”
“啊?快给我准备衣裳,我要去看哥哥。”
大半夜的,唐灵儿哭着鼻子走了,可刚走不长时间,她又回来了,因为不只是她进不去门,唐恂、唐宽、唐典一律挡在门外。
第一零八零章 收权(三)
“几天没见唐典,他哪去了?”
“殿下找他有事?”
“就是随便问问。”
唐振病情持续恶化,已不能饮食。可是为防止传染,依然不让人探望,只有恬静一个人伺候着。据说恬静已被传染,她坚持一个人伺候唐振。她对外面人说,除非我死了,否则不必换人。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对恬静竖起大指,赞不绝口。
安国公病危的消息早已扩散出去,唐家八百里加急召八公子唐离回京。在大家心目中,唐离必然是下一任安国公。八公子府最近来串门的人不少,其中不乏临时抱佛脚的人。
唐氏各位长老也很忙,忙着开会,忙着谈话,忙着筹备丧事等。可这时,长老之一的唐典却没影了,苏御不禁好奇去问唐灵儿,唐灵儿不正面回答,苏御也就不再问了。
听说这些消息,秦王心情沉闷,去到小西楼,背着手踱步。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也很多。如果唐振死了,自己与唐氏门阀的关系,还会像以前那么牢固吗?与唐振有那么多私下协定,不为外人所知,如果换一个人……
“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就在昨天夜里,唐灵儿开完长老会之后,苏御就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不大对。虽然她还尽量装出一副愁苦模样,可这与前几日的那种真情流露有些区别。这些微小变化,或许能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两世为人的苏御。
愈发觉得蹊跷,感觉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可唐灵儿不主动说,苏御也不强求。想来无非是两个结果,若唐振真的死了,自己要谋求变化;若唐振是诈病,那就是在布什么局,自己看着就好,想必与自己没多大关系。
想到这些,苏御又回到宵凤阁,坐到榻上说:“明日迎娶公主,按照大梁婚礼惯例,正妃当出面。”
“哥哥重病缠身,妾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不如让西门婉婷代替吧。”说话间,她假模假样的抹了抹眼泪。
唐灵儿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苏御早就说,如果是拍电视剧的话,找一个没演技的演员来演她正合适。
看她那副表演痕迹明显的难过样子,苏御故作遗憾地道:“那好,我让婉婷陪我去。”
一些大场面,唐灵儿最喜欢用的人是孔婷,可孔婷侧妃名头被废,就不适合出席这样的大场面。
退而求其次,她选西门婉婷。或许是因为西门婉婷长得高,性格骄傲,气势足。相反,孟璨就太柔和一些,而且年纪太小,面庞稚嫩,身材小巧,缺乏威严。
当初秦王答应西门婉婷,吕无双来王府她就可以出去。京城大妞一大早就驾马出行,言说过年之前要抓十个飞贼。
她这话虽有吹牛的成分,但最近洛阳城里确实闹飞贼。到底是不是十个人,不清楚,但那伙人作案频繁,手段恶劣,偷不走的就毁掉,如果碰见姑娘还要蹂躏一番,因此引发众怒和恐慌。
官府下好大功夫,也没逮到人,捕快们焦头烂额。据说江湖人也已经行动起来,发江湖令,呼唤“剑神”龙啸天,“剑仙”李漠白来洛阳助拳。
据说一个姓李的大老板,发出悬赏令,逮住一个飞贼,奖励二十万。而不久后,一个姓曹的大老板也发出相同的悬赏令。而且曹老板说了,在李老板那里领过赏金,可以再来我这里领。
这位曹老板不是旁人,正是通济坊公道社头目,自号“物质教主”的曹青。
他最近比较活跃,据说已经引起鸿胪寺的注意,有鸿胪寺官员向秦王汇报,说这帮教徒有些危险。可秦王的批复是:
我华夏文明之所以绵延万年长盛不衰,皆因海纳百川而取精去粕。此教派某些言论虽有些刺耳,但却中肯,并非故意中伤朝廷。着鸿胪寺继续监督,若他们一心向善,就不必刻意针砭;若发现失轨,可派人指正引导;若屡教不改,再报王殿。
“殿下,侧妃回来啦,要唤侧妃过来吗?”
“她忙一天,一定很累,还是我去见她吧。”
一直等到天黑西门婉婷才回来,结果红桃小队里还少了两个人,她把阿良和吕无双放出去抓贼,她带着其他虾兵蟹将回家。
“你是不是糊涂了,家重要还是外头重要,你心里没数吗?”苏御拉沉脸,故作不满。
西门婉婷目光躲闪:“别怪我哦,是吕无双与阿良打赌,我觉得蛮有趣的,所以才答应。”
“那你不答应不就行了?”
西门婉婷撇嘴,不言语。
苏御懒得训她:“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你代替王妃,与我一同去鸿胪寺行馆,迎娶公主。”
明天就是迎娶公主的日子,秦王府、礼部、金吾卫等各方面都已做好准备。为确保安全,金吾卫已提交计划,在坊市开门之前就要列队完毕。保证道路畅通,同时封锁路口,一切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本来婚礼日期并没有对外公布,可百姓们还是知道了,他们也准备在当天瞻仰秦王风采。虽然距离较远,可这对于娱乐匮乏的梁朝人来说,也是一种趣味。
傍晚,鸿胪寺行馆送来一件礼物,当时秦王正在小西楼,见是绸缎包裹,打开包裹一看,是一件几乎透明的贴身小衣,还附上一封信。
打开书信,见是公主亲笔。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关键,就是赋诗一首,表达愉悦心情,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文字间热情似火,恨不得现在就与秦王相聚。
这时听楼下有人说话,是王珣来找,邀秦王去唐氏祠堂,参加长老会。想必一定有大事发生,苏御也没多问,便带着十几名铁甲卫兵来到祠堂,卫兵止步,秦王坐进会议厅。
唐恂作为长老会里硕果仅存的长辈,他端坐正位,首先发言:“有一件事,本不打算麻烦秦王。可事到如今,不说恐怕不行了。据可靠消息,唐离正在返回洛阳,预计明日上午进入清化坊。到时清化坊要有大事发生,而这,正与秦王婚礼冲突。”
苏御并没说“愿闻其详”,如果唐恂想说的话,他也不会等着苏御来问,于是苏御道:“那唐家的意思是,让我换地方举办婚礼?”
唐恂面带愧色:“秦王莫怪,老夫也是为秦王着想。而且老夫已与太后商量过了,婚礼改在皇城举办。届时太后会把后殿让给秦王当做礼堂。”
听说婚礼改在皇城举办,南晋使团感觉到梁朝对“和亲”的重视,于是心情大好,喜笑颜开。
秦王一大早穿戴整齐,带着王侧妃西门婉婷去接香公主。
司马香一只脚还没好利索,可是为这大喜的日子,她也算是豁出去了,忍着疼,保持着微笑。南晋婚礼袭承唐朝,女子结婚没有盖头,而是手持团扇,遮在面前。
那俊俏香公主,越是半遮半掩,越是俊俏迷人。见公主者,无不惊呼天人。仿佛敦煌壁画里的飞天仙女降世,观之令人心神一爽。
欧阳镜那厮凭借与秦王的关系,混进礼官队伍里,数他最活跃。他是个太监,也没人拦着他,在公主身边忙前忙后,待公主上车,他就一路举着铜锣,叮咣敲打。
仪仗开道,秦王端坐伞盖之下,王车缓缓前行。其后驷车里,坐着的是凤冠凤袍的西门婉婷和大红喜娘装的香公主。
金吾卫列立两旁,每个路口百姓拥挤,人山人海。也不知是哪个爱溜须的家伙出的“好主意”,带领一千人高呼“九千岁”。其他队伍不明所以,于是效仿,百姓也效仿,几万人齐声呐喊,山呼海啸,结果从景行坊一路喊到皇城根底下。
秦王心中咒骂:这帮校长孽徒,非要把校长喊成司马昭不可。
本以为是太后来当高堂,不曾想贤王老爷子来了。
老爷子来到后殿,正位非他莫属,太后恭坐一旁当起了证婚人。
婚礼烦琐,闲言少叙。
当秦王进入皇城之后,五千金吾卫各自散去,就在大道刚一解封的那一刻,唐氏八公子唐离的队伍驶入清化坊。
神策总参唐离,十七岁参军,军旅半生,战功赫赫,其手下猛将李横,名震陇右,鲜有败绩。
忽听十八弟病入膏肓,唐氏长老急催他回家商量大事,他日夜不歇,疾行八百里,赶回洛阳。
……
“劲峰啊,今天清化坊里会有大事发生。记住,他们唐家的事,咱们不插手。”
婚礼办完,贤王老爷子没离开后殿,也没让苏御离开,大殿里空空荡荡,只有贤王、太后、苏御三个人,奴婢们都站得很远。
见苏御不说话,贤王又道:“之所以在后殿办婚礼,也是提前设计好的,就是让你离开清化坊。”
苏御一皱眉:“唐灵儿也要参与吗?”
“她身为长老,自然要参与。”
“可是家里……”
“咱们不插手。”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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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一章 收权(四)
正如苏御所料,这是唐振的布局。
苏御之所以能察觉,并不是说他料事如神,而是出于对唐灵儿了解。唐灵儿拙劣的演技,暴露出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最开始唐灵儿也被蒙在鼓里,所以她哭得很真实,可是后来她知道真相,就哭不出来了,她可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其实唐振压根就没回来,也难怪这些天国公府大门紧闭,不让任何人探望。想必国公府里只有恬静、顺内院、甄霸道、史进冲这几个人知道内幕。而其他人都以为唐振是要死的,这其中还包括他的儿子,唐博。
而长老会成员当中,唐恂应该是与唐振合谋的人。当确定唐离已经通过函谷关,唐恂才把消息告诉唐灵儿等长老。在告诉三位长老时,唐恂要审时度势,他要保证各位长老与他是一条心。
唐振为什么只与唐恂合谋,连唐灵儿都不告诉?
苏御有两点考虑,首先,唐恂是可以调动清化坊预备军的人,清化坊街巷中的汉子,拎起武器就是兵。从十五岁的少年,到六十岁老头,满打满算也有三千来人。
其次,唐振需要唐灵儿演戏,而唐振知道唐灵儿演技不怎么样。如果提前告诉她,她演得不像。如果连唐灵儿都没有真情流露,谁能相信安国公要死?
