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太狡猾
凤凰儿一行人回到正厅,演奏已经接近尾声。
见慕容晓芙和慕容云萝已经回席,慕容离亭笑道:“今日我是开场,合该雁声兄收场才是。”
韩雁声朗声道:“唐玄宗昔日曾云,羯鼓乃八音之领袖,诸乐皆不可与之相比。今日在下便以一曲《凤鸣》为贺,预祝此次两国和谈顺利圆满。”
很快便有下人把一面羯鼓搬到了正厅中央。
一身白衣的韩雁声执起鼓杖,正厅中瞬时响起了一阵急切而嘈杂的鼓点。
他的相貌本来生得极其斯文俊秀,天生就适合抚琴吹箫。
然而今日如此热情而激烈的演奏,却让他平添了一股阳刚之气,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在座的大宋贵女们,原本就大部分都对他有好感,此时更添痴迷。
剩下一小部分对他无意的,包括凤凰儿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美已经到了极致。
左未晞轻声赞道:“唐玄宗时的宰相宋璟也善击羯鼓,他曾以‘头如青山峰,手如白雨点’来形容击鼓能手。从前我总是理解不了这两句话,今日也算是开眼了。”
慕悦儿收回视线小声嘀咕道:“箜姐姐,你说雁声世子是不是太那个了。”
凤凰儿笑道:“你觉得他不该再这么刻意地表现自己,是么?”
“他原先就已经够吸引人的了,听说到哪儿都有女孩子围追堵截,今日又……他是嫌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你该不会觉得他是故意的吧?”
“故不故意我不知道,就是觉得他……反正我觉得他应该像离亭世子那样收敛一些才好。”
左未晞笑道:“难为你小小年纪操那么多的心。”
慕悦儿嘟了嘟嘴:“难道我说错了?”
凤凰儿耐心解释道:“今日名义上是离亭世子的东道,其实所有的人还是冲着雁声世子来的。所以离亭世子并不想出这个风头,而是选择了一曲朴实无华的《迎春》。
不仅如此,他还借机把慕容晓芙给带了出来,把风头让给她了一多半。
而雁声世子不同,他今日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大宋。所以他才会选择用羯鼓演奏《凤鸣》,虽是预祝两国和谈顺利,其实更是期盼大宋如凤鸣九天,直上云霄。”
慕悦儿抿了抿嘴:“是我误会雁声世子了。”
左未晞捏了捏她的圆脸:“你误会他倒是不打紧,在座的这些贵女们误会了才是大麻烦,雁声世子恐怕又有好一阵不得闲了。”
曲终人未散,正厅里所有人依慕容离亭的邀请去了桃林参加午宴。
直到申时末,贵客们才乘坐马车离开了韩家别苑。
同韩雁声辞行后,慕容离亭和两位燕国贵女准备返京。
慕容云萝又累又困,上了自己的马车便躺在小榻上沉沉睡去。
满腹心事的慕容晓芙则把慕容离亭请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慕容离亭刚一坐稳,慕容晓芙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详细对他说了一遍。
“……阿离,司徒六姑娘手里有《秋风》的原曲。我本想向她讨要的,但又觉得此事似有些蹊跷,还是交给你来处理最妥当。”
听完她的话,慕容离亭并未吃惊,只是一双浓眉紧锁,整个人倚在了车壁上久久不发一言。
“阿离?”慕容晓芙轻唤了一声。
“晓芙姐,司徒淑妃曾经是昭惠太子的良娣,她在东宫守了十五年,手里有《秋风》的曲谱不足为奇。”
“我知道,司徒家从哪儿得来的曲谱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该怎么把曲谱弄一份带回大燕。”
“晓芙姐,大燕没有几个人对那曲谱感兴趣。”
“可你感兴趣不是么?”
慕容离亭苦笑道:“晓芙姐,如今你要想的不该是这个,过几日和谈有了结果,大宋皇帝便会举行国宴。你很快便会进宫……”
“这不矛盾。曲谱本不是什么要紧物件儿,我看那司徒六姑娘虽然很聪明,但心性十分纯良,只要咱们求上门去,她定然不会拒绝的。”
“心性纯良?”慕容离亭呵呵笑了起来。
“阿离?”
“晓芙姐,你被她设计了。”
“你的意思是今日的事情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
“**不离十。”
“那她的目的何在?”
“目的嘛……我暂时不好胡乱猜测,但她以《秋风》为饵,要钓的大鱼却不是你,而是我。”
“既如此,那曲谱你还要么?
慕容离笑道:“当然,有人把我想了十几年的东西送上门来,却之不恭啊。”
慕容晓芙面色有些焦虑:“阿离,听你这么一说,那司徒六姑娘实在是太狡猾,竟把我都蒙蔽了。万一……你别忘了她是谁的外孙女。
如今咱们大燕最大的倚仗便是楚王伯,你可千万不能大意了。”
慕容离亭安抚道:“晓芙姐放心,这件事情应该不会同国事沾边。”
“为何?”慕容晓芙觉得自己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正月时我曾暗中尾随过阮家一行人,虽然只是很短的时日,但也能看出阮大猷对这个唯一的外孙女是非常疼爱的。
就算他想要刺探大燕军情,也绝对用不到司徒六姑娘头上。”
慕容晓芙想了想:“你的话不无道理,但也要谨慎行事。”
“我会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现下首要的事情是和谈,至于曲谱,我会抽空邀约她。”
“阿离,我觉得你不应该主动。”
“晓芙姐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觉得这件事情上着急的人是她。”
“是,既然她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设计,那就说明她的事情非常重要而且紧急,你应该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晓芙姐,我主动邀约本就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我为何不成全了她?最难辜负美人恩,更何况还是个聪明狡猾的小美人。”
“阿离——”
慕容晓芙越发焦急了。
阿离从来不是个轻浮的男子,几时从他嘴里听过这样的话?
男人都是自大自负的,向来都看不起女子,觉得女子不配做他们的对手。
可事实上从古至今,有多少所谓的英雄败于柔弱女子之手。
她不希望阿离步那些所谓“英雄”的后尘。
慕容离亭笑道:“不想这些了,晓芙姐觉得雁声世子今日那一曲如何?”
第一百零八章 解疑惑
进了南城门,凤凰儿同左未晞和慕悦儿才算是分开了。
走到自己的马车旁,她停下脚步看着赵重熙。
赵重熙神色十分坦然,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反倒是一旁的史可奈有些小紧张。
他小声道:“姑娘,时辰不早了,三爷和夫人肯定还等着您用晚饭呢。”
凤凰儿看了他一眼,嘴角弯了弯:“阿福今日做得很好。”
赵重熙躬身道:“姑娘谬赞,都是小的应当做的。”
“遇见什么不该遇见的人和事了么?”
“未曾。”
凤凰儿笑得更甜了:“走吧,咱们回府。”
春桃和思晗被她笑得心里直发毛,也清楚姑娘肯定是为了断弦的事情。
但任凭她们怎么想,也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是阿福做的。
完全没有理由嘛!
姑娘是阿福的主子,破坏了主子的计划,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一旦事发,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他。
阿福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马车一路畅行,半个时辰后回到了成国公府。
换过一身家常衣裳,凤凰儿去了琴瑟居。
阮棉棉果然已经让厨房备好了晚饭,司徒曜却不见踪影。
凤凰儿有些好奇道:“娘,父亲呢?”
自从她们回府之后,一家人每天都是一起用晚饭。
虽然嘴上都不说,但母女二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件事。
今日突然缺了一个人,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一点点的不适应。
阮棉棉懒洋洋道:“一早就派梧桐回来传话,说今晚要契丹使团的人要请他吃饭,让咱们别等他了。”
一听是契丹使团的人请吃饭,凤凰儿心里瞬间就有了数。
渣爹这一次行事真是干脆爽利,才几日的工夫,美酒美人都已经就位。
如若不然,那契丹人为何会请他吃饭?
只盼着他别被自己送出去的美酒醉倒。
至于美人么……渣爹自己就是个大大的美人,应该不会轻易被迷倒才是。
母女二人食欲都不算好,简单吃了几口也就罢了。
阮棉棉简单询问了几句今日桃花宴上的事情,两人各自回房不提。
回到润心园,凤凰儿洗漱后便躺在了床上。
见屋里伺候的人是春桃,凤凰儿笑道:“我记得今日不该姐姐值夜的。”
春桃替她把被子盖好,这才道:“容云还没有痊愈,红翡的腿也没有恢复,思晗昨晚才刚值过夜,还是我来伺候姑娘最合适。”
凤凰儿笑道:“姐姐也累了一日,不用管我了,去外间躺着吧。”
春桃却没有听她的话,而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姑娘,奴婢有些话想要问您。”
凤凰儿能猜出她想要问什么,笑道:“姐姐有什么话就说吧。”
“姑娘,按说您是奴婢的主子,主子不管吩咐什么事,做奴婢的人都应该毫不犹豫地去做。
可这一次奴婢实在是……您究竟想要做甚?”
凤凰儿道:“是我不好,让姐姐为难了。”
“不,姑娘,奴婢并没有什么为难的。
自从大将军夫人挑中奴婢到您身边伺候,您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
说句不敬的话,如今就算是大将军夫人吩咐奴婢去做的事儿,只要您不愿意,奴婢也绝不会去做。”
凤凰儿心下暗叹,又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可她要做的事情牵扯太多,该怎么同春桃解释呢?
想了想才道:“春桃姐姐,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最近之所以让你们做这么多的事,是因为我想要尽快去一趟燕国。”
“啊?”春桃的下巴险些收不回去。
“姑娘,你究竟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儿,能对奴婢说一说么?”
“没有什么麻烦事,就是想去燕国瞧一瞧。”
“可……燕国距离宋京这么遥远,两国之间又是这么个情况,您如何能去得了?
别的暂且不提,没有燕国的文牒,您连燕国大门都进不去。”
“我知道啊,所以今日才折腾了这么半天。”
“您的意思是想找那两位燕国贵女帮忙?”
凤凰儿笑了笑,春桃姐其实还是很聪明的,句句皆说在点子上。
“我的确是想找她们帮忙,她们都是燕国的宗室贵女,这点事情不算什么。”
“这……可您今日什么都没有说啊?”
“我之前都不认识她们,这么重要的事情如何开口?”
春桃一拍脑门儿:“奴婢脑子都有些木了,竟连最基本的人情往来都忘得一干二净。”
凤凰儿笑道:“毕竟是求人办事,我总不好狮子大开口。
即便能够成行,估计也不能多带人。姐姐便好生留在家里,替我把润心园打理好。”
“那可不成,姑娘自小娇养,怎能一个丫鬟都不带独自出行?”
“姐姐放心,明面儿上的人不能带,暗里我会让夜枭带足人手护卫,绝对不会出事的。”
春桃依旧不肯松口:“夜枭他们是一群五大三粗的男子,连自己个儿的生活都照应不好,如何能伺候姑娘?
还有,他们毕竟不能随时待在姑娘身边,万一出事儿如何来得及?”
“出门在外还说什么伺候,姐姐放心,我一个人能行的。”
“那三爷和二姑奶奶,您打算怎同他们解释?
还有大将军那边,要是让他知晓您一个人往燕国那边跑,还不定发多大火呢!”
