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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七章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陈琳有些好奇的看着在树林里时隐时现的身影以及曹仪放肆的笑声,至于边上的范雍却是在让跟随自己多年的老管家锤着腰,这一路下来能休息一番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奢望了。

    “陈大官,你说叶安穿着那东西能躲过曹家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厮杀汉?”

    陈琳回头看了范雍一眼,微微苦笑道:“说来让范侍制笑话,某家担心的不是叶安会被发现,而是担心曹家的老兵遭了殃,他叶安绝不是等闲之辈。”

    范雍微微一笑:“哦?之前老夫便听说他能力搏死士,但却从未见过,眼下算是瞧见了这小子的勇武来。”

    “勇武?若是范侍制这般想那就错了,这小子那里来的勇武!多的是手段和诡计!皇城司的人都在他的机关陷阱之下吃过苦头的!”

    “哦?!”范雍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那倒是有些意思,有些意思!”

    陈琳嘿嘿的冷笑:“文臣不像文臣,武将不像武将,这样也有意思?”

    范雍虽然不是那种极为聪明的儒家士大夫,但架不住他属于文官集团,看向陈琳冷笑的模样便摇头道:“你不知晓,越是这样越好,他叶安家学特殊,虽是我儒家之学,但却非于寻常的儒学,而是以格物为主,又兼具各家,实乃让我辈惊叹也!”

    “出来!!”

    一声惊叫响起,让陈琳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他是知晓那几个曹家家将的厉害,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好汉,夸一句军中精锐也不为过,但到了他叶安的手中还是着了道。

    “看来长生的本事还是有些出人意料啊!不够也是好事,王公和吕公一直觉得,文臣或许能有一二的改变,而契机就出在这小子的身上。”

    “哦?没想到你们这些大头巾也有了别的打算?先帝说过,儒学最不擅长的便是改变,怎么你们打算有所改变了?”

    范雍微微点头,算是赞同了陈琳的话,当然更多的是在赞同真宗皇帝所说的话。

    “儒家之学最不擅长改变,这话是先帝看的透彻之有感而发,但儒学虽不擅长改编,但却最擅长包容并蓄!别忘了,他叶安的家学可是自认为我儒学支脉,乃是同气连枝,如何能算是异学?那便是我儒家之学啊!”

    听了范雍的话,陈琳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他发现自己忽略掉的一个问题,王曾和吕夷简在下一步大棋,这是儒家的一步棋,也是文臣的一步棋,这也难怪为何王钦若没有跳出来反对叶安担任这个体量安抚副使,若是叶安与范雍这次指挥曹仪成功平定环州之乱,那结果便是证明了文臣领兵是完全可行的,而枢密院只需要挑选将领便好!

    现在的枢密院还曹利用说的算,但为何是他?那是因为圣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之前中意的张耆因为他的身份被文臣反对而作罢,现在的一切都在说明文臣这次乃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相对于一般的文臣,无疑叶安最适合作为敢于兵权的助力,陈琳心中猛然一惊,看向范雍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若非叶安太过年轻,这次的体量安抚使会是他?!”

    范雍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大官在说什么?老夫不知晓啊!”

    见范雍在这里装傻充愣,陈琳微微皱眉的盯着他道:“你为何要告诉某家这个消息?按理说你是文臣不该…………知晓了!”

    陈琳说着说着便明白了范雍的用意,很简单他就是要通过自己的嘴去告诉圣人,文臣即使要获取兵权,只有这样才能保大宋兵权不会旁落,才能让大宋的兵权彻底不会造反。

    至于文臣自己,他们是不会造反的,没有必要造反,他们的任命完全由官家说的算,即便是入主枢密院也不过是调兵遣将,为官家作顾问之责罢了。

    “所以你们不是要的兵权,而是想要枢密院?”

    这次却轮到范雍微微皱眉道:“枢密院是官家的枢密院,连中书门下都是官家的,何来我等索取之说?不过是觉得宠幸之臣入主枢密院于国无益罢了,至于武将,嘿嘿…………”

    陈琳的脸色逐渐缓和,他明白了,文臣并不是想要大宋的兵权,而是先把二府全都收入囊中,彻底杜武将主事枢密院的情况发生。

    所以张耆是武将,曹利用是武将,都不能坐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应该换做是文臣这样才稳妥。

    “你们这些大头巾,国朝之政已经交予你们,还想要枢密院,难道不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会打仗吗?”

    “哈!打仗当然不是文臣该做的事情,乃武将之责也!不过枢密使却该是文臣,大官难道忘了寇莱公?”

    陈琳抿了抿嘴,别的不说,寇老西当真是有眼光的,当初要不是他力排众议执意劝先帝前往澶渊,后果不堪设想,也就只有他才敢把前线的战事按下,非到万不得已不上奏。

    想想寇准当初让人把边关告急的文书一次全部抬上文德殿的时候,先帝可是被吓得够呛,若非是担心百年之后无颜面对祖宗,先帝也不一定会去往澶渊。

    嗷…………

    随着少年人的惨叫,无论是陈琳还是范雍都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小子可以聪明,可以有才智,可以武艺高强,但却不能逆天!

    曹家的家将们都是战场上下来的精锐,有些甚至是跟随曹彬出生入死的人,就这么被你一个还未加冠的少年人给收拾了,那其实不是直接抹脖子死了算逑!

    即便是陈琳都要给这几个曹家家将些薄面,就冲他们当初在澶渊厮杀过,为国效命过,就是皇城司那些小崽子拍马也赶不上的。

    当然曹仪就更惨了,一边被打一边告饶,好在几人倒是客气,只是叶安定这个乌眼圈出现的时候,陈琳还是笑出了声,只是边上的范雍就不能看了,笑得是前仰后合,一扫路上的劳顿。

    叶安是死活想不到这些老兵的第六感是如此的惊人,更想不到他们居然会故意卖出破绽来,最要命的还是这破绽卖的太逼真了。

    被一肘子打在眼睛上,顿时便觉得眼睛,鼻子,脑子齐齐的发酸,然后便是疼,这是真的疼到脑子里的感觉。

    再加上这些老兵下的黑手,一棍子砸在自己的孤拐上,那种酸爽中带着剧痛无比的感觉顿时让叶安失去战斗力。

    果然是上过战场的人,总喜欢往那些刁钻的地方招呼,到现在叶安还是一瘸一拐的。

    至于边上的孙瘸子却是哈哈大笑:“这娃娃好生厉害的本事,我等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六人,差点着了他的道,好在张一眼的招子好使,看到了他孤拐上系着的红绳…………怎么小子,你婆娘就这么怕你被西羌女子抢了去?!”

    叶安看着脚上的玉符无奈的叹息:“若是我痛下杀手,你们能有机会瞅见我脚上的红绳?别的不说就说这衣服稳妥不稳妥吧!”

    几个老兵对视一眼,齐齐的伸出大拇指道:“稳妥!”

第四百四十八章普惠商号的“新股东”

    就如同文臣的目的不在兵权一样,叶安的目的也不在这次“对抗”上,能在这些战场上下来的老兵身上过上几招,叶安已经心满意足了。

    更何况自家的迷彩服得到了这几个老兵的承认,叶安哈哈大笑:“一路上的时间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寻几位前辈过招,铁牛,送几位前辈些好酒!”

    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叶安的乌眼圈,铁牛小声道:“少爷,不碍事吧?”

    “放心,洒家收了劲道,否则你家侯爷这只眼可就要不得了!早就听闻叶侯家的酒乃是琼浆玉露,这便让洒家尝尝!”

    几个老家伙变成酒鬼之后就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了,曹仪捂着个腚,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瞧见叶安的乌眼圈后尴尬的搓了搓手:“看来我家这些老家将们对你还是挺欢喜的。”

    “就这叫欢喜?!严重影响了我的形象!”

    “话可不可不能这么说,若是不爱搭理的人,他们连手都懒得动,越是教训的狠,越是对你上心嘞!”

    “滚粗…………”

    叶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叫什么话?要是再上心一些,岂不是要被他们打屎?!

    不过叶安也能看出来,这些老家将们确实手下留情了,并且在他们心中那股子战场上培养出的热血和荣誉一点也不比后世军人来的差。

    刚刚在树林里,孙瘸子那一声“敌袭”后,几个老兵把队形保持的滴水不漏,眼睛中射出的杀意让自己这个老侦查出身都有些后脖颈子发冷。

    谁说宋代无战兵?连士兵都有如此的骁勇,更别说武将了,曹彬自己没有见过,但李遵勖这个外戚武将还是见过的。

    那一柄铁枪虽说是在地上舞的水泼不进,若是再配上战马还了得?

    只是在这一切的骁勇知晓,都被文道的光芒所遮盖,连武将自己都穿着文人的袍子,可见大宋的重文轻武才是一切的源头所在。

    叶安不指望现在就能改变这一切,他也不会想要让大宋变成一个勇猛无双的王朝,但好歹也该死文武并进的,瘸腿的巨人永远也走不远,即便是他再高,再大。

    车队缓缓启动,范雍也歇够了,叶安送去了一些吃食,他们不打算在最近的中牟县停留,而是直接前往郑州管城。

    这座隋开皇十六年设置的郑州治所一直沿用至今,历朝历代虽有改变,但却始终保持了管城的重要地位。

    归其原因还是在于这里的地势太过重要,乃是河南的锁钥之地。联通京畿路与河南府之间重要门户。

    自然,这里的驿站便算是高大上的存在,这一路乃是实实在在的公差,范雍身为环州体量安抚使身份不可谓不重。

    管城倌驿在收到消息后便已准备好了一切,一路颠簸的众人抵达时,早有在倌驿门口等待的铺兵上前,马车被被小心的伺候,给车轴上油的、给马匹洗刷喂草料的样样俱全。

    另外汤浴也已经准备好,就问你是先吃后洗还是先洗后吃了…………

    即便是叶安都觉得这样的服务要比后世的酒店更为周到,人家甚至还请了勾栏之地的清倌人来助兴,一盏酒罢便有清倌人觱篥合,小唱《帘外花》,这让叶安惊诧万分,而曹仪和范雍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陈琳瞧见叶安土包子的模样便笑道:“怎么,叶侯没听过《帘外花》?这可是东京城中的名曲,连圣人在宫中都时常爱听的。”

    叶安微微摇头道:“不是没听过,而是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好待遇,本以为是西去为国某事,谁曾想居然路上能听这缠绵留情的《帘外花》?”

    陈琳摇了摇头道:“天色渐晚,你可知晓夜晚行车会如何?”

    叶安微微一愣随即面红耳赤道:“长生把这里当做东京城了,一个牛蹄坑怕是便能使得车毁人亡。”

    曹仪缓缓的凑了过来,坐在叶安边上小声道:“长生老弟啊!哥哥的那几位家将可都是夸赞你那衣服的好,叫啥来着?”

    “迷彩服。”

    “对!就是迷彩服!迷人眼之色彩,果然是好名字啊!若是军中将士多有穿戴,伏击敌人可就是厉害的很了!”

    没想到曹仪还是有些眼光的,但还不等叶安开口便又道:“只是这迷彩服要做的大些,罩在甲胄之外,如此便更好了。”

    说出这番话便可见曹仪是站士兵实际所需的角度出发,果然是通晓军事的人,叶安点头道:“曹家哥哥说的是,迷彩服主要为的是伏击之用。至于在何处伏击……嘿嘿。”

    曹仪微微一愣,随即讪讪道:“你还想着诱敌深入的事呢?范侍制怕是不会应允。”

    叶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慢慢来,我不急哦!”

    曹仪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就是叶安同范雍之间的较量,也是属于文臣的矛盾,他想要的是叶安这迷彩服的生意。

    “长生啊!咱们也算是相熟了,孙瘸子说你的迷彩服挺好,也挺实用,那咱们能不能…………”

    叶安笑眯眯的接着他的话头道:“做买卖?”

    “然也!!”

    曹仪颇为兴奋,在他看来这就是两家合作的大好机会,别的不说单单是李遵勖能下大本钱与叶安合开商号,便知晓他叶安是个“招财童子”,否则也李遵勖的脾气,万万不会同这小子做生意的。

    叶安大蛇上棍一般伸手搭在曹仪的肩膀上:“哥哥说的哪里话,只是在我等出发之后,内人便去了宫中拜见圣人,你知道为何吗?”

