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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月颜     引凰为后txt下载     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做女婿(下)

    袁谟挠了挠头:“我就是觉得最近司徒三爷对你的态度好像变了许多……”

    赵重熙笑道:“原来你是像同我讨教一下如何做女婿,莫非你也快要做人家的女婿了?让我来猜一猜……”

    袁谟终究还是爽快的性子,实在不习惯这般扭扭捏捏。

    他瞪了赵重熙那张欠揍的俊脸一眼:“既然都知道了,干嘛还要绕弯子?就知道耍老实人玩儿,有意思么!”

    赵重熙见他快炸毛了,忙揽着他的肩膀道:“你快要做人女婿的事儿我真是不知道。”

    袁谟瞥了他一眼:“你嘴里还有句实话?”

    赵重熙摊了摊手:“除了昨晚你被人当大猪蹄子啃的事儿,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袁谟一把拂开他的胳膊,有些嘚瑟道:“搞了半天,原来有些人是嫉妒了!”

    赵重熙好笑道:“跟谁没有未婚妻似的,谁嫉妒谁呢!”

    袁谟嗤笑道:“不就是你在嫉妒本真人么?喜欢人家姑娘一年多,也没见人家什么时候也把你当个大猪蹄子啃一啃。”

    一句话把赵重熙给噎住了。

    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当个大猪蹄子。

    司徒箜那般斯文秀美的姑娘,啃大猪蹄子?

    这画面真是美到无法想象。

    苻溱微听侍卫们说皇长孙和袁公子已经进府了,便吩咐丫鬟在书房里备好了炭盆和热茶。

    然而,她在书房里等了他们半天也不见人影,索性直接出来寻他们。

    远远就见两人站在一起大眼瞪小眼,苻溱微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你们俩有话怎的不去书房里说,站在院子里吹冷风很舒服么?”

    赵重熙笑道:“有好事儿,咱们袁真人要做郡马爷了!”

    “是么?”苻溱虽是在问话,言语间却满满都是喜悦。

    慕悦儿喜欢袁谟,在她们姐妹中间本就不是秘密,只是没想到两人会这么早就把婚事定下来。

    她快步走到袁谟跟前儿,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打趣道:“袁真人这是打算还俗了?”

    袁谟挥挥手:“边儿去,合着你们表哥表妹的有帮手,欺负我独自一个?”

    苻溱微笑道:“大宋朝谁敢欺负咱们皇长孙的表姑父?走啦,书房里炭盆热茶都备好了,偏生你们俩喜欢在这儿吹冷风!”

    三人说笑着回到书房。

    喝过一杯热茶,赵重熙才道:“假牛鼻子,慕驸马在府外没有实权,府内也说不上话,做他的女婿应该不难吧。”

    袁谟把茶杯放下,没好气道:“你这话好没意思,莫非只有那些位高权重人家的女婿难做?

    就拿你来说,堂堂大宋朝的皇长孙,你的岳父大人之前也不过是个正六品的衢州通判,你为何那般怵他?”

    赵重熙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怵他?”

    分明是司徒曜那厮怵他好不好!

    他不过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后,小护卫就当不下去了,这才让了那厮几分。

    自从有了赐婚圣旨,司徒曜哪里还敢在他面前抖半分威风。

    袁谟根本不看他,只对苻溱微道:“苻姑娘觉得呢?”

    苻溱微笑道:“女婿之所以怵岳父,同岳父是什么样的身份自然是有一定关系的。

    不过似重熙表兄这种情况,怵自然是不存在的,是因为他特别在意箜妹妹,所以才给阮姨父几分面子。”

    赵重熙道:“溱微说话向来公允,你觉得咱们袁真人有必要怵他的岳父大人?”

    苻溱微道:“广元长公主府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从来都是长公主说了算。不过慕驸马终究是悦儿的父亲,有些事情也不好做得太难看。”

    袁谟叹道:“说句不好听的,我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又是大宋皇长孙的师兄,寻常时候我需要怵谁?

    我就是心疼慕悦儿。

    毕竟她也没有多少至亲,无非就是一双父母。

    而且那慕驸马对我十分不客气,无非还是嫌我身份卑微,配不上他的掌上明珠。

    换做我是他,遇到同样的情形,绝对比他做得更过分。

    你们是没看见,今早那小丫头为了来救我,竟用自己的生命去威胁疼爱了她十一年的父母!

    那么小的一个女娃娃,抓着又长又尖的金簪子抵在自己脖子上。

    别说长公主和慕驸马,就是我都怕自己喘气声儿大了吓到她,直接就把那金簪子扎进脖子里。

    你们以为她真是那种为了所谓的情郎能割舍掉父亲亲情的人么?”

    袁谟苦笑着摇摇头:“她就是一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大的女娃娃。

    她舍不掉母亲,同样也舍不掉父亲,我有什么资格让她为了我和父亲反目?”

    所以,对那位看不上我的岳父大人,你们觉得我能怎么办?”

    苻溱微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假牛鼻子,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在今日之前,我并不认为你适合做悦儿的郡马。

    不是因为你不够俊美,不是因为你出身不够高,更不是因为你对悦儿不够好,而是看不清楚你的心。

    你从不为名利所累,从来只看中情义。

    因此我不认为你会选择和一个女子过平淡安稳的日子。

    不过,今日我苻溱总算看清楚了,你是个值得女孩子托付终身的好男儿。

    这杯茶敬你!”

    然而,袁谟却并没有去接那茶杯。

    他翻了个白眼儿道:“多大点儿事情,也值当你这般慷慨激昂的,弄得我怪别扭的。

    再说了,你苻溱微乃是女中豪杰,一杯清茶不觉得太寡淡了么?”

    苻溱微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墩,冲屋外喊道:“吩咐厨房备一桌好菜,再取四坛三十年的梨花白!”

    赵重熙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就袁谟那惨不忍睹的酒量,居然敢挑衅千杯不醉的苻溱微,简直就是在找死!

    不过,他可没有陪着别人一起送死的习惯。

    赵重熙拍了拍袁谟的肩膀,笑道:“你们两个慢慢喝,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就不陪你们了。”

    苻溱微撇撇嘴道:“重熙表兄,你不是那么怂的吧?”

    袁谟也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好兄弟呢,真是不讲义气!”

    赵重熙道:“你们爱说什么都随便,我先走了,等你和小表姑定亲那一日,我一定多喝几杯补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 忍一时(上)

    离开苻府后,赵重熙又是快马扬鞭,用最快的速度朝成国公府飞驰而去。

    司徒曜一早被阮棉棉撵回自己屋里后,越想越觉得丢人,索性趁着今日休沐睡了个回笼觉。

    结果这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未时末才睡醒。

    谷雨听见内室有动静,推门走了进来:“三爷,您可算是醒了。”

    司徒曜歪靠在床头,用有些黯哑的声音问:“夫人在做甚?”

    谷雨道:“今儿一早悦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彩雀来了一趟,夫人和六姑娘便去了长公主府。”

    司徒曜的眉头微微皱起,又道:“可知是什么事儿?”

    “像是袁公子惹了驸马爷不高兴,悦郡主也受了牵连,所以彩雀才到咱们府里求救的。”

    惹了慕驸马?司徒曜只觉得有些可笑。

    相比自己这个娶了“母老虎”的成国公府三爷,那位做了“母夜叉”长公主驸马的慕家二爷才真是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那假道士袁谟好歹还是皇长孙的师弟,他就算是不高兴又敢把人家怎么样?

    更何况人家勉强也算是小郡主的老师,怎么也该有几分尊重。

    别人家的事情司徒三爷懒得管,自己家里还一堆事儿呢。

    尤其是阿篌那臭小子,昨晚居然敢趁着自己喝醉做出那等事。

    实在是……

    好吧,他承认儿子做了件大好事,无奈阮棉棉根本不上道。

    他想再有个女儿的愿望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司徒曜接过温水喝了一口:“五少爷呢?”

    “夫人和六姑娘走后,国公爷派人来了一趟把五少爷请过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司徒曜轻嗤了一声。

    父亲还真是不死心。

    自从箜儿成了皇长孙的未婚妻,他不知用了多少手段拉拢他们一家,更想通过他们一家搭上皇长孙。

    可惜他们早已经看透了他的嘴脸,怎么可能受他拉拢。

    想来父亲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趁这次阿篌回京,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可惜他老人家注定又要失望了。

    阿篌那小子乍一看就是个愣头青,其实精得跟个猴儿一样,父亲如何能算计得了他。

    谷雨见他虽是醒了,却一点要起床的意思都没有,只顾着靠在床头浮想联翩。

    三爷这是因为三夫人今早没留他的事儿不高兴?

    他只好试探着问:“三爷不饿么?”

    被他这么一问,司徒曜这才想起来自己都两顿饭没吃了。

    他抿了抿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申时了。”

    “去弄几样点心来给爷随便垫补一下。”

    谷雨道:“今儿一早六姑娘让人送来的早饭里倒是有几样爷爱吃的点心,您要不要……”

    听闻宝贝女儿这般关心自己,司徒三爷只觉得心情都好了许多。

    “就吃那个,箜儿的心意不能辜负了。”

    “是。”谷雨退了出去。

    用过点心后,司徒三爷觉得待在自个儿屋里有些无聊,索性换了一身新衣,又去了琴瑟居。

    琴瑟居里十分安静,丫鬟婆子们做完事之后大多都回屋歇着去了。

    司徒曜不打算惊动别人,直接去了阮棉棉的音乐室。

    这里还和从前一样,各种各样的乐器拜放得井然有序,是个练琴的好地方。

    司徒曜修长白皙的大手从各种乐器上轻轻拂过,最终还是坐到了雁柱箜篌的琴凳上。

    他的官越做越大,每日要处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多,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别说抚琴吹箫,就连写字画画都成了奢望。

    司徒曜苦笑了一下。

    还好自己从前攒下了不少银子,否则靠如今这点俸禄,拿什么给女儿置办嫁妆。

    他把心中的阴霾挥散,轻轻抬起了双臂。

    阮棉棉和凤凰儿回府后,还在琴瑟居外便听见了空灵飘逸的箜篌声。

    母女二人一起顿住脚,仔细聆听这美妙无双的乐音。

    时而缠绵,时而凄凉,时而热烈,时而悔恨……像是道尽了人生百味。

    一曲毕,阮棉棉道:“小凤凰,你从前听过这支曲子么?”

    凤凰儿摇摇头:“没有,我还以为父亲是从你那儿听来的。”

    阮棉棉咂了咂嘴:“死渣男又在卖弄本事了!走吧,咱们进去瞧瞧。”

    凤凰儿暗暗好笑。

    棉棉姐最是羡慕那些在乐音上天分极高的人。

    如果今日这一曲是别人演奏的,她一定会把世间最美好的词句都用上还嫌不够。

    换作渣爹,却只得了一个“卖弄”。

    不过,很多时候看人看事都不能只看表面。

    棉棉姐对渣爹的各种挑剔各种嫌弃,何尝不是世间的独一无二?

    她挽起阮棉棉的胳膊,母女二人一起走进琴瑟居,直接去了音乐室。

    音乐室中,司徒曜已经停止了演奏,正趴在小案几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凤凰儿正想迈步上前去瞧一瞧,却被阮棉棉拉住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凤凰儿不要去打扰司徒曜。

    这样的场景她实在太过熟悉。

    从前她的老师也是如此,即兴演奏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记谱,就怕错失佳作。

    死渣男自从升了官,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在府里几乎连他的人影都很难见着。

    她还以为他不会再像从前那般陪自己玩音乐了,没想到……

    司徒曜记谱极快,很快就把方才那一曲全数记录完毕。

    他放下手中的笔,转身对母女二人笑道:“方才那一曲如何?”