“你放心,不告而别那种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父亲和娘这边我会亲自同他们解释,外祖父那边……只能暂时瞒着了。”
春桃见劝不动她也只好作罢。
“姑娘再好好想想,奴婢反正是不太赞同的。”
凤凰儿笑了笑:“你明日让人通知夜枭过来一趟,我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做。”
“是,姑娘。”
“你先下去歇着吧,这几日真是累坏了。接下来咱们还有许多硬仗要打,半点差池都不能有。”
“那姑娘您早些休息。”春桃站起身替凤凰儿放下帐帘,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凤凰儿轻轻合上眼睛。
这一趟困难肯定会有,但危险却未必。
一切就看慕容离亭对《秋风》有多上心。
当然,一曲《秋风》还是显得简薄了。
只要慕容离亭能够帮她完成夙愿,她还有重礼相赠。
第一百零九章 爽约了
第二日傍晚,夜枭准时出现在润心园的书房中。
凤凰儿把十二个沉甸甸的信封交给他:“夜枭,这是十二封非常重要的信件,你替我收好。”
“是。”夜枭伸手接过信封。
凤凰儿又道:“大宋京城通往燕国京城,沿途一共有好几十座城池,我挑选了其中十二座。
城池的名字我已经写在信封上了。
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会让人给你传信。
届时你留下几个人在我周围暗中护卫,你带着这些信件提前去这些城池等候。
每到一座城池,你就暗中把相应的信件交到我手中,直到抵达燕京为止。”
夜枭再一次应道:“是。”
凤凰儿见他完全不像是心存疑惑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么?”
这可是去燕国欸,这位夜枭大哥居然连问都不问就准备出发了!
夜枭道:“从大将军把属下等人交与姑娘那一日起,姑娘便是属下们唯一的主子。
您怎么吩咐,属下们就怎么做,不需要有任何的质疑。”
凤凰儿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想了想又道:“夜骦如今还在燕国么?”
“是,姑娘没有新的指令,他是绝不会离开的。”
“好吧,你让人给他传个信,让他在燕国那边做好准备,我们很快就会去同他汇合。”
“是。”
“那你先回护国公府,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定好出发的日子后让人通知你。”
夜枭抱了抱拳,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凰儿重重坐在椅子上,伸手按了按眉心。
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离亭世子那一股东风。
因为有渣爹,两国和谈的进度她一清二楚。
想来再过三四日,大宋皇帝便会举行国宴了。
如果慕容离亭还想要曲谱,势必会在这三四日间邀约她见面。
只要一见面,去大燕的日子便能敲定下来。
接下来她要劝说棉棉姐和渣爹同意她出行,还有左姐姐和悦儿那边也要解释。
还有盛姐姐……
想起盛迎岚,她忙提高声音道:“春桃姐姐进来一下。”
很快春桃就推门走进了进来:“姑娘有何吩咐?”
凤凰儿道:“前些日子在田庄里,我和左姐姐盛姐姐还有悦儿商量好打算开一家胭脂香料铺子。
想来这几日盛姐姐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你替我备好一万银票,等她那边弄好了就把银票交给左姐姐。”
春桃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
等待的日子总是让人非常煎熬。
两日后,凤凰儿终于收到了来自慕容离亭的邀约。
把豆绿色的请柬紧紧捏在手中,凤凰儿险些流下泪来。
透过这一张小小的请柬,她似乎已经看见了父王为她修建的凤凰台。
第二日凤凰儿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清爽之后便带着春桃出发了。
当然,替她赶车的依旧是她的小护卫阿福。
慕容离亭邀约凤凰儿见面的地方既不神秘也不雅致,正是她初到大宋时便去过的东街茶坊。
东街茶坊附近依旧是老样子。
姜家胡饼老店门口依旧堆满了各色胡饼,那些正在吃饼的百姓依旧连白水都不喝一口,让人看着噎得慌。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分毫的改变,她却再不是那个第一次出门,第一次逛街,第一次在外用早饭的女孩子。
“姑娘,您里边儿请。”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凤凰儿的思绪。
她凝神一看,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不仅地方没变,吃食没变,连招待她的跑堂小二哥都没有变。
她清楚记得这位替她和棉棉姐寻过烤羊腿的小二哥名字叫做丁三儿。
丁三儿每日要面对那么多的客人,哪里还记得半年多前来这里用过早饭的女客。
他只觉得这小姑娘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尤其是方才她冲着自己这么一笑,简直让他都快站不稳了。
丁三儿原本十分伶俐的口齿也变得有点结巴。
“姑……姑娘,楼……楼上……有……有雅间,您……”
站在凤凰儿身后的赵重熙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听得扭曲了。
他忍不住开口道:“还不头前带路!”
“哦,哦……”丁三儿一张脸涨得通红,忙把一行人带到了二楼最大的雅间。
凤凰儿随意点了几样点心,便把丁三儿给打发走了。
见丁三儿已经走远,凤他吩咐道:“阿福,待会儿离亭世子到了,你就去楼下大堂里盯着,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姑娘是觉得这茶坊有问题么?”
“上次我和娘来这里用早饭,二伯莫名其妙让人送了一份一品居的烤羊腿过来,所以我怀疑这两处都是他的产业。”
赵重熙自然知晓司徒明夫妻二人是什么玩意儿,忙应道:“是,小的一定不让可疑的人靠近雅间半步。”
嘴里应着,他心里不免又生出一些感慨。
最初同司徒箜相识的时候,他只觉得她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子。
熟悉一点之后,他依旧觉得她温柔善良,但也意识到了她有多聪明。
再后来……
具体一点说是被她一脚踹下河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司徒箜心地还是善良的,但她绝对和温柔扯不上关系。
至于说聪明。
这姑娘岂止是聪明这么简单,她简直就是个……
“阿福,吃些点心吧。”凤凰儿见他似乎在发呆,便把桌上的点心全都推到他的面前。
赵重熙刚想客气一番,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他冲凤凰儿抱歉地笑了笑,站起身把门打开。
只见一名同他年纪相仿,穿着也相仿的少年冲他笑了笑:“请问司徒六姑娘在么?”
赵重熙道:“你是……”
那少年忙道:“我是离亭世子的小厮阿宾,是我们世子爷让我来给司徒六姑娘捎个话的。”
“阿福,让他进来吧。”雅间内传出了凤凰儿的声音。
赵重熙带着阿宾走了进去。
“小的见过司徒六姑娘。”阿宾十分恭敬地施了一礼。
凤凰儿见来人不是慕容离亭,心中略有些不快。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道:“你们世子爷这是爽约了么?”
阿宾忙道:“回司徒六姑娘,我们世子爷今日一早就打算到东街茶坊来等您的,只是才刚走出会同馆的大门就被叫了回去。”
凤凰儿疑惑道:“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第一百一十章 悔不该
阿宾本就是来替慕容离亭解释爽约一事的。
见凤凰儿问得急,他忙道:“契丹人无礼,同潘大人起了冲突,所以我们世子爷回去解决此事了。”
潘大人?!
凤凰儿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涩然:“你说的是燕国使团的正使潘伦潘大人?”
阿宾应道:“正是。”
凤凰儿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利用契丹人对付潘伦,本是她替渣爹出的主意。
没想到渣爹的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顺利到耽误了她的大事!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坏人果然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只能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那……事态严重么,会不会对和谈有影响?”
此次冲突的详情,阿宾本不想同司徒六姑娘说得太仔细。
毕竟她是个女孩子,而且这件事情虽然发生在宋国,却真正和宋国没有任何关系。
然,他本就是来替主子给人道歉的,不好得罪司徒六姑娘。
他只好耐下性子道:“听说此事后,世子爷立刻就把小的遣了出来,所以并未亲眼所见。
但小的隐约听人说潘大人把一名契丹官员的头给打破了,他自个儿也折了一条胳膊。
不仅如此,双方还有好些护卫都卷入了此次冲突,所以我们世子爷才不得不亲自过去处理。
至于会否对此次和谈造成影响,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凤凰儿点点头:“离亭世子乃是副使,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阿宾又道:“我们世子爷说了,同姑娘的会面是已经定下的。今日爽约实属无奈,下一次会面的时间和地点都由姑娘挑选,他定然准时赴约。”
凤凰儿想了想:“那便明日未时,城西五味楼。”
“是,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凤凰儿又道:“想来离亭世子身边也离不得你,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阿宾行了个礼告辞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凤凰儿重重叹了口气。
春桃温声劝道:“姑娘莫要着急,不过就是晚了一日,不打紧的。”
凤凰儿点点头:“姐姐说的是。”
赵重熙最近虽然帮着凤凰儿做了许多事,但比起知晓她一半计划的春桃,他真是搞不懂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莫非真的是看上那慕容离亭了?
他很快又把这想法否定了。
司徒箜不仅聪明,她还是个头脑非常清醒的人。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她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寻常贵女们惯有的毛病,在她身上向来难觅踪迹。
慕容离亭再出众,他也是燕国战神慕容绯的儿子。
而司徒箜不仅是燕国叛臣司徒家的姑娘,还是阮大将军的外孙女。
他们两人之间隔着国仇家恨,司徒箜绝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那么,她为何一定要同慕容离亭单独会面呢?
却听春桃又道:“姑娘,五味楼还没有正式开张,您……”
凤凰儿笑道:“正是要没开张的才好,盛四爷的地盘,都是咱们信得过的人。
酒楼没有客人才清静,比在这人来人往的东街茶坊好多了。”
春桃道:“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姑娘要不要去五味楼那边知会一声?”
“自然是要去的。”凤凰儿指了指桌上的点心:“既然点了就不要浪费,咱们吃过点心再去。”
赵重熙和春桃不好拒绝,只好坐了下来。
半个多时辰后,她们来到了五味楼。
虽然距离开张还有半个月,但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跑堂的人不认识凤凰儿,李掌柜却是在汾州时同她见过一面的。
把来意告知跑堂的小二哥后,他很快就把李掌柜请了过来。
李掌柜知晓司徒三夫人是他们酒楼在京城的倚靠。
她的女儿他哪里敢怠慢,忙把凤凰儿等人请到了五味楼最大的雅间里。
甫一坐定,凤凰儿便笑道:“李掌柜,盛四爷今日没到酒楼来么?”
李掌柜道:“四爷一早就去货栈了,那边过两日便要开张了,事情多得很。
如果您着急寻他,小的这便派人去请。”
货栈的事情凤凰儿听阮棉棉和盛迎岚都说过,她笑道:“我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找你也是一样的。”
遂把明日想在这里会客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她说的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李掌柜笑道:“姑娘放心,明日未时,还是在这雅间里,小的一定替您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凤凰儿对他表示了感谢,同赵重熙和春桃一起告辞离去。
等三人回到成国公府,午时都已经过了。
凤凰儿嘱咐了赵重熙几句,带着春桃直接去了琴瑟居。
然而,刚走到琴瑟居门口,就听见阮棉棉正在数落司徒曜。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怎的每次都只会这样?
你说说看,自从去年年底你回京述职到现在,这一招你用多少回了?
别以为我人不在京城就什么都不知道,带着乌青的眼圈去面圣的人是不是你,司徒三爷?”