    瞧见曹仪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叶安便指了指陈琳捧在手中琢磨的迷彩服道:“因为内人就是向圣人推荐这衣服的,巧了,为的也是军中所用,并且我家在城外的庄子已经能大量产出…………”

    “贤弟啊!多少钱你开个价!咱们做兄弟的绝不讨价还价!”

    不知不觉曹仪已经变成叶安的“兄弟”了,只是叶安与李遵勖可是差这辈分…………

    “价钱是不可能开的,毕竟普惠商号非是长生一家的啊!”随着曹仪脸色的难看,叶安却又道:“但……入股也不是不能谈,只要李家不反对,长生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以后这军中用度只多不少,还是需要…………嘿嘿!”

    “入!必须入!额……啥叫入股?”

    陈琳已经听不下去,阴**:“叶侯的买卖要做的多大才能消停?!”

第四百四十九章老与少(上)

    资本一旦运作起来,几乎没有力量能让他停下扩张的脚步,与李家合开的普惠商号已经完成了原是资本的积累,信陵坊就是成功的最好例证。

    这就是一种品牌效应,只要有任何的一个机会,想要赚钱的资本就会自己靠过来。

    曹家绝对是将门中数一数二的富户,托赵宋天家的福,曹家受到的赏赐和财富相当惊人,为了拉拢也是为了安抚将门,老赵家可是没少出血。

    曹家几乎是真定府最大的地主,在东京城中的买卖更是数不胜数,说实话曹家可比李家要家大业大,叶安甚至没想到曹仪会入股普惠商号。

    毕竟曹家家大业大,已经到了几代人吃穿不愁的程度,只要大宋还在一天,不,无论大宋在不在,曹家都能过的极好。

    根本就没有必要参与到普惠商号之中,但叶安的担心纯属多余,在曹仪欢天喜地的离开后,陈琳便撇嘴道:“这些个将门永远也不知满足,即便是受国朝如此厚待,也不肯把手,只要见到赚钱的机会便立刻贪婪如蛭!”

    叶安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这也是国朝希望看到的局面不是吗?难道天家想要这些将门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或是说让他们钻营权谋之道?只可惜这样养猪的法子人家也知晓,还乐意这样被天家养着。”

    “猪?嘿嘿,这个比喻倒是恰当,只可惜你也太小看将门了,即便是养了一群猪也不过是环绕在外面充门面而已,要说将门之中没有人才,小子这话你自己相信吗?眼前的曹仪可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叶安笑眯眯的盯着陈琳道:“你和我说这些作甚?”

    陈琳大袖一挥,翻了个白眼道:“换些酒喝行不行!?”

    叶安摇了摇头,从小箱子里翻出一个铁皮水壶,有些心疼的扔给陈琳道:“多乎哉不多也!”

    “瞧你吝啬的模样,好歹也是堂堂开国侯,抠抠搜搜的成何体统?!”

    瞪了陈琳一眼,叶安不满的说道:“你老是踪着我干嘛?自己没有房间?晚上铁牛可是要在我这屋打地铺的。”

    陈琳挑了下眉头:“怎么?你家仆从都敢同主人家睡一个屋?”

    “他是我兄弟,要不是因为我嫌弃他的汗脚,同榻而卧又如何?我倒是喜欢睡地铺,可这小子便是死活也不愿意。”

    “怪人!”陈琳嘀咕了一句自顾自的喝酒,铺兵们端着饭食送了过来正好于他下酒。

    虽然是倌驿,但菜色依旧是不错的,最少这烩面配卤羊肉,让叶安吃的忘记了自己是谁,唯一的缺点便是太过实在,完全没有东京城饭食的精细,种类多。

    一盆面再加上一盆卤羊肉便算是齐活了,就这样叶安还没把饭菜消灭干净,铁牛在边上吃的那叫一个痛快,一个劲的说没有自己老娘做的好吃,但手下却不停。

    这货见了吃食就停不下,即便是撑得哼哼也要把面吃完才肯罢休,至于卤羊肉,却被陈琳用来下酒了,探手一捏便是一块连肥带瘦的送进嘴里,再配上一口烈酒顿时发出舒畅叹息,把心中的那些郁闷全部排解出来。

    叶安看着陈琳惬意的模样忍不住也把手伸向了酒壶,但想起秦慕慕之前的交代,还是悻悻然的松开了,明年打算要孩子了,秦慕慕的规定是必须烟酒不沾…………

    但这几乎是叶安的两大爱好,到了大宋之后他便把那包香烟给收了起来,毕竟抽一根少一根,至于烟叶……嘿,汉家文明还确实有那东西,烟草也非是舶来品,本土烟叶罗川旱烟唐时就是贡品,唐太宗也算是烟民了。

    不过叶安没有把烟草推广的打算,这样做非常的自私,因为环境的不同,后世的烟草制度在这个时代不能推广,叶安觉得这就是一个类似于潘多拉魔盒一样的存在的东西。

    无聊的咋了咂嘴,虽然这幅身体有了改变,但那种烙印进骨子里的对尼古丁的渴望还是或多或少的影响了他。

    “听说你从回鹘商人那里订下了西域木棉?怎么那次在宫中瞧见了便种进心里去了?”

    陈琳抿了口酒便盯着叶安仿佛随意的挑起话头,但这样的态度叶安怎能忽视,忽然笑了笑道:“之前打听了一番,据说那西域木棉产量高,方便采摘,棉线结实耐用,说不得还能做成被褥嘞!我觉得这是个商机。”

    叶安的回答让陈琳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当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木棉本就是个好东西,只要做的好比丝绸还要暖和些,但你知道为何没人做吗?”

    瞧见叶安发愣,陈琳更加得意,老神在在道:“因为难做啊!木棉花一团一团的要先柔和在一起吧?就这便是费工夫的事情,再有便是你说的如何纺织成线,木棉可不似蚕食,只需找出一头来便能抽丝剥茧的变成一股,再合股为线,以线织布,傻子才去想着从木棉上入手嘞!即便是量大又如何?有花那功夫的钱雇的人做什么赚不得盆满钵满?”

    没想到啊!这个时代的人已经会精打细算如此了,宋人还真是具有商业头脑,额……也许陈琳是具有商业头脑的。

    不过叶安并不在意微微一笑便不说话,开玩笑,把棉花柔和在一起很难吗?弹棉花啊!

    这就是先知先觉的好处,在某些事情上叶安完全就是“先知”,他甚至知道棉花从采摘下来到制作成棉被,棉线的所有工序。

    所以他完全不在意陈琳的打击,只是一个劲的笑,笑的陈琳发毛,才豁然惊讶道:“你小子有办法让木棉变成被子或是纺织成线?!”

    叶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只是一个想法,或许可行呢?”

    “也对,你是该多赚些钱的,以免那天家门破落之后没钱过活下去,某家可是把那日在你府上说的话转告给了圣人,圣人默然无语,但脸色终究是不好看的。”

    “那就好,圣人是知晓长生所言何意的,官家早晚也会明白,不劳你操心,至于我会不会被圣人治罪责罚,嘿嘿……你觉得一个敢把看透的事情用真话讲出来的臣子……圣人舍得责罚吗?”

    噗……陈琳一口酒喷出,穿过油灯之后变成了一条火舌差点就把叶安给烤了:“咳咳…………你小子当真是胆如斗大啊!”

    “承你吉言!”

    陈琳并没有在意叶安潇洒的表情,瞥了一眼边上靠着柱子直哼哼的铁牛:“吃多了便出去消消食,难道某家还能害了你家侯爷?!”

    铁牛讪讪的笑了笑,但还是看向叶安,见他点头才起身走向门口…………

第四百五十章老与少(下)

    对于铁牛防贼一样的态度陈琳是相当不满的,自己什么身份?他这憨货有什么资格提防自己?铁牛的态度就是叶安自己的态度!

    看着眼前靠在柱子上舒服的不知在哼哼什么的叶安,陈琳便一肚子火气,皱眉的盯着他道:“你这小子哪有一点读书人的模样,更别提与朝中的文臣们相提并论了,你可知晓王曾便是在家中都是坐卧行走自有规矩的!”

    叶安奇怪的看了陈琳一眼:“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他是大宋的相公,当有那副架子的,以圣人之礼约束自己无可厚非,难道说你觉得我能成为大宋的相公吗?”

    “不能!”陈琳想都不想的便否决,但话说出了口心中却是一个突突,他觉得兴许日后眼前这小子还真能成为大宋的相公也说不定。

    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再加上手段和能力,怕是早晚有一天能登顶那荣耀至极的相位吧?

    叶安却没有往那里想,坐在藤席上晃着脚到:“那不就得了?我也不想成为王曾、吕夷简一般的相公,太累了些。单单是为了一个商号我现在便有操不完的心,若是做了相公为官家和这赵宋江山操心,那要给我多大的酬劳!?”

    原本陈琳是非常厌恶读书嘴上常挂着的那一套,什么致君尧舜,什么为国为民,襟袍未开之类的话,但此时他却想要把这些话“塞到”叶安的脑子里,让他刻在骨头上。

    不用陈琳说话,叶安瞧见他的表情就知道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道:“怎么觉得小子太过贪财了?其实这并非是贪财,而是人对自我价值体现和肯定。”

    瞧见陈琳的一脸茫然,叶安凑了过去道:“怎么听不懂?简单点说便是你觉得自己值几个钱,别皱眉,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啊!咱们现在做的事情寻常人能做的来吗?不能吧?你说我们于国有利还是寻常百姓于国有利?”

    叶安说完便紧紧地盯着陈琳,他的圈套已经下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但并非是通过身份而体现价值的高低,虽然与能力也有关系,但却不能片面的通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来体现自己在整个国家和社会中的价值。

    这是后世很多人的一个误区,认为金钱和能力才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准绳”,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叶安想通过这个后世的认知来考验一下这个时代的宋人,尤其是陈琳这种位高权重的人。

    “嘿,你这小贼说的话可实在是诛心之言,照你这说法农人可就一点用也没有了?!别忘了是谁让你吃的如此欢快!若是没有农人,咱们上哪有吃的去?便是买卖再赚钱也没用,又不能当吃当喝的!”

    面对他的回答,叶安忽然笑了,把桌上的酒壶甩给他道:“大官所言极是!”

    没想到陈琳居然用最简单朴素的想法打破了自己精心设置的陷阱,他并不算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但他却有自己的认知和思想。

    这个谬论陷阱叶安在李尊勋身上用过,那家伙居然深以为然,并且半天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最后还是长公主赵清懿发现了破绽,并且一举否定了叶安的说法。

    人的价值不是看你创造了多少私有财富,也不是看你的社会地位和能力,对于国家和民族来说,你的价值在于你对整个国家和民族做了什么。

    若是离开了国家和民族这个概念,你还是什么?你是“蓝星”上一个孤零零的人?人的价值只有放在国家和文明中才能体现出来。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叶安和大宋千千万万的百姓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这个王朝所出力的人,只是唯一不同点在于他做的多一些,其他人做的少一些,但却不能否定别人的努力和价值。

    叶安的话在等级极为分明大宋都能让陈琳听着不舒服,可见他是一个真正心系家国的人。

    这是一次试探,是叶安对这个时代人心的一个试探,自从遇到玄诚子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无法融入到这个时代,很多原因是在思想观念上的不同。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虽然短时间不会让人看出太大的破绽来,但时间长了却一定会突然爆发并且给叶安一个致命打击。

    陈琳对赵宋天家的忠诚毋庸置疑,他有自己的归属,也自然有自己的价值,叶安无法撼动,甚至无法在他认知的大树上留下任何一道口子。

    如此便好办了,只要一个人心中有了坚持,那何尝不是打开一个口子的契机?

    知晓陈琳为何要把铁牛打发出去,叶安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倌笑道:“看来是有什么大事要同叶安分说了?眼下闲杂人等皆以不在,大官有话直说便是。”

    陈琳脸色微微一僵,待瞧见叶安认真的眼神后,无奈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叶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藤席上正襟危坐道:“这还不简单?范雍去沐浴更衣了,曹仪被铺兵领着去了管城中最大的勾栏听曲去了,至于铁牛都被你打发,你这是不是太过明显了一点?”