    阮棉棉打趣道:“三爷方才这般投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们回来了呢。”

    司徒曜笑道:“夫人说哪里话,为夫是怕乐谱记不全,不好送与夫人。”

    一面又对凤凰儿道:“悦郡主那边是怎么回事儿,我听谷雨说连袁公子也扯进去了?”

    凤凰儿把慕悦儿和袁谟很快就会定亲的事情随便提了几句。

    司徒曜恍然:“难怪慕驸马会生那么大的气。”

    阮棉棉白了他一眼:“你们这些男人真是不可理喻,生孩子的时候个个喜欢儿子,最终却个个舍不得女儿,见到女婿就跟乌眼鸡似的!”

    司徒曜忙道:“夫人莫要错怪为夫,我一直都是最喜欢女儿的……”

    一家三口正说话,就听外面有小丫鬟回话:“三爷、夫人、姑娘,长孙殿下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忍一时(中)

    一家三口离开了音乐室,和赵重熙一起走进了正厅。

    刚刚才和妻女谈论过岳父看女婿的问题,司徒三爷见皇长孙又是一双眼睛只围着女儿打转,越发不顺眼。

    他清了清嗓子:“时辰已然不早了,殿下怎的还出宫来?”

    赵重熙收回视线,笑道:“有些要紧事儿想和六姑娘商议一下。”

    难怪假牛鼻子这么头痛,岳父大人有些时候果然是碍眼得很!

    尤其是他眼前这一位……

    司徒三爷凤眸微眯,臭小子!

    谁不是从少年时过来的?

    想和箜儿单独见面就明说,还要紧事,要紧个屁!

    阮棉棉剜了他一眼,这才对凤凰儿笑道:“你带殿下四处转转,待会儿来吃晚饭。”

    赵重熙嘴角微勾,还是岳母大人最可爱。

    “知道了。”凤凰儿站起身,和赵重熙一起走出了正厅。

    两人出了琴瑟居,一直走到池塘边才停下了脚步。

    这个池塘是司徒三爷闹分家之后才挖的,引的正是从前成国公府那个小湖的水。

    如今季节不合适,池塘里没有盛开的莲花,唯有一池碧水,显得格外冷清萧瑟。

    赵重熙有些后悔:“你冷不冷,要不咱们还是去屋子里说。”

    凤凰儿从斗篷里探出一个精巧别致的小手炉:“我带着这个呢,不冷,你方才去长公主府了?”

    赵重熙把方才的经历说了一遍。

    “……我估摸着有小表姑在,假牛鼻子应该没有大碍,不过怕你嫌我懒怠,所以还是去了一趟。”

    凤凰儿噗哧笑道:“说得我有多可怕一样……你来寻我该不会只为了说这件事儿吧?”

    赵重熙也被逗笑了:“今日休沐,我本来想一早就出宫来寻你的,结果又遇上了麻烦事儿。”

    “太子殿下又给你使绊子了?”凤凰儿不免有些好奇。

    以阿福如今的身份,能被他称作“麻烦事”的,多半都和太子殿下有关。

    赵重熙道:“我和父王如今的关系真是一言难尽,难怪你一猜就中。”

    凤凰儿歪着小脑袋看着他:“莫非他又给你塞美人了?”

    赵重熙无奈道:“要是塞美人,我又何必这般烦恼,让母妃直接就打发了。

    是因为皇祖父让我和两位皇叔入朝参政的事。”

    这件事凤凰儿之前就听说了。

    圣上让阿福自下月起去尚书省学习理事,同时也让二皇子入枢密院,三皇子入兵部。

    皇室子弟到了一定年纪,只要不是太过无能让皇帝看不下去的,被安排到各衙门学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莫非太子殿下连这一点都容不下?

    更何况这是大宋皇帝的意思,是阿福和两位皇子自己可以选择的么?

    她嗤笑道:“莫非他又想让你自己去圣上面前把这差事给辞了?”

    听她说“又”,赵重熙知道她指的是之前父王想要逼迫她去皇祖父面前辞去婚约的事。

    他叹道:“我父王的确是太过荒唐了,不过这次他根本都懒得搭理我,直接就去了皇祖父那里。”

    凤凰儿道:“我记得太子殿下回京后圣上也给他派了差事吧,他不好好去办差,有什么想不开的?”

    “皇祖父让他去的是礼部,你觉得他会满意?”

    凤凰儿不屑道:“我觉得圣上的安排颇有深意,显然是觉得他缺什么就让他去补什么。”

    赵重熙被她逗笑了:“你这话要是让皇祖父听见,定会大加赞赏。”

    凤凰儿嘟了嘟嘴:“你别只顾着逗我开心了,太子殿下再不济也是圣上的亲儿子,他说得,别人却说不得……

    不说这个了,他究竟做什么了,让你这般烦恼?”

    赵重熙道:“今日一早,皇祖父便召我去了他的寝宫。

    我们才刚说了几句话,父王就到了。

    他二话不说就跪在皇祖父面前痛哭不已,句句不离皇祖母。”

    凤凰儿抿了抿嘴:“他别是疯了吧,这不是故意去找骂么。”

    赵重熙冷声道:“皇祖父倒是没有骂他,就是略有些不耐烦。”

    “后来呢?”凤凰儿追问。

    “皇祖父大约是觉得我留在那里太过尴尬,便让我先走了。”

    “那你觉得圣上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赵重熙摇摇头:“这可不好说。”

    凤凰儿看着平静无波的池塘:“太子殿下整日这般折腾,对东宫所有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要想让他别闹,除非……”

    赵重熙偏过头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让他如同十一年前那样,再次离开京城?”

    凤凰儿蹙眉:“但要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他毕竟还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前一次离京朝野已经诸多非议。

    短时间内再来一次,朝中定会人心惶惶,这不是圣上愿意见到的。”

    赵重熙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不要想这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总会想到办法让他不敢再闹。”

    ※※※※

    跪了好几个时辰的太子被昌隆帝派人送回了东宫。

    太子妃得知他又做了什么之后,真是懒得理他。

    无奈两人是夫妻,有些事情她不好做得太绝。

    指挥宫人们把太子安顿好后,太子妃简单询问了太医几句便回了自己的居处。

    太子在床上躺了一阵,隐隐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呼喊声。

    “殿下,殿下快醒醒……”

    太子把眼睛撕开一条缝,只见一名仆人打扮的老者坐在床边看着他。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他一把握住老者的双手:“廖先生,你可算是回来了……”

    廖先生温声道:“殿下身体不适,还是不要太过激动,有话慢慢说。”

    太子松开手,抱着脑袋呜呜哭了起来。

    廖先生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殿下,微臣离开之前同您说过的那些话,您竟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否则……”

    太子止住哭泣,抬起头看着廖先生:“先生交待我回京不要用太子仪仗,要轻车简行,我照着做了啊,可也没见父皇对我有什么好脸色……”

    廖先生浑然不在意两人身份的差别,厉声呵斥道:“能不被斥责就是最好的结果!圣上那么多年都不待见您,您还指望因为一件小事他就彻底改变对您的看法?”

第二百一十三章 忍一时(下)

    太子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弄得愣住了。

    两人相交近十年,廖先生对他的态度虽不像其他幕僚一般恭敬,但也从来不会像今日这样强势。

    感觉就像是御前奏对的时候被父皇当作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他只觉得憋屈极了。

    可那是他的父皇,大宋的天子。

    眼前这厮算什么?不过就是……

    “呵呵……”

    廖先生何等聪明,用一阵冷笑把太子心中刚刚升腾起来的小火苗直接灭了。

    见太子老实了,他才语重心长道:“殿下,忠言逆耳,奉承话微臣也会说,可对您毫无用处。

    微臣说过很多次,您是大宋的储君,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就目前而言,您想要更进一步根本不可能做到。

    忍一时之气,稳住目前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廖先生,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有些事能忍,有些事我真是……”

    廖先生道:“您所谓的不能忍的事情,就是指长孙殿下?”

    太子忿忿道:“他是本宫的亲儿,也是母后临终前的期盼。十几年前,他是多么顺服乖巧,要不是父皇强行把我们分开,他绝不会像今日这般……”

    “殿下!”廖先生打断他的话:“乖巧顺服的孩子绝对入不了圣上的眼!”

    太子嗤笑道:“可他入了父皇的眼,大宋还有本宫的立足之地么?”

    “您换个角度考虑想一想,皇长孙上位总比其他皇子上位好吧?

    太子垂下眼帘,抿着嘴不说话了。

    廖先生脑仁儿有些疼:“殿下,您方才也说了,长孙殿下是您的亲儿,身上流淌的是您的骨血。他如今得了圣上的青眼,又有了绝好的亲事,您更应该和他搞好关系。”

    “让本宫去讨好自己的儿子?!”太子完全无法接受。

    廖先生也有些着急了,索性凑到他的耳畔,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

    太子的脸色渐渐有所好转。

    “廖先生,事情真会如此这般顺利?”

    廖先生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殿下仔细想一想,当今圣上和长孙殿下,哪一个好对付?”

    太子抚了抚下颌,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

    父皇乃是大宋开国之君,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对付得了他?

    反观重熙,不过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郎,纵然有了势力强大的妻族做靠山,在朝堂上依旧是立足未稳。

    阮大将军手握重兵多年,朝中对他心生不满的官员也有的是。

    廖先生见他有所松动,又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长孙殿下自幼便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他绝不会变得像圣上那样心狠手辣。

    咱们要小心应付的人只有圣上,时机一到,该是您的还是您的。”

    太子有些羞愧道:“是本宫太过急躁了,最近一连做错了好几件事,眼下的局面该如何收拾?”

    说罢他站起身施了一礼:“还请先生教我!”

    廖先生忙站起身还礼:“殿下折煞微臣了,这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两人再次落座,廖先生道:“照目前的情势看,圣上对殿下很难生出好感,如果继续留在京里日日相对,殿下除了日日受气之外,得不着任何好处。”

    太子有些不甘心:“本宫也不喜欢日日对着父皇那张难看的老脸,可……”

    京城这般繁华富庶,岂是那些偏远的州府可比?

    他离京十几年,好容易才重新回到东宫。

    几个月的时间,他屁股都还没有坐热,难道又要离开?而且还是自己灰溜溜地滚蛋?

    廖先生见他这般留恋,温声道:“殿下舍不得?”

    太子:“……”

    “殿下不想离京也并非没有办法。”

    “先生请说。”

    “殿下自请废黜太子之位。”

    “先生!”太子的脸色变得铁青。

    廖先生摆摆手:“殿下莫要着急,依微臣之见,圣上此时绝不会废掉您的太子之位。”

    太子冷笑道:“那可未必,父皇的心思深不可测。说不定他正愁着寻不到废黜本宫的理由,本宫自请废黜太子之位,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廖先生知道有些事情和太子是说不清楚了。

    圣上换储君,缺的不是理由而是时机。

    此时太子如果有破釜沉舟的胆量,未必不能换得一线生机。

    可惜……

    他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殿下做不到破釜沉舟,那便只能选择暂避一时。所谓远香近臭,离得远一些,圣上说不定还能对您有所挂念,长孙殿下也会想起您的几分好处。

    况且密州咱们经营了那许多年,行事比京中容易得多。”

    太子握了握拳:“真要离开?”

