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新年（下）
同是有喜，为何自己的表现前后不一？
凤凰儿略微想了想，将两封信折好装回信封，最终还是决定不把实情告诉丫鬟们。
棉棉姐曾告诉过她两个词，男神和男神经。
雁声世子就是大宋无数少女心目中的男神。
男神和别的女子成婚，少女们或许会伤心一时，但大多数人都会坦然接受。
可男神一旦变成了男神经，少女们一定会心碎的。
她的丫鬟们对韩男神并没有那种不该有的想法，但她也不会轻易去粉碎她们独属于少女的美好梦想。
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凤凰儿笑道：“一下子就要添两个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春桃自然知道这话是推托之词，但她也没打算寻根问底。
她也堆起笑容道：“左大姑娘和盛姑娘恐怕都得等天气暖和了才会回京吧？”
凤凰儿道：“那是自然，左姐姐还不到三个月，还不能轻易走动；盛姐姐三个月虽然已经过了，但江南路途太遥远。
两位姐夫都是疼媳妇儿的人，一定会等姐姐们情况稳定，天气也暖和了才会回来。”
说罢她将手中的两封书信递给春桃：“时辰不早了，你们也都回房歇着吧。”
“是，姑娘。”春桃接过书信，招呼着容云思晗等人出了书房，顺带把门合上。
凤凰儿这才抬眼看向时雨：“长孙殿下都说了些什么？”
时雨忙道：“殿下说，明日请您早些进宫，太子妃娘娘想和您说说话，还有……”
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压低声音道：“小主子，你猜今儿……不，应该说昨儿一大早，殿下在宫里见到谁了？”
凤凰儿一看时雨的模样就能猜到几分，她打了个哈欠后才慢悠悠笑道：“他遇见美人儿了？”
时雨见她一派轻松，竟似一点也不在意，神秘兮兮道：“殿下见到了一个和姑娘有七八……四五分相似的宫女。”
凤凰儿的瞌睡立刻就醒了。
不用问也知道，吕青青终于现身了！
前年那吕阿林说温家把吕青青当美人送给了二皇子，他们就分析过她一定是冲着皇长孙来的。
然而几年下来，想入东宫伺候皇长孙的女子被打发了一拨又一拨，吕青青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他们甚至以为，她私底下已经做了二皇子的侍妾，只是不便在人前露脸罢了。
没想到，人家的耐性竟这么好，为了达到目的居然愿意蛰伏这么长时间。
时雨也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小主子对那宫女并不陌生。
她有些难以置信道：“小主子，您竟识得那名宫女？”
凤凰儿轻笑道：“其实我并没有见过她，只是从前听人说过她和我有七八分相似。”
时雨道：“她的容貌的确和小主子有七八分相似，不过气质上就差了许多，因此奴婢才说四五分。”
凤凰儿挑了挑眉，气质？
渣爹在自己面前倒是提过吕青青，不过他生怕自己不高兴，因此不敢说得太过详细。
真正对她描述过吕青青长相的人是阿福，他所说的七八分相似，指的自然是上一世的冒充自己的那个吕青青。
上一世吕青青出世没多久就被送到了娘身边，是在成国公府长大的。
因为容貌和渣爹很是相似，因此她还颇合祖母卢氏的眼缘。
凤凰儿有过同样的经历，因此能肯定卢氏一定亲自参与了吕青青的教养。
卢氏本就出身尊贵，吕青青又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所以在她的教导下，上一世的吕青青最终成为了大宋京城里最出众的贵女。
同自己相比，气质应该不差什么。
而这一世……
同样是渣爹亲自教授琴棋书画，吕青青却从未接触过真正的勋贵，从未在国公府里生活过半日，身上少了那份身为国公府姑娘的骄傲和自信。
加之她这几年混入大宋皇宫里做了一名宫女。为奴为婢的时间久了，从渣爹身上学会的那几分贵气大约也不剩下多少了。
因此时雨所说的四五分相似，应该不是在刻意贬低吕青青。
时雨见她好半天不说话，又道：“小主子放心，有奴婢和时晴在，那宫女绝对不可能靠近东宫半步。”
凤凰儿见她一脸的肃然，好笑道：“合着殿下今日让你传的话只是让我明儿早些进宫那一句，宫女什么的是你自个儿要告诉我的？”
时雨一张俏脸微红：“奴婢就是见殿下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担心他会被迷惑……所以……”
凤凰儿道：“放心，殿下绝不会被迷惑，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不值得他大惊小怪。”
时雨点点头：“奴婢知道了，殿下心里只有小主子，又岂会被一个赝品乱了心神。”
凤凰儿道：“你也下去休息一下，明日随我一起进宫。”
时雨应了一声，也退了出去。
凤凰儿歪在椅子上，已经彻底没有了睡意。
去年罗妃的兄长立了大功，她复了贤妃之位，比从前更加受宠。
吕青青在宫里蛰伏几年没有被人发现，想来定是躲在了罗贤妃的宫中。
大宋皇宫占地虽不及大燕皇宫那么广阔，但皇宫毕竟是皇宫，它的规模远非寻常府邸可比。
似吕青青这等寻常宫女，少说也有好几千，只要不是她刻意，一辈子都未必能被皇长孙看见。
所以说昨日一早同阿福的邂逅，定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目的就是想利用她迷惑阿福，从而达到混到他身边，破坏自己与阿福感情的目的。
这一招并不高明，但却让人有些恶心。
阿福和她相处了三年多，感情远比初相识的时候深得多。
这一点相信罗贤妃和二皇子吕青青他们也是心知肚明的。
可他们不相信人世间会有感情专一的人，尤其阿福还是皇室子弟，更加做不到这一点。
在他们看来，很快就满十九岁的阿福，迟迟不能与未婚妻完婚，心里定是有些不满足的。
收一个赝品在身边，哪怕只是暂时缓解一下相思之情也是值得的。
可他们不知道阿福曾经有过怎样痛苦的经历。
更不知道，造成他这般痛苦的人，正是他们苦心寻来的那个赝品。
第四章 小哭包
司徒三爷有要挟女婿的本事，却无法阻止附近府邸的那些人家为了营造节日气氛而放鞭炮放焰火。
子时还不到，鞭炮声夹杂着焰火声就响了起来。
虽不及前两年女婿放的那般震耳欲聋，却更加嘈杂。
没过多久，他的小女儿直接被吓醒，哇哇大哭起来。
幸好夫妻二人早有准备，在儿女之前就离了席，回到房间里做好了安抚小女儿的准备。
小女儿才刚哭了一两声，司徒三爷立刻将她抱进怀里，温言抚慰。
阮棉棉在一旁边散头发边看着他那熟练无比的动作，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这个时代讲究抱孙不抱子，而且非常重男轻女。
就没听说过哪个做父亲的像死渣男这般重视女儿的。
即便是十几年前两人第一次做父母，他对那一双儿女也非常疼爱，却也做不到如今这样事事亲力亲为。
喂水喂饭换尿布哄睡觉，比千年后的那些极品奶爸都丝毫不差。
可惜小女儿今晚似乎不怎么领情，谪仙一般的老爸无比温柔地哄了她半天，依旧是哭嚎不止。
果真像儿子说的那样，天生就是个小哭包么？
她把梳子放下，正想过去将小女儿接过来亲自哄，司徒三爷已经将小女娃抱到了阮棉棉身侧。
“棉棉，我估摸着笑笑是饿了，你给她再喂几口。”
阮棉棉接过小女儿轻轻拍了两下，白了司徒三爷一眼：“喂什么喂！不是说好给笑笑断奶了么，更何况半个时辰前乳娘才给她喂了半小碗米粉和一些蔬菜泥，怎么可能饿？”
说起喂奶这个问题她直到现在还觉得好笑。
这个时代和千年之后的规矩完全不同，似她这样身份的贵妇一般都不会亲自奶孩子。
就算做母亲的想喂，也会有无数的人跳出来阻止。
但她毕竟是去千年后溜达了一圈的人，很清楚给孩子喂母乳的好处。
生笑笑之前她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死渣男搬出一大套理论堵住她的嘴，并且还托唐嬷嬷去寻了好几名干净整齐奶水充足的乳母。
她懒得和死渣男打嘴仗，但亲自喂孩子的决定丝毫没有动摇。
谁知笑笑这小丫头竟这般配合，除了亲妈谁都不认，无论换了多少个乳母她坚决不吃。
最终死渣男只能认输，接受了妻子亲自喂小女儿的结果。
而之前请好的那些乳母只留下了一位，而且只是在他们夫妻太忙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笑笑。
亲自照顾孩子的确是有些累，但好处却是显而易见，这小丫头和父母格外亲。
光有熟人在场的情况下，她就是一个最可爱小天使，那副笑模样能把人看得心都化掉。
当然，坏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小丫头格外认生。
即便是那些虽然认识，但却不经常和她接触的人，一碰她就要哭。
更别提陌生人了，人家才刚看她一眼立刻就能嚎半天。
昨日儿子就在她这里吃了瘪，结果落得了一个“小哭包”的绰号。
见妻子不想喂小女儿，司徒三爷像是耍赖一般道：“棉棉，就给我们笑笑再吃一口嘛，你瞧她哭得太可怜了……”
阮棉棉其实也心疼小女儿，只是见不得丈夫的赖皮样。
她故意冷着声音道：“人家太医都说了，笑笑这个年纪应该减少吃奶的次数，多增加辅食，再说了……”
有些话她真是不好对死渣男说，笑笑长牙之后，每次吃到最后都会用还没有长齐的小米牙咬她。
别看她年纪小，咬起人来还挺疼的。
她真怕自己的那什么被小丫头给咬掉。
阮棉棉猜得一点不错，笑笑其实一点也不饿，就是被突如其来的怪声音吓哭的。
靠在在娘亲又香又软的怀里，被娘亲温柔地拍着哄着，她很快就不哭了。
眨巴了几下小眼睛吧嗒了几下小嘴，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阮棉棉叹道：“看吧，我们笑笑就是被吓哭的，哪里是饿了。”
司徒三爷咬牙切齿道：“真不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一个破鞭炮有什么好放的。
也没见谁家因为放了几挂破鞭炮就飞黄腾达的！”
阮棉棉嗤笑道：“瞧你这话酸的！你也就是能吓唬吓唬女婿，有那本事你倒是让所有的人别放鞭炮别放焰火啊？”
司徒三爷无奈道：“棉棉，这话说起来就没意思了……”
阮棉棉噗哧笑道：“要不是我们笑笑已经有人家定下了，都担心她被你宠得寻不到好婆家。”
司徒三爷十分傲娇道：“就算没有涂浚那臭小子，我司徒曜的女儿也绝不会愁嫁！
再说了，将来的事儿谁说得清楚，万一笑笑觉得涂浚太老……那可就怪不了我们喽！”
阮棉棉见不得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当初为了哄自己生女儿，死渣男哪一日不把人家涂浚的名字念叨几遍？
如今得逞了就想过河拆桥？
她懒得扯这些，又道：“我早就和你说过，我胆子大得很，小的时候放鞭炮比大哥二哥放得都好。
去年笑笑大年初一出世那是瓜熟蒂落，和那响声半点关系都没有。
难得遇见这么知情识趣，对箜儿又如此钟情的女婿，你偏要去捣乱！”
司徒三爷辩驳道：“夫人莫要冤枉我，我真是为了笑笑才不准他放焰火的。
这是箜儿在咱们家里过的最后一个除夕，明年他爱怎么放我还管得着么？
再说了，放个焰火就能证明他对箜儿一心一意了？”
阮棉棉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伸出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你怎么不提前年？要不是阿福为箜儿放了那么漂亮的焰火，老娘会让你得手？！”
她又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白白嫩嫩的小女儿。
要不是那一日，他们夫妻的关系也不会突飞猛进，又哪里会有怀里的这个小宝贝。
司徒三爷俊脸微红，两年前的情景似乎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好半天他才放下那些旖旎的画面，小声嘀咕道：“夫人不诚实噢，那一日明明是你把为夫给……”
阮棉棉轻轻踢了他一脚：“就算是老娘把你就地正法了又如何，难道你还委屈了？”
第五章 爬床记（上）
见妻子面不改色地说起两年前将自己“就地正法”的事情，司徒三爷只觉臊得慌。
倒不是说他就非得是一家之主，事事都得他说了算。
但在某些事情上，世间哪个男人不想占据主动？他自然也不能免俗。
可事实告诉他，这辈子他司徒曜在阮棉棉面前真是永远也别想占上风。