    “诱敌深入你有几成胜算?”

    果然如此!叶安就知道自己放出的大饵料必定会引得刘娥“上钩”,想也不想的伸出手掌道:“五成!”

    “仅仅五成?!”

    “废话,事情在没做之前只有五成,一切都还在构想中,没有任何的实际操作,你我不知环州的局势如何,已不知党项人的动向,此时我说八九成你自己信吗?这是大事,若圣人想要叶安给她博个威名,那就试一试,即便党项人没有上当那也可起到稳定环州之用,若是党项人一旦中计,无论剿灭多少党项军卒,都是一件国朝可为之大贺的事!不是吗?”

    陈琳想了一会,才幽幽的开口道:“非是为了圣人,而是为了官家!为了皇宋!”

    瞧见他一言不发的起身,叶安便知道此事有了着落,但瞧见他略显无奈的模样还是开口道:“此事若成,圣人地位之稳固……兴许官家还需再多等几年才能亲政。”

    “若……师不功?”

    “若师不功,弱我国威是小,朝廷动荡是大!”

    陈琳赫然回头,盯着叶安道:“那不知叶候心中以谁为尊?!”

    叶安从牛皮包中翻出图纸,抬头看了陈琳一眼微微摇头道:“其实谁在御座之上对小子来说无所谓的,我只希望国朝稳定些。”

    陈琳还想说什么,但见他用一根木棍在舆图上画出线条便不在说话。

第四百五十一章战争与生意

    无论环州的条件如何,百姓多寡,战争一旦开始,便是一场灾难。

    战争和寻常的天灾不同,是人祸,也高于人祸,人祸只是引发战争的条件,还是属于可控范围内的事情,可战争一旦开始,这场灾难就会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除非一方战胜了另一方。

    只不过胜利者也将会付出代价,无论这代价是在什么方面体现,都无法避免。

    叶安所作的事情就是想着如何把这场战争所造成的损失降低到最小,尤其是对寻常百姓来说把伤害降低到最小。

    战争对谁的影响最大?不是发动战争的人,亦不是被迫参加博弈的人,而是那些本就与这场战争没有任何关系的寻常百姓。

    农人在自己家的田地中耕种,收获,突然有一天把他们这样的生活给打乱了,让他们失去耕作和收获的机会,你看看这些寻常的老农会不会跳起来骂娘和始作俑者拼命!

    所以在叶安眼中利用环州百姓的反战情绪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不需要他们上战场,只需要让他们把粮食藏起来,把人也藏起来就好。

    所谓坚壁清野就是这样简单而有复杂的事情。

    而此时头筹规划就变得非常重要,想要用诱敌深入的法子让党项人入局,那就必须要把环州的战事变成一场消耗战,且要有如火如荼的局面出现。

    党项人又不是傻子,他们早已做好了隔岸观火的打算,只要环州动荡得到了大宋的快速平息,只要有大军出现围剿,党项人必定按兵不动。

    叶安没有蠢到主动出击去寻党项人麻烦的地步,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如何通过环州的动荡把党项人拖下水?这就是一个颇为复杂的问题了。

    手中的舆图来自宫中的崇文院,叶安不得不佩服宋人文臣制度上的完善,且不论这种制度的好坏,单单说地方州府能把当地的舆图仔细描述并附图画下,便已经是非常不简单的行为了。

    何况这些舆图上还附带了大量的注解,其中不乏有民风民俗,地点的俗称以及河流改道等等诸多细节。

    而这份环州舆图是去年才上缴朝廷的,可以说已经具有相当高的时效性。

    但可笑的是,只有自己想到过去崇文院搜寻这份舆图,至于范雍、曹仪包括陈琳都没有往这方面想,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地方官员该做的事,为的是方便史官记录,并且方便朝廷编篡地方志。

    没错,在大宋一部分的地方州府志书居然是朝廷编篡的,唯一的问题便在于地方州府甚至连编篡地方志的能力都不及。

    陈琳站在叶安的身后,虽然他很想让叶安回答他的问题,但看到叶安不断用笔在舆图上勾勒出线条和图形,他便暂时把心中的问题给压了下去。

    对舆图进行规划,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但却也是最不精准的办法,的一条线可能就是一条河流,一个圆圈可能就是一座村庄。

    叶安只能粗略的进行规划,并乡并村只是第一步而已,后面的麻烦还躲着呢!想要让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几十年,甚至是几代人的家族离开,可比战争本身还要麻烦。

    “前线军报可有传来?要看便上前好生看看,何须如此?”

    叶安扭头看向了身后的陈琳,顺便把身子让了让,好让他看的更清楚些。

    “此距环州太远,军报需要五日才能快马抵达,若是过了河南府,只需三日便到!”

    歪着脑袋想了想,叶安长叹一声:“还是太慢了些,不过好歹也能掌握环州态势,那便从最近的一份军报开始!”

    “这还慢?!自景德二年三月,先帝诏西北两路急脚铺军士,除递送真定总管司及雄州文书外,它处不得承受以来,这已经是邮驿之最甚矣!”

    陈琳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了木匣,里面有一叠厚厚的令叶安怀疑人生的纸张,瞧见他的不解,陈琳翻了个白眼道:“莫要惊讶,此乃军中纸甲所用纸筋,刀劈不断,水泡不烂。”

    叶安对鼎鼎大名的纸甲早有耳闻,只是这东西多用在南方,且是水兵常用的,未曾想已经出现在西北的战场上。

    “可惜不比铁甲耐用,所需维护也是颇多啊!”

    陈琳瞪大眼睛的看着叶安:“你小子也知晓这弊端?”随即狐疑的看向手中的纸甲挂裹这东西寻常不易见,环州之兵因所需用度较多,朝廷才从南方调用纸甲而来的。

    叶安笑了笑:“其一,从环州抵京师不走京兆府所需应在三日之内,才可不耽误军情,其二,即便如此也有所不及,战场态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盏茶功夫便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才有军情如火之说。”

    陈琳嗤笑道:“三日功夫便能从环州抵达京师?你莫不是在痴人说梦!若是被铺兵听见,一定觉得你这开国侯癔症了!”

    叶安并不在意,而是认真的说道:“我知道夜里不能快马奔驰,但这是为何?因为道路不好,恐有折损之危,但你该知晓信陵坊的路面…………”

    “你这小子,不会想把咱大宋的路面都变成那水和泥路吧?!”

    水和泥路?!

    叶安哭笑不得道:“为何叫水和泥路?怎么就不叫水泥路呢?”

    “废话!本就是水和泥的路,有何错处!”

    叶安摇了摇头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陈琳争执,但却认真道:“你想没想过,若是京畿之地皆是这种路面会如何?别的不说,单单是运力便会暴增数倍,且能昼夜行车,若是能直通边州…………”

    “那需要多少钱?!”

    陈琳两眼发光的开口,他又不是傻子,这样的路面一旦大规模出现在大宋的土地上,所带来的好处无可估量,但成本也是要考虑的,毕竟国朝的国帑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叶安仿佛看到了咬钩的鱼,露出“奸商”的笑容道:“这个嘛……不好说,但也不一定会都要朝廷掏钱啊!各地州府,乡绅氏族皆可铺设,成本算不得多高嘛!”

    “那还不是要向你叶侯买所需之水泥!别以为某家不知,你那水泥有些特别,寻常石灰根本作出不来!”

    叶安笑了笑便不再说话,没错,他掌握了上游资源,而且形成了技术垄断,只要朝廷想推广水泥路,那就必须从他那里进货。水泥厂也会专门的扩建出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征服!

    倌驿之中,叶安与陈琳相向而坐,两人之间是那张已经被叶安规划过的环州舆图,只不过此时二人手中各执一笔,一红一黑,代表了宋军即将用兵的方向以及西羌人的动向。

    一切都是推演,不过却是在陈琳这个久经战事的老倌合理预测下的推演。

    不光蓝继宗上过战场,陈琳同样跟随过真宗皇帝上过战场,别的不敢说,对于战场上的变化还是有一定经验的。

    战争也有规律可循,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条件限制更多一些,推演起来相反却更容易一些。

    人是没有办法违反自然规则的,这个时代的人力相比后世更加的薄弱些。

    陈琳执笔一个箭头便直插叶安固守的刘官寨道:“西羌人虽然数量不少,但想要鼓足士气便必须攻城拔寨,以劫掠为主,若散兵于郊野,则必定军心不稳,故进攻堡寨为上!”

    叶安点了点头,看向刘官寨笑了笑道:“刘官寨有兵甲近千人,虽人数不足为众,但胜在地势较高且寨墙坚固,内有存粮可支一月用度,西羌人攻略不下。”

    陈琳在刘官寨的边上点了点:“但寨中并活水,唯有一口水井罢了,若断水源,再以长久围攻,必定水井枯竭,到时便有再多的粮食也无用矣!”

    果然是老手,这一招相当歹毒,叶安皱眉想了想便在刘官寨上画了个叉,陈琳却皱眉道:“这便放弃了?是否太过可惜?毕竟刘官寨城高坚固,强攻之下必有伤亡。”

    叶安摇头道:“设计有缺陷,再坚固的堡寨也无用,何况四周田地较多,房舍星罗棋布,应是党项人攻取之目标,放弃堡寨是最好的选择。”

    “党项人?你…………”

    “早做打算有什么不好呢?”

    “那西羌人?”

    “你不会真的觉得西羌人是大宋的麻烦吧?本就是分散的蕃部,虽然总人口不少,可分散在西北的各地,想要真正联合起来,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若是西羌人能真心联合,一呼百应之下,你觉得环州还是大宋的环州?党项人用错了棋子,以至于出现这般的局面,李德明怕是早已在兴庆府中气的跳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琳狐疑的看向叶安,他怎么感觉这小子是站在党项人的立场上在说话。

    但事实上叶安就是在扮演党项人以及西羌人的角色,这就是红蓝军演中的蓝军,也是一块“磨刀石”,虽然叶安不是很了解党项人以及西羌人用兵的手段和水平,但并不妨碍他去猜测对方的战略意图。

    西羌人无非就是为了“报复”大宋,发泄他们被欺辱的憋屈,当然更多的还是希望闹一闹,从大宋获得更多的好处。

    他们知道大宋一定会安抚他们,只要他们闹得足够凶,但不去动大宋在环州的根基,就一定会没事。

    毕竟现在的大宋最不希望出现的便是边州动荡。

    别以为西羌人就不懂得大宋的情况,归附大宋的统治就是在大宋讨生活,若是不知晓其中的利害也就不用混了。

    陈琳不断的用笔在舆图上部署,但叶安总能想到一些对策以应对。

    陈琳使用的是朝廷之前就定下的法子,进行安抚分化,平息动荡,叶安考虑到了许多问题,比如西羌人分散于野,不利于朝廷大军清剿,单单是这一点便让陈琳有些猝不及防。

    化整为零的战术相当高明,大宋采用的是恩威并施的手段,这时候就无法对寻常西羌人下手,而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清剿并不会顺利进行。

    在舆图上的推演让陈琳非常的愤怒,捏着铅笔的手青筋暴露,不时用“杀人”的目光看向叶安,如同刀子一般但却毫无办法。

    他知道在这舆图上的较量很可能变成事实。

    叶安挑了一下眉毛,看着陈琳一个箭头指向了西羌人的固有土地青岗峡,叶安立刻皱眉道:“你是不是疯了?只要边军敢去往青岗峡,就有被拖入战争泥潭的风险,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你知不知道为何国朝要让西羌人在青岗峡落脚?”

    陈琳有些茫然,叶安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屠户灌顶一般。

    “正是因为青岗峡的地势,无论是对大宋还是对党项来说,那里都是一块易守难攻之地,所以大宋无法占据,而党项人同样也无法占据,因为谁把那块地给占了,谁就会成为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于是西羌人在那里便最合适,可一旦我朝进攻青岗峡,必定会被西羌人拖住,这时候党项人一个穿插会如何?”

    叶安的几句话便把陈琳说的冷汗直冒,他也猛然发现自己手中的笔或许重若万钧!

    “到时候环州的战况可就不是西羌人或是国朝能够左右的局面了。”

    “那又该如何?!”

    陈琳忍不住开口询问,叶安却笑道:“自然是简单的,让这些西羌人回到青岗峡,并且让党项人上当!”