    廖先生道:“殿下心里清楚,回京几个月来,圣上对您是不是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太子痛苦地合上双目,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父皇斥责他的那些画面。

    廖先生目光微闪,并没有出言催促。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后,太子睁开眼睛,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本宫明日便上奏折请求离京。”

    廖先生赞许道:“这就对了。如今已是冬月末,圣上就算是允准您离京,那也是年后方能成行。

    您不妨趁着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好好与长孙殿下叙一叙父子之情。

    就是其他的皇子,您也要拿出一些长兄的做派,哪怕做不到兄友弟恭,也千万不要轻易树敌。”

    太子点点头:“本宫记住了。”

    廖先生又道:“今后微臣还是以花匠的身份留在您身边,即便是太子妃娘娘那边您也不要说漏嘴。”

    太子道:“你放心,自从回京后那苻氏处处与本宫作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如今本宫防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在她面前乱说。”

    廖先生道:“太子妃是帝师之女,是很受圣上重视的儿媳,您最好不要和她闹得太僵。

    还是那句话,忍一时之气,光明的前程在不远处等着殿下。”

    ※※※※

    赵重熙在苻府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又去成国公府接了凤凰儿,两人按昨日的约定一起入宫给太子妃请安。

    孰料他们才刚来到东宫,便听说了太子殿下自请离京一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破解法(上)

    听说太子殿下自请离京,赵重熙和凤凰儿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确定昨日两人的谈话无人听见,他们都要怀疑太子殿下是被他们的话气得头晕,所以才上这样的折子。

    两人加快脚步来到了太子妃的居处。

    刚一踏进正殿,就见赵重华坐在太子妃身旁扯着她的袖子撒娇。

    “娘,咱们回京才几日,人我都还没认全呢……我不管,要回密州让父王一个人回,我要留在京里……”

    赵重熙觉得这样的弟弟实在太丢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重华,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整日胡搅蛮缠的!”

    在赵重华心目中,长兄还是很有威信的,他赶紧松开太子妃的衣袖,站起身给低着脑袋唤了一声:“大哥。”

    赵重熙轻轻嗯了一声,和凤凰儿一起走到太子妃跟前。

    太子妃也好几日没见到凤凰儿了,忙止住她行礼的动作,笑道:“母妃昨儿还对锦屏说想找你说说话,可巧你今儿就来了,快过来坐。”

    凤凰儿也不推脱,和赵重熙一起坐在了太子妃下首。

    太子妃又瞪了小儿子一眼:“还站着做甚,那些事儿母妃能有什么法子,索性让你大哥和六姑娘替你出个主意。”

    赵重华嘟囔道:“直接说大嫂不就得了,还说什么六姑娘……”

    赵重熙知道凤凰儿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笑骂道:“就会耍贫嘴,有什么事儿还不赶紧说。”

    赵重华道:“父王请旨离京的事儿大哥知道了么?”

    赵重熙点点头:“方才听那些宫人们议论了几句。”

    赵重华凑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大哥,也不知道父王是怎么想的,咱们一家人回京才几日,谁想回那劳什子的密州,那破地方我待了十一年,早就烦了!

    你在皇祖父面前是能说得上话的,要不你就去求一求他……”

    赵重熙无奈道:“这件事儿与皇祖父有什么相干?是父王自己闹着要离京,又不是皇祖父要把他遣离京城。

    你与其在母妃这里闹,不如去劝一劝父王,他平日里最疼你,说不定就被你劝住了呢?”

    赵重华气鼓鼓道:“我一听说这件事就去找父王,可才刚说了一句话就被他撵出来了。”

    赵重熙挑了挑眉,看来他的好父王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离京不可了?

    太子妃也道:“不是母妃背地里爱说闲话,你父王最近脾气越发古怪了,前几日还说京里繁华,比密州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一眨眼的工夫,他自己又闹着要回密州了,简直莫名其妙。”

    这种场合凤凰儿本来是不想插话的。

    虽然太子妃待她很是亲热,赵重华也没有把她当外人,但一日没有大婚,她一日便只能算是个“外人”。

    尤其是这种涉及他们一家子的话题,说多了便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毕竟赵重华和阿福不一样,他对太子的感情是很深的。

    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们一家三口显然没有注意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她看着太子妃,轻声笑道:“母妃,太子殿下态度转变,是不是有什么人点拨了他几句?”

    赵重熙恍然。

    不仅是这一次,父王回京前后的表现同样是判若两人。

    尤其是这一世回京的轻装简行,比起上一世声势浩荡的太子仪仗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可自从回京之后,他又恢复了上一世的样子,行事昏庸毫无章法,说句不好听的,就跟不长脑子一样。

    而今日这一招以退为进,像是脑子突然又长出来了。

    靠他自己是绝不可能的,显然是给他支招的高人又回来了。

    太子妃拧着眉想了想:“殿下的幕僚我全都认识,尤其是他最信得过的那几个,从密州到京城,一直都伴随他左右。

    而且,太子殿下自小就不太听得进去别人的话,那几位幕僚也就是替他处理一下日常事务,重要的事情也插不上手。

    否则,殿下又怎会屡屡……”

    当着孩子们的面,太子妃还是不太愿意用太过难听的词语形容他们的父亲。

    赵重熙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父王回京之后便一直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但父王身边的那些幕僚他都见过。

    不管是人数还是样貌姓名,他们都和上一世没有任何区别。

    因此他心里虽然存有疑虑,但也没有进一笔深究。

    如今看来,自己还是漏算了。

    从太子妃哪里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讯息,凤凰儿有些失望。

    她和太子只见过一两次,根本谈不上了解,这些事情就是想查都无从查起。

    就在三人都有些沮丧之际,赵重华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母妃,我方才去找父王,见到廖老九了。”

    太子妃不以为意道:“他是昨儿回来的,说他老母亲的丧事已经办妥了,怕你父王身边离不得他,所以就赶着回来伺候。”

    赵重熙和凤凰儿对视了一眼。

    这廖老九绝对有问题!

    赵重熙道:“母妃,这廖老九是什么人?”

    太子妃道:“不过就是一个老花匠,从前是密州一个世家府里的花匠,因为擅长侍弄牡丹,被人送到你父王身边的。”

    赵重熙和凤凰儿又对视了一眼。

    又是牡丹!

    那边太子妃还在继续:“他是个老实人,整日都在花园里侍弄那些花草,连话都不和旁人多说一句的。

    咱们回京之前,听说他老母亲病故了,所以就向你父王告了假回家奔丧。

    我之前还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他倒还有一份忠心。”

    赵重熙道:“母妃,我前几日替箜儿寻了一些孤本,我带她过去看看。”

    太子妃笑道:“箜儿难得进宫,你带她四处转转也好,别整日闷在屋里看书。

    母妃让人备好午膳,你们别误了时辰。”

    两人一起应是。

    赵重华见他们刚来就要走,忙道:“我也要去看看,大哥大嫂带我一起。”

    赵重熙瞪了他一眼:“你好好陪着母妃!”

    赵重华嘟着嘴:“母妃——”

    太子妃笑道:“真是个傻孩子,你大哥和大嫂有话要说,你跟着算怎么回事儿?母妃那里还有些账目要查,你来帮着写几个字。”

第二百一十五章 破解法(中)

    半个时辰后,赵重熙吩咐时雨将凤凰儿送回母妃妃那边,自己则去了御书房。

    虽然只是简短谈论了几句,但他和凤凰儿一致认为,那廖老九的身份定然不是一名花匠那么简单。

    不过太子离京本就是他们所期盼的事情,这廖老九算是间接帮了他们一个忙。

    他们目前要做的便是全力促成太子的离京,而且绝不能让他回到密州。

    密州是太子**辛苦经营了十一年的地方,回到那里他很容易被廖老九等人利用,谁也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又惹出乱子。

    只有让太子身边的倚仗尽量少一些,他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安分守己。

    昨日休沐,今日照例早朝。

    赵重熙在御书房外等了好一阵,才见到了昌隆帝和韩禹等几位重臣的身影。

    见长孙像是等候自己多时的样子,昌隆帝笑道:“难得朕今日不寻他,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重臣们都陪笑了几声,倒也没有的说那些过分动听的奉承话。

    昌隆帝本就有心培养长孙,因此同诸位重臣商议国事并不打算让他回避。

    于是赵重熙便随昌隆帝等人一起进了御书房。

    此时已届年末,正是皇帝和满朝文武事务最繁忙的时节。

    昌隆帝和诸位重臣商议的也全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他每听完一位重臣的奏对,总要耐心询问赵重熙的意见。

    对于一名十六岁的少年郎来说,这样的场合是必然会紧张的。

    总担心自己的想法不够成熟,说出的话不合时宜。

    不仅让皇祖父失望,更让重臣们鄙夷。

    但赵重熙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

    上一世他比这一世更早被皇祖父带在身边听重臣们议政,如同今日这样的情形不知遇到过多少次。

    所以他十分得体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既不显得张扬,又不让人觉得幼稚。

    总之,是一个让昌隆帝十分欣慰,重臣们略带惊喜的皇位继承人该有的表现。

    重臣们离开后,昌隆帝敛住笑容看着赵重熙:“今日来寻朕,是为了你父王上书离京一事?”

    赵重熙躬身道:“是,孙儿昨晚在宫外留宿,今日一早回到东宫便听说了父王打算离京一事,所以来问一问皇祖父的意思。”

    昌隆帝端起茶抿了一口:“这本是你们东宫一家人都事儿,问不着朕,倒是你……”

    他似笑非笑地凝着长孙的眼睛:“你是怎么想的?”

    赵重熙道:“孙儿自然不希望一家人这么快又分离。”

    昌隆帝呵呵笑道:“是啊,连你们这些小辈儿都知道,咱们是亲人,好容易团聚在一起,为何又要主动求去?”

    赵重熙一撂衣摆跪下:“请皇祖父宽恕父王,他定是一时间想左了,待孙儿回去好生劝说一番……”

    昌隆帝冷声道:“有什么好劝的,牛不喝水强按头,他自己不愿意在朕跟前儿待,朕又何必挽留他?!”

    赵重熙道:“父王向来都是个恋旧的人,在密州住了十几年,对那里的人事物都非常熟悉了,乍一离开多少有些不适应。

    等他再适应一段时间,肯定不会再有求去的想法,请皇祖父再给他一次机会。”

    昌隆帝和所有的帝王一样,疑心病是非常重的。

    听长孙说起太子对密州的熟悉,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好了,你起来吧,看在你这份孝心的面上,朕会仔细斟酌。”

    “谢皇祖父。”赵重熙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昌隆帝把长子的事情抛到一边,挑眉:“昨儿出宫去见司徒六姑娘了?”

    赵重熙老老实实道:“就是去给她送些书。”

    “傻小子!”昌隆帝笑骂道:“司徒家虽然也算是书香门第,但人家姑娘又不是书呆子,你整日价只会送书,也不怕被司徒六姑娘嫌弃!”

    赵重熙嘿嘿笑道:“手里要不拿着几本书,司徒三爷不让进门。”

    昌隆帝噗哧笑道:“难怪朕御书房中的古籍孤本一日比一日少,原来全都被你拿去讨好岳父大人了!”

    赵重熙轻声辩驳道:“司徒六姑娘是真喜欢读书,昨儿送的孤本孙儿拿漏了一册,今儿她便随着孙儿进宫来取了。”

    昌隆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朕的重熙果然不傻,要不是故意拿漏那一册书,人家姑娘岂会跟着你进宫,又让你多得见半日!”