生活中的大事小情不用想，那种事上更是想都别想！
十几年前新婚时，他就是被她“骗”到新房中赏字画，两人喝了好几坛桂花酿，在微醺中成就了好事。
前年阮棉棉解了噬心蛊后，两人冰释前嫌，相处得也越来越和谐，比从前更像是一家人。
但他清楚，阮棉棉只是接受他成为亲人，而非爱人。
司徒三爷没有做过女人，不清楚女人的脑袋里整日都想些什么。
譬如说，看见他这样长相俊美气质出众的男子，除了心生爱慕之外，会不会也想……
但身为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圣人，吃饱喝足后每天都会想某些事。
尤其他整日面对的都是妻子这般五官明艳夺目，身段丰满妖娆的女人，更是不可避免地会胡思乱想。
司徒三爷想着想着，小眼神忍不住就往小女儿的小脸蛋……呃……后面的某些太过诱人的风景望去。
世人都道阮棉棉这样的长相和身材太过俗气，但只有真的娶了这样的女人才会
自从妻子怀了笑笑，他素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笑笑出世后，本以为不用再继续吃素，结果小家伙儿挑食，拒绝乳母的喂养，非要吃亲娘的。
于是他们夫妻二人干脆把笑笑挪进屋里，他也渐渐习惯了亲自照顾小女儿。
看着小女儿一天天长大，他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幸福，也对从前对箜儿和篌儿的亏欠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再巨大的幸福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每天看着小家伙儿在她娘亲的温香软玉间努力吸吮，司徒三爷真是羡慕呀嫉妒呀，恨不能自己也变成一个奶娃娃。
尤其是今晚，屋里的地龙烧得暖暖的，他只觉得阮棉棉的脸颊比国色天香的牡丹更加艳丽，最动人的那一处如起伏的山峦一般，让他根本无法移开眼。
阮棉棉见司徒三爷好半天不说话，微微抬起头朝他望去。
见他一副迷瞪瞪的样子，她忍不住笑骂道：“死渣男，你又在想什么坏事？！”
被抓住现行的司徒三爷红着俊脸道：“棉棉……今日过节，而且咱俩又不困，明日也不用早朝，不如……”
阮棉棉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笑道：“司徒三爷，要不是你拦着，你的大女儿去年及笄后就可以出嫁了。
一切顺利的话，你说不定很快就能当外祖父了。
一把年纪做出这副样子，你不觉得寒碜么？”
司徒三爷理直气壮道：“不让箜儿那么早嫁人，夫人那时也是同意了的。你还说过女孩子二十岁后出嫁才最合适。
只是碍于圣上太过强势，咱们为了不得罪他不得已才答允箜儿十六岁出嫁。
为夫如今也就三十出头，最小的女儿才刚满周岁，和自家媳妇儿亲热一下怎么就寒碜了？”
阮棉棉冲怀里的笑笑努了努嘴：“喏，你的宝贝疙瘩在这儿瞧着呢，你好意思？”
司徒三爷一听这话凤眸就亮了。
今晚有戏欸！
“夫人先上床捂着，为夫马上就回来！”
他用最温柔的动作把熟睡中的小女儿轻轻抱了起来，又用她的小斗篷将她细心裹好，这才急匆匆走出了房间。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阮棉棉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死渣男的长相实在太出众，天天被他这个级别的美男子，而且还是自己合法的老公献殷勤，一点也不动心那是假话。
但要让她随随便便就和死渣男恢复从前的关系，轻易就被他吃掉那也是不可能的。
包括那一次被儿子设计酒醉，她也没有让死渣男得逞。
之后几个月，死渣男为了达到目的，用了数不清的方法。
甚至于从小凤凰那里打听她说过的千年之后男人追妻的各种手段。
寒冷的冬季，大宋京城里除了含苞待放的梅花，几乎寻不到其他鲜花。
死渣男愣是想方设法从那爱花如命的人手中求得一束红玫瑰，又从波斯胡人那里高价买了钻石，请手艺最好的匠人为自己制作了一枚钻戒，效仿千年后的男人单膝跪地向自己求婚。
类似这样的傻事不知做了多少。
其实她并不想为难死渣男，本来他们就是夫妻，又已经有了一对儿女，而且她毕竟是在现代生活过二十多年前的人，也不至于保守到那种地步。
和一个长得这么帅的男人滚床单，其实真不是什么太过为难的事情。
可她就是不想让死渣男轻易得手。
就算要在一起，也得是她阮棉棉主动。
但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想把死渣男吃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前年除夕家宴，机会终于来了。
因为三房混得不错，司徒恽那个老渣男对他们一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其他各房的人都是会看眼色的，给予了她们全家更大的热情。
美酒一杯接一杯，他们夫妻很快就有些迷糊了。
散席后回到三房，她和司徒曜一起靠在窗前欣赏女婿送给女儿的礼物，久久不舍得离开。
在漫天绚烂的烟花映照下，她觉得身边的男人前所未有地俊美，把她看得都馋了。
于是阮棉棉做了生平最大胆的一件事，直接把司徒三爷推倒，吃干抹净。
那夜以后，他们夫妻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可她心里依旧觉得不踏实。
直到她再次怀孕，算是又考验了死渣男一回。
从孕初期的极度不适，到孕中期的稳定，直到后期不由自主的惶恐，司徒曜每一日都陪伴着她。
不论她的身材和皮肤变成什么样子，不论她的脾气变得如何暴躁，不论她的口味变得如何古怪，他给予她的都是安慰和赞美。
至于纳妾收通房这样的念头，死渣男更是从来没有考虑过。
得夫若此，虽不说妇复何求，她也该满足了。
第六章 爬床记（下）
阮棉棉感慨了一阵，掀开被子躺在了床上。
然而，大约过了两刻钟后，她都快睡着了，司徒曜才赶了回来。
“棉棉，你怎的都睡着了？”他走到床边，笑看着床上的妻子。
阮棉棉把眼睛撕开一条缝，只见床边的男人一张俊脸白里透红，皮肤细腻得如同最上等的瓷器一般。
她暗暗叹道，死渣男要不要给别人一条活路？
三十多岁女儿都快出嫁的大男人，真是一点都不出老。
平日里也没见他怎么保养，可别说和同龄人相比，那肤质看起来简直比十几岁的小姑娘还细，真不知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她睨了他一眼，明知故问：“方才去洗澡了？”
司徒三爷笑道：“夫人爱干净，我怕你嫌弃……”
阮棉棉噗哧笑道：“就你最啰嗦！”
见她笑了，司徒三爷大着胆子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孰料他的手刚碰到阮棉棉，就被她用手肘拐了一下：“汤药准备了么？”
司徒三爷的手一顿，满腔的热情像是被凉水浇灭了一半。
自从笑笑出世，他和阮棉棉一共也没有过几次，而且每次都提前准备好了避子汤，就怕她短时间内又怀孕身体吃不消。
今日这一次完全是意外之喜，他把笑笑送到乳娘那里之后，想的只是赶紧去洗干净，压根儿没想过什么避子汤的问题。
可现在这个情况，箭都在弦上了，难道还收回去？
阮棉棉见他一副呆样，轻轻啐了他一下：“真是个大呆瓜，不喝一次难道就会怀上了？”
司徒三爷为难道：“棉棉，这种事儿谁敢赌啊？”
阮棉棉嗤笑：“有了老娘就生，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有生过！”
司徒三爷讪笑：“可你的年纪……”
阮棉棉在他腰上拧了一下：“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她今年三十二岁，勉强算是高龄产妇，但她自小习武，身体底子好得很！
比起十六岁那年生小凤凰和猴哥儿，去年生笑笑简直容易多了。
从肚子开始痛到顺利生产，也就是一个时辰的事儿。
虽然她觉得一个女人有三个孩子已经足够了，但如果还能再添一个小的，她也不会拒绝。
司徒三爷痛得直吸气：“哪儿呀，夫人嫩着呢，为夫只是怕你再受一次苦……”
阮棉棉直接把他压在身下：“是你自己不想带孩子，对吧？”
司徒三爷笑道：“如果夫人不嫌麻烦，再给我生个儿子也不赖……”
阮棉棉原本也不是真的打算这么快又生孩子。
但看着眼前这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突然觉得自己要是再生一个和这死渣男一模一样的儿子，似乎也不错。
已经有的三个孩子，小凤凰和死渣男长得一模一样，但她是个女孩子，长得再漂亮也不好太招摇。
猴哥儿长得像阮家人，高大俊朗力大无穷，虽然也非常吸引女孩子，但始终不像死渣男这么勾人。
笑笑年纪还小，但那张小脸一看就是自己的翻版，况且她和小凤凰一样也是女孩子，同样不能太招摇。
如果自己再生一个儿子，长得和死渣男一模一样，将来一定可以迷死万千少女。
什么燕离亭宋雁声，全都被她阮棉棉的儿子比得只剩下渣渣，嘿嘿……
阮棉棉越想越高兴，低下头直接堵住了司徒三爷那双形状完美的薄唇……
※※※※
大年初一一早，凤凰儿先去给祖父祖母磕了头，这才带着春桃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因为时辰还早，今日街上难得十分安静，马车一路飞驰，比平日少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来到了皇宫。
这几年凤凰儿时常进宫陪太子妃说话，负责守宫门的禁军对她的马车都十分熟悉。
她的车刚停稳，禁军统领和候在宫门口多时的小袖子立刻上前准备行礼。
凤凰儿和那统领寒暄了几句，在春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赵重熙知道她今日一定会早些进宫，所以让小袖子一早就在宫门口迎候。
凤凰儿见他的鼻子冻得红彤彤的，有些歉然道：“小袖子，为了等我把你冻坏了吧？”
小袖子笑道：“奴才的鼻子一遇冷就容易红，其实也没觉得有多冷，六姑娘快随奴才走吧。”
凤凰儿点点头，把小手炉往怀里拢了拢，随着小袖子一起走进了宫门。
距离东宫大门还有十几尺，披着紫貂大氅的赵重熙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
如今的他已经是一名快满十九岁的青年，身材修长矫健，容貌也比几年前更加出色。
因为常年伴驾的缘故，他身上多了几分属于帝王的气势，看起来越发耀目。
不过几个呼吸，他已经走到了凤凰儿跟前，笑道：“凰儿，你来了？”
从前赵重熙一直唤凤凰儿为“司徒箜”，虽然这么叫在别人听来多少有些生涩，但他们俩都觉得直接称呼这三个字很独特也很舒服。
可司徒篌却提出了反对。
原因是他也只喜欢这么叫孪生姐姐，不准姐夫抢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称呼。
赵重熙无奈，只能重新考虑另一个叫法。
最终还是凤凰儿为他选择了“凰儿”这两个字。
他其实一直都好奇阮棉棉为何会唤司徒箜为“小凤凰”，但她不解释，他也就不想追问。
两三年叫下来，他们两人都已经习惯了“凰儿”这个叫法。
凤凰儿这两年的变化也非常大，个头儿只比阮棉棉低半头，独属于女孩子的窈窕身段也显了出来，婀娜多姿动人无比。
她抬眼看着赵重熙狭长的眸子，笑道：“殿下特意吩咐早些入宫，臣女如何敢违逆？”
赵重熙伸手在她挺直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真是说不过你，母妃昨儿念叨了你好几回，快随我去见她。”
凤凰儿点点头，笑盈盈地随他一起走进了东宫。
刚走了一盏茶的工夫，远远就见一名少年郎超他们跑了过来。
赵重熙顿住脚，转头看着凤凰儿：“是重华。”
话音刚落，赵重华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
他也长高长壮了，但脾性和过去一般无二。
刚停下脚步就气喘吁吁道：“大嫂，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第七章 验成果（上）
世上会用“大嫂”称呼凤凰儿的人唯有赵重华。
他这几年远在桂州，凤凰儿几乎都忘了这个称谓。
此时乍一听见有人唤自己“大嫂”，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赵重熙瞪了弟弟一眼：“快十六岁的人，行事还这般毛躁！”