难怪这两天见不到唐典,唐典与唐离都是二老爷唐宁的儿子,要在清化坊动唐离,首先就要控制唐典。
而在唐家动手之前,当然也要与京城“总瓢把子”贤王说一声。
唐家希望能获得秦王的帮助。
如果能把唐离骗会京城,他们最希望唐离在城门口就被缴械,而现在秦王就能做到这一点。可贤王没同意,而且贤王还把张云龙(第一师)调入京城,控制局面。
贤王说,你们唐家的事,自己解决。我不插手此事,已经算是帮你。
唐恂说,如果老王爷不帮忙,我们一旦战败,可就无法保证秦王府。
贤王说,无论是你,还是唐离,敢动一下秦王府试试。
贤王还是老思想,他才懒得管门阀内部的事。反正无论是唐振还是唐离当安国公,唐家都是那副恶棍做派,没钱就跟朝廷要,朝廷不给,他们就要造反。
虽然唐家尽量维持声誉,承诺所有的欠款都会还清。可实际上他们穷得要死,每年从牙缝里省的那点钱,再过十年能还清就不错了。而十年间又会发生什么事呢?突然闹了旱灾、水灾、蝗灾、兵灾,他们还是要跟朝廷要钱。
贤王不答应,而且相当硬气。在这种情况下,唐家也就没再与苏御谈这件事,他们觉得苏御不敢违抗贤王的命令,毕竟张云龙进城了,而金吾十卫还有半数掌握在赵权手里,赵权带兵去关内道打仗,那五卫就要直接向贤王负责。
诚然,张云龙进城,确实给苏御很大压力,导致苏御有一句话含在口中,犹豫不决,他想说:“我已经安排完了”。
在昨天晚上,苏御参加完唐氏长老会,就已经给右骁骑曹人凤、右豹骑帅滨、射声卫李道、千牛卫吴兴、京统李甫下了命令,说,明天注意狼烟。
这道命令不用说太多话,他们知道白狼烟意味着什么,而且金吾卫只看皇城、道光坊和秦王府的狼烟,在别的地方放狼烟他们也不会过去。防止有人故意放烟调虎离山。
苏御今日大婚,竟然把吴杀金、韦锺等亲王卫全员放在家里,所有锦衣卫都龟缩到门内,随时准备应对变故。
“可是,侄儿一家老小都在清化坊……”
“就算唐离获胜,在秦王府里他只需要抓唐灵儿一个人,没必要赶尽杀绝,我相信他也不敢那样做。另外劲峰要记住,欲成大事,死几个孩子也没什么了不起。”
别人或许没资格说这句话,但这句话从贤王口中说出来就挑不出毛病,他的儿子孙子死了不下十个。
可苏御不是贤王,他狠不下心来,而且苏御认为当兵的一旦杀红眼,很难照顾周全,于是苏御没对贤王说出他的布置。如果唐灵儿战败逃回王府,唐离要闯秦王府的话,狼烟依然会被韦锺点燃。
“既然关心,不如登上望楼一观。”曹玉簪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贤王患有风湿,腿脚不利索,他说他就不去看了。不久后苏御和曹玉簪来到皇城望楼。
这座望楼就建在东宫宣仁门上,站在这里,清化坊一览无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布置好了。”
曹玉簪挥手,让曹小宝等人退下,口中淡淡地说了一句。
苏御不吭声,背着手望向清化坊。
唐离带着三百骑兵进坊,他刚一进去,坊门就关闭,紧接着几千唐氏民兵冲出,将唐离团团围住。
在人群中,苏御看到几辆车,都很熟悉,有唐恂的车、唐宽的车,当然也见到了唐灵儿的四匹大骊。
“呵。”
曹玉簪突然怪笑一声,戴着精美护甲的手,指向下面:“快看,唐王妃也在其中,她可真是女中豪杰。”
她在说“女中豪杰”四个字时,阴阳怪气,苏御没搭理她。
唐灵儿身为女子,非要跟家族爷们们掺和打仗的事。他们三个长老,带着一群虾兵蟹将老弱病残,就要与身经百战的铁甲骑兵开干?虽然他们人数众多,可是在亲历过战场的秦王看来,未必一定赢。
铁甲骑兵在梁朝就是坦克一般的存在,三百人冲杀起来,除非正规军的枪阵,否则无法阻挡。
由于站得高,苏御还发现史进冲和甄霸道,带领六百大司马骑卫藏在两侧,如果唐离敢动手,这二位才会带队出现。
看到这样的布置,苏御就不那么紧张了。视线一转,望向秦王府。此时秦王府的门已经关闭,堡垒似的院墙上,按照秦王要求准备吊框。
那吊框就是给唐灵儿准备的,如果她的队伍战败,她会往王府跑,就让她坐吊框进府。由于事先没告诉唐灵儿,也不知道她能往哪个方向跑,所以前后门处都准备了吊框。
“你说他们在谈什么呢?怎还不开打?”曹玉簪看起来有些兴奋。
苏御依然不语。
“你哑巴了?”
苏御冷眼瞟她,她闭嘴了。
何止是没打,而且事情发展出乎预料的顺利,唐离根本就没打算抵抗,三百骑兵就被缴了械。
没看到热闹,让曹玉簪大失所望,冷哼一声,摔着袖子走了。
虽然此时还没搞清楚状况,只是见危险解除苏御就好心情地笑了笑,悠闲地跟在曹玉簪身后。
黑袍太后气鼓鼓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玄黄九莽的悠闲秦王,这一幕极容易给人一种错觉,是皇帝和皇后在城头上走过,只是皇帝惹恼了皇后,而皇帝却不生气,好像还挺得意。
距离太远,让人看不清那是莽还是龙。
贤王听说危机解除,他就打道回府。苏御没着急离开,而是在后殿小室与香公主缠绵一番。
“这床单还是太后娘娘送的,若这样丢掉,是不是太失礼了些?”司马香手捧床单,含羞问道。
苏御道:“那就拿回家去吧,或许王妃还要看一看。”
“哦……”司马香咬了咬嘴唇:“王妃好厉害的?”
“怎么说她呢,虽然厉害,但她讲理。只要你不故意冒犯,她从来不主动找你的麻烦。”想到什么,苏御笑了笑说:“不光是对你,她对家里女眷都是如此。”
“喂!你们完事儿没有?家里送信了,让殿下早点回去。”门外传来西门侧妃的声音,听声音就知道她很不痛快。
她为什么不痛快,似乎不必赘述,秦王略显愧疚,出门笑脸相迎,京城大妞别别扭扭,不见笑容。
见秦王要走,曹玉簪假模假样地道:“听说香公主的阁楼尚未建成,要不就先让公主住在皇宫里吧。”
苏御道:“太后的好意臣弟心领了,不过王府足够大,就是再加六个香公主,也住得下。”
“哼,你想得美。你就等着唐灵儿给你纳美人吧。她若是主动给你纳美人,我跟你姓。”
曹玉簪又说那便宜话,她作为天赐帝的媳妇,本来就跟赵姓。苏御懒得跟她斗嘴,带着队伍回家去了。
还没等进家门,就听吴杀金说:“王爷,他们双方互相骗,结果骗出这个结果。”
苏御一皱眉:“你是说,唐离没回来?”
“是替身,长得太像了。”
第一零八二章 不识炒饼
唐氏叔侄精心布局,密切配合,带领三千多男丁,老的老,小的小,好一阵操作,可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不但未能削去唐离兵权,反而使家族裂痕进一步加大,可以说已经到了无法弥合的地步。
其实唐氏叔侄办事并不含糊,他们已提前安排人在潼关、函谷关、鹿桥驿观察,确定唐离归来才采取一系列手段。可令人绝望的是,来的是替身,而不是唐离。
也不知唐离从哪找到的替身,与本尊长得实在是太像。
出于好奇,苏御还曾去看了看。乍一看,果然真假难辨。不禁感叹几声。
面对这个糟糕的结果,一项保持端庄的唐王妃终于低下高傲的头颅,气馁地坐在榻上。秦王带着司马香来见她,她才勉强端起架子,脸上一点儿笑模样也没有,也懒得说话。
不知为何,苏御突然想笑。
可如果此时呲牙笑出来,非惹王妃爆炸不可。别说笑出来,就是没表现出与她同样懊恼的情绪,她都会觉得不爽。她现在就像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
还是离她远一点。
于是以“带司马香熟悉环境”为由,带着香公主和冯瑜,在清化坊街巷转了转。
之所以要带着冯瑜,这里还有一件小趣事。
苏御回家时,唐灵儿并不在家,而是在唐氏祠堂开长老会。苏御便带着司马香与家里人挨个认识一下。西门婉婷是接亲的人,就不用特意去见,只是见到孟璨、孔婷、冯瑜。还有家里一些老奴和大丫鬟。
当冯瑜见到秦王与小乔携手揽腕走过来时,惊得她目瞪口呆。
冯瑜误以为秦王与小乔私*,要躲进清风观搞事情。故而大哭起来,求王爷不要这样做。还说安国公是老虎,欺负到老虎头上,龙虎相争,必有一伤。闻言,秦王与司马香愣了愣,忽而哈哈大笑。
前些时因为香姑娘的事,王妃与王爷闹得很不愉快。但误会解除后,大家都知道香公主与小乔长得很像。孟璨、孔婷见到司马香时,都很快反应过来,可胆小如鼠的冯瑜被这场面吓到,一时忘了这事。
从见到冯瑜那一刻开始,司马香就觉得有眼缘,恁地喜欢。
“少爷,多带几个人去吧。”
“我看不必。”
“那少爷别出清化坊呦。”
“好,我不出去。”
听说秦王要逛夜市,老黄非要跟着去,还把梅红衫喊了过来。而司马香邀请冯瑜一起。不多时,来到吉祥小街。
八月十五中秋夜,按理说应该热热闹闹的。可经过白天那件事,唐氏已下令封锁四道坊门。外面的小商贩走不进来,街上就只有唐氏计划经济下的店铺还点着灯笼。
小街客流量只是比平时稍多一点,而这里的游客就好像唐家的经济一样死气沉沉。
虽然有诸多不好,但清化坊是洛阳九十九坊中纪律性最强的坊。看这里的人,就好像看到东方半岛的人,规规矩矩,小心谨慎。碰见锦衣贵族,尽量低着头走路。
司马香说:来洛阳之前,以为这是蛮荒之地,来了才知道原来这边秩序井然。
冯瑜问:公主何以觉得洛阳是莽荒之地?
凤吟说:还不都是那帮文人干的好事,他们在书报上肆意抹黑梁朝,说这边都是胡人。
她们三个走在前面,苏御好心情地跟在身后。
臂弯有彩带,香公主端手走路。冯瑜在她右手边,俏婢凤吟在她左手边。
到底是公主,见她走路不紧不慢,言谈顾盼间微微仰头,目光扫过街巷人,如同天上神仙观凡夫俗子。
而冯瑜是丫鬟出身,即便穿得一样体面,但从一些习惯动作中能看出当婢女的痕迹。比如香公主每每跨过门槛,冯瑜都下意识的伸手为公主拖住裙摆。而香公主自在进出,丝毫不顾及脚下裙摆,她早已习惯有人替她拖裙。
街边闲逛,不多时走到小吃摊前,飘来烟火味,司马香不禁皱眉,取出熏香手帕捂住口鼻。
若说她讨厌这烟火味,可她还是好奇的往里走去,忽而看到一种街边小吃,不禁问道:“这是何物?在金陵从没见过的。”
冯瑜一笑道:“这是炒饼啊,我们这边最常见的小吃。”
“饼还能炒着吃?”