    赵重熙故作羞赧:“孙儿……”

    “司徒六姑娘呢?取了书便回去了?”

    “在陪我母妃说话呢。”

    “朕本来想留你一起用午膳的,既然她还在东宫,你还是回去吃吧,朕就不当这个恶人了!”

    “谢皇祖父成全,那孙儿便告退了。”

    昌隆帝点点头,又把候在外间的吴公公叫进来吩咐道:“在朕的午膳里捡几样合小姑娘口味的菜,你亲自送去太子妃那儿给司徒六姑娘。”

    “是,圣上。”吴公公应道。

    赵重熙忙又替凤凰儿道了一次谢,才和吴公公一起走出了御书房。

    吴公公看着身侧比自己还高了半头的皇长孙,暗暗咋舌。

    皇长孙是越发受宠了,就连准长孙妃进宫一趟都能有圣上亲自赐菜的殊荣。

    看来他也要更加用心伺候好这位未来的主子。

    他堆起笑容道:“长孙殿下,老奴想向您打听一下……万一老奴送去的菜品不合长孙妃的口味,岂不辜负了圣上的一番美意?”

    赵重熙笑道:“吴公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不用这般客气。司徒六姑娘并不挑食,只是口味比较清淡。”

    “多谢长孙殿下提点,那老奴告退了。”吴公公施了一礼,去了御膳房。

    赵重熙笑了笑,也朝东宫那边走去。

    不多时他便回到了东宫,直接去了太子妃的居处。

    还在门外就听自家母妃在训弟弟:“你别整日只知道练武,要像你嫂子一样多读书,将来才能有出息!”

    赵重华嚷道:“嫂子家全是读书人,外祖家却全是武将,娘觉得哪家的子弟更有出息?”

    在他看来司徒家的人就是一群酸腐的读书人,哪里配和阮家的少将军们相提并论?

    嫂子之所以能成为他的嫂子,难道是因为她姓司徒?

    别开玩笑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破解法(下)

    赵重华的话让太子妃愣了愣。

    以大宋朝当下的情势来看,司徒家自然比不上阮家有权势,府中子弟也不及阮家的少将军们有出息。

    可看事情最忌讳目光短浅。

    小儿子知道上进是件好事,可一来大宋那么多的武将,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开疆拓土。

    二来大宋朝不可能永远无休止地征战,总有一日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文官的重要性迟早会超过武将。

    而曾经的司徒家是燕国的文官之首,也曾经出过很多大人物。

    谁又敢说他们家没有翻身的一日呢?

    重华不像重熙那般得圣上看重,但也不能一辈子就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多读些书日后也好帮扶重熙一把。

    她刚想把自己的想法同小儿子说一说,就见长子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见自家大哥回来了,赵重华把方才和母妃谈论的话题立刻抛在了脑后。

    他着急忙慌地迎上前:“大哥,皇祖父怎么说?”

    赵重熙道:“皇祖父说待他斟酌之后再说。”

    虽然不是什么肯定的答复,赵重华却立刻就高兴起来,一双眼睛也变得格外明亮。

    凤凰儿在一旁暗暗感慨。

    同是出身皇室,阿福和他弟弟,甚至是那位总是犯蠢的太子殿下都比自己单纯多了。

    当然,单纯的是上一世的赵重熙,这一世的阿福有了许多的变化。

    但他的心地依旧是善良的。

    想到这里,凤凰儿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赵重熙的脸庞上。

    赵重熙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冲她眨了眨眼睛。

    凤凰儿和他早已经形成了默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圣上说是要斟酌,斟酌的并非太子要不要离京,而是太子离京后的去向。

    她也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这次要对您说声抱歉了。

    京城您不愿意待,密州您也回不了,且看陛下的心有多硬,把您打发到什么地方继续修炼了。

    赵重熙见自家媳妇儿同自己如此心灵相通,心情瞬间大好。

    就连总是黏着自己的弟弟也不嫌烦了。

    他伸手揽着赵重华的肩膀:“母妃方才对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习武可以强身健体,关键时候亦可自保,所以大哥并不反对你刻苦用功。

    但母妃方才的话也是很有道理的,读书可以明理,对你的一生都大有裨益。

    更何况谁告诉你阮家的少将军们便不读书的?他们只是不读死书,其实个个都熟读兵法,否则岂不成了一群莽夫?

    你见哪个莽夫能打那么多胜仗的?”

    赵重华嘟了嘟嘴:“同样的话,大哥说的就是比母妃说的中听。”

    太子妃啐了他一口:“你个贫嘴的臭孩子!”

    赵重华却笑嘻嘻地对凤凰儿道:“嫂子,涂少将军和司徒少将军究竟谁更厉害呀?”

    凤凰儿好笑道:“阿篌擅长拳脚兵器,阿浚则擅长骑射,你打算在他们两个中间挑一个老师?”

    赵重华道:“只要嫂子肯替我说项,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凤凰儿道:“他们年后便要返回汾州,你想拜师肯定不行,我同他们说一声,有机会指点你几招吧。”

    “多谢嫂子。”赵重华的眼睛更亮了。

    太子妃见他话还没说完就想往外跑,忙出言制止:“说话就要用午膳了,你急急慌慌的又要去做甚?”

    赵重华道:“涂少将军要教我骑射,可我连一把趁手的弓都没有,我要去找一把。”

    太子妃还想再说他两句,他却已经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赵重熙笑道:“难得重华求上进,母妃就莫要生气了,皇祖父赏了箜儿几道菜,差不多也该到了。”

    太子妃叹道:“你也别瞒着母妃,你皇祖父说要斟酌,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

    你父王自己闹着要回密州,他多半不回阻拦。”

    凤凰儿见她面带愁容的,温声道:“母妃舍不得离开京城?”

    太子妃拉着她的手道:“母妃好容易才和重熙团聚,哪里舍得离开?更何况你们已经定亲了,婚期虽然在三年后,好些个事情也要开始准备了。

    再说京里还有几个苻家的人,母妃虽然也不能时常同他们见面,但大家住在同一个地方,也不觉得孤单。

    那密州……母妃在那儿住了十一年,谈的拢的朋友都没有交到半个,谁想回去?”

    赵重熙给凤凰儿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给父王换地方的事儿不要在母妃面前提。

    不管怎么说,做儿子的算计老子,在做娘的人看来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反正一切等圣旨下来之后便都知晓。

    凤凰儿微微点头,对太子妃道:“母妃,您要是真想随太子殿下一起离京,倒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太子妃有些惊喜道:“什么办法,你快说来听听!”

    换作从前,别说回密州,就是陪着夫君上刀山下火海她都绝不会犹豫。

    可如今……

    太子心里装着谁,就让谁陪着他去遭罪好了。

    凤凰儿道:“办法很简单,母妃装病,而且要在圣旨下来之前就开始装。”

    太子妃有些犹豫:“母妃知晓你的用意,要是圣旨下来之后再病,就显得太过刻意。

    可皇宫里多的是医术高明的太医,我这也装不像啊。”

    凤凰儿笑道:“无妨,只要母妃愿意,我自有办法让太医们查不出来。”

    太子妃笑道:“那敢情好,只要不被人揭穿,母妃愿意装病。”

    好半天没有说话的赵重熙见母妃笑得开心,有些不忍心泼她冷水。

    但有些话却不得不提醒自家娘亲。

    “母妃,咱们的计划实施起来并不难,但您不要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什么事儿?”

    赵重熙淡淡道:“方侧妃的身孕。”

    太子妃恍然。

    是啊,那女人的产期也差不多到了。

    届时她不管是已经生产了还是临产,都不可能随着太子殿下一起离京。

    莫非太子殿下离开之后,自己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照顾她么?

    太子妃一阵心塞。

    身为当家主母,照料生产的妾室是推脱不了的责任。

    可之前就听儿子儿媳说那方侧妃多半有问题,自己有那个本事照顾得了她?

第二百一十七章 计成空(上)

    提起那方侧妃,太子妃一脸的别扭。

    凤凰儿轻轻瞥了赵重熙一眼,阿福是个好儿子不假,但他真不像赵重华那般会哄长辈开心。

    她反握住太子妃的手笑道:“不过是个小小的方侧妃,母妃根本不用把她当回事儿。

    不管她是真心恋慕太子殿下,还是另有所图,她都一定不会愿意和太子殿下分开。

    如果太子殿下真是年后便要离京,那咱们就等她出了月子身体恢复后,立刻派人将她送去与太子殿下团聚。”

    太子妃道:“那她的孩子……”

    替那女人养孩子,她坚决不同意。

    凤凰儿笑道:“做娘的人谁会愿意和孩子分开?届时母妃只要做出一副想把她的孩子留在京里亲自抚养的样子,她不着急才怪!”

    太子妃拍了拍她的小手:“母妃听你们的,咱们留在京里好好过日子,管人家如何风流快活。”

    正说话间,吴公公带着御赐的美味佳肴到了。

    太子妃带着儿子和儿媳一起迎出了正殿。

    ※※※※

    吕青青被二皇子带进宫后,在罗妃身边充作了一名普通的宫女。

    她的容貌太过惹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罗妃不允许她踏出寝宫半步。

    不过她听说了吕青青的身世之后,对这小姑娘的才华倒是十分感兴趣。

    这般聪明的姑娘,被那位人称“琴书双绝”的司徒三爷亲自教养了六年多,绝不会输给京中那些高门贵女。

    而且吕青青身上并没有那种惹人厌憎的清高孤傲的才女脾气,非常会来事儿。

    罗妃并不是很好伺候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挑刺,可在青青身上她也很难挑出毛病。

    今日一早罗妃去给皇后请安归来,吕青青十分殷勤地献上自己亲手沏的香茶。

    罗妃轻啜了一口香茶,轻笑道:“信阳毛尖本是好茶,经了青青的手后像是更香了。”

    吕青青笑道:“娘娘谬赞,是您宫里的茶叶好。”

    罗妃放下茶盏:“听二殿下说,你六岁时边和司徒三爷一起去了衢州?”

    “是,因为夫人容不下我们母女,对父……司徒三爷也心生怨念,阮大将军心疼夫人,一怒之下便替司徒三爷寻了个官职,把他打发得远远的。

    我娘……我娘生活无依无靠,不想让我跟着她吃苦,便将我送到了司徒三爷身边。

    所以我便随着他一起去了衢州赴任。”

    罗妃叹道:“女人妒性大也是常有的事儿,尤其那司徒阮氏,身后有那般强势的父兄做靠山,如何肯与别的女子共享一夫?

    更不用说你母亲还生养了你这么美丽可爱的女儿,她就更接受不了了。”

    吕青青乖顺地立在一旁,强忍着快要滴下来的泪水。

    罗妃暗暗嗤笑。

    如今的十三岁小姑娘都这么厉害了么?

    瞧这戏演的,比她们年少时强了不知多少倍。

    你娘在司徒阮氏新婚时便勾搭人家司的丈夫,还偷偷摸摸生下你这个私生女,难道还指望司徒阮氏行欢欢喜喜把你接到身边当宝贝疙瘩供起来?

    简直笑话!