赵重华挠了挠头，把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略收了收，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高兴么……”
凤凰儿本不是扭捏的人，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着对赵重华道：“去年母妃让你回京过年，你却推三阻四的怎么也不肯。今年怎的自己巴巴儿地回来了？”
赵重华的耳根可疑地红了红，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吱吱呜呜：“桂州那么远……”
凤凰儿从未见过他这副“羞涩”的模样，只觉新鲜极了。
正想追问是何缘故，就听赵重熙在一旁笑道：“凰儿把那比武招亲的事忘了？”
凤凰儿恍然，原来赵重华这次是冲着微姐姐和三皇子那三年之约回来的。
可她分明记得阿福同她说过，这小子并不是真的喜欢微姐姐，纯粹就是和三皇子置气。
莫非是阿福当初理解错了，亦或是自己犯了迷糊记错了？
不等她询问，赵重华自己就解释道：“我和三皇叔都努力了差不多三年，总要检验一下学习成果，和苻溱微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他嘴硬，凤凰儿和赵重熙相视一笑。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事儿和苻溱微一点关系都没有才怪！
见兄嫂脸上都写着“不相信”三个字，赵重华不干了，嚷道：“谁骗你们了？！父王已经替我看好了一门亲事，姑娘我都见过了，样貌一点都不输苻溱微！”
他身边伺候的人一多半都是赵重熙安排的，赵重熙和凤凰儿自然知道他不是在胡乱吹嘘。
不过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赵重华对这门亲事似乎还挺满意。
赵重华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说这些了，反正父王说过，等你们俩大婚后就开始筹备我的亲事，很快你们就能见到她，就知道我不是在吹牛了！”
他自己都不愿意说了，凤凰儿和赵重熙自然不好再追问，三人一起朝太子妃的院子走去。
刚来到院门处，满脸通红的时雨就追上了他们。
凤凰儿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时雨抚了抚自己热烘烘的脸颊：“是奴婢走得太快了。”
凤凰儿又问：“把信送到悦儿手中了？”
时雨缓了口气道：“是，郡主说她用过午膳就进宫，让您就在东宫等着她。”
凤凰儿笑道：“烦你累了这一趟，先回去歇着吧。”
“是。”时雨冲三人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赵重华打趣道：“大哥，大嫂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曾想却这般有气势，你身边的侍女在她面前竟如此顺服。”
赵重熙笑道：“大婚后我们便要出宫开府，凰儿乃是掌一府中馈的王妃，该有的气势自然要有，否则如何服众？”
赵重华一脸的艳羡，凑上前道：“大哥，我大婚后应该也能开府，对吧？”
凤凰儿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位二皇孙真是个妙人。
除却太子殿下，其余皇子皇孙大婚后都得搬离皇宫自行开府，这规矩从来如此，身为皇孙的他怎么可能不知晓？
比起开府，皇子皇孙们最关心的爵位，他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要知道绝大多数皇室宗亲手中都没有实权，很多人甚至连个具体的职位都没有。
爵位不仅关乎脸面，更关系着俸禄高低。
能不能封王，是郡王还是亲王，决定着他们一家人过什么样的生活。
当然，身为赵重熙的嫡亲弟弟，赵重华这一辈子都不会缺了荣华富贵。
可他也别这么……
赵重熙伸手把弟弟的大脸推开：“这话你自个儿去问皇祖父，问我有什么用？！”
一面就拉起凤凰儿的手，两人一起迈步走进了院门。
赵重华气呼呼地瞪着已经走远的一对璧人：“我要敢去问皇祖父，还问你们做甚？！”
听宫女们来报，说儿子和准儿媳到了，太子妃对坐在她身侧的苻溱微道：“你们姐妹在宫外时常可以见面，哪儿像姑姑这般整日连亲人都见不着，也难怪你不肯嫁入皇室了。”
苻溱微无奈道：“姑姑，您怎的又提这个……”
自从及笄之后，长辈们同她无论谈论什么话题，最终都能扯到她的婚事上。
她明明过几日才满十七岁，可照长辈们的意思，她就像是快要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样！
太子妃叹了口气：“你别嫌姑姑话多，女孩子家最好的时光就这么几年，一个不小心就耽搁了。
你瞧瞧那些和你一般大小的姑娘，好些都做娘了。
比你小的，比方说箜儿，要不是你重熙表兄疼惜她年纪小，去年我就想把她娶进门。
还有悦儿，比你小三四岁呢，人家年后也要定亲了！
就你啊，真是一点也不着急。你娘前儿又给我来信了，说今年你再不给个准信儿，她就直接让人把你绑上花轿，不嫁也得嫁！”
苻溱微苦笑道：“姑姑，今年不是才刚开头的么，还有那么多的时间，说不定我哪日就遇上个顺眼的男子，把自己嫁出去了呢？”
太子妃斜睨着她：“那敢情好！只要你肯嫁，姑姑倒贴你双份儿的嫁妆都不心疼！”
话音刚落，凤凰儿和赵重熙就走了进来。
两人向太子妃行了礼。
凤凰儿笑道：“母妃在和微姐姐说什么呢？”
苻溱微赶紧冲她做了个鬼脸。
太子妃拍了她一下：“还能说什么？我苻家从不养老姑娘，母妃正在考虑在溱微成为老姑娘之前把她打发掉。”
苻溱微红着一张脸：“姑姑——您再说我可要走了啊！”
正说话间，赵重华也走了进来，身后竟还跟着一名和他年纪相仿，个头也一般高，同样俊美不凡的少年郎，正是快要满十六岁的三皇子赵玦。
苻溱微本就是个绝色美人，此时红着一张脸显得愈发明艳动人。
赵玦本就喜欢她，此时只觉自己的眼睛都被晃花了，脑袋也晕晕乎乎的。
他努力定了定心神，躬身施了一礼：“长嫂安好。”
第八章 验成果（下）
太子妃虽然威胁苻溱微必须尽快找到婆家，但她对自己的侄女还是非常了解的。
这姑娘性子非常烈，她说过不愿意嫁入皇家，那就是不愿意。
绝对不会因为某一位皇室子弟对她的死缠烂打就动心。
因此这几年她对三皇子的频频示好也是头痛得很。
为了避开他，苻溱微这几年进宫探望她的次数都减少了，可三皇子却是每日都到东宫来给她请安，简直比她的儿子都殷勤。
幸好太子妃的年纪比韩皇后还大几岁，否则被尚未娶亲的小叔子这般纠缠，不被别人说闲话才怪。
饶是如此，太子妃的耳根子也同样不清净。
三皇子对苻溱微的心思，知道的人并不多，因此许多人都以为他对东宫示好目的是想要讨好皇长孙。
为了这个，以罗贤妃为首的后宫诸位妃嫔没少在她和韩皇后面前说酸话，真是能把人烦死。
今日是大年初一，她本想同儿子儿媳侄女好好聚一聚，没想到让她头痛的“外人”又来了。
太子妃偷偷瞪了小儿子一眼。
重华这臭小子，当初从密州回到京城，没几日他就和三皇子成了好朋友，两人整日形影不离。
否则最初的时候三皇子想要往东宫跑还不知该寻什么借口！
赵重华无辜地耸耸肩。
他那时怎会知晓自家三皇叔竟是个这么痴情的人，为了赢得美人心竟愿意做一块不怕吃苦的狗皮膏药。
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办？
苻溱微当初提的条件太子妃也听说了，她很清楚三皇子不论辈分、年纪、武功，没有任何一个条件能满足侄女的要求。
因此她也劝过小叔子好几回，甚至私底下还同韩皇后也说过几回。
无奈韩皇后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早就被儿子给劝服了，也觉得苻溱微做自己的儿媳非常合适，太子妃只能无功而返。
三皇子的态度实在让她挑不出毛病，太子妃只能堆起笑容，又吩咐儿子儿媳给他们的三皇叔问安。
一番客套之后，赵重华对三皇子道：“三皇叔，听说这几年你一直随忠勇侯练习骑射？”
三皇子也不笨，怎会不知他这般询问自己的目的。
他浅笑道：“我听侯爷说，两年前司徒少将军和涂少将军都指点过重华，想来你也是大获裨益。”
赵重华越发客气：“哪里，两位少将军的骑射都是侯爷亲自教授，况且我也不过是向他们讨教了几次。
三皇叔却是得侯爷认真教习了几年，我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两人越说越高兴，竟是互相吹捧起来。
苻溱微暗暗咬牙，这两个家伙武功有多大进展她不得而知，但这嘴皮子功夫倒是比从前厉害多了！
凤凰儿则是有些好笑。
年纪相仿的叔侄二人，看起来和孪生兄弟也差不多。
看得出来三皇子是真对微姐姐动了心，而赵重华则纯粹就是个捣乱的。
两人都是十几岁才开始习武，两三年的工夫就是再刻苦努力，想来成就也非常有限。
从前两人加起来也打不过微姐姐的一只手，如今两人加起来也未必打得过微姐姐的两只手。
真不知他们是哪里来的自信。
其中一个觉得只要把对方打倒，就能抱得美人归。
另一个觉得只要打倒对方，就能让他对美人死心。
他们近三年的时间都没有想明白一个问题，真正能决定美人归属的是美人自己，和他们两个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而互相吹捧的叔侄二人，大约是好话已经说尽，竟开始有了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三皇叔，反正闲着没事，咱们出去练练？”
“重华的提议正合我意！”
说罢两人同时看向赵重熙。
那意思是想让他去做个见证。
这几年赵重熙被昌隆帝盯得很紧，每日要学习和处理的事务多如牛毛。
加之凤凰儿平日里要做的事情也很多，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好容易过年能休息半个多月，他就想和凤凰儿在一起，就算是不说话也觉得心安。
他哪里有那份闲心去管三皇叔和弟弟之间这些争风吃醋的闲事。
正想装作看不见，两双美丽的眸子一起朝他看了过来。
赵重熙无奈地站起身道：“走吧走吧，你们两个真是……大年下的也不安生！”
叔侄三个一起向太子妃行了礼，并肩走了出去。
三人的身影刚一消失，苻溱微趴在凤凰儿肩上长舒了一口气：“箜妹妹，我真是受不了了！”
凤凰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对她的遭遇表示非常理解和同情。
同样是绝色美人，她因为早已经定下亲事，对方又是无人敢小觑的皇长孙，因此无人敢打她的主意，她的生活也相对平静很多。
苻溱微则不然，她如今已经是大宋最负盛名的的美人。
三皇子不过是她众多的追求者之一。
不知是哪个促狭鬼，因为苻溱微时常以武人的装扮示人，又不肯议亲，便胡乱编造说她要比武招亲。
于是好些会武的未婚男子都摩拳擦掌，就等着苻姑娘哪一日真的摆擂台比武招亲。
要不是碍于苻家的地位，这件事恐怕早就按不住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三皇子和二皇孙在东宫比武的事，很快就会被人传出去。
只要有心人随便加工一下，比武招亲这件事很快就会再次热起来。
太子妃也有同样的焦虑，她把宫女们全都遣走，又给凤凰儿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让她好好劝一劝侄女。
凤凰儿温声道：“微姐姐，我想听你一句实话。”
苻溱微抬眼看着她：“什么？”
凤凰儿抚了抚她的鬓发：“姐姐心里真的没有人么？”
大约是她的眸子太过清亮，竟让苻溱微有了些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急忙垂下眼眸，尽量保持平静。
可惜她那颤抖的睫毛把她慌乱的情绪暴露无遗。
太子妃轻声安抚：“微儿，你是姑姑看着长大的，就和我的女儿一样。
箜儿又是你最好的朋友和姐妹，在我们面前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么？
你放心，这件事出你口入我们俩的耳，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第九章 单相思