    “党项人如何会上当?别把人家都当作傻子。”

    叶安认真的看向陈琳,缓缓点头道:“你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无论党项还是西羌人都不是傻子,一个想要通过动荡来获取大宋更多的好处,一个希望坐收渔翁之利,只不过越是聪明人,越是想要获得更高收益的人,越会陷入博弈的怪圈中,咱们只要给出足够大的好处,就能让党项人上当,到时咱们的机会便来了。”

    陈琳再次狐疑的看向叶安,他发现自己听叶安说话就像是听故事,非常的不真实,好似连西羌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瞧见陈琳的模样,叶安便知道他不相信,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铤放在舆图上而且正好是青岗峡上道:“一切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相信我,西羌人也会成为大宋手中的刀剑,咱们不光要用最猛烈的进攻打醒西羌人,还要用最暴力的财富砸晕西羌人!朝廷给西迁诸部的赏赐应该全部囤积起来暂不赐下,待咱们在战场上打的西羌人哭爹喊娘时,再用这些海量的财富让西羌人感恩戴德,相信我这样的征服才是最拥有的,不过这只是第一步,还有诸多细则需要实施,所以还请大官派出皇城司的逻卒快马去追封赏的队伍才是。”

    叶安说完便起身,也不顾陈琳的惊呼:“你是如何知晓皇城司的人相伴左右的?!”

    “伪装的太不专业!刀柄应该用布条缠好,脚下的快靴应该换掉,跟随车队也该相互交替转换,多用路人作为掩护,免得脸被人看的太熟留下印象,程拱寿看见我目光所及便可以躲避,一次两次不意外,每次如此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自己当傻子?!”

    陈琳默默不语,但他心中回响的只有叶安刚刚的一个词,这个词已经种进了他的心中“征服”。

第四百五十三章居家旅行之必备良品

    叶安和陈琳的推演不过是简单的规划而已,事实上完全和专业不沾边,叶安所掌握的资料只是初步接过,更多的是在一种谋略上的规划。

    至于和陈琳看似在对弈,事实上不过是在想办法进行游说而已。

    空口白牙的让陈琳支持自己,这必定是难于登天的,虽然他一直遮遮掩掩,但有一点叶安可以肯定,刘娥这个“机会主义者”已经在背后对陈琳进行了一些授权。

    要不然陈琳不会在自己再次提出诱敌深入这套战略时,态度有了极大的缓和,甚至愿意在舆图上和自己进行推演。

    只要松口了,那就一切好办,至于曹仪和范雍,他们两可比陈琳要世俗化的多。

    自从宋辽澶渊之战后,在对外的军事冲突中就再也没有获得过一次大胜,宋军孱弱的名号已经不是外朝皆知,而是连宋人自己都知晓,大宋的百姓对宋军也是毫无信心的。

    大宋重文轻武的态度既是导致军队战力下降的诱因,同样也是不断削弱宋军的存在,但即便是现在,大宋的文臣们都能发现一场胜利对于宋军来说的重要性。

    文臣同样有保护国家安全的责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范雍才会对环州的局势如此的上心,所以吕夷简和王曾才会不相信武将而任用文臣去武将竞争枢密使的职位。

    在大宋文臣的固有思想中,士大夫就应该领导一切,包括国朝最高的军事官署枢密院。

    所以若是用一场辉煌大胜来鼓动范雍,叶安自认为不会有多大的问题,毕竟即便是失败了,文臣也习惯性的会用武将来摔甩锅。

    至于曹仪…………曹家人几乎都是彻彻底底的将门,即便是加了同平章事的曹璨也是武将,没错同平章事本因属文臣宰执,但可惜的是曹璨乃是节度使,加同平章事仅为虚衔,非实职。

    所以对于曹家这种将门来说,军功还是他们的看家本钱,军功越多越好,因为从大宋开国之后,武将就只能通过军功升迁得赏赐爵。

    这在叶安看来挺矛盾的,既给了将门军功升迁这个希望,同时又不断的削弱将门对军队的领导权,以至于将门想要获得军功比登天还难。

    尤其是战争的时候,武将受到了文臣最大程度上的掣肘,同时还有皇帝的内侍作为监军,双重压力之下别说是对外作战,便是一般的军事冲突都难以让武将放开手脚。

    在战场上一旦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那最致命的结果便是贻误战机,功败垂成。武将为了对抗这种局面,有的俯首帖耳宁愿贻误战机也不愿兵行险境,以奇兵出奇制胜,有的则贪功冒进指挥适当。

    纵观大宋的战事几乎都无法逃过这样的局面,唯有那些真正的名将在战场上耗尽心血的调和其中的矛盾,获得最终胜利,但…………结局自不用说了…………

    曹仪不是一个名将,但却是一个军事知识扎实,且有家传本事的人。

    其实相较于文人的耕读传家,那种知识上的家学传承,武将的家学更多的侧重于战场的点滴积累。

    战场上的经验有多么宝贵?那是用人命试出来的!是历代将门的心血传承!

    不是靠读书参悟,就能明白的事情,所以优秀的武将和根深蒂固的将门对于大宋来说更加的宝贵可珍惜。

    只可惜,老赵家兄弟二人在皇位的传承安全以及强大的军事力量面前选择了前者。

    离开了东京城之后,地方州府的叶安就少有“不夜城”的景象,郑州管城的繁华已经收敛了起来,站在倌驿的门口,在夜晚的微风中叶安打量着街面上的冷清,静谧,觉得这才符合夜晚的模样。

    铺兵们劳累了一天早早的就睡下了,铁牛一般埋怨着铺兵们的偷懒一边把豆饼塞进了大黄马的嘴里。

    对于他来说,马可比牛要金贵的对,便是小富之家也少有马车的,可要把马伺候好。

    叶安睡在了马车里,这让铁牛十分不解,不过他也知道自家的马车可比倌驿中的床榻要舒服些,之前都是夫人在用,比牛车可要精细的嘞!

    抽开马车中的暗门,叶安拿出打磨光滑的木柄,顺便拆开铁管仔细的上油,这玩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不得是手枪,只能说是发射散弹碎片的手铳罢了。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了这东西防身,心中便莫名了有了底气,简约而不简单,朴素中彰显暴力美学,居家旅行之必备良品啊!

    现在大宋的火器还只是停留在燃烧层面,无法达到投射出杀伤碎片的能力。

    火药在华夏人的手中是美丽的烟花,但到了西方就被制作成了杀人的武器,这是一件颇为讽刺的事情。

    叶安一直认为导致这一切的是华夏文明的先进性,就是因为这先进致使汉家王朝极少用科学的方法追求更高效的杀人效率,以至于在后世的战争中逐渐落后。

    想想也是,整日里之乎者也的读书人,怎么会没事总想着高效的杀人呢?!除非是在一个动荡的环境中,在一个永远都在竞争厮杀的环境下…………

    越是先进的文明延续的时间越长,身处的环境越安定,拥有的文化更加充满智慧。

    汉家的文明就是这样,地理位置太好了些,几乎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能做到完全的自给自足,并且拥有完整的生产链。

    所以汉家文明的版图在基本固定之后便极少会去扩展,不像西方文明那样一直在动荡中走过人类的发展,一旦自己稍稍强大之后便开始疯狂扩展,最后被自己撑死。

    把手一尺来长的手铳组装好,顺便把火药槽清理干干净净,掰开火石后轻扣扳机,咔嚓……

    清脆的响声以及璀璨的火花让叶安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试验过,只要是晴天打火率非常高,但看着手中笨重的火铳,还是微微苦笑,这东西可靠性还行,但精度和速度实在是堪忧。

    长叹一声:“还是需要火棉啊!”说完便把包裹火药的丝绵纸轻轻放入枪管,再把锥形铅弹装填进去,叶安轻轻摩擦枪声,自己手中的火铳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轻松的杀人利器了。

    叶安不打算用它来糊人脸,而是希望用独弹来增加射程和进度。

    只是相比神秘的神臂弩,叶安还是有些打怵,毕竟那是党项人最先搞出来的东西,最大射程远达三百四十多步的弩箭叶安想想便觉得头皮发麻。

    步是一个距离单位,不是抬脚跨出去的一步,那只是一足的距离,一步是两足,约有一米二到一米五的距离!

    三百四十步若是取一步的均值那便是四百多米!八一杠和九五的有效射程也不过四百米而已,当然神臂弩的有效射程不知道是多少。

    但在冷兵器的战场上谁在意精准度?弓弩全部是用来大规模覆盖敌人的,只要是射的足够远那便是神兵利器!

第四百五十四章西域长绒

    咔嗒咔嗒的声音响起,一架马车同样停在了倌驿的车马院中,叶安有些奇怪,按照这个时间是不会有马车来的,但更让他惊讶的是马车外传来的声音。

    “尊贵的主人,您一路幸苦了,快些去倌驿中休息把,这里便交给卑微的巴依就好!”

    “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每日一早还要赶往东京城……记住,进城之后不可太过着急去寻那个可恶的小子,他买了咱们那么多的甜萝卜之后便再也没有买过,可见应该是自己种植了,只是不知他如何熬制出石蜜的,否则咱们一定能向党项人有个交代!”

    “主人,这些木棉还要卖给他吗?说不定他又能从中赚取巨大的财富嘞!到时候我们又吃了亏…………”

    “当然要卖!”女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甚至咬牙切齿道:“不光要卖给他,还要卖给他高价!高高的价!甜萝卜的事情已经让我们成为东市的笑话了,这一次非要让他连本带利的把钱吐出来才行!”

    叶安看到了罗珊娜那张在灯笼下忽明忽暗分外“狰狞”的俏脸,心中不由得苦笑,自己什么时候把人家得罪这么惨了?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哦!对了,自己被高昌商人“坑了”的事情在东京城已经传开,是秦慕慕做的舆情公关…………虽然后来没去过问结果,但既然秦慕慕出手了,罗珊娜的处境肯定不容乐观…………

    叶安听着马车外罗珊娜的咒骂声非常的不满,皱着眉头在车中冷笑道:“原本听闻升米恩斗米仇是不信的,没想到近日倒是见了高昌回鹘的无耻!”

    吓!巴依立刻举起了手中的灯笼,顺手还把腰间的小弯刀给抽了出来,紧紧地用自己肥胖的身躯护住了罗珊娜。

    待灯光朦朦胧胧的照射在叶安的脸上,这对主仆才惊呼:“叶侯?!”

    叶安扶着马车上的红木挡臂跳下了马车,上下打量着他们道:“你们自己说这算不算是报应?好死不死的在你们前往东京城的时候碰上了我!还是在这棚舍之中,原本是我嫌这里味道大,准备把马车迁走的,你们来了倒是“意外之喜”啊!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

    “算!当然算!”罗珊娜如同变脸一般的笑着说道:“能在管城遇到叶侯,当真是大慈父的庇佑!”

    叶安这才想起来,回鹘人信仰的是摩尼教,这个融合了犹太教、基督教、佛教等诸多教派的宗教有些怪,连教义都是两宗三际之说。

    “我们为了叶侯特意前往西域把您所要的木棉花给带来了,您困难这些棉花质地如何?!可要比汉家的木棉要容易采摘的多哦!”

    不愧是西域最会赚钱的女人,瞬间就能把刚刚的被叶安揭穿的尴尬抛之脑后,变成了精明的商人模样,还不忘把一辆马车上的棉花展示给叶安看。

    昏暗的灯光下根本就看不出棉花的好坏,对于巴依准备把灯笼递过来的作死行为,叶安大为不满。

    也许是知晓棉花燃烧的威力,巴依猛然一惊讪讪的收回了拎着灯笼的手,顺便也把那柄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寒芒的弯刀给收了起来。

    抓出几个带着壳籽缠绕在一起的棉花在手掌中摊平,叶安轻轻吹动,雪白的棉絮如同松软的皮毛一般被吹着打旋,叶安不禁有些嫉妒,这样的好东西偏偏是生长在西域的土地上。

    叶安顺手把棉花扔在了车上,虽然内心是不舍的,但还是违心的说道:“新疆…………西域的棉花不错,可惜无法成为我汉家大规模提供啊!你们这一趟下来要多少钱?同样的价钱能换多少匹丝绸?!别想着从我身上获取暴利,没用,这一车棉花我要了,但除非你们能把价钱给降下来,否则以后我都不会要的。”

    “叶侯当初咱们可是说好,您愿意用甜萝卜三倍的价格买下棉花!有多少要多少!”