司徒曜大约是疼得狠了,声音都有些嘶哑:“夫人就别打趣了,还是先把药给我取来……”
凤凰儿瞬间了然。
合着今日会同馆那一场冲突,渣爹居然也在场?
不仅在场,为了报复姓潘的,他居然还用了苦肉计?
凤凰儿看着春桃:“姐姐还是别进去了,我去瞧瞧。”
“是。”春桃退了下去。
凤凰儿伸出手指轻轻一推虚掩着的门,缓步走了进去。
“娘,父亲这是怎么了?”
阮棉棉转过头看着她:“你不是说要吃过午饭才回来的么,怎的这么早?”
凤凰儿道:“外面的饭菜没有家里的合口,所以就回来了。”
去大燕的事情她还没有同棉棉姐摊牌,所以暂时还是不提了。
阮棉棉指着司徒曜道:“你来瞧瞧,真是烦人!”
凤凰儿想笑不敢笑,紧走了两步来到司徒曜身边。
只见他左边胳膊上有一条三四寸长的伤口,倒也不算太深。
只是他的皮肤太过白皙细腻,看起来有些瘆人。
凤凰儿觉得自己很能理解棉棉姐为什么会用“烦人”这个词。
因为渣爹实在是太容易受伤了。
她们见面不过两个月而已,这都多少次了?
而且,就在自己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渣爹的表情……
竟像是在撒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针锋对
凤凰儿未曾经历过男女情爱,也从未见过寻常的夫妻私底下是怎么相处的。
但在她看来,男子向女子撒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渣爹难道还嫌棉棉姐不够讨厌他么?
难道他以为撒一下娇,棉棉姐就会接受他?
而且,之前在门外的时候,她还以为司徒曜是疼得狠了所以嗓音才变得有些嘶哑。
没想到他的伤……
三四寸长不算深的伤口,又能疼得到哪儿去,也值当在妻子面前撒娇?
司徒曜见女儿来了,面部表情立刻恢复了正常。
凤凰儿在他身侧坐下:“娘方才说得很对,您为何每次都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司徒曜叹道:“箜儿,爹爹也不想的,只是有些时候想要达到的目的太多,一点都不损失是不可能的。”
凤凰儿挑眉:“契丹人和姓潘的不是打起来了么,莫非您……”
“箜儿居然已经知晓了今日一早发生在会同馆的事情?”
“父亲花了那么多心思设计,自然是要在同燕国签署合约之前见到效果。
会同馆里的冲突迟早都会有,早晚而已。
父亲还是同我说一说当时的情形吧。”
司徒曜只好道:“正如你那一日所言,潘家乃是将门,潘伦虽是文官却是个急脾气。
他本就深恨契丹人,如何受得了那些契丹人每日歌舞饮宴?
偏那契丹人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一来二去两人就对上了。”
至于今日具体是怎么冲突的,司徒三爷觉得还是不要学给女儿听了。
太粗鲁,太惨烈……
其实凤凰儿对会同馆冲突的细节也不感兴趣,她轻笑道:“如此一来,宋燕两国的合约条款恐怕又要修改了。”
司徒曜道:“如果不是慕容离亭处事圆滑,此次潘伦栽的跟头会更大。”
凤凰儿的心情瞬间好转了许多。
听渣爹话里的意思,今日的冲突基本算是解决了。
解决之后慕容离亭才有机会去管其他事。
希望明日他能够准时赴约……
阮棉棉见两人说得投契,笑道:“你们两个光说话肚子就饱了,不打算吃饭了么?”
凤凰儿在东街茶坊用过点心,一点也没觉出饿。
但方才已经说过家里饭菜合口的话,她只能笑道:“那我去吩咐厨娘们摆饭。”
说着就站起身走出了正房。
“你呢?”阮棉棉瞥了司徒曜一眼。
司徒曜不敢撒娇了,赶紧站起来把高高卷起的袖子放下:“夫人,我们去用饭。”
※※※※
第二日未时,凤凰儿和赵重熙春桃准时出现在五味楼最大的雅间。
今日慕容离亭信守承诺,提前一刻钟便到了。
大约是不想引人注意,他今日穿了一身普通的青衫,除了一根成色一般的青玉簪子,周身上下没有任何饰品。
然而,即便是这般简素的装扮,在窗边负手而立的慕容离亭,依旧足够吸引人。
凤凰儿示意赵重熙和春桃在外等候,迈步朝窗边走去。
距离慕容离亭大约三尺的地方,她顿住脚福了福身:“离亭世子。”
慕容离亭回过头,凝神打量了凤凰儿一番。
早在正月时他就见过眼前的女孩子。
那时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阮大将军身上,对她并没有太过上心。
但不可否认,这般秀美绝伦的女孩子,只需一眼便很难遗忘。
那日桃花宴,她身着一身雪青色的衣裙,在众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中间越发显得清丽婉约。
可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满十三岁,温柔秀气的小姑娘,竟会如此狡猾。
不,不仅仅是狡猾。
躲得过别人的设计可说是狡猾,能设计别人入彀,应当说是手段高超。
她没有用贵女们惯用的烂招数,却成功吸引了自己的注意,甚至是……尊重。
慕容离亭还了一礼:“司徒六姑娘。”
分宾主落座后,慕容离亭给凤凰儿到了一杯茶:“司徒六姑娘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究竟意欲何为?”
凤凰儿轻笑道:“大燕京城东南方一百里处,有一高台名曰‘凤凰’,离亭世子应该不陌生吧。”
慕容离亭微微一愣。
司徒箜的目的他想过千百种,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凤凰台。
他也笑道:“司徒六姑娘这便是明知故问了。”
凤凰儿并不在意他的话,继续道:“据说五十多年来,凤凰台的守卫一直都由楚王府负责。”
“原来姑娘是想用曲谱贿赂本世子,以换得进入凤凰台的机会?”
“世子允否?”
慕容离亭哈哈大笑起来。
“姑娘未免太天真了,一份,不,应该说是半份《秋风》曲谱,没那么高的价值。”
“世子对那半份曲谱不感兴趣?”
“不,自从我学会吹箫那一日起,便对《秋风》的曲谱心向往之。”
“如果我的条件还不止是进入凤凰台,世子作何感想?”
慕容离亭整个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着凤凰儿:“姑娘该不会是想让我把你从宋京一路带到凤凰台去吧?”
凤凰儿笑道:“如果我说是呢?”
慕容离亭嗤笑:“你倒是敢想!”
“我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独自一人连大宋京城都未必走得出去。
跟着离亭世子就不一样了,不仅不会迷路,也不怕遇到坏人……”
“打住,打住,我可没同意带你去!”
“可我还指望你到时能派人护送我回来。”
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一出口,凤凰儿自己都险些绷不住了。
慕容离亭被气笑了。
“司徒六姑娘,你这是在故意戏耍于我?”
“不,我是认真的,只要你答应带我去凤凰台,《秋风》的曲谱我立刻便能给你。”
“噢?”慕容离亭抚着下巴:“只是《秋风》?”
凤凰儿暗叹,“燕离亭”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她眉头微蹙:“楚王府同昭惠太子渊源颇深,世子竟只听说过一曲《秋风》么?”
慕容离亭的呼吸停滞了。
即便是大燕皇室中人,知晓《秋风》者不过十之一二。
但知晓《秋风》只是昭惠太子所作十三曲之一的,只有寥寥数人。
能说出十三个曲名的人,唯有他慕容离亭。
司徒箜手里居然有完整的曲谱,这可能么?
一百一十二章 不可爱
慕容离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昭惠太子当年所作的十三支乐曲,除了《秋风》之外,尚有《素衣》、《桃夭》、《休思》、《零露》、《玄渊》、《陌上》、《乔木》、《淇水》、《涉江》、《潆洄》、《霁月》、《回雪》。
除了《秋风》,其余十二支曲子从未有人听过。
他之所以知晓这些曲名,是偶然间在曾祖父留下的一本杂书的眉批中见到的。
这件事情他甚至连父王都从未告知过。
至于那一半《秋风》的曲谱,还是机缘巧合下他从一名年过八旬的宫廷乐师手中得到的。
桃花宴那一日他虽然没有亲耳听到司徒箜的演奏,但以晓芙姐的耳力,绝不至于判断有误。
她说司徒箜弹奏的曲子是《秋风》,那就一定是《秋风》无疑。
至于司徒箜手中曲谱的来源,一定就是那位司徒淑妃。
然,司徒淑妃曾经做过昭惠太子的良娣不假,但知晓内情的人都清楚,她是在昭惠太子奉旨平乱之后才入的东宫。
虽然她在东宫里守了十五年,最终却还是没能陪伴昭惠太子左右,而是做了端康帝的淑妃。
这样一名女子,熟知《秋风》的曲谱不奇怪,可剩下的十二支……
慕容离亭凝视着凤凰儿的眼睛,似是想要从中得到答案。
凤凰儿笑道:“离亭世子究竟是怀疑我,还是怀疑我手中的曲谱?”
慕容离亭道:“本世子同姑娘今日才算是真正相识,姑娘人品如何我尚不可知,自然也就不好判断你手中的曲谱是真是假。”
凤凰儿从袖中抽出几张纸递过去:“这便是《秋风》的曲谱,以世子爷的本事,定然能够快速辨出真伪。”
见她行事如此坦荡,慕容离亭的疑惑不由得消失了大半。
他伸手接过那几张乐谱,从头至尾认真看了一遍。
本来微蹙的眉头渐渐散开,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激动。
凤凰儿温声道:“如何?”
慕容离亭点点头:“的确是原曲,可……”
他把曲谱重新放回凤凰儿面前:“姑娘的要求恕在下不能答允。”
“哦?”凤凰儿轻笑了一声:“以离亭世子的本事,想必已经把曲谱记住了。”
慕容离亭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重新拾起曲谱:“这么说我还非收下不可了?”
凤凰儿并没有接话,但她的神态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看过了,便是收下了。
收下了,就不能食言。
慕容离亭道:“司徒六姑娘,宋燕两国如今已经停战,按说我带你去一趟大燕,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哪怕你想去的地方是大燕皇宫,我也能满足你的愿望。
可凤凰台不行……”
“为何?”凤凰儿打断他的话:“就因为那里是所谓的禁地?”
“是,姑娘既然对凤凰台如此感兴趣,想必也听说过凤凰台的规矩。即便是大燕的皇帝,也不允许在凤凰台随意进出。”
凤凰儿当然不相信这样的话。
世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禁地,只看用什么手段罢了。
她端起茶杯晃了晃:“这么说我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了?”
慕容离亭道:“这么对姑娘说吧,凤凰台的守卫的确由我楚王府负责,但那指的是第一道防线。”
“世子的意思是你能放我通过第一道防线?”
“太过精明的女孩子会让人觉得不可爱的。”
“世子会因为女孩子可爱就答允她所有的条件么?”
慕容离亭又一次大笑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声:“我可以带你进入第一道防线,但接下来的路得你自己走。”
凤凰儿道:“多谢离亭世子,只要你放我通过第一道防线即可。”
即便两人已经把条件谈妥,慕容离亭却觉得自己依旧是一头雾水。
“司徒六姑娘,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你为何这般执着于凤凰台?”
“如果我不想说,你会食言么?”