凤凰儿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尤其是很熟悉的人，在她面前几乎不可能藏住心事。
苻溱微却是个例外。
两人相识这么多年，凤凰儿却一直看不透她，或者说能看清楚的都是苻溱微愿意让她看的。
当然，凤凰儿并不觉得同苻溱微之间就有什么隔阂，待她和其他姐妹都是一样的心思。
人和人本就不同，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性格。
左未晞的端庄大方，盛迎岚的爽利能干，慕悦儿的活泼可爱，和苻溱微的稳重内敛并没有高下之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苻溱微和她其实是同一种人。
而且她的经历决定了她的心思远比苻溱微更加深沉。
她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的心事，绝不会被人看出一丝一毫，而不是像苻溱微这样，多少还能看出一点影子。
所以凤凰儿很能理解苻溱微，对于她究竟有没有心上人，她只是有所怀疑，但从未真的开口询问过。
不过，今日时机实在太好，而且比武招亲这件事也必须抓紧时间解决。
因此凤凰儿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开口，不让苻溱微继续隐匿心事。
正如太子妃所说，此时屋里除了嫡亲姑姑和好友，并无其他人在场。
苻溱微自幼习武，性情本来也不像寻常女孩子那样扭捏，见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就不打算继续隐瞒。
她坐直身子，苦笑道：“姑姑，箜儿，你们俩的经历相似，都是未及情窦初开便和皇室子弟有了婚约。
所以你们一定没有过同我一样的经历，既没有被男子追逐过，也没有偷偷恋慕过某一位男子。”
凤凰儿和太子妃一起点点头，非常认可她的话。
储君的未婚妻，天下间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惦记？
一个知晓自己和储君有婚约的女孩子，哪里还有机会去恋慕别的少年郎？
两人又一起追问：“那人是谁？”
苻溱微俏脸微微泛红：“箜儿，你还记得两年多前我为了拒绝三皇子，在他面前说过的话么？”
凤凰儿点点头，以她的记性，记住那些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苻溱微道：“我说自己只喜欢铮铮铁骨的大好男儿，渴望和他一起像苍鹰一般在天空中翱翔。”
凤凰儿微微一愣，这几句她还真没听说。
只是这铮铮铁骨、在天空中翱翔的苍鹰，很明显微姐姐喜欢的人是一名武将。
但以微姐姐的经历，她能接触过几个武将？
苻溱微也是极聪明的女子，一看凤凰儿的模样就知道自己那年说过的话她肯定是没听全。
她轻嗔道：“重华表弟真是的，学舌都学不全！”
凤凰儿戏谑道：“除了不嫁年纪比你小，武功比你差的男子外，姐姐那一日还说了什么？”
苻溱微不自然地换了个坐姿：“这些都是当时为了糊弄三殿下才说的话……”
凤凰儿又一次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不嫁皇室外加方才这两个，就是微姐姐的择婿标准。
可瞧她今日的态度，皇室子弟肯定是坚决不嫁的，不会武功的又没法儿和她一起在天空中翱翔，那么只剩下年纪这一点。
也就是说，微姐姐看上的男子是一个武功比她高年纪却比她小的男子。
那么这个男子……
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阿福事后同她说过，那一次微姐姐和阿篌比武，微姐姐尽了全力，而阿篌却只用了五六成的功力。
虽然阿篌因为天生神力占了一些上风，但武功比微姐姐高也是不争的事实。
凤凰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在她看来，自家弟弟就是个怪人。
别人的事情，不管涉及男女情爱还是嫁娶生子，他简直是个万事通，样样都懂。
可轮到他自己头上，他就成了个愣头青。
至少她就从未发现他看哪个女孩子的眼神和看男孩子的有什么不同。
而且父母似乎也不打算让他早娶，一直就把他当成个小屁孩儿。
万万没想到，自家的猴哥儿居然能得到大美人苻姑娘的青睐。
真是……艳福不浅呐！
心事被好姐妹一眼看穿，苻溱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向来都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不嫁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子这话是她说的，她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本就不是娇生惯养的贵女，同龄的男子她都觉得幼稚，更不用提那些比她还小的。
然而造化弄人，谁知她后来竟会对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子动了心。
可不嫁年纪小的男子这样的话已经放了出去，出尔反尔岂不成了自己打自己的脸？
而且她苻溱微也是个骄傲的姑娘，主动追求男孩子这种事她真是做不出来。
因此她只能把这份情意深深压在心里，从未想过会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猜出答案的凤凰儿脸上满满都是笑意，一旁的太子妃却是一头雾水。
自己果真是年纪大了，姑娘们说话明明没有避着她，她却完全没听明白！
太子妃白了两个姑娘一眼：“你们倒是说明白点儿啊，这不是明晃晃地欺负人么？！”
凤凰儿和苻溱微都被逗笑了。
这几年太子远去桂州，太子妃一个人留守东宫，看似成了独守空房的妇人。
其实她半分幽怨都没生出来，性子反倒比几年前活泼了许多。
苻溱微挽着她的胳膊道：“姑姑，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年纪比我还小的男子，你会不会……”
太子妃笑着戳了她额头一指头：“姑姑还比太子殿下大了三岁呢，两个人合不合适同年纪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的笑容里多少还是有些苦涩，女子比男子容易老，年纪大几岁更容易被夫君嫌弃也是真的。
当然，侄女难得遇见喜欢的男子，这样的话暂时她是不会说出来煞风景的。
她看着凤凰儿道：“溱微不好意思说，那箜儿告诉母妃，究竟是哪家的公子入了我们苻姑娘的眼？”
凤凰儿看了苻溱微一眼，笑道：“微姐姐若是能够得偿心愿，今后便反过来要叫我一声姐姐了。”
苻溱微轻轻拧了她一下：“人家怕你害臊，从来没有在人前叫过你一声表嫂！”
太子妃一听苻溱微的心上人竟是儿媳的孪生弟弟，立时便惊喜道：“竟是司徒少将军！”
第十章 打到服（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太子妃这几年真没少为苻溱微的婚事操心。
从一开始打算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到后来想让她嫁给某一位皇子，再后来便是公府侯府的世子。
太子妃对侄女婿的要求可谓一路降低。
然而，苻溱微却始终没有点头。
眼看着侄女到了实在不能再继续拖下去的年纪，她的要求甚至低到了只要对方长相周正出身中等即可。
当然，这样的想法她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所以，当准儿媳说出侄女的心上人竟是前程远大的司徒少将军，太子妃激动得险些不顾形象地大声尖叫。
然而，她毕竟做了二十年的太子妃，头脑很快便清醒了。
侄女喜欢人家，可人家喜欢她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也有人的审美情趣非常特别。
大众觉得美的人或物，在他们眼中却只是寻常。
万一司徒少将军就是那种很特别的人，看惯了司徒家人那出众的美貌，觉得溱微的长相不过尔尔，那该怎么办？
她总不能仗着自己是司徒箜的婆婆就硬逼着司徒篌娶自家侄女为妻吧？
再说了，溱微就像她的亲生女儿一样，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嫁给一个不是真心待她的男子。
太子妃是过来人，这样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她比谁都清楚。
她看着娇羞的侄女和欢喜的准儿媳，忍不住泼了一瓢凉水：“箜儿，你弟弟今年也十六了，他的婚事长辈们有没有什么打算？
还有他自个儿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
这个问题正好戳中了苻溱微的心事，她也敛住笑容看着凤凰儿。
凤凰儿笑道：“母妃放心，阿篌是外祖父带大的，他的婚事司徒家无人敢插手。”
听了她的话，太子妃却比方才更紧张了。
如果司徒篌的婚事是成国公司徒恽说了算，这件事反而好办些。
那老家伙向来就是个趋炎附势的主儿，让他的孙子娶太子妃的嫡亲侄女，他多半不会拒绝。
可阮大将军……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他是什么模样，但光是听别人形容他的那些话就足够吓人了。
司徒篌是他最喜欢的孙辈，在他的眼里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做他的外孙媳妇？
凤凰儿见姑侄二人的神色都有些惶恐，忙温声安抚道：“母妃和姐姐不用担心，我外祖父人很好的，他从来都不会干预小辈们的婚事。”
姑侄二人神情稍微轻松了些，但嘴唇还是抿成一条直线。
凤凰儿只好道：“你们只需想想当年我父母的婚事就知道了。”
当年阮家和司徒家是怎么联姻的，在京城里并不是秘密。尤其是太子妃，对此事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姑侄二人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凤凰儿笑道：“其实以微姐姐的条件，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只有高兴的，怎么可能不答应，是微姐姐太紧张了。”
太子妃拍了拍侄女的手：“现在就看司徒少将军的意思，可咱们是女孩子，这种事不能太主动了。”
苻溱微红着脸点点头。
如果不是顾及这一点，她早就去汾州寻司徒篌把话挑明了。
凤凰儿道：“母妃和姐姐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去做。
我不敢保证阿篌一定会答允此事，但绝不会让微姐姐失了脸面。”
太子妃道：“你做事母妃哪儿有不放心的。”
又对苻溱微嘱咐道：“你自个儿也要做好准备，成了自然最好，要是不成也别太难过了。”
苻溱微正色道：“姑姑放心，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得起。”
太子妃笑道：“你能这样想很好。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我们苻家的姑娘该有的做派。”
苻溱微点点头：“多谢姑姑提点。”
太子妃道：“你们两个也别再屋里闷着了，去瞧瞧那俩傻小子打成什么样儿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怎么说，事情总归是因溱微而起，总要你去将它了结干净。”
“是。”苻溱微应了一声，拉着凤凰儿冲太子妃福了福身，二人一起走了出去。
太子妃的院子是整个东宫里最大的院落之一。
因为两个儿子都习武，她特意命人在花园一角修了一个宽敞的练武场。
凤凰儿和苻溱微也不叫人伺候，两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朝练武场那边走。
苻溱微脸颊上的红晕被屋外的寒风一吹，终于渐渐散去。
凤凰儿见她神色恢复如常，轻笑道：“微姐姐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么？”