    面对巴依的不满,叶安认真的点了点头:“没错啊!当初我是这么说的,但你们辱我在先,即便是我毁约也不为过吧?何况我还愿意以同样的价格买下你们这一车棉花,绝不会让你们路上白幸苦的不是?”

    “但我们还有五车…………”

    罗珊娜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想到自己不远千里的把棉花运回来,眼前这个少年人居然又要往下压价,只能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强做微笑道:“叶侯也无需这般打压价格,只需说出您的价码便是。”

    叶安奇怪的看着罗珊娜:“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没有,这棉花在我的眼中值钱,但在东京城的富贵人家眼中岂能与丝绸相提并论?!你们只能卖给我,别想着卖给别人家,再说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棉花可以压紧、压实的!居然连壳都不脱,这样下来一路你们少运多少的棉花来?!”

    于是“哇”的一声罗珊娜便爆发了出来,哭的是梨花落雨,她觉得自己再次被这个可恶的少年人给逼上了绝路。

    正如叶安所说,这些棉花的价格在回鹘并不很贵,虽然种子的人家不多,但没有人知道它们除了可以拧成线之外还能做什么。

    但一路上他们所花费的成本之高令罗珊娜自己都难以想象,但她知道叶安开出高价一定会要这些雪白的长绒木棉的。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无耻的利用小事来打压自己。只要一车!一车的棉花按照他叶安开出的价码只能够她一趟来回的钱!

    作为回鹘的公主,她不惜用数月的时间亲自往返千里运送棉花,谁知道只是这样的结果,而党项人给高昌定下的时限却快到了。

    巴依震惊的看着罗珊娜,这个他从小侍奉到大的小主人从未露出过如此软弱的一面。

    他哪里知道,罗珊娜的委屈和急迫并非是来自叶安的压力,而是来自于党项人,来自遥远的故乡。

    只不过她这一哭可让叶安慌了手脚,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在你面前嚎啕大哭,还是在朝廷的倌驿之中,这……这成何体统?!

    边上已经出现几个探头探脑的铺兵了,尤其是在看到哭的梨花落雨的罗珊娜后,脸上便立刻浮现出了一副“侯爷霸气”的表情,带着猥琐的笑容缩了回去。

    当瞧见陈琳也露出“怪笑”从车马院的门口晃悠几圈消失后,叶安便再也忍不住道:“够了!我要便是!”

    “承惠,一千三百贯,不算省陌!”

    看着罗珊娜挂着泪水的笑脸,叶安觉得应该一巴掌抽死自己………………

第四百五十五章假途灭虢

    “生意就是生意,别谈感情!”这是后世非常经典的一句话,甚至被叶安当作了座右铭一般,尤其是他在东京城中的买卖便更是如此了。

    这是目的性很强的一句话,甚至可以说彻彻底底的暴露了资本的性质,但有一点不可忽略,生意是人做的,是个人就会有感情,有了感情就会有破绽和弱点。

    叶安自认为自己做不到完全抛弃感情来经商的地步,所以在罗珊娜的眼泪下他便没了还手之力,但究其原因还是他所占据的主动。

    多买下几车的棉花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唯一的缺陷便是违反了他的初衷。

    一千三百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对于现在的叶安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价格一旦定下了,以后该如何?!

    买卖棉花不是一个简单的生意,甚至买卖任何的生产原料对于企业来说都不是一锤子的买卖,古人对契约的尊重,已经达到了非常执着的地步。

    所谓契约精神就是源自于古老的汉家文明,人与人之间的承诺大多只能依靠契约,甚至是口头邀约来进行的。

    人们对契约的履行意识非常强大,甚至已经上升到了价值观和人品的层面上。

    晋文公不贪伐原之利,曾子杀猪,一诺千金,甚至为了一句承诺等待女子相会,不惜在水中抱柱而死的那个傻子“尾生”。

    叶安现在答应了罗珊娜的请求,以一千三百贯的价格买下了这几车棉花,那以后呢?即便是能把价格压低,但有了前车之鉴后,又能压低多少?

    到时候罗珊娜只需发动西域商贾,在市面上宣传叶安的压价的行径,最终受损的不光是罗珊娜自己,还有叶安以及整个普惠商号的商誉!

    但既然已经应下了,若是再出尔反尔,那便是自掘坟墓,从此在大宋怕是再无信用可言。

    虽然被罗珊娜给坑了一下,但叶安还是觉得她很可怜,尤其是在知道她赚取的钱财最后都去了什么地方之后,叶安便觉得自己就算是被她坑了也不好意思报复。

    不知是不是瞧见了叶安眼神中的怜悯,罗珊娜的眼睛仿佛落进了沙子,一时间眼泪难以抑制的顺着精致的脸颊滑落。

    这一次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啕,没有大声的喝骂,有的只是一个悲戚的灵魂以及无声落泪的女人。

    巴依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小主人,自从到了大宋之后,这位高贵的公主便再也没有笑过,即便是出现灿烂的笑容,也不过是悲伤最大的掩饰。

    无论她带着多少财富来到大宋,无论她从大宋又赚取多少的财富,最终全部都会进入党项人的口袋。

    这便是高昌城的悲哀,也是整个西域回鹘们的悲哀。

    眼看着罗珊娜静静流泪的模样,巴依的眼神便开始发狠的看向叶安,仿佛一切都是叶安所造成似得…………

    “这件事和我无关,甚至与大宋无关,胖子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是党项人造成的这一切,当然与你们回鹘自己的分化也有一部分关系,不是吗?”

    叶安的话让巴依更加的愤怒,愤然道:“若非大宋与边走驻以重兵,党项人提心吊胆…………”

    “你要是脑壳不好使便不要说话,来来来,让我瞧瞧里的脑袋里装的是不是混油,怎么能说出这样愚蠢的话来,哦,我大宋防备党项人,于是党项人向西用兵就是我大宋的错?这他娘的是什么强盗逻辑?是不是你们若把党项人打退了,党项人开始南下了,我大宋还要寻你们西域回鹘的不是?!”

    罗珊娜没有反驳,只是停止了哭泣看向叶安,并且真诚道:“不知叶侯可有办法让我高昌化险为夷?不用整日担心党项人的征伐而提心吊胆?”

    “本候可没有那种逆天改命的本事,你们要么便党项人拼个鱼死网破,要么便只能躺平了给人家蹂躏。至于依靠来大宋做买卖赚钱供养党项人,这办法无异于抱薪救火,当然若是党项人主动提出来的话,那便是他们假途灭虢之计。”

    “就像现在宋人在环州所作的事情一样吗?”

    昏暗的灯光下,罗珊娜的眼睛非常亮,亮到甚至让叶安不敢直视的地步:“本候不知你这小女子在说什么,时候已经不早了哈……”

    瞧见叶安准备溜上马车,罗珊娜甚至提高身影道:“你不就是想着借用对付党项人的目的分化西羌诸部吗?这便等同于告诉西羌诸部,大宋不会用重兵征伐他们,只他们老实,大宋便会把党项当作敌人!”

    “国朝之事乃关军机,岂是你这小女子可以随意谈论揣度的?!若是这消息走漏了半点,从今往后里回鹘人便别想在我大宋赚取一枚小平钱!”

    叶安并不吃惊甚至有些庆幸罗珊娜能自己想到这一点,假途灭虢之法是叶安想到的最好办法,只不过途的是谁,而谁有是虢他不可能说出来。

    罗珊娜的猜测也印证了叶安的假设,这是秦慕慕提出的一种心理学作用,人们会不自觉地进行阴谋论的想象,只不过结果往往会向着自己认为合情合理的地方靠拢。

    环州之乱的消息,大宋对西羌人的态度早已传到了遥远的边州,这种下意识的传播速度非常快,于是罗珊娜的揣测也在情理之中。

    但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是这个道理。

    叶安上了马车便不愿意出去,但谁知道罗珊娜却在巴依惊诧的目光中也跳上了马车,他没想到自己的小主人居然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即便是在民风开放的西域,也少有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但在大街上互相示爱的倒是不少…………

    “哎!?你这是作甚?光天化日朗朗………这大晚上的可不兴以身相许的桥段!”

    罗珊娜瞧着叶安护住自己双肩的模样,心中顿时一阵委屈,但却倔强的说道:“我这女子都不怕污了清白,你一个堂堂开国侯还怕?哦!对了,听闻叶侯惧内,家中发妻乃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怎么担心后院起火不成?”

    叶安无奈的放下双手耸了耸肩膀:“你倒是有些不同的,在某些方面我倒是挺佩服你,一个人扛起了许多不该属于自己的责任,或许你留在大宋也有不错的未来……哦,你是不可能留在大宋的。”

    罗珊娜美目流转:“这么说叶侯打算收留小女子了?”

    “没这打算!”

    “你!”

第四百五十六章温水煮青蛙

    “你也不要同我装,你不过是想从我这里获得更多的消息罢了,当然还有朝廷的态度,但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尤其是西域现在的模样,已经完全失去了与中原王朝交换利益的本钱,唐时或许你们还有一些本钱,但现在怕是根本就没有底气了吧?!”

    叶安说完便在罗珊娜的惊讶中欺身上前,在笔尖快要碰到对方琼鼻的时候,罗珊娜果然向后缩了缩

    满脸的委屈道:“叶侯既然知晓,可否为我西域指点迷津?”

    “你怎么知道我能给西域指点迷津的?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开国侯,在东京城中又算得上什么?若是说看好我的未来,那你便打错了算盘,西域回鹘撑不了那么久!”

    “感觉,我心中有股不明之感,总觉得你能解我西域回鹘诸城之困!”

    “哈!感觉这东西是最不可信的!”

    叶安说完便愣住了,他想起了老班长的一句话“感觉他娘的就是老天爷在玩你,你越是相信越不靠谱,越是不信偏偏又是最可信的!”

    看向眼前的罗珊娜,显然她不知自己现在的差遣,甚至连问都没问,但却能做出如此判断。

    这就不得不让叶安吃惊了,上下打量着她,自己去环州的根本目的是什么?就是要让党项人吃大亏,从本质上来说也是在消耗党项人的力量,也无疑是冥冥之中对西域回鹘们起到了帮助!

    但接下来罗珊娜的话更让叶安吃惊:“遇到叶侯其实也不奇怪,我在去往东京城,而叶侯是在离开京畿路向西北而去,刚刚瞧见了宫中的大官,以叶侯这般的本事,怕还是与环州之乱有关吧?早在进入河南府的时候小女子便听闻朝廷拟派安抚使经略环州…………”

    “你倒是猜对了,但你觉得本候能作为安抚使去往环州?”

    “呵呵……”罗珊娜捂嘴轻笑:“叶侯还是太过年轻,这般的岁数是当不得安抚使的,必定是朝中重臣才可堪重任,叶侯怕是随行之从属官员哦!”

    没想到罗珊娜这般西域女子居然能洞悉大宋的朝堂,叶安内心还是颇为惊讶的,但大抵是她在东京城摸爬滚打多年才练就的本事,若说这个时代的商贾与政治毫无关系,叶安定然不信。

    罗珊娜缓缓道:“以叶侯这般的年岁便有如此地位,在东京城中怕是也无人能出您之右了,西域回鹘苦党项久矣,不知皇宋可有经略党项之心?我西域回鹘鼎力相助以抗无道之国!”

    这就是空口白牙的耍无赖了,叶安差点没笑出声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随意道:“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国与国之争斗博弈尚且不说,单单是你我这般的话传出去便会让人笑掉大牙,党项若是好相与,岂能坐大到如今的局面,至于国……尚且谈不上,只不过以回鹘这般纳贡,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党项的奴隶,你们给的越多,党项便越强大,也把他的野心喂的越大,党项人若有一天不再满足,就是西域诸城覆灭之时,回鹘怕是要彻底沦为党项的玩物了。”

    叶安的话说道了罗珊娜的痛处,也说出了她心中最大的恐惧,她自己也清楚叶安说的是实话,但却毫无办法。

    如同波斯猫一般的大眼睛盯着叶安,罗珊娜坐在车中盈盈拜下,低声道:“既然叶候能看出问题所在,不知叶候可有办法?”