    换作她有阮氏那样的背景,绝不会容吕氏母女继续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

    她温声安抚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本宫瞧着那司徒三爷对你还是很不错的。”

    吕青青啜泣道:“回娘娘,他从前对我很好的,衙门里公务再繁冗,他也回抽出时间亲自教授我琴棋书画,四时衣裳首饰也从不亏待。

    可去年回京之后就全变了,他彻底断了和我的来往不说,还将从前替我添置的那些嫁妆都让人夺了回去。

    我和我娘在京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好去了其他州府。”

    罗妃哪儿有闲工夫听她扯闲篇,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今日闲来无事,你替本宫抚上一曲吧。”

    “是,娘娘。”青青用丝帕抹了抹眼泪,轻移莲步走到窗下的琴案边跪了下来。

    简单试了一下音,一曲《幽兰》在殿内悠悠响起。

    罗贤妃出身世家大族,自小也是受过严格教养,琴棋书画也是颇为精通的。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不仅容貌出众心机深沉,手上也的确有些真本事。

    只不知她和那位准长孙妃司徒六姑娘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一曲终了,罗妃正想夸赞吕青青几句,就有宫人来回话,说太子殿下上书请求圣上允他再次离京。

    罗妃心里一惊,猛地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那宫人吓了一跳,赶紧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罗妃按了按眉心,冲那宫人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那宫人躬身应道。

    她正准备退出去,罗妃又道:“等一等,你赶紧去请二殿下过来一趟。”

    “是,娘娘。”那宫人行了个礼终于退了出去。

    吕青青最擅长察言观色,虽然她并不知晓罗妃为何神色突变,但却知道以她的身份,实在不适合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站起身走到罗妃跟前,福了福身:“娘娘,那我先退下了。”

    罗妃点点头:“去吧,有事儿我会派人去找你的。”

    吕青青乖巧地走出了正殿。

    大约两刻钟之后,二皇子赵珂到了。

    罗妃制止了他行礼的动作,招手示意他做到自己身边来。

    赵珂依言坐下:“母妃召儿子前来,就为了太子皇兄离京一事?”

    罗妃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眉头越发紧锁在一起。

    “珂儿,太子再次离京,表面上对咱们没有什么影响,可你之前托付我的事儿却更难了。”

    赵珂道:“母妃指的是……”

    罗妃道:“不就是那吕青青的事儿嘛!本来我打算走太子殿下那边的路子,如今他都要走了,这事儿还怎么弄?”

    赵珂眼睛都瞪圆了。

    什么?

    母妃在太子皇兄那边还有路子可走,他怎的一点也不知晓?!

    罗妃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好歹当初大家也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你当母妃像韩皇后那般无能?”

    赵珂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母妃旁的本事没有,拉关系走门路的确很有一手。

    太子皇兄身边也不是铁板一块,自然有隙可乘。

第二百一十八章 计成空(下)

    见儿子还能笑得出来,罗妃又有些不爽了。

    她冷声道:“珂儿,太子这么一离开,母妃该怎么把青青送进东宫?”

    赵珂敛住笑容:“这件事儿咱们不急,距离赵重熙大婚还有三年的时间,咱们拿出耐心慢慢耗,总会寻到机会。”

    有些话他不好对母妃说得太直白。

    赵重熙虽然是他的侄子,但年纪比他还大了一岁。

    大家都是少年郎,又都是身份尊贵的皇子皇孙,谁又比谁更特别?

    他身边已经有了两名美貌侍妾,但也没有因此感到满足。

    见到漂亮的女孩子,同样会心猿意马,恨不能立刻便纳入怀中。

    赵重熙身边那一对孪生姐妹花的确够漂亮,但和司徒六姑娘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而且长眼睛都人都能看出来,赵重熙对司徒六姑娘的情意有多深。

    心爱的姑娘就在身边,却是能看不能碰,那滋味随便想想都让人受不了。

    如果这种时候出现了一个和心爱的姑娘有七八分相似的替代者,赵重熙会愿意放过么?

    反正换作他就绝不会放过,就当安抚一下自己的相思之情也非常值得。

    如果怕妻子将来闹,大不了等大婚之前寻个借口把那女子打发掉不就得了?

    罗妃见儿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也不想继续给他泼冷水。

    她温声道:“既如此,少不得母妃再另寻他法,总要替那吕青青完成心愿才是。”

    赵珂笑道:“劳母妃费心了。”

    ※※※※

    自从递了请求离京的折子,太子和他身边的幕僚仆从们便开始着手准备离京事宜。

    他们一致认为圣上绝不会挽留太子殿下,一定会允准他们回密州。

    然而,三日后的一道圣旨却把让他们所有的算计都成空。

    宣读旨意的吴公公刚离开,太子就一脚将香案踢翻,愤然道:“密州那么个破地方他都不允许本宫回去!

    这是父亲?分明就是积怨几辈子的仇敌!”

    廖先生也异常恼怒。

    太子殿下在密州经营十一年,的确是一段不短的时日。

    但比起他的半辈子,又算得了什么?

    可以说在密州他们就是土皇帝,说呼风唤雨有些过分,但想做什么事根本无人可以阻拦。

    然,此次圣上居然一改从前的做派,竟给太子殿下指了桂州!

    那地方他从来没有去过,山川地理人物风貌一概不知,去那里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据说那里的蛮夷格外凶悍,从燕国统治时期就不服朝廷管束,派遣的官员一去不复返是常有的事。

    当然,太子身边不是没有干才。

    当初殿下能倚仗他们在密州站稳脚跟,如今也能倚仗他们在桂州生存下去。

    可所有的人都和十几年前不一样了。

    人过中年,哪里还有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尤其是面对未知的艰难险阻,尚未出发心里便已经打了退堂鼓。

    廖先生用力喘了几口粗气。

    圣旨已下,他们已经没有了灰心丧气的资格。

    他拱了拱手道:“殿下,请听老夫一言。”

    此时的太子哪里还有耐心听人叽叽歪歪,他怒斥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本宫好好儿待在京城,谁敢把我撵走?

    是你让本宫上奏折请离京城,如今落到那么个鬼地方,你高兴了,得意了?”

    廖先生怒火直冲脑门,但他还是及时把火气压下,依旧耐心道:“殿下,凡事有利必有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桂州咱们都没有去过,好与不好俱是传言,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那便是天高皇帝远,行事比密州方便得多!”

    太子依旧心烦不已,他用力挥着手道:“你们都下去,容本宫静一静。”

    廖先生和众幕僚不好再劝,只能退了下去。

    书房里只剩下一个太子一人,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

    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接到父皇贬他到密州的圣旨那一夜。

    他又踢了方才那香案一脚,唤来两名小太监,随他一起去了方侧妃的院子。

    当初太子妃对方侧妃的惩罚是在她生产之前,不允许踏出她的院子半步。

    这几个月来方侧妃倒也乖顺,的确是一次都没有出来过。

    但太子每日总会抽出空闲来探望她,比起其他并未受罚的侧妃侍妾,方侧妃日子过得更加舒服惬意。

    如今她月份大了,调养得却非常好,身子并没有什么不适。

    只要天气好,她都会让宫女们搀扶着在院子里散步。

    今日也一样,趁着天气晴朗,她用过早饭后便在宫人们的搀扶下在院子里四处走动。

    太子一进院门,远远就见到了大腹便便的女人。

    他加快脚步,如同飞奔一般快速来到了方侧妃身边。

    “殿下……”方侧妃正准备行礼,就被太子握住了双手。

    “爱妃不必多礼。”

    太子对宫人们使了个眼色,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方侧妃见他面色不虞,柔柔道:“殿下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么?”

    太子握着她的手道:“爱妃,本宫又要离开京城了。”

    方侧妃柳眉一挑,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惊喜:“殿下是要会密州么?”

    太子倒也不责怪她的惊喜,只是叹道:“爱妃是想家了?”

    方侧妃咬了咬嘴唇:“是,妾身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太子将她揽进怀中,柔声安抚道:“照本宫原先的打算,的确是想回密州的,可……父皇却不肯成全,让本宫年后启程前往桂州。”

    “桂州?!”怀中的女人轻呼了一声。

    太子无奈道:“就是那个破地方。”

    方侧妃又道:“妾身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不管您去往何方,妾身都誓死相随。”

    太子十分感动:“爱妃待本宫之心可昭日月,可你如今的情形……”

    方侧妃用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殿下,您千万别丢下妾身,妾身不要一个人留在京里生孩子……”

    太子心疼不已:“你放心,等本宫在桂州站稳脚跟,立刻就派心腹之人来接你。

    咱们一家三口绝不会分开。”

    听他说“一家三口”,方侧妃顿时破涕而笑:“妾和儿子一定乖乖等着他父王。”

第二百一十九章 病沉重

    太子陪方侧妃用了午膳,这才想起自己即将被贬谪至桂州的事儿还没有和妻子商量。

    他又安抚了方侧妃几句,带着那俩小太监去了太子妃那边。

    刚走进院子,就见宫女太监们个个神色慌张,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他这么大个人出现在院子门口,竟无人搭理。

    太子只觉一阵心烦。

    苻氏从前与自己一条心时,家务也打理得井井有条,烦心事从来到不了他面前。

    如今她这是故意什么事都不管,想让自己烦上加烦?!

    他唤过一名小宫女:“你们这是在做甚,怎的这般乱七八糟不成体统,太子妃竟也不管么?!”

    小宫女赶紧跪下,战战兢兢地跪下道:“回太子殿下,非是太子妃娘娘不管奴婢们,而是……而是她病倒了……”

    太子拧着眉呵斥:“胡说八道,前几日本宫才刚见过太子妃,她那时还好好儿的。还有,既然是病倒了,为何没有人去告知本宫?”

    小宫女嗫嚅道:“娘娘身体不舒服也不是一两日了……昨夜长孙殿下派了好几拨人去禀报殿下的,却不知殿下为何竟不知情……”

    “一群废物!本宫养你们有何用?!”太子一脚将那小宫女踢开,迈开大步走进了正殿。

    一走进正殿,一阵男孩子啜泣的声音隐隐传入了他的耳中。

    太子又紧走了几步,推开了内室的门。

    一股浓烈的药味儿扑面而来,把他呛得直咳嗽。

    他用宽大的袖子捂住口鼻,举目朝床榻那边望去。

    只见长子正端着一碗药坐在床边用小瓷勺轻轻搅动,次子则跪在一旁低声抽泣。

    太子转头吩咐那两名小太监:“你们在外候着。”

    “是,殿下。”小太监们一起应道。

    太子放下衣袖,强忍着不适走了进去。

    他的脚步声惊动了兄弟二人。

    赵重熙转过头一看是父王,忙把手里的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并拉扯了跪在地上的弟弟一把。

    兄弟二人一起给太子行礼:“儿子们见过父王。”

    太子摆摆手,快步走到床边,一面朝床上的女人看一面问道:“你们母妃可曾好些?”

    赵重华抽抽搭搭道:“母……母妃……昨晚突然晕厥……直到方才……略微有了些知觉……”

    赵重熙也道:“都是儿子不好,前些日子偶然听母妃说她有些不舒服,却没有重视,没曾想昨日就……”

    内室里光线不是很好,太子凑到近前才看清楚了妻子的面容。

    只见她那素来白皙的肌肤竟像是涂了一层蜡一般,黄恹恹的没有半点血色。

    整个人也像是一夜之间便瘦了好几圈,饱满的脸颊塌陷了许多,老了十岁不止。

    终究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忍,腿一软就坐在了床边,泪珠簌簌而下。

    赵重华见父王这般伤心,眼泪掉得更凶了。

    赵重熙却暗暗嗤笑一声。

    昨夜他就派人去禀报了好几回,大约那些刁奴见他的好父王睡得太沉不敢叫醒他。

    造成这样的结果,刁奴固然有错,但又何尝不是因为父王这个主子平日里不看重妻子,导致那些个刁奴有样学样,也不把母妃这个主母放在眼里?