“那是当然,要不给公主买一盘尝尝?”
“别,别在这里吃吧,回家找御厨做来。”
婢女凤吟道:“殿下,您口误了。”
“呦。”司马香眯眼一笑,笑得像个小狐狸,扭捏间瞥向秦王:“王爷不会怪罪吧?”
苏御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吉祥小街所卖大多是清化坊出品,偶有外来物件,也多是一些生活必需品,看不到什么新鲜玩意儿。
在这历史悠久的清化坊里,若是想看老房子,一准能看个够。因为唐家缺钱,老房子修修补补,但凡能用也不会重建。
这里并不热闹,逛不多时就逛完了。
“听说香儿与国公府乔妃长得很像,王爷不打算带香儿去看看吗?”司马香笑盈盈地说。
“好,我带你去看看。”秦王饶有兴致地说了一句,随即又道:“不过她不在国公府里,而是住在隔壁。”
“她为何住在王府隔壁?”
“说来话长……”
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行不多时来到八小姐府。伯爵府牌匾已经撤下,这里即将改名香妃阁。
但唐灵儿要求把大门封死,再把正妃大院和香妃大院之间的墙砸开,建月门。这道月门,是香妃阁唯一出入口。
也就是说,香妃要想走出王府,必须从唐王妃眼皮子底下路过。同样,王爷想去香妃阁,也要走这条路。而那道月门就建在“东厢南,马厩北”的一条小过道上。
马厩附近尿粪味很大,香公主每次出入都要闻着怪味,这会让洁癖公主很难受。苏御觉得唐灵儿此举不妥,打算等她心情好转时,改一改图纸。
路过工地时碰见唐延。唐延说香公主与乔妃果然很像,即便仔细看,也容易弄错。若将来见面打错招呼,香妃可不要见怪。
苏御对司马香说,这位是安国公的十七哥唐延,清化坊主管基础建设,协办粮米商会、造纸商会,还兼任玉石商会会长。
司马香看不懂图纸,只是问唐延,能不能在二楼外面建回廊?
唐延说,可以建,但那样建二楼就要比一楼小一圈。
司马香说,身边只有五个奴婢,建太大也没人来住。还是更喜欢回廊。白天可乘凉,夜间可观星月,晴天观云、阴天观雨,在院里种些芭蕉树,听得雨打芭蕉声,或读书,或小憩,恁地惬意。
唐延说,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材料,若香公主愿意,我当然没的说,而小妹也会高兴。
说了几句,一群人就要向后走,可唐延却说,通往八姐家的路已经堵死,此时只能走后门。于是秦王带着人绕到后门,进入正堂。
小乔正与八小姐唐韵打叶子牌,看席上有几块银币铜币,二人还玩些彩头。只是玩得不大,一次也就十几块的输赢。
听说秦王来了,二人出门迎接,当司马香与欧阳小乔见面,不用介绍就认识了。
“呦,真的呐,真的好像。见到乔妃,就好像照镜子一般。”
“是呐,我也觉得如此。”
小乔说话时,看看司马香,再看看秦王,目光令人玩味,似乎有些惊喜,似乎又有些别的情绪在里头。
而司马香见到小乔,一见如故,面露惊喜之色,手挽手端详半晌。
苏御抱着肩膀站在一旁,觉得这画面着实美妙。
虽然见面时二人都很热情,可刚一离开司马香就对凤吟嘀咕几句,也不知她嘀咕了些什么,看起来不像好话。
走出八小姐府后门,正对红桃小筑和柳絮小筑。穿过小筑,就来到栖凤阁。苏御希望司马香暂居这里。
苏御还说,这里白天有堂会,很是热闹。在这里玩耍,不几日就能把清化坊这帮婆娘认识全了。可司马香却说,不喜欢认识那么多人。
她还颇有一套理论,说朋友在精不在多,作为妇道人家,认识的人多了,缘分就多了,孽障也多了,所以还是少认识人为妙。
苏御夸赞香公主有妇道,遂引她去孔雀楼。司马香又说,孔雀楼里有孩子玩耍,又有婴儿啼哭,打扰清静。
又去冯瑜那里看了看,司马香说,这道观恁地小,我就不来这里住了。不过将来香妃阁建成,我倒是诚心邀请冯美人到我那里去住。
最后她选择暂时住在孟璨院子里,孟璨把沁香小筑让给她。
安排完这些,天已经黑了,童玉打着灯笼走在前面,不多时来到宵凤阁。
见唐灵儿孤坐榻上闷闷不乐,苏御坐下问:“有新消息吗?”
“没有。”
“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第一零八三章 做个好人
唐氏门阀陷入困境,几位长老焦头烂额。
这次事件彻底惹恼唐离,下令封锁驿站,导致清化坊与唐振的联系中断。
现在唐灵儿只知道唐振带着七万兵向长安逼近,但具体情况完全不知。派快马斥候去查探消息,可这来回一千多里路,足够斥候跑几天的了。
所谓千里马,不过是一个说法罢了,就是沿途驿站一路换马,一天也跑不到一千里。
看唐灵儿这一脸颓相,是“操劳过度”和“严重挫败”双重作用导致的麻木,此时的她不知道伤心,不知道疲惫,不知道懊恼,不发脾气也不抱怨,就呆呆坐在榻上。
雄心勃勃的参与组织,结果是一地鸡毛,还谈什么八月十五,就连秦王的婚礼也都成了小插曲。她不管不问,连落红都懒得看。
想那唐离,神策军二号人物,手下死党三个师,虽然不多,但十分精悍。
本来他继承唐宁遗产,手下有五个师,后来被唐振蚕食瓦解,就剩下这三个。照这样势头发展下去,苏御以为唐氏门阀的军权会平稳过渡。唐振给唐离一个长老名额,让四十九岁的唐离提前退休,回家养老。显而易见,唐离不愿意。
他死守三个师和长安不放手,这让唐振很不开心。
或许一开始唐振还没打算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唐离,否则他也不会去“周游列国”,可就在唐振西游时,唐窎出事了。
唐窎带着三万神策军杀进川蜀,一直干到成都。唐窎走的时候,带走了自己的两个师,还把驻兵武关的第十师给骗走了。
可第十师是他吗唐离的。
估计唐离心中一定会咒骂唐窎一万次。
之前王操天在第十师当代理中郎将,王操天可是唐振的绝对心腹,他怎么还只是个“代理”,这就不言而喻了。
唐振还派林崇阳去第十师第三旅当旅校,可林崇阳这个旅校当得也很憋屈。他和王操天处境一样,都是被架空的状态。唐振分化第十师的进程非常缓慢,举步维艰。
第十师就是唐振与唐离斗争的核心,唐离占据优势,然而这时候被唐窎骗走了。
苏御认为,是这一系列事件促使唐振对唐离下手。
唐振首先要对付的本不是唐离,而是实力相对较弱的唐窎。可唐窎玩火自焚不说,还把唐离的三分之一“财产”给一起烧掉了。
若唐窎还在的话,唐振不敢使用太强硬的手段,担心把唐离和唐窎逼成联盟。可现在联盟的可能没有了,只剩下半残的唐离,唐振可就不客气了。
回想从唐灵儿那里获得的情报,发现唐振放出不少烟雾弹,洛阳这边得到的关于他行程的消息,大半都是假的。真消息,可能只告诉了唐恂。
唐恂为何如此支持唐振,苏御觉得,可能是唐振答应了唐恂巨大好处。具体是什么好处,苏御当然也不知道。
从现在所知的信息,苏御也就能推测这么多。再多的,就是毫无佐证的臆想。苏御就不再去想,而是考虑起自己。
“我估计,你家又要打仗……”
苏御坐在榻上,拉着王妃的手,揉了揉。
以前长安郡主的手修长笔直,现在愈发圆润,倒是很有弹性。
唐灵儿不说话,苏御苦笑一声:“狼山军正在关内道作乱,王孙赵权一路高歌猛进,如果一切顺利,我倒是能分出些钱给你哥打仗。不过咱们丑话说到前头,唐家欠我们赵家的钱太多了。”
唐灵儿微微侧头:“你想要什么?”
“帮我养一支军队。”
“你让唐家帮你养?”
“不然的话,唐家欠赵家的钱什么时候能还清?”
唐灵儿不言语。
苏御又道:“我会派两个人过去,也会有资金注入,但表面上必须由你们唐氏的人牵头,否则容易暴露。”
唐灵儿下定决心似的问:“那两个人叫什么?”