    “没有,你们已经无法挣脱,若是去了东京城,不妨做个尝试,以大锅微火,锅中置以凉水,取青蛙数只,最后看看青蛙会如何,别的我也不愿多说,记得一定要用小火哦!”

    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后世人都知道,但叶安还是觉得让罗珊娜自己试一试才更有说服力,西域回鹘本就是一团散沙,即便是盛唐在那里设立都护府也未曾真正的统一过。

    文化习俗的不同,很难改变他们的意识形态,就像汉家人从骨子里便想着统一,如同强迫症一般一定要追求统一一样,西域的回鹘人所追求的就是小国寡民。

    他们民族成分太过复杂,历史上没有出现过强大而统一的王朝,更没有可以比肩汉家的辉煌文明,各个民族之间的归属感太低了。

    罗珊娜不明白叶安的意思,跟不明白他为何让自己用水去煮青蛙,心中带着疑惑想要发问,但却见叶安已经靠在车中的软塌上假寐,知晓这是不愿再同自己说话了。

    虽心有不甘,但罗珊娜还是默默离开,下了马车便瞧见巴依紧张的表情,微微苦笑同时提高了些声音道:“蒲柳之姿叶侯怎能看得上?哪里能同秦大家相提并论?!”

    叶安在马车中无声的笑了笑,毕竟还是女人,什么能输在容貌的自信上却不能输啊!

    回想起罗珊娜精致中带着异国风情的俏脸,叶安咂了咂嘴………………

    鸡叫声把叶安唤醒,在马车中睡了一宿,完全不在意车马院中的气味,比这还难闻的地方自己都睡过,倒是也无所谓。

    太阳还在地下就已经散发出朦朦胧胧的光亮,在晨曦的映衬下天空逐渐的明亮起来,曹仪回来了,虽然算不上是悄悄默默,但多少也知晓自己的行为不当,瞻前顾后的模样生怕被范雍给撞见。

    倒是被晨跑已经结束的叶安撞见,讪笑着说道:“未曾想长生起的如此之早,颇有祖逖闻鸡起舞之风…………”

    叶安都懒得理他,别说是自己,范雍都引进起身洗漱完毕,坐在马车上等待,显然作为士大夫的他对曹仪半夜出去寻花问柳的行为非常的不满。

    倒是他家的那些老家将不以为然,牵过马匹并交给了曹仪,但这货的脸色非常难看,瞧向了自家的马车几次想要开口,最后还是翻身上马。

    车队在管城百姓疑惑的目光中缓缓离开,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对人马是什么时候抵达的,也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叶安对这场西行没有任何要求,只有一点,必须要掩人耳目,悄无声息。

    于是乎他便在马车上向陈琳表达避开重要城池的打算,选择地广人稀之处快速行军前往环州。

    舆图就在眼前,沿着官道只需调整赶路时间,完全可以途经大城重镇补给而不进入其中,晚上则选择规模较小的村镇落脚,只需在官道边上即可。

    得益于大宋邮驿制度,几乎在官道附近的小城镇都拥有晚上的驿站,其中不乏一些倌驿的存在。

第四百五十七章战马,战马

    叶安终于知道为何曹仪一开始不想上马了,骑马看似是很风光,可一时半会还可以,若是长时间如此,屁股和大腿一定是受不住的。

    最狠的还是曹家的那几个老家将,把马车赶得飞快,车队的速度有了很大的提升,但曹仪也必须追上车队才行…………

    叶安坐在车辕上同铁牛随便的闲聊道:“没想到曹仪倒是被自己手下的家将们给治的如此狼狈啊!”

    铁牛嘿嘿一笑道:“侯爷,这话便不对了,您不知晓,将门中的这些老家伙可不是好惹的,在曹家地位也是不低,看似是跟随先祖的家将,但您也要知晓这先祖是谁!曹彬乃是我大宋立国的大将军,这些个老兵跟随的可是曹枢密,在曹家地位便是老供奉,虽说武将之家比不文臣,但他们在曹家的威望大抵也能同渊汆先生在三槐王家一般吧?”

    好家伙!叶安直接给整蒙了,他没想到这几个看上去邋遢的老兵居然在曹家有如此高的地位。

    但也好奇为何铁牛知晓这么多将门的事情,奇怪的望向他道:“你怎知晓这些将门之事?莫不是家中在东京城还有旧主?”

    铁牛憨笑道:“俺家乃是军中正经的破落户,俺爹不过是右骁捷军军中的一个军使,哪里能攀扯这些东京城的将门嘞!”

    话倒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叶安总觉得铁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虽说铁牛有些憨憨的模样,但有时他总能说出相当有道理的话来,便是王帮都会为之侧目。

    但最怪异的还是铁牛的瞎眼老娘,老人家看似是个孤婆子,但说话气度,安排事由却是面面俱到,入了侯府之中不曾有一点不妥,甚至同侯三的母亲关系要好。

    这便不是寻常人家的老太太,反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主母模样,可托了陈琳去查,铁甲的底细清清楚楚,毫无问题…………

    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叶安也觉得这对孤儿寡母是真的对侯府没有半点恶意,也就不当回事了。

    “侯爷,您看,这曹节度上了马就别想下来,曹家的将们可是盯着嘞!要不得半天这屁股都得磨烂了!”

    叶安哈哈大笑,是这个道理没错,骑马也有骑马的痛苦,强行改变人的腿型结构本就是痛苦的事情。

    中午歇息的时候,曹仪都不敢下马,他担心下马之后便再难上去了,但此时的叶安却笑不出来,陈琳几乎是把他从马车上薅下来道:“倒是把你小子忘了,听闻你骑术不错,但也该多多磨炼,现在不连去了环州再练可就来不及了!”

    “别啊!我是文臣!我是读书人…………”

    不等叶安说完,边上的范雍便笑道:“是该如此,你与老夫不同,老夫坐镇环州,你却是要同曹仪游走各军寨的,若是没有一副好腿骨可不成,需要多多联系才是。”

    叶安无奈的看向范雍,这老货坏得很,突然落井下石,不由得在心中回怼一句:“你咋不练呢!”但在脸上却要露出笑容,躬身道:“多谢范侍制提携。”

    更可气的是,这老倌一边吃着饼子,一边还就着秦慕慕给自己准备的猪肉铺,这就有些过分了啊!

    “长生啊!你要向我这般,脚要用上力气,若是全靠屁股那可就遭了,颠簸下来人都能散了架你信不信?!”

    曹仪好心的指导叶安,无奈自己的模样太过凄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叶安还是认真的学习了,汉家并不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不过也曾经出现过横扫天下的铁骑。

    叶安去过骑兵连,在那里和老兵打过交道,也和战马打过交道,老兵说你的话战马能听得懂,叶安发现瞪着大眼睛的大宋军马可能真的能听懂自己的话吧?

    揶揄的说道:“兄弟,这几天我的小命就交给你了哦!”说完便摸了摸军马的下颌,顺便还拍了拍他的脖子,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这是老兵习惯性的动作…………

    上了战马后叶安调整了姿势,努力的把马蹬踩紧,也把胯臀收紧,轻轻催动战马,速度在缓缓提升的同时,叶安也逐渐兴奋起来。

    轻轻的抖动缰绳,还没喊出“驾”那个字,战马的速度便开始飙升,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与开车相去甚远,甚至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战马的每一下运动,发力,腾空,落地再发力,再腾空,周而复始的前进。

    叶安忽然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好,很痛快,就像是在释放心中的那股快意…………

    一马当先的像是在道路上的叶安却把曹仪和陈琳惊到了,尤其是那几个曹家的家将,看向曹仪道:“这小子当真是没骑过几次马的?!”

    陈琳一个翻身便从马车上窜到马背上向叶安消失的方向追去,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不在于叶安在马上的娴熟,而在于他的速度。

    那马好像是惊了一般跑得飞快,但这般的速度在官道上疾驰,稍稍有个大弯没控好,说不得便要栽跟头了!

    瞧见陈琳追了过去,曹仪稍稍放心了些,他也觉得叶安的速度太快了些,至于孙瘸子却砸了砸嘴道:“不用担心,这小子应该也是有些家学的,祖上可能出过弓马娴熟之人,瞧他在马上的模样还不知晓?双脚如钳,前勾后翘,就像是蹲在马蹬上一样,马省力,他也省力。”

    曹仪嘿嘿一笑的靠近马车道:“孙老,您说这叶安其实是个马背上的好手?”

    孙瘸子点了点头,却也嗤笑道:“只能算是骑马的好手,算不得马背上的好手,若是让他持剑提刀与人砍杀,怕是一个来回便…………”

    曹仪松了口气,笑道:“还当他连马上功夫都是了得,那咱们将门的脸面可就彻底没了!”

    孙瘸子几人顿时露出恨铁不成的表情,几个人老家伙撇了撇嘴便不说话,唯有孙瘸子忍不住指向还在边上紧张叶安的铁牛道:“你是不是不知晓叶安的厉害?!六个死士劫杀他们主仆二人,最后却被他们反杀,要不然便是这憨货深藏不露,要么便是叶安有逆天的本事!十六岁的娃娃便能当街杀人,老夫听了都要大叫一声痛快,你十六岁的时候在干嘛?!整天想着的不是捶丸,便是饮宴,哪有一点将门之后的模样!”

    曹仪莫名被数落一通,脸上稍稍挂不住,但还只能陪着笑脸的点头应下。

    叶安和陈琳回来的,在瞧见他安然无恙后,一众人心中倒是松了口气,范雍探头伸出车窗骂道:“君子坐不垂堂,莫要没由来的发疯!速度已经不慢跟着车队便是,何须驾马飞驰?若是出个好歹,老夫如何向朝廷交代?!这莽后生!”

    看似是责骂,但却有一股关心的意味在其中,叶安赶紧在马背上保全拱手,至于曹仪这货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竖个拇指道:“长生果是少年英武啊!这般的控马之术不得了嘞!”

    叶安腼腆笑了笑便灵巧的抖了抖缰绳,让打着响鼻的军马靠近马车,相随前进。

    唯有陈琳默然不语,甚至有些吃惊,他刚刚追过去才发现,这小子在马背上那种浑然一体,随着战马上下颠簸的感觉非常自然,根本不现实才骑过几次马的人。

    这小子身上还有多少的秘密?怎生和他在一起时间越长越是觉得看不透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着甲,佩剑

    虽然已经习惯了叶安身上的秘密,但这一路上陈琳还是会忍不住去试探,没办反,这是人类的一种天性,越是自己看不透的事情越希望探索真相。

    就如同人们心中的求知悖论一样,越是希望获取知识,越是读书,而越读书便越发现自己的无知……

    马和马车完全不同,马车的速度不能太快,否则对车的损伤较大,路面的颠簸几乎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便是车受得了,人也受不了。

    但环州军情如火,根本无法懈怠,叶安非常不满眼下的速度,只能舍弃马车,陈琳和曹仪亦然,唯有范雍无可奈何,他的身子骨实在是撑不住骑马的颠簸。

    若是同叶安等人一起骑马赶往环州,说不定路上就把老命给交代了。

    在河南府稍稍安顿之后,叶安便让铁牛把马车交给了范雍家的仆从,让他们把马车赶到环州去,自己则是收拾好了东西后便同铁牛轻装上阵。

    曹家的家将们非常好奇叶安的牛皮包,结实耐用,还有锁扣,可直接背在肩上,顺便还用一条皮带系在了腰间。

    在马背上起伏的时候完全不用担心里面的东西掉出来,而更让他们惊奇的是铁牛的背后也背着这样的包裹。

    相比之下自己系在马鞍山的行囊便有些磕碜了………………

    在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叶安便觉得在马背上赶路好了许多,最少大腿内侧的血泡已经磨得基本上快成老茧了,那股上下马时钻心的疼痛是真的让人难以忍受。

    只有自己骑马在官道上每日前进后,叶安才知道为何汉家王朝的更替为何会有这么高的重复性了。

    通讯是一个非常繁杂的问题,不光繁杂还十分庞大,华夏的土地实在是太大了,在后世也许觉得没什么,那是因为交通便捷。

    但在封建时代,交通的迟缓导致了通讯的迟缓,同时也直接导致了政令,消息的闭塞。

    周天子为何要分封天下?那是因为他真的管不过来,即便是技术进步了许多的宋代,通讯依旧是要依靠人力。

    飞鸽传书的不确定性,烽火台的信息单一都无法做到准确的传递消息。

    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快人力传递消息的速度,叶安觉自己这群人骑马赶往环州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但看着舆图还是长叹一声:“太慢了啊!”