慕容离亭道:“当然不会。只是我有些话想要告知姑娘。”
“世子请讲。”
“姑娘如此**,想来一定清楚燕宋之间的形势。
纵然此次和谈能够顺利结束,两国之间也不可能真正交好。
姑娘与我同行也不代表就什么麻烦事儿都没有。
所以此次出行我最多允准你带一名下人,而且你们二人皆不得以真实身份示人,可能做到?”
凤凰儿心中暗喜。
本以为慕容离亭会比较难说话,明面上只能自己一个人孤身前往大燕。
没想到他却答应自己还能多带一个人。
她忙点点头:“我能做到。”
慕容离亭又道:“过两日大宋皇帝便会举行国宴,宴会一结束我很快就会启程回大燕。
留给姑娘的时间不多,你自己抓紧吧。”
“谢离亭世子。”凤凰儿站起身行了个礼。
虽然对方的辈分比她低得多,但她这声谢和这个礼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慕容离亭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是在欺骗你,一旦乐谱到手便把你撇下呢?”
凤凰儿笑道:“这话其实也是我想问世子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那十二份乐谱是假的呢?”
慕容离亭笑道:“那姑娘以为我该如何防备?”
“既然咱们彼此都不信任,那就把规矩定好。
两国京城间相隔了好几十座城池,我估算了一下,在其中挑了十二座。”
“姑娘言下之意是每经过一座你挑选好的城池,便交与我一份乐谱?”
“是。”
“那你就不怕我得到全部曲谱之后,翻脸不认人么?”
“世子会么?”凤凰儿轻笑着反问。
“说不定会。”慕容离亭应道。
“那咱们就等到那一日再说。”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便各自离去。
走到马车旁,赵重熙问:“姑娘,您是要直接回府还是去其他地方?”
凤凰儿道:“时辰还早,回府也没甚趣味,你送我去一趟左姐姐家吧,去看看她这几日在做什么。”
赵重熙挑开车帘子:“姑娘请上车。”
半个时辰不到,她们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安定侯府。
如今凤凰儿和左未晞的关系不同以往,门房也不去通报,直接就把他们请了进去。
进府之后,赵重熙依旧留在外院,凤凰儿带着春桃去了左未晞的院子。
刚一踏进院门,就见丫鬟们进进出出的似乎在忙什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好借口
见来人是司徒六姑娘,丫鬟们赶紧过来行礼。
凤凰儿唤过一名丫鬟:“左姐姐在屋里吗,你们又在忙些什么?”
那丫鬟刚想回答,就见芸香从正房里探出了半个脑袋。
“六姑娘,您来了。”她笑着迎了出来。
“你去忙吧。”凤凰儿把之前那丫鬟打发走,这才看向芸香:“我瞧这架势,左姐姐是打算换个屋子住么?”
芸香行了个礼才道:“六姑娘还是随我进屋去,让我们大姑娘同您说吧。”
凤凰儿见她笑得很自然便没有多想,随着她一起走进了正房。
左未晞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箜妹妹,你怎的突然就过来了。”
凤凰儿笑道:“桃花宴结束都好几日了,也不知道姐姐在忙些什么,所以就过来瞧瞧。”
左未晞把她拉到窗前的藤椅上坐下:“盛姐姐过几日要下一趟江南,我想同她一起去。”
“下江南?”凤凰儿坐直身子:“盛姐姐的绸缎庄才刚开张,怎的又要离京了?”
左未晞拈了一颗蜜枣塞进她嘴里,这才笑道:“向来都是个最聪慧精明的,总算见着你糊涂一回了!
咱们那日在田庄里不是商量好要开一家胭脂香料铺子么?盛姐姐说京里卖胭脂香料的铺子太多,要是卖一些寻常货色就没意思了。说这话的时候你没听见呀?”
凤凰儿含着蜜枣,口齿不清道:“盛姐姐的意思是想卖一些名贵的胭脂香料?”
左未晞道:“香料倒是不愁,老宅那边我有几位族兄,他们已经寻到了过去给左家香料铺子提供货源的胡商,只要铺子开起来,他们立刻就能给咱们供货。”
“那你和盛姐姐一起下江南,是去寻胭脂吗?”
“盛姐姐说去年她随着盛四爷在杭州府倒是认识了一位擅制胭脂的妇人,只是那时她一心想着绸缎庄的事情,便没怎么上心。
如今既是咱们要开铺子,自是要亲自跑一趟去和那妇人谈一谈。
我一个人留在京里也没什么事儿可以做,索性就跟着她去跑一趟。
说起来也可怜得很,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离开过京城呢!”
凤凰儿心念一动。
此去大燕,少说也需要两个月。
长时间不在府里,总也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去探望外祖父和外祖母本是最好的说辞,可惜她年初才刚从汾州回京,怎好又去?
田庄距离京城太近容易出纰漏,也不合适。
比较起来还不如说是同两位姐姐一起下江南游历来得更好。
她拉着左未晞的手道:“姐姐,你们打算去多久?”
左未晞好奇道:“我听你这意思,像是想同我们一起去?”
“姐姐就同我说说你打算去多久。”
“怎么着也得小两个月吧,都说江南春色最美,难得去一趟总得赏一赏景。”
“那……”凤凰儿欲言又止。
不是不相信左未晞,只是自己去燕国的理由实在无法同她解释。
左未晞不明就里,只以为她是嫌两个月太久了。
毕竟不是每个女孩子所面临的情形都和她一样。
无依无靠其实也就是无牵无挂。
只要不出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儿拔腿就走。
她温声劝道:“箜妹妹,说是赏景,其实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去亲眼看一看盛姐姐如何做生意。好些东西不去亲自实践一下,总是纸上谈兵徒增笑话而已。”
凤凰儿噗哧笑道:“我那时不过随意说了一句,姐姐还当真了?”
左未晞道:“我自然想要重现昔日‘左半城’的辉煌,可惜事情哪儿有这么容易,还得一步一步来。”
这样的回答着实让凤凰儿刮目相看。
左姐姐变了。
从前她只是想依着父母的心愿安安稳稳嫁入周家,纵使心里有旁的打算也只能压在心底最深处。
如今解除了同周小侯爷的婚约,她不仅没有意志消沉,反而变得更自信更有光彩。
想来这其中一定也有荀朗的缘故。
只是这种事情左未晞不提,她自然也不好拿出来说。
更何况她自己的事还一团乱麻,暂时真是顾不上其他了。
想罢,她终于开口道:“姐姐,其实我也打算离京一趟,至少也需要两个月。”
“你打算去哪儿?”
“燕国。”
“燕国?!”左未晞大吃一惊:“你去燕国做甚?”
凤凰儿道:“我想去找一个亲人。”
“这样啊……”左未晞想了一会儿才道:“是去寻司徒家的什么人吗?”
凤凰儿一愣。
父王的事情除了棉棉姐,其他人都是不能说的。
本想寻个借口混过去,没想到左姐姐的反应……
她点点头:“是,不过这件事情有些……所以其他人去都不合适,只能由我出面了。”
左未晞倒是很能理解凤凰儿。
毕竟谁家都有几件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尤其像司徒家这种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其间有多少见不得光的隐秘。
纵然她们相处得极好,箜妹妹也不好对她详细分说。
只是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能去得了燕国么?
路途遥远都在其次,主要是她的身份。
在燕人眼中,她乃是叛臣的孙女,敌国大将军的外孙女。
一旦消息走漏,箜妹妹就是凶多吉少,她还回得来么?
左未晞瞬时便焦躁不安起来。
凤凰儿心下有些惭愧。
自己一句胡编的瞎话,却让左姐姐担心了。
“姐姐不用担心,我不会一个人瞎闯的。”
凤凰儿遂把自己会同离亭世子一起去燕国的事情告知了左未晞。
听了这话,左未晞的焦躁立时便平复了几分。
不管怎么说,安全是没有问题了。
但她心里又生出了新的疑惑:“你什么时候竟同离亭世子有了这么深的交情?”
凤凰儿苦笑道:“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
“你这一去至少两个月,总得寻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不如……就说你和我们一起下江南了,我顺便在哪里多待几日,等你那边有消息了我再回来。”
凤凰儿心里暖乎乎的。
左姐姐竟是这般聪明坦诚而又知情识趣。
这样的好朋友,她一定要珍惜一辈子。
她重重点了点头:“多谢姐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归路近(上)
办法是左未晞先提出来的,可她心里却并不轻松。
此次她和盛迎岚下江南,虽是路途遥远,但始终并未离开大宋国土。
只要带足人手,自己再小心谨慎些,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可箜妹妹的燕国之行,即便是跟随离亭世子,其中的变数也非常大。
她仔细叮嘱道:“箜妹妹,你的性情我很了解,所以我不会刻意劝阻你。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凤凰儿点点头:“这一次让姐姐替我担了不小的干系,就算是为了不让你太过担忧,我也一定尽早赶回来。”
左未晞笑了笑:“本来我想着,此次我和盛姐姐离京后,至少还有你能时常陪着悦儿。
如今看来……咱们还得好好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让悦儿不生气。”
这的确是个难题。
广元长公主对慕悦儿的管束并不严苛,但从不允许她任性妄为。
所以她们不担心她能逃脱长公主的手掌心,只是不想让她以为自己被抛下了。
凤凰儿想了想:“悦儿最感兴趣的便是算卦,这件事情多半还要着落在袁谟头上。”
左未晞点点头:“你不说我都忘了,咱们抽个空去劝说一下袁谟,就算是请求他帮个忙,这两个月好生教一教悦儿。”
“可长公主那边……”
凤凰儿同广元长公主只见过一面,远远谈不上了解。
她有些拿不准长公主会不会愿意让袁谟教授慕悦儿。
左未晞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只要袁谟那边同意,长公主是耐不住悦儿磨的。”
两人把事情商议妥当,凤凰儿告辞离去。
回到国公府,她连润心园都没有回,直接去了琴瑟居。
把下人们全都遣走后,她挨着阮棉棉坐了下来。
“小凤凰,你想同我说什么?”阮棉棉见她神情太过严肃,忍不住问道。
“棉棉姐,我想去一趟大燕。”
这个回答阮棉棉并没有感到意外。
换作谁有小凤凰这样的遭遇,都一定想要去一探究竟。
可这件事情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且不说大燕京城远在千里之外,单凭那个什么“凤凰台”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么?
那可是大燕战神慕容绯设下的防线,小凤凰……
真不是她看不起宝贝女儿,某些需要硬实力的场合,单靠一颗聪明的脑袋能走几步?
阮棉棉艰难开口道:“小凤凰啊,不是我喜欢泼你冷水,可有些时候咱能不能现实一点?
反正你如今年岁还小,说不定再等上个几年,你外祖父大发神威就把燕国彻底变成了历史。
就好像司徒曜那一日说的,到时他都可以亲自陪着你去凤凰台。
你又何必这么……”
“棉棉姐,你的话非常有道理,我也清楚自己有多大本事。
可我等不了……
我不清楚父王如今还在不在凤凰台,我甚至不清楚他还在不在人世。
上一世我死的时候,父王已经三十三岁,就算真的还在,也已经是一名耄耋老人。
年过九旬的人,谁敢肯定他还能有多少时日?