“张潘,李亮。他们是我的学生,非常优秀的两个人。让他们去汉中找林崇阳,就在唐窎和蜀汉藩王藏兵的地方给我训练军队。规模不必很大,两个师足矣。”
两个师够干什么的?唐灵儿有些想不通,但苏御心里有数。
秦王给第四师拨款,研发新式火铳,已有重大技术突破。但那样的新式武器,苏御不打算直接装备到第四师,更不打算让别人学会。可如果只给自己装备,这岂不是暴露野心?所以只能藏起来搞。
可令人头疼的是,梁朝工业落后,要想制造两万支火铳,需要很长时间。躲进大山里秘密生产,秘密训练,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将来这两支部队神兵天降,所到之处都是降维打击。
要知道汉中在山南西道,荆州在山南东道,距离是比较近的。
孟氏飞虎军主力沿江排列,这时有两个火铳师,突然从西边闯入荆州,必然打孟氏一个措手不及。
不给他们组织反击的时间,就端掉他们的老巢。当孟氏根基动摇,秦王动用六个师辅助两个火铳师,快速占领荆州。同时用金吾卫包围承福坊,把孟丹青等家族长老一网打尽。
这样一番操作,孟氏不死也残。
若还有残余势力抵抗,甚至是反击。张云龙和赵权将别无选择,他们必须帮着秦王干到底。再有唐氏作为后盾,孟氏必然溃败。
孟氏倒台,只剩下西门氏独木难支,到时西门家族有三条路可选。要么投诚江南,归附晋朝;要么向秦王交权;要么原地造反,可苏御认为,他们造反就是找死。
有这些考虑,所以现在的秦王要做一个仁慈而有信誉的人。
就像当年刘备,会装好人。即便水旱两路挥兵进川,刘璋还觉得刘备是个君子,可以投降,可以依靠。
所以,即便苏御真的消灭孟氏,也不会把孟氏家族赶尽杀绝。最起码孟丹青和几位家族重要成员不能杀。要让他们活着,而且还要活得挺滋润。比如让孟氏像钱氏、樊氏、韩氏那样,成为没有兵权的财阀。
只有这样,西门氏才有可能不向南逃。否则他们成为南晋的附庸,那可就难办了。
南晋巨富,国力远超梁朝,他们之所以不敢仗,是因为他们清楚晋军的腐败无能。连安南小国都差点打输,还哪敢与梁朝掰手腕。
可如果十五万虎贲军去到南晋,情况就不一样了。这十五万人,就是从战火中走出来的人。将如虎,兵如狼,杀气腾腾。他们能被南晋武装到牙齿,再带着百万大军,一起杀过长江。
当然,以上都是苏御的推测,事情是否会按照他的推测去发展,不得而知。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未来一定还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
这条路不好走。
苏御从不是一个拎起菜刀就干的人,他想要的是稳扎稳打。
诚然,他这种性格未必是最适合当统帅的。因为有的时候,猛将更容易成功。但猛将也容易折,而且折得彻底。
这就好比夸赞一个人有胆量,还说“人有胆量才能成功”。可这是一个典型的只看“好”不看“坏”的偏见。
去监狱里看,大部分都是胆儿大的。
……
八月十五月圆夜,本应该热热闹闹,可今天秦王府门前鸦雀无声。
往年八月十五,长安郡主府门前都摆放好些月饼,各家各户都来门前取月饼。虽然那月饼不是很好吃,硬如砖头,可到底有点过节的气氛。
其实饭堂已经按计划准备了月饼,可唐家发生如此变故,大家都知道上层几位大佬心情不好。饭堂迟迟得不到上层指令,就不敢把月饼堆放到王府门前。
后来还是林婉做主,让大家去饭堂领取月饼,才缓解尴尬。
今年的月饼,依然很硬。
苏御去饭堂看了看,随便捡起两块,互相敲击,能听到金石之声。
这也太抠了……
可苏御不会埋怨唐灵儿,只觉得她实在不容易。
事事为家族考虑,还要做家族道德表率,她对自己的要求是极高的,她的吃穿用度从不铺张浪费,恨不得一铜子儿也不错花。车上换下来的旧零件她都攒着,也不知她能卖给谁去。幸亏被苏御和明德法师一阵乱刃给劈了,否则不知要存到什么时候。
又听到远处传来婆娘的叫骂声,听其言词,还是骂唐灵儿太抠。
“好了,这些月饼别发了。赚不到人情,还挨骂,何苦来哉。传我命令,取一百万钱来,发下去。而这些月饼,就拿去南市发给穷人。让胡荣带着穆鑫去。”
大家都说秦王是个好人,是一个为百姓办实事的人,是一个仁慈的人,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这样的好男人,怎娶了个恶婆娘当正妻?真是白瞎一个王爷。
“殿下,孟相府大少爷明日大婚,您去不?”
“当然要去,准备二百万钱。”
“喏。”
“等等,二百万似乎薄了点,五百万。”
“喏。”
第一零八四章 鱼塘谈话
清化坊笼罩在紧张的气氛当中,八公子府和十二公子府被封锁,四个坊门处于封闭状态。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清化坊里有三座大仓。大仓是清化坊的经济命脉,那里存放的都是垄断商会指定的商品。唐氏也要遵守财阀们共同建立的规则,封闭一个晚上,已让唐家损失几十万钱。
所以在天亮以后,唐恂便下令打开东坊门,同时增派人手,对进坊人员进行严格盘查。
昨晚唐灵儿睡得非常不好,天已大亮,她还没起床。
见她眉头紧锁,面色潮红,苏御伸手触摸她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
欲唤太医,唐灵儿说自己没事,挺一挺就过去了。
见她执拗,苏御也不好勉强,便带着牛角髻小侧妃孟璨去到承福坊,参加孟丹青大儿子的婚礼。
其实梁朝民间婚礼大多是在傍晚黄昏时进行,但在孟丹青这样的家庭,就要从早忙到晚,而秦王殿下的到来,自然受到孟氏家族的夹道欢迎。
虽然门阀与皇室经常在朝堂上吹胡子瞪眼,可是到了这种场合,情绪就变了。
“秦王赠送豪礼,五百万钱!”
不远处,唱礼官扯嗓子喊。由于用力过猛,有些失声,可是他这一嗓子,依然引来许多人侧目。
“秦王真是破费了呀。”
“孟相说笑了,别嫌少就好。”
“岂敢岂敢,快里面请。”
笑脸相迎,礼节周到,众星捧月般把秦王迎接进府,端坐上席。此时席上坐着几名孟氏家族的老头子,其中就有孟璨的爷爷,孟氏三老爷孟启。
席上愉快交谈,不此赘述。
上席之人城府深厚,言语有深浅,没人提起昨天清化坊发生的事。
唐氏也派“使团”来参加婚礼,以唐宽为首,队伍里还有安国公侧妃樊春梅,她是代替唐振来的,再有专门出席各种热闹场面的十七公子唐延。
唐恂今日没来,但没人问为何没来。
大家心知肚明,老爷子正在家等消息呢。
唐宽露个面就走,留下唐延和樊春梅,樊春梅带来好些丫鬟陪伴左右,坐在女宾那边,而唐延则是坐到男宾次席。
苏御在这里没待很长时间,赵准来了不久,他就起身离席。去张家看看苏小英,问候一下生活情况,得知一切安好,这才满意离开。
“婚礼要在傍晚进行,估计娘还在家里没走呢。”孟璨话里有话的说了一句。
苏御一笑道:“我早有打算,咱这就去侯府探望你娘。”
牛角髻小侧妃抿嘴一笑,还把准备好的礼物抱在怀中。也不知她给厚载公主赵玉枝准备了什么礼物,礼包也就篮球大小,塞得鼓鼓囊囊。
早听说厚载公主不是一般人,当初孟氏要给她建公主府,她却说嫁鸡随鸡,因此住进侯府第五进院。而这道院还不是她独享,是与守寡妯娌共用一个正堂。
都以为赵玉枝是个厚道人,其实不然,她与太长公主赵瑛脾气差不多,那是相当厉害。当初她为什么能说出那句话,苏御揣测,那时候她年纪太小,才十四岁,被儒家洗了脑,小小年纪故作贤良。
可如今年近不惑,也就看得明白,那贤良装得很失败。
“侄儿赵御,拜见姑姑。”
观这位公主,身宽体胖,脸大如斗,双手捧着肚子,还有波浪纹出现,两腿比孟璨腰都粗。
好一个大白胖子。
“赵御,你娘个蛋来。我怎听说,你虐待我女?”
“姑姑何出此言?”
“唐灵儿我且不提,今个只说侧妃。”
公主坐于榻上,手指榻缘,让秦王坐到那里,她捞起毛刷,敲打榻缘,愤愤道:“同为侧妃,凭什么西门婉婷住高阁,我女儿住小瓦房?一开始我不吭声,只以入门有先后,西门婉婷进门早,就早点住阁楼,日后我侄会给我女补建一座。可我怎听说,秦王府为新来香妃买地建高楼?合着,这不是按照顺序来的,就是欺负我女?我怎还听说,你家孔美人都住上楼了?上次纯儿(济亲王赵纯)成婚,我倒是见识过那孔婷,好厉害个女子。当时她为唐灵儿出头,我还赞她仗义。合着现在才知道,人家还骑在我闺女头上?怎么的,我闺女在你家还不如个美人?早先我不知是这样,否则早去找你和唐灵儿理论!若你娘活着,我就去找你娘理论!”
苏御还没说什么,孟璨有些急了:“娘说什么呢,秦王大驾光临,合着是听您训话的?”
“吆!这是长能耐了?你竟然教训起娘来?这可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翻脸就不认娘了。”
孟璨一笑,坐到榻上,把礼包交给大胖公主:“哪敢教训母亲,这是来孝敬母亲的。”
“哼,这还差不多。”赵玉枝根本就没看那礼包,扯过来就丢到一旁,继续教训苏御。
真是倒霉催的,跑这来挨了顿训。
都说姑爷是门前贵客。闺女都给人家了,要对人家好一点。可这位赵玉枝不同,她还是秦王的姑姑。
在这梁朝,叔伯如父,姑姑如母,训侄子,侄子不能还嘴。就好像唐灵儿训她的那些侄子一样,哪怕那些侄子年纪比她还大,也不能还嘴。
当然喽,也有那不孝子,连父母都打,还管什么叔伯姑姑。但这种情况在梁朝比较少见。
虽然公主暴躁,可秦王就是有些对付暴躁女人的办法,三言两语就把公主说乐了,这会儿又夸她侄儿好来。这也好,哪也好,就是对她闺女不太好。
……
在赵玉枝那里浪费了点时间,因为她非要留侄子吃饭,若不留下,她就不高兴。
吃完午饭,驱车返回清化坊,把孟璨放下车,苏御便去道光坊,直进贤王府。
贤王不理朝政,每日只有三件事做,上午练字、下午垂钓、晚上对弈。那些鱼被他钓上来,放下去,已经不会知道多少次了。他还在那里念叨,这帮鱼儿就是太贪嘴,其实它们已经知道会被我钓上来,可还是要吃。
苏御坐在一旁小马扎上:“昨天进清化坊的是唐离替身。”
“哦,我已经知道了。”贤王的目光依然落在水面上,心平气和地道:“我想唐离就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苏御没吭声。
贤王想到什么,忽而侧头,饶有兴致地道:“你说,唐振和唐离会不会打?”
苏御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才道:“打与不打,都有可能。”
“那你希望他们打,还是不打?”
“最好是速战速决。”
贤王一愣神,转过头继续钓鱼:“你想联合唐氏,对付其他两家。若战败,我们赵家祖业立刻化为泡影;若战胜,你还要面对唐振。你考虑过没有,到时如何与唐振相处?”
苏御道:“唐氏必须交权。只要交出兵权,给他个异姓王当,世袭罔替。”
贤王摇头:“不可能,唐振不是那种人。”
“三叔的意思是……”
“若走到那一步,唐振必须死。别说异姓王,就是连个勋爵也不给他。从此世间再没有清化坊。”老爷的目光变得锋利,平日慈祥荡然无存,盯着苏御:“若你要动手,就要下定决心,不能犹豫,否则你就别动手。”
贤王把鱼竿放下,专注道:“梁朝是一条龙对三只虎。每有外族入侵,四家就团结起来,共同退敌。龙虎坐镇中原,胡人杀不进来。可每当对外战争结束,又是龙虎相争之时。一百多年啦,想削藩的可不止你一个。”
怎感觉贤王胆怯了呢?
苏御闷坐不语。
贤王继续垂钓,大约一刻钟过去了,他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可鱼饵却没了。
他苦笑一声道:“我老啦,或许活不到你要削藩的时候。到时能帮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张云龙和赵权。若你还有什么想法,可以找他们说说。”
贤王这是彻底交权的意思吗?