    父王这几滴眼泪究竟包含了多少真实情感,大约他自己都不清楚。

    太子伸手探了探妻子的额头,只觉凉得有些吓人。

    他心下一惊,忙问长子:“重熙,太医是怎么说的?”

    赵重熙沉声道:“几位太医会诊后说一时难以确诊,估计还得观察几日。”

    太子的手微微一缩:“看来的确是个不小的症候……”

    话音未落,只见太子妃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见坐在床边的人是太子,她努力抬了抬手,断断续续道:“阿……阿璟……你……你来了……”

    太子赶紧把手伸进锦被中,握住了太子妃的手:“凌婌姐姐……”

    太子妃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艰难开口道:“阿璟好多年……好多年……都没有这般……”

    她的闺名正是凌婌,比她小了三岁的太子自小便喊她“凌婌姐姐”。

    两人成婚好几年后,儿子都生了两个,在人后他依旧保持着这个称谓。

    直到他们被贬谪至密州,太子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身边的女人也也来越多,“凌婌姐姐”也渐渐被生硬的“苻氏”所取代。

    如今再次听他这样唤自己,太子妃心里并非一点触动都没有。

    可她更清楚,这些温情的时刻都是自己的“重病”换来的。

    一旦自己“痊愈”,他立刻就会恢复之前的嘴脸。

    赵重熙同样清楚这一点,因此他连半分想要劝解太子的意思都没有。

    父王这些年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母妃的事,多掉几滴眼泪也是应该的。

    太子哭了一阵,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来意。

    他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道:“凌婌姐姐,父皇的旨意……咱们年后便要启程……”

    太子妃道:“咱们是……是要回密……密州了么……”

    太子紧紧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道:“对不起……凌婌姐姐,都是我自己闹着要离开京城的,父皇大约是真的生气了,所以一怒之下便将我贬谪至桂州……”

    “桂州?”太子妃方才努力聚起的一口气像是突然散了一般。

    “母妃……”兄弟二人齐齐呼喊。

    太子妃用力挣扎了一下:“阿璟……你带我去……去见父皇……我……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也要求他……收……收回成命……”

    太子痛苦地摇了摇头:“算了,事已至此谁去求他都没有用了。况你的身体虚弱成这个养子,我如何忍心再让你去劳累。

    父皇圣旨上言明,让我们年后再启程,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凌婌姐姐你好好将养身体,好伴我一起前往桂州。

    没有你,咱们府中定会乱成一盘散沙……”

    太子妃苦笑道:“阿璟放……放心,我就是爬……也一定陪你爬……到桂州去……”

    太子见她面色越发难看,忙道:“你莫要再说话了,我这就去太医院一趟,叮嘱太医们好好用心替你治病。”

第二百二十章 迎新年(上)

    时间从不会因为人的喜怒哀乐而停滞。

    很快,一年中最忙碌的一个月到来了,人们即将迎来昌隆二十一年的除夕。

    这是阮棉棉和凤凰儿真正意义上在大宋京城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母女二人回想起去年在汾州大将军府的那个热闹无比的除夕,一起感慨时间如流水,转眼间竟又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对她们而言真是精彩绝伦非比寻常。

    尤其是凤凰儿,这一年中在大宋京城里其实也没待多少时日。

    年初去了一趟燕国,年中又随着父母去了曹州。

    如今都到最后一个月了,她还被阮棉棉硬拉着去了一趟陪嫁田庄。

    回到大宋一年多,除了辣菜之外,阮棉棉最想念的就是千年之后家乡口味的各种腊味。

    正好现下她有自己的田庄,猪、鸡、鸭、鹅都养了不少,河里的鱼也多得很正是制作各种腊味的好材料。

    一个月前她便把腊味的制作方法教给了段云春,如今正该去验收成果了。

    一顿腊排骨火锅吃下来,不仅阮棉棉解了馋,就连凤凰儿都赞不绝口。

    比起辣菜,她这个口味清淡的人显然更容易接受腊味。

    阮棉棉解馋之余,给亲朋好友们都分别送去了一些。

    田庄里的佃户们冬日没有活儿干,很快又制作出了一大批腊味。

    看着堆成小山的腊鱼腊肉,阮棉棉的心里又多了些想法。

    以田庄的规模,制作出来的腊味自己人根本吃不了。

    就算是送给亲朋好友,又能送得了多少?

    腊味和辣菜一样,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口味。

    但从身边人的喜爱程度可以看出,这些怪异的口味让大宋的人接受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此时大批的辣椒还没有种植出来,辣菜的推广暂时还没有提上日程。

    而腊味则马上就可以进入售卖程序。

    京城里阮棉棉熟知的酒楼只有盛家的五味楼。

    本来年前是各家酒楼一年中生意最好的时候,但不久前的所谓“人命案”后,五味楼的生意一直都比较冷清。

    要想重新热闹起来,就一定要用特殊的办法。

    最直接的便是推出新口味的菜式。

    阮棉棉和凤凰儿商量之后,决定在酒楼里试卖腊味制作的各种菜肴。

    能火起来当然最好,即便人们真的不接受这样的口味,酒楼的损失也不大。

    盛四爷是个行动派,很快五味楼便推出了一系列的新菜。

    没过几日,五味楼的生意果然有了起色。

    这样的结果阮棉棉自然非常满意,对不久之后的辣菜销售更是充满了信心。

    腊月二十二衙门封印,司徒曜和司徒篌父子亲自去田庄接母女二人回府过小年。

    他们三房虽然已经分开单过了,但每逢年节还是要和其他各房聚一聚的。

    一到田庄,被司徒恽盯了近一个月的司徒篌哪里还闲得住,立刻邀约了一大群佃户家的少年郎去附近的山上打猎。

    司徒曜最近在衙门忙坏了,歪在暖阁的炕上根本不想动。

    他见妻子和女儿面色红润,显然是在田庄里日子过得非常不错。

    高兴之余不免又想起了他的好女婿。

    司徒三爷用慵懒的语气问:“箜儿,最近阿福有没有给你捎信?”

    凤凰儿正抱着小手炉缩在椅子上看书,听他问话便抬起头道:“没有啊,怎么了?”

    司徒三爷并不知道太子妃是装病,见女儿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有些焦急道:“箜儿,虽然你还不是真正的长孙妃,不需要去侍疾。但太子妃娘娘病那么重,你怎么着也该去探望一番吧?”

    其实他也不想女儿总往宫里跑,可世上总有那么些无聊的人,闲来无事总喜欢盯着别人不放。

    他必须在有人胡说八道之前让女儿用行动把那些人的嘴巴堵住。

    凤凰儿笑道:“知道了,明儿回京女儿就进宫去探望娘娘。”

    司徒三爷叹道:“年后太子殿下便要启程前往桂州,那里可不比密州,单是路途就是好几倍远,太子妃娘娘病情不见好转,大约是不能一起上路了。”

    阮棉棉正在嗑瓜子,她把粘在嘴唇上的瓜子皮抹掉,嗤笑道:“不是我喜欢诅咒谁,这种时候生病才好呢,谁想陪着那渣太子去那么老远的地方?”

    司徒三爷听自家媳妇一口一个“渣太子”,无奈地笑道:“棉棉……”

    阮棉棉白了他一眼:“好好的又提那渣太子!还不如想想咱们今晚吃什么呢!”

    司徒三爷道:“前儿夫人给我捎去的腊鸡腿特别香,连我们御史台那些死板的老夫子都馋得直流口水,向我打听是哪儿请的厨子做的。”

    阮棉棉笑道:“那敢情好啊,等你再见到他们,就说那腊鸡腿是五味楼买的。

    想吃就让他们上五味楼去,比腊鸡腿好吃的腊味还多着呢!”

    司徒三爷嘿嘿笑道:“不劳夫人吩咐,小的已经照您的意思对他们说了。”

    凤凰儿噗哧笑道:“父亲又耍小聪明,如果我是娘,偏不在五味楼卖腊味,看你怎么办?!”

    司徒曜白了女儿一眼:“你娘才不会像你这般促狭,五味楼有咱们家的股份,她巴不得那里生意兴隆,好给你多攒些嫁妆。”

    阮棉棉拍了拍手:“给女儿攒嫁妆,你这个做父亲的人就不用操心?”

    司徒三爷笑着摸了摸鼻子:“夫人说哪儿的话……”

    如今他的官是越做越大,属于自己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想要像过去那样卖字画挣钱也变得不容易了。

    正有些窘迫,他突然想起了袖中的书信。

    “夫人,你看这个……”司徒三爷把一封信递给了阮棉棉。

    “这是什么?”阮棉棉伸手接过信,一眼便看出信封上的字迹是她老爹阮大将军的。

    司徒三爷懒洋洋道:“这我哪儿知道?”

    阮棉棉一把扯开信封:“阿篌和阿浚两个臭小子回京好几个月,我爹一准儿是想两个孙子了,所以才来信催他们回去的……”

    然而,等她看清楚书信上的内容,却和司徒篌和涂浚没有分毫的关系。

    凤凰儿见她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忙追问:“娘,外祖父都说了些什么?”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迎新年(中)

    阮棉棉笑着把手里的信递给女儿。

    凤凰儿看罢也笑了起来。

    原来阮大将军信中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夸赞阮棉棉送去汾州的腊味。

    不仅是他自己喜欢吃,更觉得这样的鱼肉可以用来充作军粮。

    战时士兵们如果能在吃饱的基础上再吃好一点,战斗力便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而腊味便于贮藏这一点,正好可以弥补士兵们因为后方供给不足导致的肉食匮乏。

    凤凰儿合上信笺笑道:“娘,外祖父的意思是让您献出方子还是直接供应腊味?”

    阮棉棉道:“你外祖父从来不会亏待我,如果要的是方子他信里直接就说了。既然不说,肯定就是想让我今后负责给他那边供应腊味。”

    司徒三爷道:“岳父大人向来最疼夫人,只是大宋近几年大约都不会有什么战事,夫人的腊味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了那么多。”

    阮棉棉道:“我巴不得大宋永远不打仗,我们一家人才能永远平平安安的。”

    一面说着,她站起身道:“你们父女两个聊着,我去打发人把刚做好的这一批腊味送去汾州,让爹当个节礼送去给将军们也是好的。”

    一家四口在田庄歇了一晚,第二日才回京。

    ※※※※

    小年一过,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在韩雁声的帮助下,盛迎岚的绸缎庄于半个月前重新开张了。

    不仅规模比从前还扩大了一倍不止,还赶在年前小赚了一笔。

    其他几位姑娘的铺子生意也相当不错,尤其是左未晞的胭脂铺子,已经成了京中贵女贵妇们最喜欢的店铺之一。

    凤凰儿并没有急于去见分别了近一个月的姐妹们,而是顺着父亲的意思去了一趟东宫。

    出乎她预料,在太子妃的居处她居然见到了即将离京的太子殿下。

    让她更意外的是,太子不仅一脸憔悴,居然还亲自给太子妃喂水喂药。

    凤凰儿不由得朝立在床边的赵重熙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赵重熙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父王得知母妃病倒那一日挤出的那几滴眼泪,他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儿。

    皇室中人谁还不会演戏?