上一世是我自己一手葬送了同父王见面的机会,这一次我绝不能错过。”
望着她异常坚定的目光,阮棉棉只好败下阵来。
“小凤凰,刚才是我思虑不周。既然情势如此紧迫,我支持你去大燕。
可支持归支持,咱们也不能头脑发热……”
凤凰儿笑道:“我没有头脑发热。”
她遂把这几日谋划的事情以及方才同慕容离亭见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阮棉棉又被惊到了。
难怪这小姑娘上一世在那样的情形下都能替父报仇!
只不过……
“小凤凰,你这是先斩后奏!
连我的意见都还没有询问,你居然已经把事情都定下了?!”
“棉棉姐,我不是想要瞒着你,实在是离亭世子那边究竟能不能借上力还很难说,所以我才……”
阮棉棉打断她的话:“这件事情也就罢了,刚才你说离亭世子允许你带一个人,你打算带谁?”
虽然是在询问,可谁都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凤凰儿无奈道:“棉棉姐,这是不可能的。”
阮棉棉眉头一皱,自己居然被鄙视了?
好吧,她的脑子的确不算特别好使。
比如说小凤凰算计慕容离亭这种太费脑子的事情,她肯定没本事办得好。
可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竟连个随行人员都做不成?
好歹她阮棉棉如今一身神力,当个保镖打手什么的绝对没有问题!
凤凰儿拽了拽她的衣袖:“棉棉姐,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随我一起去大燕的人是你,是不是更该放心不下了?”
阮棉棉噗哧笑道:“虽然换了一个说法,其实还是在嫌弃我。”
凤凰儿道:“不是嫌弃,而是你留在京城里更加有用。
一来,某些重要场合一品襄国夫人免不了要出席;二来,咱们如今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清净度日了,你留下来可以熟悉熟悉大宋的人和事,以方便咱们将来行事。”
阮棉棉摊了摊手:“好吧,都听你的。可你得告诉我,要带去的人是不是阿福?”
凤凰儿笑道:“是。”
“阿福身手好,随你一起去也能保护好你的安全,只是……”
“棉棉姐怕他知晓了咱们的秘密?”
“难道你不怕?万一被他知道我和你都是穿来的,咱们还能有活路么?”
凤凰儿暗暗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一个人也不想带去大燕的。
毕竟身边已经有夜枭等人暗中保护,此行就算是遇险也不难脱困。
可慕容离亭却主动提及允许她多带一个人,她才有了带着阿福一起去的想法。
当然,前提条件是阿福自己愿意去。
她温声道:“刚来的时候都不怕,如今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阮棉棉咧咧嘴。
好吧,小凤凰的话有道理。
刚穿过来的时候都不怕,如今一切都步上正轨了还怕什么!
“那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和渣男说?
你可别忘了,他那一日就反复强调过,绝对不允许你打凤凰台的主意。
虽然咱们不怕他,可你这离开得太凑巧了,他怎会猜不出你去哪儿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归路近(中)
凤凰儿从未惧怕过任何人。
从前不怕残暴不仁的皇祖父,如今自然也不会害怕司徒曜。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近两个月的相处,司徒曜在她心里还是留下了痕迹。
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他一样,对女儿的疼爱远远超过儿子。
这一点也是凤凰儿一直都没能想明白的。
外祖父和舅父们偏爱女孩儿,是因为阮家男孩子太多,所以女孩儿才显得格外珍贵。
可司徒曜只有一个儿子,他为何会更加疼爱女儿?
而且她有一种感觉,司徒曜每每看向自己,眼神中除了疼爱,还有深深的愧疚。
这种愧疚即使在他看向妻子和儿子的时候都没有那么浓。
就像是从前做过什么特别对不起女儿的事情一样。
一旦司徒曜得知她要冒险前往燕国,真不好说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她抿了抿嘴道:“棉棉姐,如果我真把去燕国的事情告诉司徒曜,你觉得他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阮棉棉道:“他就是个女儿控……就是那种把女儿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的人。
一旦知晓你要去冒险,肯定会想尽各种办法阻止。”
“要是阻止不了呢?”
“要是阻止不了,他说不定把官一辞就跟着你去了。”
凤凰儿最头痛的就是这个。
棉棉姐方才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这种事情司徒曜真能做得出来。
见她不说话了,阮棉棉笑道:“所以你最好还是寻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麻烦事情还多着呢。”
凤凰儿道:“理由已经有了。”
她把之前同左未晞商量好的说辞对阮棉棉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阮棉棉拧了她腮边一把:“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害得我白替你操心!”
见她是这样的态度,凤凰儿这才把压在心底好半天的疑惑问了出来。
“棉棉姐,虽然你不是我真正的母亲,但我清楚你对我的关心和疼爱并不亚于亲娘。
我这一趟燕国之行,虽不是去闯龙潭虎穴,但风险肯定是会有的,可你……”
“是不是我没有尽力阻止你,有些想不明白?”
“嗯。”
“其实我比谁任何人都不愿意你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撇开咱俩的关系不提,在这个时代,我什么话都敢说的人唯有你一个,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余下几十年我该怎么过?
可我不能那么做。”
“是因为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么?”
“不仅是因为那些,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束缚你。”
“束缚我?”凤凰儿有些听不懂了。
“这么对你说吧。”阮棉棉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上一世我虽然没有做过母亲,但关于如何为人父母,我也听过不少的说法。
比如说条件优越的人家,即便孩子们什么都不做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生活富足。
可做父母的人,明知外面的世界充满着不可预知的风险;明知孩子出去会吃苦、吃亏、被人欺负甚至伤害,却依旧要鼓励他们走出家门,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凤凰儿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没有经历过风雨的人是绝不会有出息的,即便拥有父母留下的财富,也没有本事守得住。”
阮棉棉道:“不仅如此,一个人要是什么都不去亲身经历一下,就算是活一百岁又有什么意思?
小凤凰,穿到这个对女性颇多束缚的时代,咱们这一生很难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我不想你的人生留下遗憾,所以趁着年轻,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幸好她们穿到的是这个风气相对比较开放的年代。
换作是她熟知的某些朝代,女人一辈子被束缚在四四方方的天地中,那才真是可悲可叹。
凤凰儿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谨慎,尽快回来。”
因为有事情同司徒曜商量,母女二人用过晚饭后并未回房休息,而是在偏厅里喝茶闲聊。
今日司徒曜依旧是天黑透了才回府。
听谷雨说妻子和女儿这个时辰还在等着他说话,他满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迅速换过衣裳后来到了琴瑟居。
“夫人,箜儿,我回来了。”司徒三爷兴冲冲地走进了偏厅。
阮棉棉嘴角剧烈抽搐。
这渣男……
凤凰儿站起身给他行了礼,又把他让到椅子上坐下。
司徒曜早已经习惯了妻子不给他行礼问安,不对他嘘寒问暖,他笑着问凤凰儿:“是箜儿有事儿找爹爹吧?”
凤凰儿给他倒了一杯茶:“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同父亲商量。”
司徒曜啜了一口茶:“说吧。”
凤凰儿笑道:“我和左姐姐盛姐姐商量好了,等国宴结束我们想出去游历一番。”
“哦?”司徒曜的手顿了顿:“想去什么地方?”
“江南。”
“就你们三个女孩子?”
“是,但我们会同盛家的商队一起出行,届时乘坐的也会是盛家的商船,绝不会出事的。”
“这样啊……”
司徒曜沉吟不语。
他倒是不反对女儿出门去长长见识,可他更希望女儿是在自己的陪同下出去游历。
自己三十年的人生经验,在游历中能给予女儿足够的指引,让她在游玩之余能有所收获。
这是她们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一起游玩所无法比拟的。
凤凰儿轻声道:“父亲不同意么?”
司徒曜笑了笑:“怎会,只是爹爹觉得要是咱们一家人能一起出行更好。
要不………”
阮棉棉嗤笑道:“我还想一起出行呢,要不你明日便去辞官?”
司徒曜为难地看着她:“夫人……”
“既然舍不得辞,那就别说什么一家人出行。
箜儿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想要和朋友们一起出门游历,你这个做父亲的人不说大力支持一下,就会在这说这些没用的!”
这话她故意说得非常直白。
所谓大力支持,就是让渣男拿出一笔钱给女儿做旅费。
司徒曜又不笨,如何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他讪笑道:“夫人,为夫的银钱不是全都上缴了么,我手头只有这月的俸银,就是全给箜儿也不够……”
阮棉棉白了他一眼。狡辩道:“谁和你扯钱的事儿了,难道我这个当娘的人会舍不得拿钱给女儿花?”
凤凰儿噗哧笑道:“那我就当父亲同意了,等我们定好出行的日子再告知您。”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归路近(下)
直到被凤凰儿送出琴瑟居,司徒三爷才渐渐回过味儿来。
他偏过头看着女儿:“箜儿,你真的是要去江南游历,没有骗爹爹?”
凤凰儿暗叹,渣爹虽然时常犯糊涂,但毕竟长了一颗聪明的脑袋,还是不好糊弄的。
她也笑道:“那父亲以为我要去哪儿?”
“国宴结束后,两国使团同样会很快离开大宋……不是爹爹多疑,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父亲该不会以为我会趁着这个机会去燕国吧?”
“倒也没有这么想,只是……”
“父亲多虑了,以宋燕两国如今的形势,女儿怎可能冒险去燕国。
而且您也清楚,我并没有燕国的通关文牒,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呀。”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正是因为知晓女儿手里没有燕国的通关文牒,司徒曜才轻易就相信了女儿的说辞。
他拍了拍凤凰儿的肩膀:“箜儿心里是不是一直都在埋怨爹爹。”
“为何要埋怨您?”
“唉……”司徒曜叹道:“爹爹在江南做了两任通判,竟没有带你去看一看。”
凤凰儿温声道:“那时我年纪小身子又弱,娘是不会同意我离京的,所以您也不用自责。”
司徒曜点点头:“爹爹知晓你最想去的地方是那凤凰台。”
凤凰儿:“……”
渣爹竟这般善解人意!
“爹爹答应你,等局势真正稳定下来,我一定陪你去一趟。”
凤凰儿挤出一个笑容:“谢父亲。”
局势真正稳定,那恐怕得等到大燕和大宋真正分出胜负。
天知道那会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
司徒曜又道:“和谈已经接近尾声,圣上今日一早便传下口谕,三日后举行国宴。
爹爹知晓你和你娘都不爱去凑那种热闹。
但以你娘如今的身份,这样的场合你们必须得出席。
爹爹前些日子就让人替你们准备了参加国宴的衣裙和首饰,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父亲,我有一句话想问你,你听过之后不要生气哦。”
“爹爹怎舍得生你的气。”
“这段日子你公务这么繁忙,却还抽空替我和娘做这些事情,是不相信我们的眼光,怕我们衣着打扮不得体,走出去拂了您的面子么?”
司徒曜心里一阵揪痛:“怎会,是爹爹觉得这些年亏欠了你们母女,所以……”
他这话可以说是一半真一半假。
其实这次回京同妻子见面之后,他很快就发现妻子的品味变了许多。
从前喜欢的那些旧衣裙基本都没有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很能够彰显她优点的新衣裙。
首饰也一样,虽然用的还是以前的发簪,却比从前懂得搭配,不失贵气却少了俗气。
但他一想到从前妻子因为不懂得搭配衣裳首饰遭人取笑的那些事情,就忍不住想要替她准备妥当。
凤凰儿不忍心再继续打趣他,便岔开话题道:“那潘伦折了一条胳膊,竟还好意思继续参与和谈么?”