可只要他还活着,张云龙就一定会听他的,赵权更是如此。
而每两个六师统帅之间,最好还是别私下来往,除非贤王不在人世。
随后苏御就告辞了。
虽然贤王没说支持削藩,可他也没反对。这并不是一个最坏的结果。他已经七十六岁,还能活多久呢。等秦王的秘密部队组建完成,那时候他可能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苏御眉头一展,回到王府。
“灵儿啊,我要把小筑装修一下,再把清雅小筑加高一层。”
“没钱。”
“我出钱。”
“那你就弄吧。”唐灵儿伏案工作,不抬头地说。
本就没指望她出钱,只要不反对就行。于是苏御好心情地倒在榻上,伸手抓来一本书报,寻找乐子。
这时有官员通过丫鬟报门,说有许多政务文书需要秦王签批。
苏御叹了口气,向王殿走去。
这时见梅红衫迎面走了过来,递给秦王一封信。
拆信一看,全是暗号,是物质教主曹青派人送来的。
第一零八五章 孔雀楼谈话
张金凤等七人,在雁门关一战成名,江湖喝号“七小剑”。
他们之所以能成名,是因为他们七个人联手,干掉了一名挑战者。
那名挑战者在河东是小有名气的剑客,他被七个人活活砍死在擂台上。那剑客死之前,颤颤巍巍举起满是血渍的手,质问张金凤:说好的单打独斗,你们为何……
张金凤他们以为,有了名气,在江湖上闯荡就容易赚到钱。
而最赚钱的地方,当然就是洛阳,可当他们来到洛阳……
这一日他们七个商量一番,然后分头行动,从不同方向进入履顺坊。白天时他们各自踩盘子,傍晚在小酒管见面,把各自踩盘子的情况汇报给张金凤。最后由张金凤决定,今天抢哪家。
天黑了,四下无人,他们在一个胡同里撒下扎马钉,又绑上绊马索。他们计划:七人当中最强壮的一人手持利刃,藏在后门附近。再有一个人在前面放风,其它五人藏在暗处,伺机行动。
“老六,你是按梅花阵布置的扎马钉吗?”
“大哥,老六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我草,就你办事我才不放心。上次扎脚,就是你布置的。”
老六挠了挠头:“这次肯定不会错了。”
张金凤恨恨道:“我让小七布置,怎变成你了?”
“小七坏肚子了,蹲墙角呢。”
“吗的,懒驴上磨屎尿多。”
履顺坊是三大财阀的聚集之处,还有一些朝廷命官的府宅也在这里。住得近,官商勾结起来才方便。官商几乎融为一体,快快乐乐把钱赚。
钱权合作,自古之道。
正如欧阳镜所言:钱要是被穷人赚去了,还有天理吗?穷人都有钱了,谁干活?所有人都安居乐业,还哪有紧迫之感?必然要让一部分人处于失业状态,这样我们用劳工时才能压价。一个月就给你1500,你干不干?不干就滚蛋,有的是人干。最不值钱的就是穷人,都不如我媳妇拉的一坨好屎。
“我们七兄弟虽创出名声,可是来到洛阳还是被人瞧不起。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走正道。这个世道对我们不公,不给我们穷人留活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曾经我也是个好人,可我三天只吃一顿饭,饿得眼睛发花,何人多看我一眼?何人曾给我这好人一个铜子儿?时到今日,我们也不必再看谁的脸色。看谁有钱就抢谁,我要让他们看我的脸色!从今往后,咱们兄弟同生共死,等攒够七千万钱,咱们平分,回老家当财主!”
今日他们要抢的,正是财阀韩氏的一位小姐,韩伊敏。也就是那个曾经在万花楼当财务监理的韩伊敏,后来与朱雀发生矛盾,朱雀联合诸股东,将她驱逐。
韩伊敏早早克死结发丈夫,丈夫死后她的精彩人生才真正开始。就说这女人一旦获得自由,而且能自己赚钱,还有男人什么事?再想让她们伺候男人,结婚生子,那就变得很挑剔。
有些人一心只想着美事,一定要搞高大富有帅气的男子,声称宁缺毋滥。
更有甚者,就是韩伊敏这种,彻底放飞,礼义廉耻四个字,给我滚一边去,少拿糟粕束缚我。姐姐我是新世界的女人。
一旦“道德”变成陈词滥调,女人必然瞧不起男人,男人也不珍惜女人,于是就不生孩子。高福利,也白扯。根本问题没解决,一切都是枉费心机。
有女人说,道德是束缚女人方便男人的。其实不然,道德是双向的。女人有道德,男人才会珍惜,认为她是自己的女人。谁敢欺我女人,我跟他玩命。可如果女人没有道德,男人提起裤子就跑,再找下一个。
“这娘们看起来很有钱,今天就搞她了。老三,去堵后门。老六……,算了,小七,你去放风。唉!小七,你拉干净没有?”
“放心吧大哥,就算拉裤兜子里,我也不会离开。”
“嗯,小七办事,我放心。”
夜深人静,老七守在墙角,闹着肚子,不时拧着劲疼,可他信守承诺,忍受着剧痛,不吭声,不挪地方。突然觉得后脑被重击,眼前一黑,老七被人拖进胡同深处。
出手者正是阿良。
随即阿良蹲在刚才老七所在的位置,向另外一侧望去。只见吕无双把地面上的梅花阵扎马钉换了换位置,便跑了回来。
吕无双一脸兴奋,低声对阿良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阵,就是胡乱摆设,一会咱们不走那里也就是了。”
阿良冷漠地点了点头。
其实阿良不想点头,因为他已经快被吕无双气死了。
阿良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为什么会生吕无双的气?
说来还是不熟悉导致的,吕无双的脑袋跟她爹一样,但跟正常人不一样。他们父女的思维是断崖式跳跃,经常让人措手不及。他们这种思维方式,让对手感到很有压力,可是当他们的队友,也很有压力。
也难怪老黄一想起老吕就骂,碎碎叨叨骂半天,老吕干过的可恨事,简直是太多了些。用老黄的话说:车载斗量,罄竹难书,一想起他干过的事,我就想去刨他坟。
而吕无双今天,也干了一件这样的事。刚才说好的,把那些扎马钉挪开,省得一会儿行动时不小心扎了脚,吕无双也答应了,还说自己识得梅花阵。果然,她没吹牛,峨眉派是玩暗器的行家。可是吕无双临时改变了想法,她没把扎马钉挪开,而是给打乱了。
这下好了,谁也别过去了。
阿良被气得直翻白眼,不住吞咽口水。
张金凤七个人是如何踩盘子的,阿良吕无双也不知道,反正匪人是确定“猎物”的生活规律之后,才能布置。
到了深夜子时,一辆马车驶来,不久就中了埋伏。那马踩了钉子,疼得站立不住,刚一跪下,又被更多的钉子扎。惊马打滚,车辕束缚滚不开,马车一阵乱晃,从车里滚出两个人来。一名女子刚一落地,就哀嚎起来。而那名男子则是抓住车帮,没掉下去。
阿良和吕无双以为,这时候飞贼应该采取行动。可奇怪的是,那帮人没出现。直到后来,有坊署的人举着火把来清理扎马钉,把伤者和伤马带走,也没发现那帮飞贼。
“咦?这是为何?”吕无双不禁纳闷。
阿良不搭理他,转回身,走到巷弄深处,扛起昏迷不醒的老七,走了。
……
掌灯时分,通济坊,孔雀楼。
“学生曹青,拜见大教主。”
“子轩不必多礼,坐。”
孔雀楼是秦王密会公道社成员的地方。曹青是苏御所选在京城发展的人,当然也是这批人中的佼佼者。
这次见面,曹青带来两个人给大教主认识,但他们不知道大教主就是秦王。他们以为大教主是上官夫人的小叔子。
这两个人虽然很优秀,但还不是正式社员,而是预备教徒。经过考核,升为教徒。再立下功劳,才能成为预备教徒。经过长期考验,才能成为正式社员。
“你们两个先退下,我有话要单独与大教主说。”
这次见面,要解决一些小问题,比如鸿胪寺的官员经常来查教义的事。
“鸿胪寺官员要求修改部分教义。”
“这些事你不必管,我自有安排。”
鸿胪寺那帮家伙,听话的就留下,不听话的,死脑筋的,就给他们换一个位置。比如地方学政。
他们都是科举出身的儒家好弟子,都是刚正不阿激昂慷慨的样子。那就让他们去搞教育。搞教育就应该用这种有正义感的人,而礼部需要的是懂事的人,识时务的人,会演戏的人。
“董庆汉、付明华来信说,已经在荆州落脚,只是那里没有我们的人做官,办起事来很不方便。”
“告诉他们,一个月之内,我会更换荆州长史。”
……
秦王离开通济坊小街,回到清化坊。月光下,远远望见一少年扛着个人往里面走。少年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修长的女子,一眼就看出是吕无双。
吕无双个子非常高,比阿良高一寸有余,仅仅是比苏御矮半寸。她这身材在梁朝,可是女子中的巨人,特别显眼。
不多时,马车追了上来,苏御撩开车窗帘问:“阿良,所扛者何人?”
“匪。”
“是飞贼?”
“是的,殿下。”
“好样的。”
吕无双道:“这是我们两个抓到的。”
苏御笑道:“你也是好样的。”
吕无双笑嘻嘻,颇显得意。
阿良冷眼,没说什么。
或许阿良想说,没有你,我可能抓得更多。但阿良不是那种当面拆台的人。才不会像龙紫嫣那样,动不动就揭人。
第一零八六章 我衙很努力
无所事事的西门婉婷,懒洋洋倒在榻上,两眼放空。
小太监王当给她准备许多玩具,堆放在她的面前,她抓起一个九连环,晃了晃,又恹恹地放了下去。王当又找来一些画报,她也只是随便翻了翻,又放下了。
突然听说阿良和吕无双归来,逮住一个飞贼。再看西门侧妃,扑腾一下从榻上跳起,蹬上木屐就跑了出去。把那飞贼绑在树上,她手提马鞭,先招呼十几下。打得小贼嗷嗷惨叫,痛不欲生。
用鞭子打还不过瘾,想起从老貂寺那里学来的“阴阳指”,在这小贼身上试验起来,指得小贼气血翻滚,一个劲的翻白眼。
见小贼还不说话,她又取来马鞭,再一阵抽打。
“你说不说!说不说!”
小贼吞咽口水,翻着白眼。这种翻白眼不是表示鄙夷,而是疼得要昏过去。可这却激怒西门侧妃,继续抡起马鞭。
“叫你不说!叫你不说!我打死你!”
小贼觉得自己快被打死了,哭喊道:“你光让我说,可你倒是问啊!你不问,让我说啥呀?!”
西门婉婷不打了,举鞭眨了眨眼。
小贼痛苦哀嚎:“啊——,打死我算啦,我不想活啦!有钱人怎都傻乎乎的呀,像我们老大那么聪明的人,却赚不到钱啊!啊——,没有天理啊——”
西门婉婷收鞭,背过手去:“那好,你先回答我,你们老大是谁?”
“张金凤。”
“我去?”西门婉婷略显诧异:“你不坚持一下吗?你这人也太不讲义气了,刚一问你,你就说了?”
“我都快被你打死啦,还要怎样?”