苻溱微顺手折了一根枯枝，轻声道：“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约就是那次比武之后吧，我脑海中总会不时地闪现出司徒少将军的样子。
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输给他不服气，所以才整日想着。
直到前年他和涂少将军离开京城后，我才惊觉自己的心似乎已经随他一起去了汾州……”
听着她淡然的语气，凤凰儿的心突然有些酸酸的。
她和阿福的感情和婚事似乎都太顺利了。
就拿她来说，先知晓婚约才对阿福动情，没有波折没有阻拦。
太子最初对她的那一点点不满，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姐妹们虽然也各自有了归宿，却各自都经历了一番坎坷。
左姐姐的退亲、盛姐姐和悦儿的齐大非偶，微姐姐的亲事如今尚不明朗。
可酸楚之外，她却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羡慕。
不经历风雨，不能见彩虹；不经历坎坷，不懂得珍惜。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婚事遇到坎坷，但一切太过顺遂了，心里总会隐隐有些不安。
总觉得会有什么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发生。
她甩了甩头，笑道：“姐姐莫要多想，阿篌虽然是个简单的人，却很擅长把握时机，你这么好的姑娘他一定不会错过！”
苻溱微浅浅一笑：“但愿如此。”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练武场附近。
“姐姐你快看。”凤凰儿停下脚步，指着前方扭打在一起的两名少年。
苻溱微把手里的枯枝一扔，眯着眼睛朝练武场看去。
三皇子和赵重华比武之前就把锦袍脱了，两人都是一身短打扮。
因为已经打了好半天，两人都有些力竭。
此时谁都没有气力再出招，只是大口喘着粗气纠缠在一起。
第十一章 打到服（中）
三皇子和赵重华累得直喘粗气。
不远处的赵重熙却根本不搭理二人，刚一到练武场就吩咐小太监们给他搬了一把躺椅支在太阳能晒到的地方。
他是自幼便开始习武的人，自家弟弟和三皇叔的这一场比试，在他看来也就比孩童们在一起玩闹打架略强那么一点点。
强打精神看了一小会儿之后，他合起眼睛歪在躺椅上，一张俊颜显得格外沉静安详，竟像是睡着了一般。
苻溱微见他睡得舒服，忍俊不禁道：“重熙表兄的心真大，自家弟弟和叔叔在一旁拼命，他竟能睡得着。”
凤凰儿眼波一转打趣道：“两位俊美少年为了某一位绝色倾城的大美人儿拼命，那美人儿还在一旁玩笑，果真是表兄表妹，心都一样大！”
苻溱微伸手在她腮边拧了一下：“很快就要做王妃的人，竟还是这般促狭！”
凤凰儿生怕惊扰了三皇子和赵重华，伸出食指指了指前方：“姐姐还是赶紧去把他们拉开，今晚还要面圣呢。”
“放心。”苻溱微笑了笑，足尖一点飞身而起。
不过几个呼吸间，她就犹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练武场中。
凤凰儿压下心里的艳羡，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朝赵重熙那边走去。
这几年苻溱微刻意躲着三皇子，两人一共也没见过几回。
此时走得近了她才惊觉，娇生惯养的三皇子和赵重华一样，身上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五官依旧和韩皇后一般精致，轮廓看起来却硬朗了许多，竟添了几分武人的精气神。
她嘴角微勾，毫不犹豫地出手捏住两人的胳膊一用力，纠缠在一起的叔侄二人立时便被分开，各自往后退了几大步。
赵重华对苻溱微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见出手的人是她，只觉整个人都松了，腿一软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三皇子则不然，堪堪稳住身形后一抬眼就看见了心上人。
他精神为之一振，满身的疲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裳，他快步走到苻溱微身前：“苻……苻姑娘……你……来了……”
见他有些语无伦次，苻溱微心底升起了一丝同情。
单相思的痛苦，如今她也算是感同身受，知晓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一个多月的男孩子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
当然，她是绝不会把同情和感情混为一谈的。
快刀斩乱麻看似无情，其实才是最负责任的做法。
苻溱微冷声道：“今日乃是大年初一，三殿下不在永安宫陪伴皇后娘娘，一大早就到东宫与自家侄儿缠斗，传到圣上耳中殿下恐怕会受责罚的。”
三皇子的一双眸子熠熠生辉：“你……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苻溱微无语，自己就是起了个话头，谁关心他了？！
坐在地上的赵重华听不下去了，他噗哧笑道：“三皇叔，人家溱微表姐分明是怕你被我打伤之后，不好意思出席今日的新年宴，你可真是……”
自作多情几个字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谁都能听出他想要说什么。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最怕的就是在心上人跟前儿丢面子。
三皇子瞪着自家侄儿那张欠揍的笑脸，恼羞成怒地喝道：“赵重华，有本事咱们再来比过！”
两人毕竟年轻，稍微缓了一口气后觉得自己又有气力了。
赵重华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缩头乌龟才不敢比！”
两人拉开架势，眼看着又要扭打在一起。
“慢着！”苻溱微伸出胳膊横在两人中间。
叔侄二人一起偏过头看着她。
苻溱微沉着脸道：“你们俩想要切磋也好，比试也罢，本来和我毫无干系。
但你们非要把比武这件事和我扯在一起，我就不得不过问。”
三皇子睨了赵重华一眼，这才对苻溱微道：“只要我今日能赢了重华，立刻就去求父皇为我们二人赐婚！”
赵重华像听见什么最可笑的事情一般，翻了个白眼儿：“万一我要是赢了呢？”
三皇子咬牙切齿道：“要是你赢了，从今往后苻溱微便是我的侄媳妇，我再也不会纠缠她一丝半毫！”
“你们两个够了！”苻溱微面色难看地怒斥道：“本姑娘的婚事连苻家长辈都要先问过我的意思，你们两个凭什么在这里大包大揽，本姑娘是个物件儿？”
三皇子和赵重华不敢吱声了。
不过绝色美人发起火来，也的确是别有一番味道。
苻溱微冷声道：“想娶本姑娘，可以！从前的条件甚至可以退一步，只要能敌得过本姑娘这一双拳头，本姑娘二话不说便应下婚事！”
赵重华往后缩了缩。
大哥说过很多次，苻溱微的武功同他差不多，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倍。
而且，那一日在左家田庄，他是亲眼见过司徒篌和苻溱微比试的。
虽然她没过几招便被司徒篌夺了剑，但司徒篌的武功和气力，自己能比么？！
主动凑上去找打这么傻的事儿，他还是免了。
他脚底抹油就想往大哥那边跑。
然而，苻溱微却不打算放过他这个故意捣乱的人。
“本姑娘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你们纠缠，你们两个一起！”
赵重华讪笑：“溱微表姐……”
话音未落，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已经朝他拍了过来。
被武功高过自己太多的人盯上，不是想溜就能溜得掉的。
赵重华一点也不想和苻溱微比试，却不得不出招应对。
然而，他已经用尽全力周旋，苻溱微用在他这边的精力却不足三分之一。
承受更大压力的三皇子，招式很快就乱了。
苻溱微本来只是想教训他一番，让他从今往后不要再继续纠缠自己。
万万没有想到他竟这般执拗。
明明都快累趴下了，招式也早已看不出来，却硬是咬牙撑着。
苻溱微一狠心，对这样的人就是要下狠手，打到他服为止！
她轻挥一掌将赵重华拍开，顺势一脚踢在三皇子腿弯处。
三皇子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但他却硬撑着站稳了，又朝苻溱微挥出了一拳。
苻溱微出掌捏住他的拳头顺势一别，将他的胳膊直接别到了身后。
第十二章 打到服（下）
凤凰儿是见惯高手过招的人，对赵重华和三皇子的比试半点兴趣都没有。
她见赵重熙睡得香，身边也没有旁人，心里突然生出些捉弄他的念头。
她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地走到赵重熙身后，伸出纤秀的小手蒙住了他的双眼，捏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赵重熙本来就没有睡着，加之习武多年警惕性极高。
方才两位姑娘说话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动静。
不过向来稳重的未婚妻今日竟生出这般活泼的念头，自然是要配合一番的。
他忍着笑道：“拂柳？”
“错！”
“墨菊？”
“错！”
“海棠？”
“……”
直到把东宫他能想得起的宫女的名字都猜了一遍，赵重熙也没有把未婚妻的名字说出来。
凤凰儿假装生气道：“原来殿下和这么多女孩子的关系都这么好！”
赵重熙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眯着眼睛笑道：“长孙妃这是吃醋了？”
两人从未当着别人的面这般亲密，凤凰儿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放在炭盆上烤一样。
她挣扎了一下：“要死了，这儿有人呢！”
赵重熙表现得特别无辜：“方才长孙妃对我下手的时候，这儿没有人？”
这厚脸皮！
凤凰儿手上又加了些力，然而依旧无法从大手中挣脱出来。
赵重熙终于把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凤凰儿大窘，趁机抽出手狠狠捶了赵重熙的肩膀几下。
赵重熙笑着求饶：“媳妇儿，要出人命了！”
凤凰儿被他的模样逗得也笑了起来。
正笑闹间，那边三皇子已经被打翻在地。
听见响动，两人一起抬眼望去。
只听苻溱微硬着心肠道：“还不服气？”
三皇子用力挣扎着站起来：“不服！”
说罢又握着拳头冲了过去。
苻溱微飞身而起，在他右肩上踢了一脚。
三皇子斜飞出去，直接摔在了练武场一角。
“三表哥……”
在练武场边已经看了好半天的慕悦儿迅速跑上前，想要把他扶起来。
见自己的窘态被表妹看见，三皇子的一张脸都紫了。
袁谟本不想管闲事，又怕慕悦儿被三皇子迁怒，赶紧上前制止了她的动作。
“别碰三殿下，先检查一下他有没有伤到骨头。”
三皇子并不是个小心眼儿，虽然觉得丢人，但也没有胡乱迁怒于人。
他摇摇头道：“我没事儿的，麻烦你们把我扶起来。”
袁谟和慕悦儿一起用力把三皇子扶了起来。
孰料三皇子站稳之后，又一次朝苻溱微走去。
袁谟和慕悦儿对视了一眼，三皇子的这份执着他们真是无可奈何。
慕悦儿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大脑袋，他该不是想要死在微姐姐手里吧？”
袁谟伸手在她脑门儿上轻弹了一下：“胡思乱想什么呢！弄死他，苻溱微还能活么？”
别说苻溱微，苻家满门都别想活了。
慕悦儿嘟了嘟嘴：“可他这么做除了让自己丢脸，让微姐姐为难，还有什么用？”
袁谟道：“是没什么用，不过这份痴情在皇室也属难得一见了。”
慕悦儿扬起圆脸看着身边的男子：“大脑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袁谟黑着脸道：“又想问我对你会不会这样？”
慕悦儿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谁想问你这个了！”
袁谟咧了咧嘴：“那你想问什么？”