司徒曜道:“此次燕国使团,潘伦虽然忝居正使之位,其实真正主事的人是离亭世子。
所以他虽然丢了脸,倒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燕国虽然不可避免地又吃了一点亏,但总体来说此次和谈的结果双方都还算满意。”
凤凰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两国都知晓和谈结果迟早都会是一纸空文,又怎会有太大的分歧。
只可怜那两位燕国贵女……
司徒曜见她笑得有些凄婉,忙道:“箜儿是在惋惜那两名燕国贵女么?”
“也说不上惋惜,只是觉得一旦两国重燃战火,她们就太可怜了。”
“是她们的皇帝和亲人不顾她们的死活将他们送来和亲,箜儿又何须劳心费神替她们担忧呢?”
“父亲说得是,女儿受教了。”
父女二人很快便走到了月亮门。
司徒曜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父亲也早些休息。”凤凰儿福了福身。
回到润心园,凤凰儿却没有半点要休息的意思。
她一面吩咐红翡去把阿福叫来,一面又取出了一张银票给春桃,让她明日去兑换一些小面额的银票和碎银子。
把事情吩咐好后,凤凰儿走到了窗前。
仰望着挂在空中那不圆也不弯,正值形状最不好看时期的月亮,她唏嘘不已。
几日后她便要随着慕容离亭去往大燕了。
这是几个月前她从未想过的。
本以为报了仇之后便同大燕一了百了,没想到这么快便要重归归故里。
命运真是太会捉弄人了!
不多时,赵重熙便随着红翡来到了书房。
凤凰儿踱回书案后坐下,抬眼看着比半年前长高了不少,样貌也更加出挑的少年。
赵重熙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忙抱了抱拳道:“姑娘。”
凤凰儿示意红翡出去,这才道:“阿福,你一定觉得我这几日的行为有些怪异吧?”
赵重熙道:“是有一点,不过小的只是您的护卫,无须想那么多。”
凤凰儿轻笑道:“你的意思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赵重熙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他还是赶紧应道:“小的已经签了身契,自是唯姑娘之命是从。”
凤凰儿道:“话虽如此说,但我还是想要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赵重熙看着她的眼睛:“姑娘此话何意?”
凤凰儿把之前便放在书案一角的身契拿起来:“这是你的身契,如果你不想继续做我的小护卫了,我现下就把身契还给你,你即刻便能离开成国公府。”
赵重熙暗暗握了握拳。
虽然司徒箜没有直言,但谁都能猜出这是准备重用他的意思。
可她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小姑娘,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需要自己去做?
再一联想这几日她的所作所为,赵重熙只觉得自己的拳头都有些汗湿了。
皇祖父交待他的那些事情,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他花费了不知多少心血,也只是勉强查出了一些眉目。
难道这件事情竟要着落在司徒箜身上?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凤凰儿见他似是有些犹豫,追问道:“阿福,你想清楚了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送衣裳(上)
赵重熙清楚,这是他从司徒家脱身的最佳时机。
皇祖父虽然给他安排了任务,但并未规定时限,也没有说过必须有一个结果。
上一世的经验和教训告诉他,查不出司徒家的秘密,皇祖父不见得会对他失望。
但迟迟不回东宫,在很多事情上他会失去先机。
皇叔们也是皇祖父的儿子,而且是他看着长大的儿子。
在皇祖父心目中,他这个皇长孙的位置不见得就比皇叔们高。
他从不愿意用“争宠”这样的词语来侮辱骨肉亲情。
但事实上,在东宫无人的情况下,太子一脉在皇祖父面前“争宠”的责任便全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而想要争宠,就必须时常陪伴在皇祖父左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今的司徒箜已经不是他的复仇对象,留在她身边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意义。
可……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就在方才司徒箜询问他的一刹那,他心底竟涌现出了一种感觉。
如果他真的选择离开,将来一定会非常后悔。
经过短暂而激烈的思索,赵重熙终于做出了决断。
“姑娘,小的愿意继续做您的小护卫。”
他的回答在凤凰儿的预料之中。
她浅笑道:“不后悔?”
赵重熙道:“不后悔!”
“过几日我会离京一趟,你随我一起去。”
“姑娘打算去什么地方?”赵重熙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凤凰儿坦然道:“燕国。”
果然!
赵重熙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难怪司徒箜在桃花宴上会有那样的举动,原来……
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了:“姑娘是打算同燕国使团一起离开么?”
凤凰儿从未怀疑过阿福的聪明,所以对他猜出自己的计划并没有感到意外。
她点点头:“我打算在国宴之后便出发,你也利用这几日的时间做一下准备。”
如果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阿福一定会就此次出行做足准备,那么她的安全将会更有保障。
如果猜错了,让阿福陪同自己去这一趟,总也好过自己一人独行。
“是。”赵重熙十分干脆地应了一声。
见阿福对自己的安排并无异议,凤凰儿又道:“阿福,你应该知道袁谟住在什么地方吧?”
赵重熙挑了挑眉。
司徒箜这是知晓了自己和袁谟的关系?
他十分平静道:“在田庄的时候问过,他说自己租住在柳条巷的一所小宅子中。”
其实自从左未晞和周夙的婚约解除之后,袁谟就再也没有去过柳条巷的那所小宅子。
除了去田庄的那几日,他一直都住在苻府替赵重熙处理杂事。
但在司徒箜面前,“苻府”这两个字是绝对不能提起的,所以他只能把柳条巷的小宅子拿出来做遮掩。
凤凰儿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笑道:“明日午后你陪我去一趟柳条巷,我有点事情要和袁谟商量。”
“是,姑娘。”
“你下去歇着吧。”
赵重熙抱了抱拳退了出去。
凤凰儿提笔写了一张字条,把红翡叫了进来。
“明儿一早你把这张字条送去安定侯府给左大姑娘。”
红翡把字条收好,又伺候凤凰儿回屋洗漱安歇不提。
第二日一早,赵重熙寻了个借口出了国公府,把凤凰儿午后会去柳条巷的消息告知了袁谟。
而红翡也把字条及时送到了左未晞手中。
午后,两辆马车先后来到了柳条巷。
赵重熙头前引路,凤凰儿和左未晞携手走进了小宅子中。
见左大姑娘竟也随着司徒六姑娘一起来了,袁谟紧张得腿肚子直抽筋。
还好前几日周夙把柳飘絮给带走了,否则今日要是让两拨人迎头撞见,他才真是跳进什么河里都洗不清。
左未晞和凤凰儿不好耽搁太长的时间,把她们的来意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袁谟立时就不紧张了,扬起大脑袋道:“我不去。”
“袁公子很讨厌悦儿?”凤凰儿笑着问。
“一个小女娃娃而已!我只是不想去公主府受罪。”
左未晞道:“那如果是长公主亲自下帖子请你做悦儿的老师,你……”
“左大姑娘莫要说笑,长公主身份贵重,想给女儿请什么样的老师都能请得到,她如何看得上草民?”
凤凰儿道:“袁公子,咱们在田庄里相处了好些时日,其实也算是朋友了,对么?”
袁谟:“……”
这两人明摆着是挖了坑让自己往下跳。
一个拿长公主的面子说话,一个拿友情来试图打动自己。
可一想起那只执着的小母老虎,顿觉头痛不已
赵重熙在一旁暗暗发笑。
假牛鼻子老道向来自诩口齿伶俐,今日却被两个姑娘弄得哑口无言,此等情形也算难得一见了。
他忍不住插话:“袁公子就应下吧,只当帮两位姑娘一个忙。”
袁谟狠狠剜了他一眼。
“好吧,我答应给两位姑娘帮这个忙。只一点,要是我在公主府待得不舒服,我是随时都要走的。”
“没问题。”两人异口同声应了下来。
离开柳条巷,左未晞和凤凰儿又去了一趟公主府,把事情定了下来。
果然不出她们预料,听说她们三人要去江南游历,慕悦儿就坐不住了。
但一听袁谟会来府里教授她,小姑娘这才答允留在京城里哪儿都不去。
在公主府用过晚饭后,凤凰儿和左未晞各自回府不提。
她回到润心园没多久,司徒曜便让人把替她准备的衣裙送了过来。
不同于上一次的雪青,这次的衣裙颜色非常鲜亮,是一身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
上一世生活在大燕皇宫,再漂亮再奢华的衣裙凤凰儿都见过。
但那些都是属于别人,穿在别人身上的。
而今日这一身衣裙是渣爹专门替她准备,让她穿着去参加国宴的。
她伸手抚摸着衣裙上华美的刺绣,竟有些许的紧张。
“姑娘,要不要试一试?”红翡几个在一旁建议。
凤凰儿刚想答话,就听屋外传来了容云的声音:“姑娘,又有人给您送衣裳来了。”
不一会儿,就见她抱着一个成衣店里惯用的盒子走了进来。
凤凰儿收回手,疑惑道:“是祖母那边送过来的?”
容云笑道:“不是的,您看——”
她边说边就把盒子递到凤凰儿面前。
只见盒子上写着两个字——“慕容”。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送衣裳(下)
对于凤凰儿来说,再也没有哪个姓氏比“慕容”更加熟悉了。
可她很清楚,眼前这两个字代表的却并非“慕容”,分明是“离亭”。
慕容离亭是什么意思,居然在国宴之前给自己送衣裳?!
凤凰儿那尚未碰到盒子的手,迅速又缩了回来。
丫鬟们催促道:“姑娘,快打开看看呀。”
凤凰儿道:“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可不敢胡乱打开看。”
容云指着“慕容”两个字笑道:“这不是写着的么。”
红翡识字不多,这两个正好就是她不会的。
小丫头顿时就急了:“你们倒是说说这写的都是什么呀!”
思晗解释道:“这是慕容,燕国的皇帝就姓这个。”
红翡恍然:“离亭世子也姓这个。”
凤凰儿被她逗笑了:“合着燕国那么多姓慕容的人,你就记得一个慕容离亭?”
红翡嘟了嘟嘴:“奴婢……”
“打开看看。”凤凰儿吩咐容云。
“是,姑娘。”容云应了一声。
盒子打开了,一群女孩子却全都傻眼了。
大约是司徒曜送来的那身衣裙给她们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总觉得似这般用精美盒子装着的衣裳,一定是那种能穿着去参加各种聚会和宴会的漂亮衣裙。
没想到这盒子里装着的却是三套非常普通的衣裳。
其中两套颜色和样式一模一样,是那种小厮们惯常穿着的粗布短衣。
只不过其中一套略大些,另一套则窄小许多。
除却这两套粗布短衣外,另还有一套丫鬟们穿着的衣裙,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姑娘,究竟是谁这么无聊?”丫鬟们一起问。
凤凰儿见衣裙下面压着一张字条,顺手拿了起来。
只见上面用曾经见过的字体写着几行小字。
——姑娘貌美,着女装恐太显眼,反而徒增不便。
此乃某身边小厮们惯常穿着的服色,姑娘若不嫌弃便可着此衣上路。
如若嫌弃,某另备有一身女装供姑娘选择。
凤凰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难怪那么多大燕贵女都想嫁入楚王府做世子妃。
这般容貌俊美才华横溢却又细心风趣的少年郎,哪个姑娘不喜欢?