吕无双走了过来:“那我来问你,他们那些人哪去了?既然你们的布置已经起到效果,他们为什么不行动?”
小贼哭道:“他们已经行动了呀,而且已经得手,我也马上就要走了,却被你们打倒。”
吕无双惊诧道:“他们何时行动的?在哪?难道不是在胡同?那你们往胡同里撒钉子设绊马索干什么?”
小贼嚎哭道:“那是防金吾卫的,不是要在那里动手。”
吕无双默然。
阿良闭着眼睛,更加无语。
这小贼被折磨了个半死,第二天天刚亮,西门婉婷就把小贼丢到县里。又把昨夜录好的口供送上。小太监王当告诉县里,不允许你们说是秦王府的人逮到的,更不能说王府用刑,防止恶匪报复。
县里说,请王公公放心,这事我们办得明白。
送走西门婉婷,县令大喜过望,连忙上报京兆府。
京兆府当天就贴出告示,向全城百姓告喜:
“此次飞贼事件,从犯案伊始,就引起了本衙的高度重视,我衙张乙寿大人,得知百姓被欺,痛心疾首,心急如焚,宣誓与恶匪不共戴天,责令南北两县限期捉拿狂徒。
终于,在张乙寿大人的亲自指挥下,在万安县全体同仁的协作下,在昨天夜里,在履顺坊,经过激烈搏斗,捕获江洋大盗胡小七。为京畿安全祛除一心头大患,为全城百姓带来福祉。
这也是我朝摄政秦王的功劳,追根溯源,这是我王制定的伟大而英明的体制初见成效。我朝摄政秦王的英明决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但是,我们依然任重而道远。尚有六名案犯未能捕获。我衙做出决定,悬赏捉拿。逮捕一人,给三万;发现尸体,给五万。”
西门婉婷也看到告示,坐在车上骂道:“这帮傻子是不是搞错了。活捉给三万,发现尸体给五万?是不是玩反了吗?”
王当一笑道:“他们才不傻,这就是鼓励百姓杀人,哈哈。”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死人不会说话呀。每抓一个死人,可以消好几个悬案,提高破案率。而且送来的死人越多,府衙功劳越大。就好像当年董卓,杀百姓,枭其首,充当土匪,向朝廷邀功。”
西门婉婷想了想:“你说王爷知不知这些道道儿?”
小太监耸了耸肩:“这些事您别跟王爷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他为何不管管?”
“管啥呀,这是官场常态。大家一起演戏,骗老百姓,哄老百姓开心就行了呗,何必较真?若说了实话,百姓反而恼火,那才是玩反了。”
西门婉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道:“奇怪,这次官府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以前发现尸体,只给三千五千的,这次却给五万。”
王当不以为意地道:“您放心吧,这钱不用官府出的,一定是那帮求京兆尹销案的人出的。如果是三千五千,那才是官府出的。”
龙紫嫣道:“王当你就瞎说。求张乙寿办案,五万就够了?”
王当道:“二百万都不一定够,但那钱都是给张大人的,岂能拿来悬赏?”
……
“大哥,咱们去劫狱吧。我看到小七了,被打得不成人形啊。虽然他把我们的名字供出来,可这不能怪他呀。那样酷刑下,谁能扛得住?”
“你说什么?你要劫狱?”张金凤恶狠狠转过头来,盯着老六:“你再说一遍?”
老六缩着肩膀:“当初说好的,同生共死……”
“你想死,你自己去死。”张金凤咬着牙说:“为一个叛徒去死,你觉得值得吗?我以前确实说过同生共死,但那是为了我的好兄弟,而不是为了叛徒!被打几下就把兄弟们供出来,这样人能算是我的兄弟?哼!若是我被活捉,我宁愿被活活打死,也不能出卖我的兄弟!不就是挨打吗?我张金凤铁骨铮铮的汉子,能怕挨打?”
张金凤昨夜入室抢劫,海捞一笔,可扛着金银袋子跳墙时,不小心崴了脚。刚才他恶狠狠说了几句话,情绪有些激动,扭头就走,却忘了脚上有伤,哀嚎一声,坐到地上。
“哎呀,你个瞎眼的老六,你倒是扶着我点啊……,疼死我了……”
……
南晋嫁了一个公主到梁朝,但这件事一开始没引发舆论,因为朝廷并没有对外公布。那天见皇室给香公主准备出嫁,百姓们也不知道公主要嫁给谁。只是知道,他们的国宝级公主要嫁人了,也不知便宜了哪个龟孙儿。
香公主在南晋是很有名的,平时皇室举办国礼,各种祭祀活动,皇室出行,百姓们涌上街头来看。没人爱看司马衷那一副猥琐相,只是被国色天香的香公主吸引。
百姓不知这事也就罢了,可后来梁朝纸媒吹牛,说南晋把国宝公主送来我们秦王家里当小妾。这些文章被南晋人看到,结果引发舆情,南晋文人爆发,大骂朝廷窝囊。
有官员上书,说有可能引发大规模骚乱,但南晋朝廷认为:文人闹事,一般闹不出什么大事,他们也就是骂两天就消停了。街上碰见小偷,他们都不敢爆喝一声,还指望他们敢造反?如果他们聚众示威,就把兵放出去,弓箭上弦,只需一个冲锋,那帮文人就没影了。文人平时总嚷嚷打仗,那都是情绪宣泄,没有鸟用。真正的将帅,哪怕是战功赫赫的常胜将军,也没有爱打仗的。
很显然南晋朝廷低估了文人,文人里也有不怕死的。这不,闹大了,游行示威,而且不只是文人在游行。
怒不可遏的百姓,举着横幅,拎着武器,在紫禁城前破口大骂,怒烧*旗。禁军立刻做出反应,杀将出来,愤怒的百姓与禁军的皇城下斗殴,打得头破血流。百姓越聚越多,禁军抵挡不住,丢盔卸甲,仓皇逃窜。百姓手持棍棒刀斧,后面追击。
“哎呀我的天,吓死我了。这该死的红莲教,一定要消灭。”
南晋皇帝司马衷惊魂未定,坐在龙椅上捂着心口。
这次暴动,果然不简单,并不是文人引发的,而是红莲教激发百姓情绪,围攻紫禁城。
第一批冲出去的五百禁军,真是不堪一击,没能打过以二百红莲教徒为首的三千百姓,反而被百姓打得抱头鼠窜。更有甚者,还有人搬来梯子,要攀爬皇城。皇城上开始放箭,百姓们就换地方冲击城门。
巨大的砸门声,听得司马衷心惊肉跳,甚至准备逃离皇宫。可就在这时一员小将带领一百骑兵冲了过来。这一百骑兵犹如虎入羊群,这才把闹事的人群杀散,并活捉几名红莲教徒,审出缘由。
听说暴民退去,司马衷登上城墙看了看,被血腥的战后场面吓得抖索,回到皇宫,在龙椅上坐了一会,缓过劲儿来,道:“我还没问,那骑兵队长何人,如此骁勇,为何以前从未见过?”
庆王司马皓月道:“正是岳老将军的儿子,岳广。”
“哦…,他还在监狱里吧?”
“是的,陛下。”
“那把他放了吧,就说因他儿子有功,所以才放过他。另外,提拔岳广为金陵兵马副都督。让他换装来见我。不要穿得那么寒碜嘛。怎还打着补丁?他家是活不起了吗?”
第一零八七章 交换
唐振带兵匆匆返回,先头部队两个师兵临长安城下。
当唐离见到唐振只带两万人过来时,他没有冲出城去与唐振决战,而是站在城头,与唐振讲起了道理。
唐离说,我为家族,为你,奉献很多,我先后让给你两个师,我以为你能看到我的诚意,抛除杂念,摒弃嫌隙,从而兄弟齐心,和平共处。可没想到你得寸进尺,又在第十师做手脚,这我可就不能再让你了。
我年近五旬,你让我放下兵权,回家当长老,我倒也能接受,可是追随我多年的兄弟们,他们生里来死里去拼搏半生,最终却落得两手空空的下场,你让我于心何忍?
你要知道,八哥我十七岁参军,追随我的人中,大半年过四旬,我不能让他们这些为我和我的家族拼杀半生的人中年失业,这是对他们的最大残忍。
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还是人吗?
不因为辞退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而感到羞愧,我们唐氏,还好意思自称君子之家吗?
唐氏欠下许多抚恤金,有的**遗孀等到死,也没能等来抚恤金,可依然有很多人来投奔我们,为我们抛头颅洒热血,难道我们就这样对待他们吗?
唐振道:“八哥所言极是,我唐氏不会亏待追随我们的人。无论我们欠下多少抚恤金,也一定会还清。我已制定十年清偿计划,如今已经执行一年有余,想必大家都已见到效果。弟此次西征,又打通河西商道,和西域古道,我唐家从此收入倍增,更把握完成计划。至于八哥说的‘先后让两个师’,弟不敢苟同。祖训有言,唐氏兵权只在安国公一人手里。既然当初是我世袭爵位,那么兵权就应是我的,何来你相让一说?”
唐离吼道:“你骗得过旁人,骗不过我!唐家欠了多少钱,我心里有数。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你也还不清!我不跟你做口舌之争,我只要你立刻回到洛阳,当你的安国公去。待我老死,自然会把长安给你。可是现在,你就别想了!”
打,还是不打,唐振也很头疼。
此时的长安,早已不是当年盛唐时的长安。在四年前,这里只有二十万人,与当年百万人口的盛唐帝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可这已经是唐氏地盘上最大的城市。
熬过抗胡战争,经过三年多的发展,长安城恢复到将近三十万人,再经过两次税改,让这座古城焕发活力,颇有些欣欣向荣的势头。若在此时经历一场大战,颇有些前功尽弃的味道。
更挠头的是,唐振没钱了。
……
傍晚,秦王府,沁香小筑。
秦王悠闲模样,单手支着脑袋,倒在榻上。香妃与奴婢们耍花球,表演给秦王看。
家里每增加一个女人,都会增添新气象,尤其是香妃的到来,更是不同凡响。除了香妃的特殊身份,还有她们一群人的特殊口音和柔软性格,给秦王府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司马香带来四名宫女,凤吟,罗莲,滕娟,古颖,各个俊俏。还带来一名男生女相的小太监。据说这小太监是临时选的,而不是陪着公主一起长大的,也不知南晋此举是何意思。
苏御觉得,即便在南方人看来骄横的婆娘,在北方人看来依然是柔软的。这种感觉来自何处,不得而知,但这就是他的感受。当然喽,这只是苏御的看法,一个趣谈,当不得真。南方有南方的好,北方有北方的好,各有千秋,不必争论。
来到沁香小筑就仿佛置身南国,苏御甚至不愿意说话,破坏这里的环境氛围。
以前秦王府女眷过于铿锵,且不说唐王妃和西门侧妃那样的铁娘子,就是胆小如鼠的冯瑜,身上也是带刺儿的。那就更不用说敢于把酒杯砸向庚王妃的孔婷。
当然,南方女人也会闹矛盾,也会争斗,但她们的争斗方式与北方人不太一样。
听司马香说,南方婆娘吵架,都是隔着三丈远,跳着脚,挥手骂人,骂到口吐白沫也不动手。哪像你们北方人,动不动就薅头发扭打一团,想一想都觉得可怕。苏御说,你不要听那帮人胡说八道,我们梁朝都是文明人,不打架。
苏御话音未落,只听院外老黄破口大骂,他好像是要挊死谁。
司马香主奴吓得一缩脖,可很快她们就跑了出去,探头缩脑的向外张望。但老黄那速度,等她们跑过去,早就看不到老黄人影了。
等司马香回来,秦王略显尴尬。
司马香察言观色,为破解尴尬,与奴婢们继续耍起花球。
“殿下,能商量个事不?”