    叶安的叹息让边上的曹仪顿时炸毛,一巴掌拍在叶安的脑袋上道:“就这还慢?不足五日咱们已经到了新安,再往前走便快到了绳池,已经到了永兴军路的边上!”

    瞧见陈琳凑了过来,叶安苦笑道:“话是这么说,但这一路有多好走你不会不知道吧?再往前便是峡州!过了函谷关便入关中,再往环州而去…………”

    果然叶安的话得到了陈琳的赞同:“过了函谷关再往西面走除非是往长安而去,否则越往西北越是崎岖,我等最少还需五日,甚至十日才能抵达环州境内!”

    于是曹仪便有种想要掐死叶安的冲动……这一路上他几乎是快把屁股给磨烂了,本打算过了峡州之后便乘船向西,虽然饶了一些路,但好歹身子骨不受罪,但听叶安的话头,是打算直接一路骑马去往环州,这那是人干得事情?!

    心中虽有怨气,但看着叶安郑重的表情以及陈琳恶狠狠的目光,曹仪便知道这场“皮肉之苦”是躲不掉的。

    叶安也是无奈,他也不想这般的赶路,但环州之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必定会成为大患,尤其是此次针对党项人的设计,一旦失败下次还想有这机会便比登天还难。

    暗叹一声“迟则生变”便把手中的舆图卷起收入木桶之中翻身上马了,曹家的几个老家将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惊叹。

    他们原以为在这样高强度的行军下,叶安这个少年侯爷会是第一个顶不住的,未曾想他居然撑到了现在,还要加快速度赶往环州!

    不谈别的,单单是这样的毅力,将门中的后辈翘楚也是难出其右。

    几个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什么,叶安也懒得管,倒是铁牛一路上从未发过一声牢骚,紧紧地跟在自己的身侧。

    因是前往动乱之地,朝廷赏赐了甲胄,兵刃。叶安得了一套山文甲和一柄青釭剑,山文甲乃是由三菱型甲片扎成的铠甲,最让叶安觉得神奇的地方在于,这文山甲乃是通过甲片与甲片互相枝杈咬错成甲,甲片制造精巧划,不需一个甲钉,不需一缕丝线。

    一开始叶安还不信,但在拆开一段甲裙之后,整块的甲裙瞬间变成甲片,叶安大呼巧夺天工。

    汉家老祖宗的智慧已经把榫卯结构运用到了甲胄之上,但这甲胄有一个缺点,或者说所有甲胄都有这个缺点,太重了些。

    外形美观、穿着贴身、修补方便,这些都是文山甲的优点,但重量和成本也是极高的。

    据陈琳说自己手中的这套文山甲价值百贯,乃是将军才有的配置,至于那口青釭剑压根与曹操赵云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剑上恰巧被好事的匠人刻上了青釭二字。

    不过剑这东西在战场上的效率还真不高,大宋的军中除了将军和监军之外,谁会用这东西?劈砍不如刀,刺击不如枪,只有在单人搏斗的时候才能发挥它的致命属性。

    因为两面开刃,正反皆可杀敌,还能刺击,可为是凶兵,但面对身上穿着护具,手持砍刀的敌人,那战力必定大打折扣,不如各种刀具好使。

    但有一点,剑在汉家文明的地位中永远是魁首一般的存在,因剑轻盈灵动,刀则相对厚重,不符君子之气,故文人君子常常以剑为配。

    古礼有云,君子必佩剑,直到汉代人们依旧有佩剑的习惯,否则何来“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之说?

    叶安在马鞍上紧了紧腰间的青釭剑,边上的曹仪顿时笑道:“未曾想你这文臣也开始佩剑了?”

    “圣人亦可佩剑杀人,为何我等不能效仿?”

    叶安觉得汉家人从始至终都是尚武的,即便是文人亦是如此,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文明的进步,文人厌倦了单纯的尚武,也想要体现儒家文化的优越性,在不知不觉中丢掉了佩剑的习惯。

    这实在是有些扯淡,连孔圣人都会拔剑诛杀“竞争对手”少正卯,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侯爷,圣人还会杀人?!”

    铁牛满脸的惊讶,不相信的盯着叶安,对于他这样的粗人来说,孔圣人乃是天底下最善良仁慈智慧的圣贤,怎么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

    缓缓降低速度,叶安笑道:“圣人为何便不能杀人?圣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别被迷惑了!”

    “那叶侯就给我等讲讲被,路上疲乏的紧,但闻叶侯之故事,到也快意,范老倌不在你也无需必会嘞!”

    曹仪显然比铁牛更感兴趣,缓缓的便靠了过去,就那副八卦的模样让陈琳很是不耻,但他自己也忍不住靠了过去,想要听听为何孔圣人是如何杀人的…………

第四百五十九章圣人也杀人

    “从前鲁国有个姓卯的少正,能言善辩、博闻强记,于是便在孔子家的附近开设了学堂,教授学生,常常把孔子的学生吸引过去听讲。”

    叼着草根的曹仪“滋滋滋”的咂嘴道:“搁着是我也不干啊!可也不至于杀人吧?文人不都是讲究……谦谦君子之说吗?”

    “我还没讲完嘞!这事情还恰逢孔圣人担任鲁国大司寇行摄相事之后的第七天,你觉得………………”

    叶安还没说出原因,一行人便已经目瞪口呆的盯着他,这是他们打死也想不到的事情,但看着叶安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谎话!

    这番言论彻底的颠覆了孔子在他们心中的“人设”,当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儒家和士大夫群体寻常宣扬的精神就是“仁爱,仁者爱人”,“义、礼、智、圣、恕、忠、孝、悌”这些虽说也是儒家提倡的,但归根结底依旧属于仁的范畴之中。

    儒家对这件事几乎都是讳莫如深的,原因很简单,自己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但事实到底如何呢?叶安不知道,后人也不知道,只是从古籍的字里行间中去揣度,是否时少正卯所作的事情太过触及孔仲尼的底线了。

    陈琳阴**:“你小子便不要卖关子,到现在也未曾说出孔子为何要杀少正卯,若是果真当杀之人,那杀了便对了,若是不杀反倒是显得孔圣人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其时圣人所为?”

    没想到最后还是陈琳的话有些道理,没有把孔圣人想象的那么糟糕,算是想要从“事实出发”。

    叶安笑了笑道:“孔子列举少正卯之五罪,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不知陈大官可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

    “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这些时孔圣人杀少正卯的原因?!”

    曹仪纳举起马鞭挠了挠头道:“内心通达明白却邪恶不正,行为邪僻而顽固不改,言论虚伪而说的有理有据,专门记诵一些丑恶的东西而且十分博杂,赞同错误的言行还进行润色。难道这样就要诛杀?”

    叶安瞥了他一眼,没想到曹仪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至少能明白这几句话的意思,寻常人怕是根本听不懂。

    叶安加了一句:“少正卯是鲁国大夫。”

    “哦!知晓了!”

    曹仪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但陈琳却带着怪异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叶安:“你这话是何意?”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孔圣人也是人,是人便会意气用事,当时的天下各种学说真相而起,少正卯尊的是法家,学说的正确与否是谁来定义的?少正卯说的话是对还是错?最终还是由圣人说的算不是吗?或许少正卯品行不佳,德行败坏,但同朝为官,真到了需要杀人的地步?哦,对了孔子不光杀了少正卯,还暴尸三日…………”

    “还是大头巾下手狠啊!”

    曹仪仅仅说了一句便被叶安瞧得心中发毛,他忽然觉得自己把文臣想象的太过文弱了些,也太过懦弱了些。

    再看向叶安腰间的那柄剑,曹仪忽然便觉得有些发冷,文人佩剑可杀奸佞,但也可杀意见相左的政敌,难怪人文之间相互攻讦那么的狠,看来还是从孔圣人身上传下来的。

    曹仪悄悄的压低声音道:“你小子说这些不会是告诉哥哥,少与文人起争执吧?”

    叶安缓缓点头:“算是如此,文人杀人能让你最憋屈的死去,小心些,不要想着与范侍制对着干,他看似和善手中没有兵刃,但想要杀你还是易如反掌的。”

    “那你呢?”

    随着曹仪的发问,叶安忽然露出一口的白牙笑道:“我?我不仅杀人,我还要诛心!哈哈………玩笑,玩笑而已,叶安生性善良,自幼便被长辈劝导,多行良善之举,怎会杀人诛心呢!”

    但叶安却让边上曹仪以及陈琳笑不出来,叶安的故事告诉他们许多东西,文人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事实上这一点他们早有体会,但更多的还是文人争斗并不比武将之间的争斗来的平和,有时也是血雨腥风的。

    连对自己人都能用上这般的手段,对不同身份的忍岂不是更加厉害?

    至于此次环州之事,曹仪已经是打定主意不做出头鸟了,只要叶安与范雍想法一样,他就按照这两人说的去做,若是不同,也与自己无关,万万不敢纠缠进去,落得一个少正卯的下场……不,自己甚至还不如少正卯呢!

    相对于曹仪的惊悚,陈琳却从叶安的话中听出了更多的东西,孔子都能以这般的欲加之罪意气杀人,那朝堂中的相公们……

    微微苦笑,陈琳觉得叶安说话用在朝堂中一点也没错,政见相左互相攻讦的事情还少吗?只不过鲁国和眼下的朝廷不同。

    陈琳再次看向在马背上轻松驰骋的叶安,他觉得这小子不会简单的是在讲一个故事,他其实是在说文臣为达目的有时也是会用杀鸡儆猴之事来进行威慑的。

    但事实上叶安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孔子也是人”甚至连这件事的真假都是有待商榷的事情,不过是因为故事性和爆点比较强,当作解乏的趣闻最为合适。

    最少曹仪这货便不困了,和孙瘸子等人吹嘘自己刚刚听闻的故事,上来便是一句:“孔子也杀过人嘞!”差点没把几个从小被孝道教育长大,把孔子尊为神人的老家将们给吓得摔下马去…………

    倒是铁牛露出奸笑,他总觉得这些人都被自家侯爷给耍了,侯爷说话从来都是简单明白的,不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从一开始侯爷就说了,圣人也是人,那这诛杀少正卯不就是为这句话加以佐证吗?

    但侯爷真是厉害啊!居然连孔圣人的丑事也知晓,寻常人能有几个知晓的?

    队伍就在这奇怪的气氛中抵达了函谷关,天色渐晚,不知何时落日的阳光映衬着天上的云彩,把波浪状的云朵变成了一道道火烧云蔚为壮观。

    红色的霞光照洒在了山谷之中,使得山谷变成了宛若天境一般的存在,而那座矗立在山谷中不知多少岁月的雄关要塞,大气磅礴的向世人述说着他的雄伟以及汉家文明的璀璨故事。

第四百六十章军备凋敝

    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有谷关之名。瞧这里的地势就知道为何要设立关隘,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车不方轨,马不并辔,叶安等人为了不阻碍行人如果,只能列队而过,但也足以让路人纷纷侧目。

    叶安没有过关的打算,他打算在函谷关中留宿,因为这里便有邮驿,只要能出示朝廷的文书,便可再次更换马匹,或临时歇脚。

    但极少有人会在函谷关中落脚,因为这里驻扎了大军且邮驿狭小,别的不说,单单是曹仪便看不下去这里的逼仄,嚷嚷着要过关前往湖城或是掉头返回灵宝过夜。

    只不过叶安和陈琳根本不理会他的埋怨,下马牵着缰绳入关,谁若是敢骑马过函谷关,守关的士兵有权以箭矢击杀,这以是古老的规矩了,原因也很简单,骑马入关便有闯关的可能,至于都是些什么人会闯关还用说吗?