    谁知他这一演就是近一个月,谁看了都说太子夫妇鹣鲽情深。

    就连皇祖父最近提起太子,语气都比从前柔和了许多。

    如果他不是重活一世,大约也会被父王这副好丈夫的模样给迷惑。

    屋里除了太子和赵重熙兄弟二人,尚有好几名宫人在一旁伺候。

    凤凰儿不便有多余的动作,只随着负责引路的宫女行至床榻前,给太子和太子妃行了礼。

    太子妃略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太子却制止了她的动作,柔声道:“你身体还十分虚弱,还是躺着休息,有话我去和孩子们说。”

    说罢将手里的药碗放在小案几上,又替太子妃掖了掖锦被。

    这才转身对赵重熙道:“重熙和司徒六姑娘随为父去偏殿说话。”

    “是,父王。”赵重熙应了一声,和凤凰儿一起随太子走出了内室。

    “你们都坐。”太子今日难得没有端着架子,一走进偏殿就吩咐儿子和准儿媳。

    赵重熙和凤凰儿没有坚持,顺着他的意思坐了下来。

    太子道:“年后为父便要离京前往桂州,你们母妃病势如此沉重,肯定是不能随行了。”

    听他一口一个“为父”“母妃”的,凤凰儿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什么时候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竟愿意承认自己这个儿媳了?

    她轻声道:“请殿下放心,小女一定和长孙殿下一起好好照顾母妃。”

    太子倒是没有计较她对自己的称呼,继续道:“重华年纪还小,为父不放心他留在京城,这次便一并将他带去桂州。另外,方侧妃很快就要临盆,这次也不能随我一起离京。

    你们母妃又是这么个状况,肯定无暇顾及她那边,因此你们二人有空时也替为父多关照一二。”

    “是。”赵重熙和凤凰儿嘴上应着,心里却像吞了个苍蝇一般恶心。

    敢情这位在妻子面前表现了一个月,又在他们面前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终于把最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太子却像是看不出他们俩面色微变一般,继续道:“重熙马上十七岁,又得你皇祖父看重,行事也越来越像样子,但终究还是年轻。

    箜儿聪慧且性子沉稳,今后要多提醒重熙。你们是要一起过几十年的人,生死荣辱都将一起面对,遇事要保持头脑清醒,要懂得轻重缓急。”

    二人一起应道:“是,谢父王(殿下)提点。”

    太子摆摆手道:“去看看你们母妃吧,为父还有些要事要处理。”

    赵重熙和凤凰儿一起行了个礼退出来了偏殿。

    见四下无人,凤凰儿轻唤了一声:“阿福……”

    赵重熙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容易上当的,他这是又被那廖老九指点过了。

    不过他方才最后那几句话说得倒是很有道理。”

    凤凰儿噗哧笑道:“长孙殿下是头脑清醒轻重缓急那几句么?”

    赵重熙顿住脚,也笑道:“我只记得咱们是要一起过几十年的人,生死荣辱都将一起面对这一句。”

    “贫嘴!”凤凰儿挣脱他的手,自顾着朝前走去。

    二人回到太子妃居处,只见太子妃斜靠在床头,看起来比方才稍微有了点精神。

    赵重华见他们回来了,嘟着嘴迎上前道:“大嫂,父王非逼着我同他一起去桂州,我不想去……”

    凤凰儿道:“咱们都是小辈,谁能劝得动父王?”

    说句心里话,她是真不想赵重华跟着太子去桂州。

    他们父子感情本来就不错,至少比他们兄弟的感情要深厚许多。

    如果他能留在京城,兄弟感情超过父子感情只是时间问题。

    可他要是跟着太子去了,好容易培养出来的兄弟感情用不了多久又变淡了。

    凤凰儿心里清楚阿福有多看重这份兄弟情,实在是可惜了。

    道理赵重华自然也知道,他有些沮丧道:“那你们好好陪母妃说话,我再去忠勇侯府看看,涂浚和司徒篌年后也要回汾州了,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见面。”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迎新年(下)

    赵重华走后,太子妃冲凤凰儿招了招手:“箜儿快过来。”

    凤凰儿依言在床边坐下。

    看着太子妃瘦削憔悴的脸庞,她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轻声安抚道:“母妃,您受苦了。”

    为了不被太医们察觉出太子妃是装病,时晴给她用了特制的毒。

    虽然于生命无碍,但还是让她不可避免地吃了一些苦头。

    太子妃浅浅一笑:“是母妃自己愿意的,你又何必自责。”

    说罢她又对赵重熙道:“方才你父王是不是又对你们说照顾那方氏的事儿了?”

    赵重熙嗤笑道:“他留了那么多的心腹给方氏,甚至连产婆乳母都寻好了,哪里是想让我们照顾?

    之所以交待那么多,无非是提醒我们不要打方氏母子的主意罢了。”

    太子妃也冷笑道:“这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以为我躺在床上就不知晓那方氏肚子里是男是女了?

    儿子又如何?

    他自己都不得圣上看重,还指望一个庶子?

    我儿才是大宋将来的主子,他就是和那些个小妾生一万个庶子,还不都得等着我儿赏饭吃!”

    一席话让赵重熙和凤凰儿哭笑不得。

    太子妃本不是那种没有喜形于色的寻常妇人,想来真是被逼急了才说出这样的话。

    话是不怎么中听,但的确是很有道理。

    皇位赵重熙志在必得,而太子的那些庶子能不能封王,能得多少俸禄全得看他高不高兴。

    太子妃见二人不接话,叹了口气道:“你们也别怪母妃狂妄,要让他们如了意,还不定把我们母子挤兑成什么样子!”

    凤凰儿道:“母妃放心,他们绝对不可能有那样的机会。”

    太子妃欣慰地笑了笑:“只要你和重熙好好儿的,母妃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重华,那孩子自小就和他父王亲,这次又找不出理由把他也留下……”

    赵重熙温声劝道:“母妃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在重华身边安排了人,会照顾好他的。”

    太子妃道:“只能如此了,我如今自顾不暇,只有等那方氏离京之后才敢痊愈,否则还得和她一起去桂州,这场病就白装了。”

    凤凰儿又安抚了她一番才出宫。

    ※※※※

    除夕很快就到了。

    这是司徒恽背离燕国之后,过得最舒心的一个年。

    圣上虽然没有给他具体的职位,但每隔几日总会召见他一回,君臣之间比从前亲近多了。

    老三也总算熬出头,坐稳了御史中丞的位置。

    小女儿顺利出嫁,女婿虽不是高门贵婿,难得人物齐整才华横溢,小夫妻日子过得也顺畅。

    孙子们都有进步,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孙女们出嫁的出嫁,定亲的定亲,婆家也还算满意。

    当然,所有的一切同六孙女的婚事比起来,几乎不值一提。

    司徒家在燕国做了近二百年的顶级勋贵,却从未出过一位皇后。

    而大宋立国才刚二十多年前,他司徒恽的孙女儿即将成为大宋长孙妃。

    而这位皇长孙,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大宋皇帝最看重的继承人。

    瞧他对六孙女的情意就知道,将来的大宋皇后定然出自司徒家。

    祖宗们的愿望终于可以在他手中实现了。

    今年成国公府的除夕家宴奢华而热闹,端坐在主位上的司徒恽把满堂的儿孙都打量了一遍,视线最终落在了老二司徒明那张有些落拓的脸上。

    最疼爱的儿子过得不如意,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但比起家族的荣耀,一个庶子的前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强行把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一直不受他待见的老三一家身上。

    老三夫妻最近不闹了,听说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五孙子虽然依旧不怎么顺服,但比起儿时还是懂事了许多,至少在人前不会落他这个祖父的面子。

    至于六孙女……

    小丫头片子这一年多来长大了许多,容色越发出众,气度更非寻常闺秀可比。

    难怪那皇长孙会这般痴情,甚至把送入东宫待选的那些贵女全都打发了。

    当然,如果六孙女不要这般执拗,能乖顺一点就更好了。

    司徒恽捻着胡须叹息了一阵。

    他并非不清楚六孙女成为皇长孙未婚妻的原因。

    同阮家联姻是当年他做出的决定,如今也的确见到了好处。

    六孙女继承了他司徒家的好相貌以及尊贵的气质,骨子里却和阮大猷一般硬气执拗。

    这样太有个性的女孩子,实在是不容易拉拢。

    “小混蛋”如何看待自己,今晚凤凰儿却顾不上在意。

    她正忙着应付自家弟弟的纠缠。

    对于一个向来喜静不喜动,上一世早已经及笄的“大姑娘”,放鞭炮放焰火这种事情她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可司徒篌却不肯放过自家的“笨蛋”姐姐。

    怂恿多次无果后,他又使出了老招数——激将法。

    “司徒箜,我就知道你这样的胆小鬼肯定不敢放鞭炮!”

    凤凰儿依旧懒得搭理他。

    “司徒箜,还记得你学骑马那次么,像你这么笨的女孩子,肯定学不会怎么放鞭炮!”

    凤凰儿在他肚子上拐了一肘:“滚开,你才是个大笨蛋!”

    说她胆子小不敢放鞭炮她承认,可学不会?

    别好笑了,放鞭炮还需要学?!

    司徒篌见激将法也不顶用了,趁着长辈们不注意,一把捏住自家姐姐的小细胳膊,推搡着她出了大厅。

    家里人都在,凤凰儿不好意思用力挣扎,加之两人的身材和气力悬殊太大,她只能任由司徒篌把她带到了花园中。

    两人刚站定,只听一连串巨响,成国公府的上空瞬间被照亮。

    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盛放,火树银花美丽无比。

    凤凰儿彻底看呆了。

    两世为人,这不是她第一次看焰火,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震撼。

    因为响声太大,司徒篌扯着嗓子吼道:“这些都是姐夫送你的礼物。他说今晚宫里家宴他不能和你一起守岁,让我准时把你带出来观看。

    司徒箜,你喜不喜欢?”

    凤凰儿美丽的小脸在焰火的映照下越发动人至极。

    在巨大的声响掩护下,她抬起双手拢在唇边,用两辈子都没有过的音量喊道:“阿福,我好喜欢——”

第一章 又新年(上)

    昌隆二十三年除夕。

    成国公府这两年又添了不少人口,家宴也比前几年更加热闹。

    身为府里尚未出嫁的姑娘中年纪最大,容貌气质也最出众的一个,凤凰儿在席间异常显眼。

    距离子时还差不到一刻钟,司徒篌又把她带出了正厅。

    他甚至不像两年前那般在意长辈们的看法。

    以他如今和父亲一样的品级,府里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这次凤凰儿并没有挣扎,而是顺着他的意思来到了花园中。

    分别了两年,她的弟弟越发高大俊朗,已经有了些成年男子的模样。即便昨日才从汾州赶回京城,脸上也不见半分疲惫之色。

    然而,姐弟俩在花园里等到了子时,等来的却只是各家府邸零星的鞭炮焰火声。

    声音很响,焰火也很漂亮,但比前年那震耳欲聋的响声以及把天空都照亮的绚烂烟花,它们都显得太过普通。

    司徒篌十分不满:“姐夫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说好从今往后每年除夕都要为姐姐放一次焰火,这才第三年就食言了?

    该不会是另结新欢,把他家司徒箜给抛到脑后了吧?