“何事?”
“王府的菜都是咸的,吃得人好难受。”
不知什么原因,司马香带来的丫鬟不像王府丫鬟那么谨小慎微,她们敢与公主开玩笑。除非把公主惹恼了,否则不知收敛。她们更好像是一群姐妹,而不是主奴。这可能是长期以来,司马香惯出的毛病。
说饭菜不好吃的,不是司马香,而是凤吟。这一幕若是被王珣见到,一个大嘴巴就扇了过来。还会说一句:不懂规矩的玩意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给你吃的就不错了,还敢挑食?
不过在苏御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当时司马香躲在凤吟身后,虽手里还玩着花球,可她却微微侧目向秦王这边偷偷窥看。苏御估计,这是司马香让凤吟说的。但她担心秦王拒绝,便让凤吟出头。
瞅她那偷偷摸摸的样子,苏御就想笑。
“那好办,与饭堂说一声便是了。”
闻言,司马香高兴起来,丢下花球,坐到秦王身边,笑嘻嘻模样甚是可人。
具体如何更换菜谱,就让唐翡去与饭堂说,苏御不操这个心,只是想着应该让林婉或者胡荣过来一趟,给凤吟这帮人说说规矩。
在沁香小筑和未来的香妃阁,他们可以继续执行南晋的规矩,但去到王妃面前,就要知道王妃的规矩。否则挨打是迟早的事。
另外他们这群人似乎还没太搞明白清化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是门阀的地盘,而不是秦王的。而且梁朝的门阀与南晋的门阀不一样,这边的门阀本质上是军阀入京参政,底气更足。
至于秦王是怎么跑到门阀里的,那就要从头说起。说起往事,滔滔不绝,香公主听得十分入迷。这才知道,原来秦王生活经历如此丰富……
“呦,原来殿下以前还是个赘婿,那样日子是怎熬过来的呀?在南晋,赘婿可是被人瞧不起的。刚成婚,就要参军三年,在军队里,连晋升的机会都没有,净干一些又脏又累的活儿。回到家里什么事都得听媳妇的,不允许说一个‘不’字,也因此被戏称为‘不郎’,其家庭地位,甚至不如管家。”
若是女子,此时应该故作可怜,可男人不同,要故作刚强,苏御拍了拍心口道:“那你就小看本相公了,相公我当赘婿时,也是洛阳城里的风流人物。追着本相公,要倒贴的女子数不过来。”
“真的麽?”
“那是当然。”
“咦~,你骗人,你都忍不住要笑了。”
就在秦王在沁香小筑玩耍时,王珣来了,她说,王妃请秦王移步正阁,有要事相商。
瞅王珣那梗着脖子,耷拉着脸的样子,还故意把“宵凤阁”说成“正阁”,宣誓她主子不可动摇的女主地位,真的够用心。
……
宵凤阁。
“打扰殿下了。”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唐王妃竟然能说出这句话,而且还是站起身微微行礼。
这也太客气了些。
突生变故,想必藏着什么求人的事,苏御也不着急,坐下道:“夫妻之间,何来打扰。有甚急事但说无妨。”
随后她把长安的情况说给苏御听,现在唐振与唐离隔城对峙,唐振有心动用雷霆手段,可又顾虑颇多,但是说来说去……
“哥哥没钱了。”
不出苏御所料,果然是有所求。
苏御没吭声。
听得风吹窗棂响,似乎还能听到她的心跳声,一阵树叶声哗啦啦闯入宵凤阁,秦王才道:“那你哥到底打不打?”
“若打,需要最少五十亿;若求和,也需要二十亿,因为……”
唐灵儿的话还没说完,秦王摆手道:“我给他一百亿,要求他速战速决,斩草除根。但他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我养兵期间,尽一切可能给我提供方便。把林崇阳给我,我要让林崇阳当梁州刺史,兼司马。从此,林崇阳是我的人,他不可以再插手。梁州的税收,可以给你们,但军政,归我了。”
“可是……”
“没有可是,汉中本来就是朝廷的,不是你们唐家的。”
第一零八八章 乱弹琴
唐振与唐离兵戈对峙,剑拔弩张。十万火急之下,唐灵儿代表家族,向朝廷借钱。沉重的家族使命,终于让她低下高傲的头颅。
可是,当一百亿现金落入她手,她又变了,恢复成往日那个不可一世的唐王妃。指望她能像个小白兔似的乖巧,只有两个字“做梦”。
通过这次利益交换,唐氏家族也做出了巨大让步。最起码他们认为是巨大让步。秦王因此获得梁州的那片洞天福地,而这为秦王的统一大业打下基础。
秦王的总总布置当中,最看重的还是火铳军。面对这些军阀,还是要在武力上战胜他们,才能让他们屈服。
一百亿可不是小数目,通过这件事,秦王在清化坊的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其实,自从恢复亲王身份开始,就没有人再轻视苏御,但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捧得如此高。
唐恂、唐宽这样的长老,见到秦王也都变得恭顺有礼。他们也都知道了秦王的长远计划。或许唐恂早就知道,那一定是唐振告诉他的。
常言说,不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只要你告诉一个人,全天下就都知道了。但这句话只适用于街巷。到了顶尖高层,每个人的肚子里都藏着很多秘密,直到死也不说。因为错说一句话,都有可能给自己或自己的利益集团带来巨大损失。
所以在高层,秘密是能得到保证的。比如后世,档案馆里封存着海量的秘密,普通百姓知道几许?
除非秦王与唐氏闹掰,那另当别论。不过从现在的形势来看,秦王与唐氏越来越紧密,已经不大可能闹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为利益共同体。而这也是孟氏和西门氏早就预料到的,所以他们绝不允许秦王登基。
“禀太后,秦王来了。”
“今天让他多等一会儿,我要换个发型。你先把皇帝抱过去吧。”
大兴皇帝一天天长大,他生于天赐十年腊月二十,今年四毛岁,二周岁。小东西越来越活泼,看他心智,随他娘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这小东西也不得病,指望他夭折,恐怕指望不上。那就必须持续控制皇宫,决不允许皇宫培养势力。
不过,苏御还是蛮喜欢这小东西。
他从小儿没爹,他还知道秦王是他父皇唯一同父同母的亲王,所以与苏御很亲近。如今他能乱跑,每次见到秦王来后殿,他都笑嘻嘻一路小跑过来,张开小手,让皇叔抱抱。
就说苏御这人,天生招孩子和小动物喜欢,说到底,还是他的爱心变成了魅力。小孩小动物见到他,觉得他这人没有威胁。这种气质是从由内而外产生的。
秦王一下子花了一百个亿,把修缮黄河水道的钱都给拨走了,这件事一定要向几位重要人物说一声。首先是贤王,其次是张云龙。至于其他人,苏御懒得去说。
虽然不说,可账目上的巨大亏空,还是被御史发现。
好几十名御史暴怒而起,怒不可遏,咆哮金銮殿。因为秦王给出的理由不能让他们信服,首先他们不支持唐振攻打长安。就算打,那也是门阀内部的事情,朝廷给他拿什么钱?
就算拿钱,需要一百亿?
也不知是哪个家伙经过一番推算,说这些钱够打十次长安。结果一石激起千层浪,御史们嚎啕大哭,说大梁朝要亡啦,就毁在摄政王赵御手里啦。云云。
秦王硬着头皮挨了三天骂,以为这阵风就过去了。可到了第四天,还有不要命的御史组团来骂,秦王忍无可忍。
拉出去,打!
一口气打了十八名御史,可这帮玩意儿是打不服的。
打完,他们还骂。
秦王实在没辙,就来找太后商量。
“都砍了吧。”
小寡妇嫌孩子吵,让孙不媚把皇帝抱走,她懒洋洋倒在榻上,不怀好意地说了一句。
值得一提的是,她刚来后殿时看起来心情不错,她换了新发型,坐在榻上,不时按按这里,拢拢那里,就好像在照镜子。可秦王没理她这茬儿,然后她就躺下了,看起来不大高兴。
她说,把那些御史都砍了,秦王冷眼盯着她。
她不知收敛,又道:“这帮御史实在是讨人厌,就应该效仿武烈皇后(陈太后),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这样朝堂就安静了。”
秦王依然冷眼。
说话时,她颇显得意,似乎是在说,本宫坐镇金銮殿时,就没有御史敢骂我。
之所以御史不骂她,是因为那三百御史都是她的人,而且她的斗争一直没停止过,那帮御史就是她豢养的一群朝堂喷子,是专门帮她吵架的。如今那三百御史都被秦王打发走了,去往各县当学政。
虽然远离朝堂,可那帮家伙还是不老实,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经常给摄政王上表,抨击各种所见所闻,牢骚满腹。
为了让自己显得开明,秦王广开言道,那帮人说什么,秦王也不往心里去。其实那奏疏秦王也不看,就是让书阁秘书看。若发现有价值的信息,记录在案。秦王挑一个下午,就能看完一个月的。
“看来你最近吃得不错。”苏御模仿曹玉簪的口气:“有点胖了。”
曹玉簪坐了起来:“此话怎讲?”
虽然太后没有实权,可她坐在帘幕后头,依然是礼仪的象征。但最近几日上朝,她像个哑巴似的坐在那里,看着秦王挨骂。
苏御甚至能想象到她在偷笑。
她才不在乎那一百亿花哪去了,或者说她明知道秦王是在偏袒唐氏,可这与她没关系。她只是想看秦王在朝堂上的窘相。
既然她还是礼仪象征,那些标榜礼仪的御史们就要给她面子。她要是能替秦王说几句,总比秦王独自面对那帮喷子强。
要知道被喷子喷的感受非常不好,如不是这样,秦王也不会来找她。
求小寡妇办事,甭指望空手套白狼。但苏御不给她钱,给她送礼物。那种卖不出去的礼物。
……
那天秦王送了什么礼物给太后,没人知道。不过那礼物很管用,从那以后,有太后为秦王开脱,御史们就消停了不少。
因为御史闹事,秦王做了一下总结,也可以说是事后反省。张密还在外头追捕狂徒,半个月没回来。如果张指挥使在京城的话,这帮御史也不至于如此嚣张。
既然张密很好用,为何不再培养一个张密呢?