慕悦儿道：“我就是有些好奇，重熙说你的武功是师兄弟们中间最差的。
微姐姐你肯定是打不过了，三表兄和重华你该不会也……”
听她说自己武功比不过师兄弟们，袁谟认了，因为那些家伙个个都是高手。
听她说自己打不过苻溱微，袁谟也认了，那女人着实厉害得很。
可赵重华和三皇子？
袁谟鼻子都气歪了。
就那俩，十几岁才开始习武，到如今也不过练了两年多，自己会打不过他们？
他黑着脸道：“你想看我和他们比一场？”
慕悦儿道：“我不过就是随便说说，大脑袋你真小气！”
袁谟哪里会真的和她计较，轻声提醒她：“你不是有话要和司徒六姑娘说？”
慕悦儿道：“你没看见箜姐姐和重熙在一起么，咱们还是待会儿再去打扰他们，先瞧瞧微姐姐会怎么做。”
袁谟嗯了一声，拉着她朝苻溱微那边走去。
三皇子其实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也很清楚自己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和苻溱微谈婚论嫁。
他就是舍不得放弃最后一点点希望。
强忍着浑身的疼痛走到苻溱微面前，他惨然一笑：“苻姑娘，原来你的武功这么好，是我小看你了。”
苻溱微温声道：“三殿下的恒心和毅力让我十分佩服，只是你习武的时日尚短，所以才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你也毋须妄自菲薄，你如今还不满十七岁，只要愿意努力，将来一定会成为栋梁之才。”
三皇子轻笑道：“苻溱微，你的样貌生得这么美，却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
苻溱微抿了抿唇：“你说的一点没错，我的确不像女孩子，所以你今后别再执迷不悟……”
三皇子打断她的话：“可我就是喜欢你。小的时候你把我踢进湖里，我明明可以告诉父皇母后真相的，但我什么都没有说。
你只喜欢在天空中翱翔的苍鹰，可我只是在金丝笼中长大的鸟雀，我配不上你。”
苻溱微动容：“不是的，三殿下……”
三皇子摆摆手：“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从前配不上，努力了近三年依旧配不上。
可我不服气，不甘心……”
他用力抹了一把眼泪：“那时你对我说你没有喜欢的人，我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因为你只有十四岁。
如今你十七了，却从未听说你要议亲，想来你心里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拒绝所有人都示好，是么？”
苻溱微不想欺骗这个对自己这般痴情的少年，她用力点点头：“是。”
三皇子用力挤出一个笑容：“他定然是个武功高强的大英雄。
不过我一点也不羡慕他的武功，我只羡慕他的福气。
苻溱微，你去找他吧，把自己的心事全都告诉他。
我……”
第十三章 未下雨
三皇子大约是太过疲累也太过哀伤了，一个“我”字刚出口，眼前一黑就朝地上栽去。
袁谟和慕悦儿离得有些远，苻溱微被他方才那哀伤的情绪感染，反应远不如平日那么快。
眼看三皇子就要摔倒在地上。
一道玄色身影突然掠过，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重熙表兄……”苻溱微轻呼了一声。
凤凰儿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微姐姐，咱们还是先让人把三殿下扶下去休息一会儿，别误了新年宴。”
苻溱微点点头。
不一会儿，之前替赵重熙搬躺椅的那几名小太监就把三皇子抬去了最近的屋子中安置好了。
苻溱微等人人也跟在赵重熙身后走了进去。
凤凰儿问赵重熙：“阿福，要不要让人去请太医？”
赵重熙坐在床边仔细查看了一番才道：“三皇叔就是累过头了，让他好好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一面又吩咐小太监给三皇子喂一些温水。
苻溱微下手极有分寸，很清楚三皇子晕倒绝不会是因为受伤。
不过见他昏迷不醒，她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
三皇子虽然是男子，但他自小娇生惯养，身体自然不比自己这般强健，万一真有个好歹……
所以听了表兄的话后，她明显松了口气。
虽然韩家和东宫如今也算是在同一条船上，但三皇子和赵重华始终还是不一样的。
韩皇后一共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就看得眼珠子似的珍贵。
自己拒绝了这门亲事，韩皇后心里早就不舒服了。
如果再让她见到三皇子现在这副样子，真不好说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自己还是年轻，行事太过冲动了。
万一这件事对重熙表兄的前程造成了影响，她真是……
苻溱微悄悄用帕子擦了擦有些汗湿的掌心。
小太监们给三皇子喂了一盏温水，他渐渐苏醒过来。
赵重熙笑道：“三皇叔在这儿好好歇一会儿，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母妃那边用午膳。”
三皇子又看了苻溱微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再次合上了眼睛，赵重熙叮嘱小太监了几句，这才和众人一起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因为不放心三皇子，他们并没有走得太远，而是就近寻了一间暖和的屋子。
在场的全是自己人，但苻溱微并不想和赵重熙赵重华以及袁谟这些男子谈论自己单相思的事。
她刚想寻个借口离开此处，就听赵重华道：“大哥，我的衣裳沾了好些灰，回去换一身再来。”
苻溱微赶紧顺着他的话道：“我也去梳洗一下。”
两人也不等赵重熙应答就前后脚走出了屋子。
慕悦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拽了拽凤凰儿的衣袖：“箜姐姐，微姐姐究竟怎么了？”
凤凰儿轻声道：“叔侄两个为了她闹成这个样子，你还指望她笑得出来？”
慕悦儿嘟囔道：“也是哦……”
其实她心里真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换作京中的某些贵女，两位皇室子弟为了她们打架，不得嘚瑟成啥样儿！
袁谟无奈笑道：“你不是有话要和司徒六姑娘说，怎的见到她后却只顾着东拉西扯？”
慕悦儿白了他一眼：“姑娘们在一起说的话，怎能让你们这些大男人听见？”
赵重熙自己也有好些话想和凤凰儿单独说，便笑着问：“小表姑去见过我母妃了？”
慕悦儿嘟了嘟嘴：“我和大脑袋一进东宫就往这边来了，还没有来得及去给表嫂问安。”
袁谟怎会听不出赵重熙在撵他们，他拍了拍慕悦儿的肩膀：“太子妃娘娘一向疼你，你好意思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等着吃饭？”
慕悦儿道：“要不是你说这边有热闹可看，我方才直接就去给表嫂请安了！”
“走了走了，现在去也不迟……”
相处了这么几年，袁谟哄起慕悦儿来是轻车熟路，拉着她的小手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赵重熙和凤凰儿，他往她身边凑了凑：“昨晚收到小晞和盛姑娘的信了？”
凤凰儿嗯了一声，伸手倒了两杯热茶。
赵重熙端起其中的一杯，笑道：“她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两人毕竟还没有大婚，凤凰儿哪里好意思同他提及两位姐姐有身孕的事。
她偏过头看着他：“两位姐姐都有夫君陪伴，自然是什么时候想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你这又是操的哪门子的心？”
赵重熙叹道：“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韩雁声已经入了尚书省，没过多久就升了尚书左丞。
而阿篌和阿浚两个在军中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他们的名字让敌人闻之胆寒。
可这一世……”
韩雁声早早娶了妻，为了哄妻子开心，他对公事的态度完全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如果没有韩相这个靠山，他都要怀疑韩雁声目前在户部的职位能不能保得住。
还有司徒篌和涂浚，一个忙着替别人保媒拉纤，另一个忙着哄刚出世的小媳妇儿开心，看起来还不如几年前有威势。
他们几个如今都是他的朋友、亲人，他自然希望他们平安喜乐，不要落得上一世那样的结局。
可他们几个同样是他将来要重用的臣子。
要是一个个都这么“荒废”下去，他将来难道要另选贤能？
且不说另选的贤臣能力如何，单就可靠性而言就远不及这几人。
凤凰儿噗哧笑道：“殿下这是所谓的未雨绸缪？”
赵重熙苦笑道：“凰儿，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和你父母的遭遇，导致了这些人的命格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凤凰儿暗暗好笑。
如果非要追究所有人的命格为何会发生变化，她觉得自己的重生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她轻笑道：“阿福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上一世他们虽然出将入相，很年轻的时候便成为了大宋的肱股之臣。
可他们当中却没有一个人和心上人共结连理，没有一个人得到真正的幸福。
咱们的确需要他们的扶持，但更应该相信得到幸福的他们，能力一定会比上一世更强。
无情未必真豪杰。
他们有了自己心爱的妻子、疼爱的儿女，更会为了他们的家，他们的国拼尽全力。”
第十四章 先绸缪
无情未必真豪杰？
赵重熙咀嚼着凤凰儿方才说的话，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上一世他对假司徒箜虽然有过好感，但远远谈不上有什么情。
而这一世他很早就对凰儿情根深种，但这份儿女情长对他的志向却没有分毫的削减。
从前他是为了自己去争那个位置。
而现在……
他有时甚至会觉得，凰儿就是为了做皇后而生的，他为了那个位置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他的凰儿能在九天翱翔。
见他一双眸子中闪烁着和从前不一样的光芒，凤凰儿把脑袋一歪靠在了赵重熙肩上。
“阿福，其实我不想阿篌和阿浚像上一世那样。
不出意外的话，阿浚就是笑笑将来的夫婿，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好好爱护笑笑一辈子。
阿篌……”
说到自家弟弟，凤凰儿的声音戛然而止。
正如方才在太子妃面前说的那样，她无法保证弟弟一定会喜欢微姐姐。
女孩子的秘密是不能随便拿出来和别人议论的，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未婚夫，是微姐姐的嫡亲表兄。
凤凰儿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赵重熙只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酥酥麻麻的。
加之她的声音实在动听，让他竟有了些踩在云端的感觉。
飘飘然间悦耳的声音突然没有了，赵重熙偏过头看着身边的姑娘：“阿篌怎么了？”
凤凰儿顿了顿才接着道：“我不想阿篌成为别人眼中冷血的杀神，我宁可他永远都是现在这个爱管闲事的傻弟弟。”
赵重熙打趣道：“他管的全是别人的终身大事，怎么会是闲事呢？”
凤凰儿被他逗笑了。
阿篌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这几年对自家人的婚事热心得很。