明知自己一定会选择那套小厮衣裳,偏还要多送一套丫鬟的衣裙。
不仅如此,他猜到自己带的人一定会是一名小护卫,连衣裳也一起备好了。
除了春桃,红翡等人并不知晓凤凰儿要去燕国的计划。
看了这三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裳,几人均是一头雾水。
容云先醒过神来,问道:“姑娘,离亭世子为何送这样的衣裳给您?”
思晗和红翡也疑惑地看着自家姑娘。
凤凰儿笑道:“送这样的衣裳,总比送那些个漂亮衣裙好吧?”
仨丫鬟恍然。
可不是么!
她们虽然不知道离亭世子送这样的衣裳给姑娘是什么意思,但总不会是对姑娘有意。
如果送来的是漂亮衣裙那才真是麻烦。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离亭世子不是燕国人,那又另当别论了。
姑娘长得这么美,本就应该嫁与一位不逊色于离亭世子的姑爷。
凤凰儿顾不上理会丫鬟们的想法,叮嘱道:“离亭世子给我送衣裳的事情不准说给外人听,都把嘴巴管住了。”
“知道了,姑娘。”仨丫鬟一起应道。
凤凰儿把盒子交给容云,吩咐她放进衣橱。
这才对其余两人道:“你们随我去琴瑟居,看看父亲给娘送的衣裙。”
红翡和容云正感兴趣呢,忙一起随她一起走出了屋子。
琴瑟居中,阮棉棉正在欣赏渣男给她送来的漂亮衣裙。
穿到大宋已经半年多了,古人的衣裙也从不习惯到习以为常。
从前“阮氏”的那些衣裙都很讲究,可惜颜色和花样不是她喜欢的。
一开始是没得挑,她勉为其难地穿了一段日子。
后来生活安稳了,她陆陆续续添置了许多符合自己审美的衣裙。
之前的那些便被她束之高阁,再也没有看过一眼。
成衣铺子逛了好几回,她以为这个时代的漂亮衣裙已经被她看尽了。
可今日渣男送来的这一身华美却又不俗气,精致而又高雅的衣裙,却让她又一次开了眼界。
尤其是衣裙上的各种宝石,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各种璀璨的光芒,真是可以闪瞎她的钛合金狗眼。
正看得入迷,凤凰儿到了。
“娘,你在做甚?”
凤凰儿吩咐俩丫鬟守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正房中。
“小凤凰快过来看——”阮棉棉冲她招了招手。
凤凰儿走上前,看了看那衣裙,笑道:“的确是挺漂亮的。”
阮棉棉不乐意了:“欸——我知道你出身尊贵见识广博,也别这么轻描淡写的好不好!”
穿到大宋已经半年多了,古人的衣裙也从不习惯到习以为常。
从前“阮氏”的那些衣裙都很讲究,可惜颜色和花样不是她喜欢的。
一开始是没得挑,她勉为其难地穿了一段日子。
后来生活安稳了,她陆陆续续添置了许多符合自己审美的衣裙。
之前的那些便被她束之高阁,再也没有看过一眼。
成衣铺子逛了好几回,她以为这个时代的漂亮衣裙已经被她看尽了。
可今日渣男送来的这一身华美却又不俗气,精致而又高雅的衣裙,却让她又一次开了眼界。
凤凰儿笑道:“我说的是真话,这衣裙真的挺美,棉棉姐穿着去参加国宴,一定会吸引好多人的目光。”
阮棉棉道:“你说渣男是不是疯了,这次国宴咱们又不是主角,有必要搞这么正式?
还有啊,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有诰命在身的贵妇,参加国宴不是应该穿着诰命服饰么,怎好胡乱穿自己的衣裙?”
凤凰儿赞道:“棉棉姐记性不错,的确是有这样的规矩。”
“那……”
阮棉棉又看了一眼漂亮衣裙。
不是她喜欢挑三拣四,衣橱里那身大宋皇帝赏赐的一品诰命夫人服饰,真是不怎么样。
别说和渣男挑选的衣裙相比,比自己去成衣铺子里挑选的都不如。
凤凰儿怎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耐心解释道:“棉棉姐,从前我和你说过,大宋立国才二十一年,而且一直忙于四处征战,连律法都是沿用大燕的。”
阮棉棉点点头:“我知道啊,可这同国宴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二十章 国之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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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曜很得意。
因为妻子和女儿今日的衣裙,不仅仅是他亲自挑选,还是他亲自设计的。
光彩照人的母女俩,在他眼中就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妻子身材高挑纤秾合度,真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似今日这身衣裙,穿在别的女人身上根本撑不起来,可穿在她身上,真是既美艳又不失风韵。
他从前居然会觉得妻子的长相艳俗,真是眼瞎……不,是心瞎了。
箜儿今日也格外漂亮,但比起阮氏那一身,她今日这一身衣裙并不算奢华。
这也是他有意为之。
一来不想让箜儿的风采压过阮氏。
嫁与他十多年,阮氏得到的全都是讥讽和嘲笑。
今日机会难得,他一定要让她好好风光一回。
尊贵的身份,过人的美貌,温柔体贴的丈夫,乖巧可人的女儿。
他要让那些嘲笑过她的人看一看,如今的司徒阮氏什么都不缺。
二来是不想让箜儿太显眼。
虽然皇长孙那厮今日不会出席国宴,但他不会忘了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和三皇子。
得意之余,司徒曜忍不住又看了阮棉棉一眼。
妻子对他的态度比两个月前好多了。
不仅愿意同他好好说话,还每天都等他用晚饭。
唯有一点,她还是不肯让自己在琴瑟居留宿。
唉——
司徒三爷忍不住暗叹了一声。
自己才刚到而立之年,难道就这么一直当和尚么?
阮棉棉被司徒曜幽怨的小眼神看得整个身子都僵了。
死渣男!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这几日都在打什么鬼主意!
女人的第六感有些时候真特么的烦人!
凤凰儿见两人都是一副别扭怪异的样子,忍不住拉着阮棉棉的手道:“怎么了?”
阮棉棉气鼓鼓道:“这件破衣裳一点也不舒服!”
司徒曜赶紧借机凑上前来,笑道:“夫人又说谎话了。”
阮棉棉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骂了一句:“厚脸皮!”
司徒曜正想辩驳,耳边传来了司徒恽低沉的声音。
“老三,身为和谈副使,今日国宴你也该是负责人之一,为何拖到此时才去皇宫?”
当着一大家子人,司徒曜不好拂了父亲的面子,只好走到他身前躬身道:“回父亲,国宴的一应事务都是鸿胪寺卿负责,儿子的主要任务是和谈,早已经完事儿了。”
司徒恽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袖子朝他的马车走去。
司徒曜暗暗撇撇嘴,和妻子女儿一起上了他们的马车。
※※※※
大宋皇宫庆云殿。
一早就进了宫的慕容晓芙和慕容云萝正在此处歇息。
慕容云萝心情很不错地打量着殿内的摆设。
身为大燕永宁王的女儿,活了十五岁的她只去过一回大燕皇宫。
那还是因为她们的圣上想要从宗室女中择几名合适的和亲人选,下旨让所有年龄合适的宗室女全都进宫参加赏梅宴,她那好嫡母不敢抗旨才能成行。
大燕皇宫是在前朝皇宫的基础上扩建的。
近两百年的经营,皇宫可谓美轮美奂。
同它相比,大宋的皇宫毕竟只是大燕从前的行宫之一,这些年又没有好生修缮,显得有些寒酸。
就连这庆云殿中的摆设也普通得很,甚至及不上永宁王府的正房。
可那又如何?
大宋皇帝她已经见过了,虽不及那位司徒三爷迷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而且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老,至少并不像一个四十四岁,孙子都快要成年的老男人。
自己的出身虽然不及慕容晓芙,但好歹也是真正的大燕宗室女。
反正她们是来和亲的,永远也不要去妄想什么皇后之位。
慕容晓芙都能甘愿为妾为妃,她有什么想不通的?
凭她绝色的容貌,不难在大宋皇帝身边立足。
届时不管封妃也好,做一名小小的美人也罢,她都能拥有一处宽敞舒适的居所,一群甘于让她使唤的宫人。
就算摆设简陋一点,也远比困在永宁王府的小阁楼里强一万倍。
见她一副满意的样子,慕容晓芙的心情却突然变得郁郁。
她和慕容云萝不一样,是自小在太后宫里长大的。
太后对她要求非常严格,但相应地对她也非常宠爱。
她是真正在大燕皇宫里娇养着长大的宗室贵女,待遇比如今大燕那几位公主都不差。
和亲是太后的意思,她不能拒绝。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宋的皇宫居然这般简陋。
司徒曜很得意。
因为妻子和女儿今日的衣裙,不仅仅是他亲自挑选,还是他亲自设计的。
光彩照人的母女俩,在他眼中就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妻子身材高挑纤秾合度,真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似今日这身衣裙,穿在别的女人身上根本撑不起来,可穿在她身上,真是既美艳又不失风韵。
他从前居然会觉得妻子的长相艳俗,真是眼瞎……不,是心瞎了。
箜儿今日也格外漂亮,但比起阮氏那一身,她今日这一身衣裙并不算奢华。
这也是他有意为之。
一来不想让箜儿的风采压过阮氏。
嫁与他十多年,阮氏得到的全都是讥讽和嘲笑。
今日机会难得,他一定要让她好好风光一回。
尊贵的身份,过人的美貌,温柔体贴的丈夫,乖巧可人的女儿。
司徒曜很得意。
因为妻子和女儿今日的衣裙,不仅仅是他亲自挑选,还是他亲自设计的。
光彩照人的母女俩,在他眼中就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妻子身材高挑纤秾合度,真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似今日这身衣裙,穿在别的女人身上根本撑不起来,可穿在她身上,真是既美艳又不失风韵。
他从前居然会觉得妻子的长相艳俗,真是眼瞎……不,是心瞎了。
箜儿今日也格外漂亮,但比起阮氏那一身,她今日这一身衣裙并不算奢华。
这也是他有意为之。
一来不想让箜儿的风采压过阮氏。
嫁与他十多年,阮氏得到的全都是讥讽和嘲笑。
今日机会难得,他一定要让她好好风光一回。
尊贵的身份,过人的美貌,温柔体贴的丈夫,乖巧可人的女儿。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国之宴(上)
听凤凰儿讲述了宋燕两国之间的区别,阮棉棉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假如说燕国是正版货,宋国就好比山寨货。
看似两国拥有相同的律法、官制、风俗,内里却有不小的区别。
按说山寨货是比不上正版货的。
但因为经营者的水平高低不同,大宋这个山寨货愣是压了大燕这个正版货一头。
而且,照美大叔皇帝这个抠门法,大宋一定会越来越强大,灭掉燕国不过是时间问题。
届时,谁正版谁山寨还真是不好说。
她又摸了摸衣裙上精美的刺绣:“小凤凰,既然大宋皇帝这么抠……节俭,穿着这么华丽的衣裙去参加国宴,会不会太扎眼了?”