于是苏御在家里物色人选,可是选来选取,也选不出张密那么狠的人。
张阎王的狠,是由内而外的狠,这种人首先是对自己够狠,而其他人照比他差远了。
苏御认识的人当中,唯一能与他相媲美的,只有花听风。
可是花听风这小子不知跑哪去了,好久没有联系。
其实御史的事只是个小插曲,他们再怎么闹腾,只要没有强有力的幕后操纵者,都不会搞出什么大明堂来。现在让秦王恼火的还是关内道的战事。
也不知赵权是怎么搞的,把一场歼灭战打成了拉锯战,又把拉锯战打成了阻击战,从最近一封战报来看,他又开始打保卫战了。
他带领残兵孤守银州,再无出城之力。
三万正规玄甲军,其中还包括全骑兵第七师,他是怎么被狼山军打败的,又怎么被围在城中的,真是让秦王百思不得其解。更可恨的,这小子还在向朝廷逞能,说自己能挺得住,不需要任何人支援。
所谓的不要支援,指的是不要张云龙和赵御的支援。因为还有三个师,正从莫州赶来。而这三个师是他的部队。由于距离远,那三个师全速前进,还需要十天才能到银州。
那么问题来了,赵权带着主力和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将都打不过匪军,劳师远征的莫州军就一定能赢吗?
如果莫州军再输了,这六个师的装备都落到匪军手里,那可就麻烦大了。
现在唐家正在内斗,他们可没精力帮着玄甲军打匪军。而一开始赵权打得好算盘,以为把匪军赶去兰州,唐家不想打也得打。可从现在形势看来,唐家是真的不能打了。兰州祁东阳已经向长安靠拢,兰州是空的。
如果这时候匪军杀去兰州……
“乱弹琴!”秦王将手中战报摔在案上:“不能再让他们这样胡闹下去,我不管他们能不能挺得住,援军还是要去的。传我军令,让诛邪克第八师、韩坚第十一师过潼关,伺机行事。有什么情况,不必向我汇报,现场直接做决定。告诉诛邪克韩坚,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不听赵权指挥就行。”
由于战争没能在预定时间内完成,而匪军的作乱面积加大,国库眼瞅着见底了。
幸亏香公主带来的嫁妆钱还没发下去,秦王去找贤王商量,这钱先不发。贤王说,这些事你自己决定,不必告诉我。你看,你都把鱼给吓跑了。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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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九章 派头十足
如果一个人心理素质不过硬,当上摄政王容易疯掉。
因为每天听说的事,都是千奇百怪,奇到变态的程度,怪到感觉世间有鬼的程度;每天看到的奏折里提出的请求,都是十万火急,就好像不赶快给个答复,当地百姓都会死了一样。
可是说来说去,其实都离不开一个“钱”字。只要钱到位,很多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奇不见了,怪不见了,百姓也不用死了。
“但凡是下面好解决的问题,也不会写折子到六部,六部更不会送来王殿。是这样吗?”
秦王把手中奏折丢到一旁,笑了笑说:“不能小瞧县令,如果不考虑身份背景,工作效率高的县令完全可以直接调来六部当侍郎。”
秦王的这两句话,让下面坐着的六部十二名侍郎头顶冒汗,显然这是秦王对侍郎们的工作表示不满。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把话说得太透彻,以后这种骗钱的折子,侍郎们自己解决,不要再送到王殿来。
如果秦王一直不表示一下,这帮官员就会继续欺负秦王傻。
就是这样,如果一个领导不够聪明,下属们就会欺骗领导;如果一个领导不够强硬,下属就敢对领导吹胡子瞪眼。
领导和下属也是一对冤家,既要布恩,也要立威,就好像对付女人一样。
“殿下,‘天道酬勤’牌匾挂在哪?”
侍郎们灰头土脸的走了,锦衣婢林娟笑盈盈的走过来问。
“就挂在秘书大厅里。”
秦王很喜欢“天道酬勤”这四个字,但他自己却不相信天道酬勤。或者说,在他这个道家看来,天道本来就是不能说的。不是不敢说,而是说不出来。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
把牌匾挂在那里,就是给别人看的。因为有很多人相信这个。可在苏御看来,这是一个伪命题。勤劳,只能保证生活底线,其它的它保证不了。
有的人不勤劳就会饿死,他们不勤劳行吗?再看那些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人,有几个勤劳?不排除有冯钊唐灵儿那样的劳动模范,但大部分人,不是他们这样的。
比如京兆府,且不说那些品秩在身的官员,就是凝眉瞪目的小吏,现在都不干活了。他们会花钱雇胥吏,就是那种没有品秩的刀笔吏,有事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办好了,是在编小吏的功劳;办不好,是胥吏的错。
这简直是太妙了,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好办法,应该把他当祖师爷供奉起来。立碑立传,给他建庙。
“殿下知不知这些道道儿吗?”西门婉婷听说一些事,正义感爆发,跑来王殿问秦王。
“你猜我知不知道?”
“你不知道。”
“你猜对了,我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你知道?”
“你又猜对了,我知道。”
既然摄政王明知道这些事,他为什么不管?
因为赵御认为,刁民比吏多,而且多很多。刁民之所以看不上那些小吏,是因为他们嫉妒小吏的权力,却爱而不得,故而心生怨恨。把民怨控制在那个水平,是朝廷能够接受的。
可西门婉婷不能接受,这不,她又有新目标了,她要整治京兆府“吏容”。小吏治理街巷,她要治理“吏容”,真是吃饱了撑的。不过她想干什么,苏御也不拦着她,让她折腾去。如果憋在家里,不知道会憋出什么事来。
至于作乱的七小剑,自从折了一剑之后,就没影了。后来听说韩氏财阀的一位小姐家被抢了三千多万。苏御因此预测,那帮人十年之内不会再回来。当然,这只是个预测。或许他们五年就把钱花光,还会来洛阳“淘金”。
像这种小事,秦王是不会亲自过问的,如果真的被京兆府上报到王殿,也会被秦王一挥袖子,送到庚王府去。
……
最近欧阳镜迷恋上佛法,经常去大相国寺与那些得道高僧辩论。
经过辩论才知道,难怪明德大法师能当上方丈,原来他是最能辩的一个人。
可欧阳镜不服他,欧阳镜认为,自己之所以辩输,不是因为能力不行,而是因为读过的佛经太少。于是他跑去艺馆,搂着一名艺人,一本正经地阅读佛经。忽而觉得我佛说得很有道理,满意地点点头。
这本经书读完了,也就没有了。厚厚的一箱子经书,丢在艺馆里,他挥舞大袖来到秦王府。与秦王高谈阔论起来,给苏御一种感觉,他要把秦王拉进佛门。
可苏御对各种教派的态度一直都是不排斥也不深信。
因为苏御认为自己是道家,而道家不是排外的,但却有着自己的核心观念——你们说得都对,你们坚持下去,是会成功的,也是会失败的;你们说得都不对,你们坚持下去,是会失败的,也是会成功的。
这好像是和稀泥,其实不然。能懂自然懂,不懂就好比看天书。让西方人看到这些,一定会破口大骂,这是什么狗屁东西,讲不通的,所以东方没有哲学。
所谓哲学,也就是形而上学。不知道是从哪个番邦传过来“哲学”这两个字,真的很不怎么样。非要把一个简单的东西,弄得抽象,就好像这样显得高级。
其实拉屎拉得好,也需要这东西。告诉自己要稳稳当当屏气凝神的拉,这种意念也是形而上的范畴。而且很亲民,很实用。因为拉得用力过猛,或者磨磨唧唧,都是容易出问题的。
形而上,就在每个人的心里。但并不是说自己研究得很深,就能成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相反,像欧阳镜这样进入痴迷的状态,就很不好。因为在正常人看来,他已经不正常。他不是在利用形而上,而是被形而上控制。所以神神道道,五迷三道。
“好了,别再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
“殿下,不可执着呀!”
“可你却很执着。”苏御摆了摆手,不再跟他聊这些奇奇怪怪的话题,而是道:“香妃说想见见你。”
“香妃缘何想见微臣?”
“因为你的闺女与她长得很像,她很好奇你会不会与她的父皇长得很像。可惜小乔的生母已经不在人世,否则她也想见一见。”
“佛说世间有缘,这可真是缘分啊。既然香妃娘娘有此雅兴,微臣当然要去见见。”
其实司马香与欧阳镜早就见过面,只是那时候香妃没注意那个举着铜锣的礼官太监。
当司马香知道他就是小乔父亲时,有些失望,因为欧阳镜与她的父皇长得不像。值得一提的是,上一任南晋皇帝长得非常好。为什么生出一个猥琐的司马衷来,那就不知道了。
“欧阳先生长得倒也是上流,只是与父皇不像。不知乔妃母亲是甚样子,可惜看不到了。”
“香妃不必遗憾,微臣家里有亡妻画像,让微臣取来,供香妃一观。”
“呦,那可太好了。”
欧阳镜屁颠屁颠把小乔母亲的画像取来,司马香看过之后眼眶湿润,言说,果然与母后有七分相似。
这时苏御突然想起欧阳小婵的一句话……
欧阳镜的父亲长得也很好……
欧阳镜父亲的画像,好像也在欧阳镜家里……
要不……
苏御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欧阳镜是一个很灵的人,或许他心里也犯嘀咕,但他却没表现出来。直到离开秦王府,他才叹了口气。不过他没去见小乔,而是披上袈裟,去找明德大法师辩论去了。
看着欧阳镜的背影,苏御一阵唏嘘,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凄凉。
“禀殿下,好消息,好消息呀。娘娘有好消息要告诉殿下,请殿下移步正阁。”
王珣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看样子她知道是什么好消息,可她却不说,非要让王妃亲口说。
苏御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现在对于唐家,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呢?不外乎长安问题解决了。上楼也只是听唐灵儿来说说是怎么解决的。
王妃脸上难掩一丝喜色,端坐榻上,派头十足。
以前她派头就很大,如今又白又胖,派头就更大了。
“八哥(唐离)投降了。因为哥哥(唐振)开出五十亿的条件,满足八哥及其部下所有要求。要我说,八哥也是一代豪杰。他没为自己要一个铜子儿,都是给战死的**家属要钱,也给那些为唐氏立下汗马功劳的人要钱。”
苏御点点头,但没对唐离做出任何评价。
随后二人愉快交谈几句,忽而苏御眉毛一挑:“剩五十亿,当如何处置?”
唐灵儿目光一斜:“哥哥说了,殿下提出的要求,唐家都会满足。”
苏御笑了笑:“现在银州战况吃紧,狼匪四处乱窜,唐家需要防范兰州被偷袭。若有可能我希望兰州军能在西路策应赵权,与神策军合围匪军。”
“这件事我不能做主,但我可以建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