不仅极力撮合父母，撮合笑笑和阿浚，就连阮家几位哥哥的婚事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她有时都会想，如果自己不是早已有了婚约，阿篌为了寻到一位称心如意的姐夫，恐怕会把整个大宋都翻个底朝天。
赵重熙见她终于笑了，又道：“他这么热衷给别人找媳妇儿，怎的不见他也给自己也找一个？”
凤凰儿笑道：“傻人有傻福，阿篌一定能娶到世上最好的姑娘。”
赵重熙伸手揽住她的肩：“世上最好的姑娘在这儿，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言多必失。
弟弟和苻溱微的事情还不到说的时候，凤凰儿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我昨晚听时雨说了一件事。”
赵重熙今日本来就打算和凤凰儿说遇到吕青青的事。
听她问起，他挑了挑眉：“你说那吕青青？”
凤凰儿点点头：“很明显她是故意出现在你面前的，只不知是她自己的主意，亦或是贤妃和二皇子的意思。”
赵重熙懒洋洋道：“管她是谁的意思。”
凤凰儿抬眼看着他：“你不打算搭理她？”
赵重熙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几年我之所以没有动她，目的就是想查出她的主子是谁。
眼下她把机会主动送到我面前，我完全可以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把所有的事情查清楚。
可我不能这么做，也不屑这么做。”
凤凰儿伸手抱着他的腰：“阿福，你对我真好。”
吕青青她们根本不知道阿福是重活一世的人。
阿福完全可以装作上钩的样子，让吕青青入东宫做一名侍女。
反正自己绝不会怀疑他和吕青青的关系，他可以放手去查那名幕后主使。
但纸包不住火，皇长孙身边多了一名和长孙妃样貌相似的侍女，这样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皇宫，整个京城。
以阿福的身份，身边多了一个美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被人议论甚至同情的只会是自己。
可自己真的在乎这种不痛不痒的议论么？
答案当然是不。
只要阿福一心一意待自己，那些流言蜚语根本伤不到她的半根寒毛。
凤凰儿用手指轻轻抠了抠赵重熙腰间的软肉：“阿福，其实我不在乎……”
赵重熙握住她捣乱的小手：“可我在乎，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绝不让你成为那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取笑不行，同情更不行！”
凤凰儿只觉心里泛起一阵暖意：“阿福，那你想怎么做？”
赵重熙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最近二皇叔府上日子过得太平淡了，我这个做侄子的总要给他一点孝敬。”
凤凰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郭倩及笄后不久便嫁给了二皇子。
两人大婚后搬入了二皇子府，一开始日子过得还不错。
几个月前沈淑秀及笄，没过几日便奉旨入二皇子府做了一名侍妾。
二皇子从来不是什么痴情种，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只不过他从前的那些侍妾出身都不高，也没有哪一个是特别受宠的。
因此二皇子妃郭倩并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甚至还仗着家世把她们压制得死死的。
可沈淑秀不一样，她的出身不比郭倩差多少，容貌却比郭倩强了不知多少倍。
二皇子从前对沈淑秀并没有多少好感，可及笄后的沈淑秀容貌长开了，比他身边所有的女人加起来都美。
很快她就成了二皇子最宠爱的女人，别说从前的那些姬妾，就是郭倩这个正妃也被他彻底冷落了。
郭倩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几年前沈淑秀不过是跟在她和四公主身后，她根本没有拿正眼看过的小尾巴。
如今她却把自己丈夫的心整个哄了去，让自己新婚不到一年就独守空房。
她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气，一怒之下便趁着二皇子不在府中的机会，带着丫鬟婆子们把沈淑秀臭揍了一顿，听说后槽牙都打落了两个。
沈淑秀也不是省油的灯，二皇子回府后她好好给郭倩上了几次眼药。
二皇子本就不喜欢郭倩，加之她的祖父郭枢密日渐式微，他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
于是夫妻二人又是一通大吵大闹，甚至惊动了昌隆帝。
就这样的一团乱麻，阿福居然说人家府里的日子过得太平淡？
凤凰儿咯咯笑道：“长孙殿下是想给你的二皇叔身边再添一位聪明绝顶手段毒辣的吕侍妾？”
赵重熙道：“他们两个上一世便是老相好，我不过是帮个忙让他们再续前缘罢了。”
第十五章 卖一次
这两年凤凰儿和赵重熙在一起时，很少提起上一世的事。
毕竟那些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
此时听他说“老相好”，不由得又想起了从前听阿福说过的，吕青青上一世在隆庆坊的宅子里做的那些龌龊事。
手里捏着一把好牌的时候，那姑娘都能那般豁得出去。
如今手里只有一把烂牌，她破罐子破摔，做出来的事儿肯定比上一世更加恶心。
他们虽然早有防备，也不能让她像烂泥一样不管不顾地粘上来。
凤凰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双手搂得更紧了。
赵重熙温声道：“凰儿这是在担心我被那吕青青算计？”
凤凰儿闷声道：“世上想要算计长孙殿下的女子数不胜数，这辈子我担心得过来么？！”
赵重熙把下巴放在她的发顶：“凰儿，我不是神仙，不敢保证这辈子绝对不会被人算计。
但我保证，在我身上她们绝对不可能达到目的。”
凤凰儿眨了眨眼睛，阿福这话的意思是……
女子算计男子，用得最多的手段无非就是豁出清白名节不要，从而顺利成为男子身边的人。
这种几乎不需要什么智谋的手段之所以屡屡得逞，多半还是因为被她们算计的男子大多都是非常在乎面子和名声的人。
被小女子算计虽然多少有些丢份儿，但根本上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无非多个侍妾而已。
另外，男人对已经属于自己的女人多少都会心软，总觉得要为人家负责。
女子的清白和名节，本来是束缚她们的枷锁，最终却成了挟制男子以及达成目的的手段。
当年吕青青的娘不就是用这一招对付自家渣爹的么！
而阿福竟是承诺自己，即便他有朝一日不慎遭人算计，他也绝不会像那些男子一样，把那女子带回家来给她添堵。
凤凰儿嗯了一声，声音却依旧是闷闷的。
赵重熙怎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笑道：“凰儿放心，我说的不过是万一，我身边有那么多的人，谁能算计得了？”
凤凰儿终于再一次把头抬了起来：“绝对不允许有什么万一的事情发生，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傻丫头！”赵重熙顺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昌隆二十年八月我就签了卖身契，从那时起就已经是你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凤凰儿噗哧笑道：“你还真把那卖身契当回事呀？”
赵重熙正色道：“一辈子就卖一次，怎能不当回事儿？再说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长孙妃把那卖身契藏得好好儿的，难道是为了留作纪念，什么目的都没有？”
“懒得和你说这些没正形儿的话！”
凤凰儿把视线转移到他锦袍上绣的暗纹上：“明日你早些出宫，笑笑要抓周呢。”
赵重熙道：“那是自然，就算我的小姨子不过周岁，我也会早些去看你。”
本来年初二是各府的女人们回娘家的日子，但阮棉棉娘家远在汾州，凤凰儿尚未出嫁，这个日子对成国公府三房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而且司徒笑满周岁虽然是个重要的日子，但司徒曜和阮棉棉认为的热闹不等同于隆重。
他们就想一家人聚在一起为小女儿庆祝一番，不打算大宴宾客。
因此在各家府邸的夫人们回娘家的日子替小女儿过周岁，并不存在什么冲突。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闲话了一阵，又去看了三皇子一次。
见他睡得依旧很沉，赵重熙嘱咐小太监们仔细伺候，便和凤凰儿一起去了太子妃那边。
太子妃正和慕悦儿说到她年后定亲的事儿，见儿子儿媳来了忙询问三皇子的情况。
得知他依旧在沉睡，太子妃嘱咐锦屏亲自送一些吃食去给三皇子，这才带着一群少年男女一起去了膳厅。
用过午膳，太子妃自去处理东宫事务，一行人又去练武场那边探望三皇子。
赵重熙兄弟二人和袁谟走在前面，慕悦儿拉着凤凰儿和苻溱微落在后面。
见周围终于没有了男子，慕悦儿小声问道：“箜姐姐，咱们真的要多两个小外甥了？”
凤凰儿笑道：“如果是小外甥女呢？”
“那就更好了呀，女孩子多乖巧多可爱，男孩子那么皮，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苻溱微听闻两位姐姐都有了身孕，惊喜之余忍不住笑道：“悦儿，你这辈分越发乱了！”
如果随皇室的辈分，左未晞算是慕悦儿的表侄女，她的女儿需要唤慕悦儿一声表外祖母。
可因为她们姐妹的关系，外孙女生生变成了外甥女。
慕悦儿挥舞着依旧肥肥白白的小手：“不管那个，明儿笑笑过周岁，咱们这些做姐姐的要好好替她热闹一番。”
苻溱微点头表示赞同。
大宋没有皇太后，广元长公主也没有必要回宫，以她和阮棉棉的关系，明日定然要去给司徒笑过周岁。
苻溱微的父母和外祖家都不在京里，也不需要陪母亲回娘家，同样可以看司徒笑这个小妹妹抓周。
三位姑娘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练武场。
经过这几年的磨砺，三皇子的身体比从前好多了。
此时他已经用过午饭，正和赵重熙几个在一起说话。
见苻溱微她们来了，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便寻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苻溱微见他已经基本恢复，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一行人随着赵重熙去了他的院子。
袁谟如今虽是东宫属官，但他的品级太低。
加之他没有正式和慕悦儿定亲，还算不得皇室中人，因此他是没有资格出席新年宴的。
酉时一到，赵重熙和赵重华去了皇帝寝宫。
凤凰儿等人则来到了举行新年宴的沐兰殿。
此时的沐兰殿还比较安静，出席新年宴的勋贵和官员府邸的家眷只来了很少的一部分。
姐妹几个寻了长公主府的位置坐下。
慕悦儿心里惦记着还在赵重熙的书房里处理公文的袁谟，一张圆脸耷拉着，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
凤凰儿凑过去打趣道：“这便是‘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第十六章 出风头
换作平日被姐姐们这般打趣，慕悦儿早就还嘴了。
可今日的她却惨兮兮地看着凤凰儿，小嘴一瘪险些哭出来。
凤凰儿想笑不敢笑，把她揽进怀里安抚道：“年后你和假牛鼻子定亲，明年及笄后他就是你的郡马……”
慕悦儿红着眼圈道：“大脑袋没有父母，每到过年的时候看着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我就特别难过。
要是我年纪再大一些，他就可以早些有个家……”
苻溱微和凤凰儿都有些诧异。
在她们印象里，慕悦儿虽然比几年前略长大了些，可看起来依旧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娃娃。