凤凰儿笑道:“二十一年举行一次国宴,人人都会盛装出席,这身衣裙会让你非常耀眼,但绝不会扎眼。”
“你的意思是说,还会有人比我打扮得更奢华?”
凤凰儿点点头。
司徒家的人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谁也不能否认,他们是一群很有品味的人。
尤其是司徒曜。
奢华从来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他综合考虑了妻子和女儿的年龄、身材、长相、气质等等,最终才挑选了两身最适合她们的衣裙。
而据她从左姐姐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大宋的勋贵中,很多人家的情形都和阮家差不多。
都是因军功封爵,府里也都不缺钱。
二十一年才轮到一次的国宴,她们绝对舍得在衣饰上砸钱。
所以论起扎眼,棉棉姐未必数得上号。
阮棉棉却并没有觉得轻松,她往凤凰儿身边凑了凑:“你方才说大宋皇帝把自己的私库都拿去充作军费了,我手里却有这么多的钱……”
凤凰儿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棉棉姐,大宋皇帝把他的私库都拿去充军费,不代表他从今往后就穷了。
还有,大宋的国库未见得充盈,比你还有钱的人却多得是。”
阮棉棉道:“你是说国穷民富?”
“这一说便又要扯远了。就拿大宋京城来说,这儿曾经是大燕的东都。
当年虽不及京城那般繁华,却也是人烟阜盛的大去处。
不仅高官云集,也有不少的巨商大贾举家搬迁至此。
大宋立国后,这些人基本上都留了下来。
经过数代,甚至数十代的经营,他们手头的财富,尤其是土地,数量非常惊人。
单凭你那一屋子的金子,真算不上什么有钱人。
所以你方才说国穷民富,用词非常准确。”
阮棉棉的眉头拧了起来。
她也是学过历史的,知晓土地在封建时代有多重要。
古代的农民之所以造反,根源从来都是土地。
听小凤凰话里的意思,大宋如今大部分的土地都掌握在小部分人手里。
这一小部分人又因为种种特权,上缴的赋税非常有限,因此国库才会时常都是空的。
那一小部分人手中积累的财富越来越多,土地也越来越多。
而与之相对的是,手头仅有小部分土地的人,渐渐只能靠变卖土地为生。
土地卖完了,人也成了租种别人家土地的佃户。
佃户不是好做的,丰年还能基本吃饱,一旦遇到灾荒年,那可真是……
没有了活路便只能造反,首当其冲便是那些拥有大片土地的地主和地主婆们。
而如今她阮棉棉也“有幸”成为了拥有广袤土地的地主婆一枚,听闻大宋是这么个情况,真是……
“棉棉姐?”凤凰儿见她面色凝重,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阮棉棉继续拧着眉,把方才的担忧告知了凤凰儿。
凤凰儿愣住了。
自从她们俩来到这个地方,多思的一直是她,棉棉姐每日都睡得很安稳。
她平日里就是逛街、做菜、弹琴,几时见她操心过国家大事?
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她的这些话还真是挺有道理。
上一世皇祖父在位三十一年,大燕土地兼并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
到处都有人起兵造反,整个国家乱做一团麻。
那时她只以为这一切都是皇祖父残暴不仁造成的。
如今听了棉棉姐一席话,她只觉茅塞顿开,许许多多新的想法瞬时在脑海中涌现出来。
“小凤凰?”这次轮到阮棉棉喊她了。
凤凰儿醒过神来。
她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得慌。
如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这些事情真是轮不到她去管。
她轻轻甩了甩头,轻笑道:“没什么,咱们去挑首饰吧。”
※※※※
众人期盼了好些日子的大宋国宴终于到了。
不仅仅是即将参加国宴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就连那些没有资格参与的平民都激动不已。
据说此次和谈大宋得了不少的好处,国力也愈发强盛。
身为大宋的子民,真是与有荣焉。
早早用过午饭,装扮一新的一家三口同司徒家其他的人一起聚到了国公府侧门处,准备乘坐马车去往皇宫。
司徒恽夫妇生在燕国长在燕国,又都出身于勋贵之家,各种宴会都是常客。
但他们毕竟也是二十多年未曾参加过如此盛大的国宴了,心情也不免有些激动。
就连近两个月没有给过司徒恽半个好脸色的卢氏,今日也难得主动同丈夫说了几句话。
要说最激动的人,非司徒照莫属。
她出生的时候司徒家已经离开了大燕。
虽然背负着成国公嫡女的名头,别说参加国宴,就连大宋皇宫都没有进去过。
而且……
她一想到今日便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一颗心便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司徒照尽量做出平静的样子,安稳地站在卢氏身侧。
司徒恽见女儿今日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一般美艳耀眼,心下不免唏嘘。
他也算是见识广博的人,几十年来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
但似阿照这般出众的女子,真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可偏偏就是这般出众的女儿,婚事却一直都不顺利。
他偷偷瞪了老妻一眼。
慈母多败儿。
他的儿女中本该最有出息的两个,全都被她养废了!
一个好高骛远二十多岁还嫁不出去;一个竟敢威吓自家老父,公然在府里圈地单过!
他正想着,耳边传来了司徒曜一家三口的说笑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国之宴(下)
今日受邀参加国宴的人非常多。
但如同凤凰儿一样初次踏进大宋皇宫大门的人却并不少。
慕容晓芙眼中有些陈旧的建筑和简陋的摆设,并没有让大宋的重臣家眷们觉得寒酸,依旧是值得她们骄傲的皇家气象。
行至举行国宴的风华殿,所有人顿觉耳目一新。
同其他略显陈旧的宫室相比,这里恢弘大气而又不失精巧别致,看上去像是新近修缮过。
就连在大燕皇宫里生活了十五年,看尽了人间富贵的凤凰儿都觉得这座宫殿非常有特点。
只是殿外那几百株木芙蓉花期未至,然人觉得略微有些遗憾。
司徒曜一家三口跟在司徒恽夫妇以及司徒昌夫妇身后,随着负责引路的宫人来到了成国公府一席。
落座后,司徒曜见凤凰儿对这风华殿似乎有点兴趣,凑到她身侧道:“箜儿觉得这风华殿如何?”
“这里原先就很有特色,此次又经过仔细翻修,同别处很不一样。”
司徒曜笑道:“这里不过是大燕皇帝从前的行宫,规模自是及不上燕京里的皇宫。
不过这一座风华殿却只有四十多年的历史,和其他宫殿并非一起修建的。”
凤凰儿见他一副急于表现的样子,笑道:“莫非这里竟是大燕皇帝为了讨好某一位宠妃才修建的?”
司徒曜很满意女儿的聪明,他抬眼看了看司徒家其他人。
见他们都没有注意自己这边,他小声道:“上次爹爹同你提过的司徒兰馥,也就是你祖父的那位嫡亲姑母,你还记得么?”
凤凰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司徒兰馥做了端康帝淑妃这件事情她早已知晓,却从未想到她居然这么得宠。
不过是位于东都的行宫,有些皇帝直到驾崩都未必会驾临一次。
然,端康帝却让人在这里特地为司徒兰馥修建了风华殿。
这俨然是宠进骨子里了。
可司徒兰馥……
凤凰儿并非接受不了她改嫁,而是不敢相信她还能获宠。
毕竟她那时已近而立,真是不年轻了。
端康帝的年纪虽然同司徒兰馥相仿,但身为一国之君,身边各色美人可谓应有尽有。
他为何会对年华已逝,名分上勉强算是自己嫂子的女人这般上心?
她握了握拳,也压低声音道:“曾姑祖母当年似乎很得大燕皇帝宠爱。”
司徒曜点点头:“的确很得宠,不过端康帝非常风流,他在位时妃嫔的数量甚至比那暴君宝应帝还要多。”
凤凰儿暗暗咋舌。
皇祖父一共有多少妃嫔,这事儿恐怕他自己都记不清楚。
可她的这位皇叔端康帝居然还能做到青出于蓝,真是……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阮棉棉见他们父女俩说得投契,忍不住凑了过来。
司徒曜忙道:“在说这风华殿呢。”
“这有什么好说的……”阮棉棉刚说了几个字,就见左未晞也已经落座。
她忙止住话,冲左未晞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成国公府人口多,席间几乎没有了空位。
左未晞则完全相反,属于安定侯府的位置只有她一个人。
而且她旁边就是勇义侯府,虽然她已经不想计较了,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见阮棉棉冲她招手,她迅速站起身走了过来。
行礼问安后,左未晞走到了凤凰儿身侧。
阮棉棉笑道:“小晞,你索性就和箜儿坐一起好了,你们姐俩在一起还能说说话。”
左未晞也笑道:“我看你们这边人太多,不如让箜妹妹随我去那边坐。”
凤凰儿忙道:“我可不随姐姐去。”
司徒曜也笑道:“席间要是独有你们两个小姑娘,未免太过显眼了,还是小晞过来的好。”
左未晞总算明白他们一家是什么意思了。
她笑着打趣道:“是箜妹妹今儿太漂亮,阮姨父怕她太显眼才对。”
说罢她也不坚持,依言在凤凰儿身边坐下了。
阮棉棉的另一边就是司徒照。
她此刻半点说话的心思都没有,因为最想见的那个人迟迟未至。
司徒照频频往殿门处张望,阮棉棉侧着身子只顾和两个小姑娘说笑,并没有在意。
左未晞和凤凰儿却很快发现了异样。
左未晞小声问:“箜儿,你姑姑在等谁呢?”
凤凰儿摇了摇头:“不清楚。”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
美人姑姑一定是在等她那个神秘的心上人。
她冲阮棉棉努了努嘴,示意她看一看身侧。
阮棉棉转头一看,正好见到司徒照冲殿门口张望。
她八卦之心顿起。
大美人一定是在看心上人。
被抓包的司徒照俏脸微红:“三嫂……”
另一边司徒曜暗暗咬了咬牙。
他最近实在太忙,居然又把阿照的事情忘了。
韩禹位高权重,又是此次和谈的正使,今日的国宴他一定会出席。
万一阿照……
他正发愁,只听得殿门处突然有些喧闹。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朝那边望去。
只见一身暗红色官服的韩禹已经到了,身后还跟着两名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韩雁声和慕容离亭一起出现,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包括司徒曜在内,所有人也都没有因此就忽略了韩禹。
看清楚韩禹那张脸的瞬间,阮棉棉微微一愣。
这不是倾音阁那韩先生么!
他居然就是当今大宋皇后的嫡亲兄长,尚书左仆射,英国公韩禹。
果然只有这般有权有势的人才会那般不计较银钱,在那样偏僻的地方弄了一个不像铺子的铺子。
她不由得有些好笑。
穿到大宋之后,自己大大咧咧马大哈的性格半分都没有改变。
明明小凤凰早就分析过,倾音阁的主人一定是一个身份地位都不次于自己的人。
那一日韩先生也承认了他就是倾音阁的主人。
大宋身份地位不逊色于自己的韩姓中年男子,不是当今的国舅爷还能是谁?
自己却愣是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
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
她同韩先生只见过一次,谈不上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而且他们是以琴会友,身份地位又有什么重要的想?
想罢,她再一次抬眼朝喧闹处望去。
总听人念叨燕离亭,韩雁声,她也想看一看这两名少年有何过人之处。
孰料她才刚抬头,脖颈处却突然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