    要真是如此,看他不……

    今晚成国公府中处处张灯结彩,司徒篌那张臭脸被凤凰儿看得清清楚楚。

    她忍不住伸出纤长秀美的食指在弟弟的脑门儿上轻戳了一下:“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司徒篌嘟囔道:“还皇长孙呢,说话不算话……”

    凤凰儿咯咯笑道:“你说那焰火呀。”

    司徒篌瞪了她一眼:“你还笑得出来!是不是他去年就没给你放?”

    “放了,比前年放的更多更漂亮。”凤凰儿笑得眉眼弯弯。

    “真的?”司徒篌有些不信。

    “不信你就去问笑笑。”

    司徒篌气鼓鼓道:“她连话都说不清楚,能问出个什么?就你最可恶,给我写那么多的信,半个字儿都不提!”

    凤凰儿笑道:“就这么点小事儿,谁小心眼儿整日惦记着?真想知道就自个儿那去问爹娘。”

    司徒篌一翻眼皮:“司徒箜,你什么时候改口叫爹了?”

    凤凰儿懒得回答这种问题,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我得赶紧回去捂着了,明儿还得去参加宫宴,万一冻病了又麻烦。”

    “哎……司徒箜你……”司徒篌望着头也不回的姐姐,用力咬了咬牙。

    最讨厌话只说一半的人了!

    自己究竟是回去睡觉还是去问爹娘?

    在原地站了大约一刻钟,远远就见一个身材瘦小的丫鬟提着灯笼朝他这边跑了过来。

    “五少爷——”

    这名丫鬟虽然比两年前长大了一些,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她是姐姐屋里的丫鬟红翡。

    红翡跑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在司徒篌身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道:“五少爷,我们姑娘说您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儿只管问奴婢。”

    司徒篌轻哼了一声:“走吧,随爷回书房说话,在这里看把你鼻子给冻掉了。”

    红翡赶紧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两人很快便回到了司徒篌的书房。

    司徒篌常年不在京城,府里也没有他的小厮,此次回京只带了几名亲兵。

    亲兵们都是粗人,平日里从不进出书房这种地方,因此司徒篌的书房里空无一人。

    红翡伺候了凤凰儿好几年,早已经是个做事情相当利索的丫鬟。

    她把屋里的灯点亮,又赶紧替司徒篌倒了一杯茶:“五少爷,请喝茶。”

    司徒篌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坐。”

    “谢五少爷。”红翡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司徒篌道:“你们姑娘身边那么多的丫鬟,怎的就挑中你了?”

    “姑娘说她身边的丫鬟,只有春桃姐姐和奴婢同五少爷相熟。

    春桃姐姐明日要随着姑娘一起进宫,所以就让奴婢来给您解惑。”

    司徒篌有些想笑。

    眼前这小丫鬟是随着司徒箜去过汾州的。

    那时她年纪小个头小胆子也小,傻愣愣的不识字也不懂规矩。

    如今除了个头依旧不大之外,倒是比从前出息了许多,居然都会咬文嚼字了!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这才道:“去年除夕,皇长孙给姑娘放焰火了?”

    “是,比前年放的还多呢!”

    “那今年怎的不放了?”

    “是三爷不让放的,说长孙殿下要再敢放焰火,他就再也不认女婿。”

    “这是什么缘故?”司徒篌真是觉得奇怪了,自家老爹那么疼爱司徒箜,女婿为她放焰火不是好事儿么,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红翡抿了抿嘴道:“本来十二姑娘是正月十五后才该出世的。就因为长孙殿下给姑娘放焰火,惊了三夫人的胎气,所以大年初一就成了十二姑娘的生辰。

    今年三爷早早就警告长孙殿下了,说十二姑娘年纪小早早睡下了,怕被他的焰火给吓醒了又哭,所以才不准他放的。”

    自家小妹妹司徒笑年初一满周岁,司徒篌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不知其中竟还有这么多的波折。

    不过想起那小丫头,他也一阵头痛。

    司徒笑,一听名字就该是个整日笑眯眯,既活泼又可爱的小姑娘。

    可实际上呢,昨日他一回府,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去琴瑟居看阿浚的小媳妇儿。

    谁曾想那丫头竟是个小哭包,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小脸,立时便哭了个天崩地裂。

    反正他回府这一日,一共也没见她几回,却每回都在嚎。

    爹娘还说那小哭包和自己生得像,比司徒箜那个孪生姐姐像得多。

    在他看来像个屁的像,他司徒篌乃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才不是哭包!

    他撇撇嘴道:“爹也太矫情了,生在大年初一不好么?全天下的人都在替她贺生辰,别人羡慕还羡慕不过来呢!”

    红翡笑道:“五少爷有所不知,以咱们家在大宋的地位,哪一年的新年宴主子们不得进宫?

    这么一来就顾不上给十二姑娘过生辰了,连明日抓周都得拖到后日去了。”

    司徒篌嘿嘿笑道:“难怪小丫头整日哭闹,是嫌自己个儿的生辰不能好好过呢。”

    红翡偷偷扯了扯嘴唇。

    难怪自家姑娘总说五少爷是傻弟弟,有些时候他真是有那么点傻气。

    十二姑娘才多大点儿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哭闹。

    分明是五少爷长得太过高大,看起来又凶巴巴的,把她给吓哭了。

第二章 又新年(中)

    司徒篌的感觉何等敏锐。

    他瞥了红翡一眼:“笑什么呢?”

    红翡赶紧敛住早已经不存在的笑意:“奴婢没有笑,就是突然想起来,十二姑娘的名字还是涂少将军取的。”

    司徒篌嘴角微勾,阿浚真是一朝被蛇咬,这一次下手极快。

    自从听说娘生了小妹妹,他就不顾外祖父和哥哥们的阻拦急匆匆回了京。

    时隔多年再次做父亲,自家老爹这个大才子像是突然变呆了一样,竟取不出一个满意的名字。

    满月那一日阿浚终于回到京城,张口就唤小妹妹为笑笑,于是司徒笑变成了司徒十二姑娘正式的闺名。

    要说阿浚那厮不是早有预谋,鬼都不相信!

    司徒篌轻哼了一声:“你回去休息吧。”

    红翡道:“您没有什么想问的了么?”

    司徒篌摆摆手:“其他事儿我都清楚,不用问了。”

    红翡小声道:“姑娘还让奴婢告诉您,二皇孙也回京了,他还打算过两日就来府里找您。”

    司徒篌一挑眉:“重华那小子回来了?”

    红翡嘴角微微抽搐。

    人家二皇孙不仅身份比您尊贵,年纪也比您还大了几个月,“小子”这个称呼合适么?

    司徒篌可不觉得这称呼有什么不妥。

    在他看来,赵重华虽然没有正式拜自己和涂浚为师,但他死皮赖脸地从他们这里学了不少的本事,叫他一声“小子”怎么了?

    见自家五少爷那双鹰隼一样的眸子看着自己,红翡赶紧道:“也就是前几日的事儿。”

    司徒篌再次摆摆手,示意红翡可以走了。

    红翡不再耽搁,福了福身退出了书房。

    ※※※※

    凤凰儿急于回房,并不是因为想要早些上床捂着,而是方才同弟弟在花园里说话时,远远见到春桃给她打了个手势。

    同样伺候了她近三年,春桃和她之间比红翡更加有默契。

    一来到春桃身边,她就急着问:“有什么急事?”

    春桃笑道:“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儿,就是方才容云传话来说,左大姑娘和盛姑娘都有信给姑娘,长孙殿下也让时雨给姑娘捎了口信。”

    凤凰儿很满意春桃的回答。

    阿福几乎每日都给她捎口信,想来不会是什么急事,倒是两位姐姐,说起来都是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实在是想念得很。

    因为第二日成国公府的人都要进宫赴宴,正厅那边家宴差不多也该散了,凤凰儿不想再折返回去。

    她叮嘱了红翡几句,和春桃一起带着几名粗使丫鬟和婆子回了三房。

    回到润心园,果然见时雨和容云思晗一起候在书房外。

    凤凰儿笑着扶起时雨,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进了书房。

    进过几年的相处,时雨对这位小主子的性情和行事风格已经完全适应。

    见她不急于询问自己,而是先打开放在书案上的书信,时雨保持着浅浅的微笑安静地立在一旁。

    凤凰儿最先打开的是左未晞的信。

    去年三月,因为在军中立了大功,阮大将军举荐荀朗为北大营副将,调回京中任职。

    五月初十,左未晞和荀朗完婚,之后在赵重熙的提议下,昌隆帝破例让荀朗袭了安定侯的爵位。

    十月初,趁着天气还不十分寒冷,荀朗陪着左未晞去左家老宅祭祖,打算年后才回京。

    两个月来她替左未晞经营胭脂铺子,并照管左家田庄,再加上自己手头的事,忙得同阿福见面的次数都减少了。

    为此阿福在她面前念叨他左未晞们夫妻二人都好几次了。

    左未晞的书信写的虽然只是一些琐事,但凤凰儿却不嫌啰嗦,只觉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最后她的凤眸突然亮了起,脸上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

    春桃几个忙追问:“姑娘,左大姑娘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凤凰儿笑盈盈道:“左姐姐有喜了。”

    丫鬟们和左未晞也认识了好几年,都很喜欢这位端庄大方的安定侯府大姑娘。

    听闻她有了身孕,大家都很替她高兴。

    凤凰儿笑道:“安定侯府和荀家人丁都不旺,左姐姐临行前还说要去好好拜一拜祖宗,保佑她早些替两家开枝散叶,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愿望了。”

    春桃附和道:“左大姑娘和侯爷都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凤凰儿点点头,又打开了盛迎岚书信。

    盛迎岚写信的风格和左未晞完全不同,向来都是简短明了,从来不多写半个字。

    可今日的信却洋洋洒洒写了五张信纸,把凤凰儿都看呆了。

    盛迎岚和韩雁声去年三月成婚,婚后她不仅没有放弃自己手头的生意,反而把规模越做越大。

    去年中秋后,她有一笔大生意要去南方,韩雁声不放心便告了假与她同行。

    这一去便是四个月,夫妻二人居然一封信都没有给她们写。

    前几日凤凰儿还对慕悦儿说,这两人是假借做生意外出游玩,而且一去不复返。

    没想到今日却收到了这么长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全是抱怨韩雁声的。

    原因无二,刚离京不久,盛迎岚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本想即刻回京安胎的,韩雁声却说南方气候比北方好,陪着她乘船下了江南。

    盛迎岚对江南非常熟悉,甚至还有许多生意上的朋友,按说应该过得非常舒坦。

    可自从她怀孕后,韩雁声就变了。

    凤凰儿不是没有见过孕妇,也不是没有见过比孕妇还紧张的孕妇的丈夫。

    她的好爹爹就是最好的例子。

    前年娘怀笑笑时,司徒三爷紧张得都快抽风了。

    然而,抽风这种事情发生在本来就没什么正形的司徒三爷身上,倒也不难理解。

    可韩雁声……

    从前雁声世子是多么高贵冷艳的人物,即便后来她们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知道他高贵是真,冷艳是假,幽默风趣甚至不输假牛鼻子。

    但凤凰儿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得知自己即将做父亲的雁声世子,为何会变成一个整日碎碎念的唠叨男人。

    见她抚额长叹,丫鬟们忙追问盛姑娘的信究竟写了些什么。

    凤凰儿无奈笑道:“盛姐姐也有喜了。”

    丫鬟们惊喜无比,有几个甚至发出了尖叫。

    什么叫双喜临门,这就是!

    春桃年纪大几岁,性格也更沉稳,她疑惑道:“同样是有喜,姑娘的表现为何前后不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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