因为两人年纪悬殊有些大，袁谟也一直都宠着她哄着她。
又因为两人曾经的师徒关系，袁谟平日没少教她做人做事。
姐妹们一直以为他们二人这一生大概都会是这样的状态。
可凤凰儿和苻溱微今日突然发现，慕悦儿并不是一味只会享受袁谟对她的关爱，她已经像一个合格的小妻子那样，学会关心和体谅丈夫了！
凤凰儿赞道：“悦儿，你真是长大了！”
苻溱微也道：“长公主一定会感到十分欣慰的。”
慕悦儿嘟了嘟小嘴：“谁夸都没用，我还是得明年才及笄。”
凤凰儿和苻溱微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恨嫁女儿心呐！
就在她们说话的当口，沐兰殿里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
不一会儿，成国公府的眷属们也到了。
三位姑娘一起来到了成国公府一席。
给卢氏和世子夫人韦氏行过礼后，她们围拢在阮棉棉身旁。
司徒笑年纪太小，并没有和家里人一起出席新年宴。
而本该一起出现的司徒篌却不见踪迹。
挑明心事之后，苻溱微有些不好意思和司徒篌见面。
此时见他竟没有出现，她的紧张散去不少，但心里多少又有些惆怅。
他是不打算来了，还是会晚些才来？
自己今晚还能见到他么？
凤凰儿特别能理解苻溱微的心情，忙替她问道：“娘，阿篌呢？”
阮棉棉笑道：“圣上特意下旨，今日让他和阿浚一起去伴驾，待会儿就来了。”
司徒篌和涂浚虽然和司徒曜品级相同，但他们并非朝臣，如果没有圣旨，今日也不用去伴驾。
凤凰儿悄悄瞥了苻溱微一眼。
苻溱微轻轻道了声谢。
慕悦儿满脸疑惑，完全搞不懂两人在做什么。
她正想开口询问，韩皇后携后宫诸妃到了。
几人停止说话，向皇后等人行礼问安。
慕悦儿见自家娘亲在韩皇后身侧，和阮棉棉打了声招呼后去了长公主那边。
苻溱微见姑姑也已经在东宫一席落座，也和阮棉棉说了一声后去了太子妃身边。
太子妃见她面色如常，轻声道：“司徒少将军没来？”
苻溱微把方才阮棉棉的话学了一遍。
太子妃带着一丝愁容道：“圣上如此重视，想来今晚他和涂少将军定然会大出风头。
溱微，京里最不缺的就是拜高踩低的人，他的背景本就足够惹眼，如今更是……”
苻溱微知道姑姑是在替自己担心。
大宋的贵女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矜持。
从前雁声世子没有成婚的时候，他去哪里都会被贵女们围追堵截。
即便是他成婚后，依旧有不少贵女不肯放弃，哪怕做妾也想陪伴他左右。
当然，愿意做妾的都是庶女，嫡女们多半都选择了放弃。
放弃了雁声世子，不代表她们从此就安分了。
大宋京城其他的贵公子虽然处处及不上雁声世子，但也不乏长相和才华都很不错的。
但不可否认，从前追逐雁声世子那么大的阵仗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今晚之后……
司徒篌和涂浚长相都非常出众，背景过硬前途无量，必然会成为贵女们新的目标。
尤其是司徒篌，他不像涂浚那样有个笑笑做挡箭牌，必然会成为更加受欢迎的那一个。
她握了握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姑姑放心，我自有主张。”
太子妃如何看不出她笑得勉强，但她也不知该怎么劝说侄女，只能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沐兰殿外传来了一连串的喊声。
“圣上驾到——”
沐兰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以韩皇后为首的妃嫔们和众多官员眷属都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衣装准备接驾。
随着殿外的脚步声渐渐临近，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
“恭迎圣上——”
“众卿免礼平身。”昌隆帝的声音威严中透着温和，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谢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的人整齐划一地磕了一个头，站起身重新回到座位上。
伴驾的官员们也各自入席。
早已在龙椅上落座的昌隆帝笑道：“今日乃是新春佳节，众卿不必拘束。”
宫廷乐师们适时奏出欢快的音乐，一队美貌舞姬翩然而入，沐兰殿里再次热闹起来。
所有人的情绪都放松了，三三两两地说笑起来。
宫人们也把热茶和新鲜的果品点心送到各席。
苻溱微无心欣赏歌舞，一双妙目在舞姬们飘逸的舞裙遮掩下，频频看向昌隆帝身侧。
三年多前昌隆帝在军中第一次见到司徒篌和涂浚，那时两人都只是刚满十二岁，第一次被允许上战场的少年郎。
作为开国皇帝，昌隆帝见过的猛将实在太多。
即便是阮大将军的那九个小老虎一样的孙子，也没有引起他太多的重视。
然而，就是这么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司徒篌的勇猛，涂浚的英武，让昌隆帝仿佛看见了大宋铁骑驰骋疆场百战百胜，仿佛看见自己成为了中原大地上唯一的主人。
如今两名少年郎都长成了英俊不凡的将军，他距离自己的愿望像是又近了一步。
难得他们二人回京过年，新年宴上昌隆帝自然要让他们出尽风头。
席间贵女们的眼神频频朝自己身侧张望，昌隆帝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就是他看中的俊才，无论在哪个战场上都将无往而不利。
得意之余他又有些可惜。
如此出众的少年俊才，却不能成为他的女婿。
倒不是顾及那些驸马不得参政的死规矩，他赵雍的女婿只要有本事就可以掌权。
而是……
他龙目微闪，看向了成国公府一席。
第十七章 有怪癖
成国公府这几年势头不错。
司徒恽没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成国公府在燕国近二百年屹立不倒，绝不仅仅是运气好这么简单。
陪王伴驾的秘诀，司徒恽是自小就耳濡目染，即便如今换了个主子，操作起来也是一点障碍都没有。
因此这几年昌隆帝很是看重他，隔三差五总会召见。
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皇室和司徒家很快就要联姻，司徒恽的六孙女快要成为他的长孙媳的缘故。
根本不用昌隆帝刻意去寻找，那样貌秀美绝伦，气质尊贵优雅的姑娘就落入了他的视线中。
昌隆帝不免暗暗叹了口气。
成国公府果真是祖上积德么？
从前司徒恽仓皇投奔大宋，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自己替他保留了成国公这个爵位，却从未想过司徒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没想到不过短短二十年，这家人又一次步入了大宋的权力中心。
且这并非他司徒家费心钻营得到的结果，而是他们赵家上赶着去的。
他不由得把视线转移到了阮棉棉身上。
大猷家的泼猴儿旁的本事没有，生孩子的本事绝对天下第一。
十几年前的一对龙凤胎，真真儿是一对人中龙凤。
他是得了这个又舍不下那个。
虽然皇室中乱辈分的事情多了去了，但姐姐已经给了自己的长孙，弟弟无论如何不能再娶自己的女儿。
长孙媳的人选事关大宋的帝位传承，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他只能放弃招司徒篌为驸马的念头。
放弃了司徒篌，还有一个涂浚。
忠勇侯世子，单论身份比司徒篌更高。
蜂腰猿臂齿白唇红，骑射功夫少有人敌。
而且，昌隆帝也是有私心的。
忠勇侯涂征虽然也是阮大猷一手带出来的，但他毕竟不姓阮。
三年前他把涂征从汾州调离，就是想另外扶持一股势力。
如果能把涂浚招为驸马，有些事情做起来就会便宜很多。
没曾想他刚准备下手，那泼猴儿去岁竟又生了一个小女儿！
一想到自己看好的女婿竟被一个还在吃奶的小屁孩儿给夺了，昌隆帝只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隐隐作痛。
这么一来，他把涂征调到京城任北大营主将这件事，岂不成了多此一举？！
昌隆帝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身为大宋之主，他当然可以直接下旨从泼猴儿手里抢女婿。
毕竟他们两家也只是有这样的打算，并没有真的定下亲事。
更何况司徒笑才一岁，凭什么耽误涂浚十几年？！
可长孙和司徒六姑娘的婚事他们赵家已经算是用了强，如果再来一次，他真是担心阮大猷会翻脸不认人。
罢了，只要他们对自己忠心，这些小事就随他们去吧！
昌隆帝有些悻悻然地收回视线，寻了个话题和身边的两位少年郎攀谈起来。
阮棉棉如今日子过得舒心，只顾着和司徒三爷讨论乐师们演奏的曲子，浑然没有注意到方才有人盯着她看了好半天。
凤凰儿则不然，她见贵女们的眼神都往圣上那一席飘，不由得替苻溱微头疼。
心里对昌隆帝生出些不满，对他的举止自然格外在意。
发现他一直在留意他们一家，尤其是她们母女二人，她忍不住开始细细琢磨他的心思。
阮棉棉和司徒曜议论了一阵，觉得有些渴了，这才发现女儿好半天都没有吱声，神色也有些太过肃然。
她喝了一口热茶，凑到凤凰儿身边：“小凤凰，你又发现什么事儿了？”
凤凰儿轻声道：“方才圣上一直在看我们这边，确切地说是看咱们俩。”
阮棉棉抬眼朝昌隆帝那边望去，只见那中年美大叔正和身边的两名少年说话，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凤凰儿道：“方才看了好一阵，眼神也是阴晴不定的，不过后来大约想开了，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
阮棉棉轻笑道：“人都有癖好，只不过有些人的癖好比较奇怪而已。”
凤凰儿被她逗笑了：“娘的意思是，圣上的癖好就是捧少年郎？”
阮棉棉凑到她耳根，小声嘀咕道：“你想啊，从前的雁声世子不就是被他一手捧出来的？”
凤凰儿略微一想，不得不承认棉棉姐的话很有道理。
韩雁声的确足够优秀，但放眼整个大宋，也并非找不出能和他相媲美的男子。
他之所以有那么响亮的名声，同昌隆帝的推波助澜绝对脱不了干系。
如今韩雁声娶亲了，吸引力必然有所下降，于是昌隆帝又发现了新的目标。
凤凰儿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比起大燕昏君们的那些让人难以启齿的癖好，大宋昌隆还算正常的。
当然，如果他不要干涉自家弟弟的婚事，她今后一定和阿福好好孝敬他。
阮棉棉见女儿笑得古怪，突然警觉起来：“阿篌也就罢了，阿浚可是我们笑笑定下的，照他这个捧法，笑笑今后……”
司徒曜见妻子面色不虞，也凑过来道：“怎么了？”
阮棉棉道：“要不咱们明日就把笑笑和阿浚的婚事定下来？”
司徒曜挑了挑眉：“笑笑才一岁，不用这么着急吧？”
他们夫妻在这件事上的想法向来都是一致的。
涂浚是个非常优秀的少年郎，可他和笑笑年纪悬殊实在太大。
十几年的时间，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
万一涂浚不等笑笑长大就遇到了心仪的姑娘，他们又何必非要耽误他的年华。
今日妻子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对小女儿和涂浚的婚事这般心急？
阮棉棉压低声音道：“你没看出来圣上对阿篌和阿浚不怀好意？”
司徒三爷凤眸微微眯了眯，宽大的袖子下一双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他和阮棉棉还没有成婚，女儿就被元后算计了。
上一世他们一家人之所以落得那般悲惨的境地，和这个婚约至少有一半的关系。
好容易重活一回，他的宝贝女儿却依旧躲不开嫁入皇室的命运。
这也就罢了，阿福人不错，和他又有同样的经历，让箜儿嫁给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他的儿子的婚事，凭什么要任由大宋皇帝的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