    守关的军旅并不多,主要是函谷关内可供驻扎的地方太少,且关隘之上不得驻扎军队,甲胄兵刃粮草却是可以储存在关隘之上,为的就是放止守军变节。

    叶安本是打发铁牛把文书送过去的,但看着壁垒森严的关隘,还是决定亲自过去,他太想早点接触这座宏伟的雄关了。

    操着一口地道的河南话,并把手中的文书递给守关的老卒道:“大,俺打算在关中的邮驿过夜,这是俺们的文书。”

    老卒诧异的打量了叶安一番,瞧见他虽是个少年人,但这模样一看便是读书的,皱着眉头道:“后生莫要在关中久留,过了关前面便是湖城,寻个脚店便是,何故在要在关中过夜?地方小住不开嘞!”

    叶安摇了摇头:“就是要在关中过夜的,俺身上有驿券…………”

    “败家后生!这驿券在何处用不好,非要在函谷关用,不是糟蹋东西吗?驿券给我,大大我这便给你带去邮驿住下!”

    瞧见叶安的模样以及后面憨憨的铁牛,守关老卒不疑有他,怕是从灵宝来去往湖城或是其他地方走动亲戚的。

    极为娴熟的把驿券揣入怀中,老朱乐呵的带着叶安入关,顺便吆喝着后面呆滞的陈琳曹仪等人头也不回的嚷嚷道:“若是一起的便都跟上,交了驿券便好歹有个住处,不是老朽说你们,这么大的岁数非要让个后生娃娃来说项,这年岁活到牲口上嘞!?”

    陈琳依旧一句话不说,倒是曹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衣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便要跳脚骂人,他乃是堂堂镇戎军节度使,可调遣环州乃至附近各地的驻军,虽说不可能延伸到函谷关,但还带也是将门之后,头上还顶着殿前都指挥使的名头,那里能受得了这老卒的教训?

    但还没开口便被孙瘸子等人给拦住,笑了笑道:“你的身份亮出来是吓人,可叶侯既然这么做了,多少是有些用意的,连陈大官都没说话,你便莫要再说什么了。”

    老卒招呼着邮驿的铺兵,让他们收拾东西,顺便还呼喝到:“老张,老家来了几个亲戚去往湖城,天色不早便在你这落脚,少不得你的好处!”

    “恁个老帮菜,说话从来都是砍空,那次不是…………这位少年郎是从何处来的?”

    张驿丞瞧见叶安的相貌,在瞧瞧跟在他身后的几人顿时有些发慌,好巧不巧之前去往环州的差人提到过叶安,对于这位深受圣人看重的少年侯爷,驿丞便是把自己祖宗忘了也不敢忘记关于他的描述。

    叶安笑眯眯的开口道:“东京汴梁。”

    “呵…………呵呵……不知去往何处?”

    “环州!”

    “啊!小老早就听闻叶侯少量有为,年纪轻轻便得体量安抚副使的差遣平定环州之乱,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俊才啊!”

    果然是邮驿的老人,这么快就能看穿叶安的身份。

    曹仪再也忍不住,骂骂咧咧的上前抓着老卒的前襟道:“你这老狗敢贪没我等的驿券,虽说不是值钱的东西,可也是朝廷之制,上面可是印着枢密院的大印,真是狗胆了包天!”

    堂堂的节度使顿时发泄出身上的火气,几乎把守门的老卒给吓瘫,他那里知道这些“天上”的人物会留宿函谷关过夜?

    但此时叶安才是最愤怒的那个人,身边的陈琳甚至能感觉到他要远比曹仪愤怒百倍。

    不过陈琳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函谷的内部已经失去了外表的强大宏伟,充斥着懒洋洋的士兵,肮脏的环境,臭气熏天的便溺,这完全不像是军队驻扎的环境。

    便是曹仪见惯了军中的脏乱都有些忍不了,拎起守门老卒摔在了泥地上道:“这是哪个贼厮鸟治的军?!函谷关偌大个名头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地方,把你们的关令给老子叫出来!”

    难民营一样的军营鸡飞狗跳,老卒的身型倒是矫健,快速在军营中来回的同时,惹得一阵叫骂,更有甚者还能听到女子的娇喝,顿时让陈琳的双眼喷火。

    函谷关乃是关中的要冲,同时也是河南府的锁钥与西面的潼关一起组成了中原屏障,但谁能想到居然是这副模样?

    “卑职陶甘见过叶侯,见过曹节度!”

    还没瞧见人便听见一阵急促的声音在喘息的间隙中传来,略有发福的身材,油腻的嘴巴,谄媚的笑容,无疑是再度毁灭了陈琳和曹仪的心中最后的一丝理智。

    只不过这次不等曹仪开口,陈琳便上前冷冷道:“太祖治军尝戒军兵之衣,长不得过膝,买鱼肉及酒入营门者,皆有罪之。营门之内齐整净洁,每日三五操练不得懈简,你这函谷关的军营难道不是我大宋的军营,为何粗鄙懈怠如此?!”

    陶甘还打算辩解,但眼睛微微一转便道:“诸位舟车劳顿,不如前往邮驿歇脚,卑职一定教训这些疲敝的贼骨头,还望…………”

    “望你给贼厮鸟!”

    曹仪根本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上去便是一拳狠狠地打在了陶甘的脸上,接着便是伙同曹家的家将们一顿胖揍,打的陶甘哀嚎不以,但越是哀嚎,曹仪等人越是打的起劲,用陈琳的话说这便是军中的规矩,便是被打了也许硬气些,否则越是求饶哀嚎越是让人看不起。

    但奇怪的是,四周的守军瞧见陶甘被打,居然只是在边上低声说话,并没有人上前辩解或是阻止的,显然他们的举动说明陶甘的所作所为早已不得人心。

    最后还是守门的老卒觉得叶安面善,上前劝道:“叶侯,这般打下去怕是真的要出人命嘞!好歹也是函谷关的关令,虽说算不得大官,但今年他便期满调任了。”

    叶安微微皱眉道:“期满调任?原是如此,看来这是打算再去祸祸别的地方啊!”

    随着叶安的话,曹仪一脚便踹向了陶甘的迎面骨,只听“咔嚓”一声,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陶甘的脸瞬间涨红,如同一只被煮熟的大虾,身体猛然弹起在短暂的失声后,爆发出凄惨的哀鸣,吓得原本看热闹的张驿丞等人一个哆嗦。

第四百六十一章居安思危

    陶甘凄惨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曹仪火光下的脸有些不耐烦:“郎中也给他寻了,还在那号丧作甚?”

    叶安笑了笑到:“我瞧过了,腿骨完全折断,已经用柳木做了夹板,但便是用柳木他泡脚也没有可能痊愈了,以后怕是要拄拐才能走动。”

    曹仪微微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此便好,放心,只要不死,顶多是去东京城上告,但只要他敢去东京城,必定让他好受,待这次功成,某便会去向官家请罪,愿意领罚!”

    这次反倒是陈琳颇为行为的点头道:“未曾想你曹家还是有敢担当的真男儿啊!原本以为就里叔父能够给你曹家顶门立户,未曾想里也是个无遮拦的好汉子,放心,某家会给你做旁证的。”

    没想到陈琳居然会说好话,曹仪楞了一下再次露出招牌的谄笑:“大官果然时深明大义嘞!”瞧见陈琳不满的转过头去,又讪讪道:“长生想什么呢?珍馐在前到是不动手了?”

    叶安看了一眼曹仪,再看了看边上函谷关守军谄媚的笑容,忽然对曹仪到:“你觉得环州之兵会不会和他们一样?”

    曹仪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绝不可能!环州乃是边州,再孬的指挥使手中都有些把式,家父还在的时候便说过,但凡是边州之兵,皆为老兵,便是与外族搏杀亦可常胜!”

    叶安微微点头,他相信曹仪的话,若是连边军都靠不住,那大宋早就没了,现在距离大宋开国不过六十多年的时间,国家正处于上升阶段,虽然赵二挺败家的,但好歹还有家底。

    真宗咸平之治可以说是给大宋续上了一口气,但也挥霍了不少,汉家王朝的国祚往往就是在百年之后便开始凋敝的。

    唐朝国祚也不过三百年不到,其中还出现了数位中兴之主。

    老教授曾经说过,历史有时很像一个闭环,国家初立百废待兴,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往好的地方发展,除非是自己玩脱的,一般都会达到世界文明的巅峰,然后便开始逐渐衰落,或是因为党争,或是因为腐败,或是因为外戚,等等。

    叶安看了一眼曹仪和陈琳,老赵家防贼一样放着武将、内侍,到头来却是因为外敌而覆灭,这在汉家王朝的历史上并不多见。

    强大如盛唐也是自己乱了之后才被外敌灭掉的,但最终还是汉家起到了顶梁柱的作用,并未被外族所吞并。

    真正被外族彻底毁灭并且继承国祚的也只有宋明俩个朝代了吧?

    大晚上的函谷关还是相当静谧的,这里几乎就等同于荒郊野外,除了关隘之外,前后皆是荒野,安静的让人觉得与世隔绝。

    “老子在函谷关写下了道德经,骑着青牛便出关了,可现在函谷关不过是我大宋境内的一座关隘,距离边关还远着呢!可见世事无常我汉家发展之快。”

    叶安像是在对陈琳等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现在唯一感叹的就是时代的发展和历史的进步已经远远的把人甩在了身后。

    或许自己真的拥有改变时代的力量也未可知?

    小小的函谷关在悬崖峭壁之中耸立,给了叶安自信的底气,因为在他看来这座关隘即便是再强大,时间的力量也能让它变得微不足道。

    黄河水的改道已经在函谷关的边上冲出好大一片陆地,大军完全能绕过函谷关向东进发。

    时间和改变才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任何人不不能与之抗衡,若是大宋再不做出改变,迎接的未来也必定是走向终局。

    曹仪与陈琳两人痛快的喝酒,唯有叶安滴酒不沾,这一路上他几乎没有喝酒,他怕影响自己的脑子做出错误的判断。

    边关的士兵就是他此次计划成功的关键,若是都如同函谷关中的士兵一样,那他根本就没有一点胜算。

    只要军队能打,无论用什么办法驱动都可以,要钱给钱,要名给名,要官职给官职,这一点刘娥还是能够做到的。

    说实话对于战争来说叶安是个门外汉,他了解的是后世战争,他能抓住战争的精髓,决策等等诸多因素,但在眼下,他还是有着致命的缺陷,没有真正的上过一次大宋的战场。

    因环州之乱的缘故他即将面对这个时代的战争,但他却要设计党项人,这一步迈的实在有些大,容易扯着胯…………

    喝了一口酒看着独自站在边上看星星的叶安,曹仪笑了笑:“陈大官,瞧瞧,终究还是少年人,瞧见函谷关的模样就开始担心边州,你是去过边州的,边州的军备你还不清楚吗?给这小子宽宽心,免得一路上吃喝不爽利的,恁个难受!”

    “这是好事,为何要给他宽心?太祖曾言,居安思危者,良将也!”

    曹仪肃然起敬,拱了拱手道:“太祖出生军伍,自是有见地的!但这小子实在不该肩负如此,好生当个云中郡候不好吗?信陵坊的生意完全够他挥霍一辈子,那生意做的哪家不眼馋?若非是他勋贵的身份,文资的底气,怕是早已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了吧?”

    “没有天家护着,你觉得呢?圣人说叶安不同,少年有才者不知几何,少年出众者亦如过江之鲫,但如叶安者世间少有。”

    曹仪斜斜的看了一眼陈琳:“这么说来圣人把他当作璞玉?打算给他铺平路……为的是以后辅佐官家?”

    陈琳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已经登上函谷关上的叶安笑了笑:“难道他现在就不算是辅佐官家?若是建功,圣人虽也的了圣名,但官家亦是如此!”

    曹仪微微一笑但却没有说话,将门是从来不选择任何一个势力的,他们自己就是朝堂中的一股势力,文臣之间的博弈是文臣之间的事情,与将门何干?

    圣人与文臣间的龃龉更不是武将能够随意搀和的,不过叶安这小子倒是颇为看重武将,没有范雍那种高高在上的厌恶气…………

    抿了一口酒,借着酒劲曹仪小声对陈琳道:“圣人如此看好这小子,甘愿把名声都压上,若是伏击党项人不成又该如何?”

    陈琳猛然一惊,随即平静下来道:“果然是曹家的麒麟儿啊!你二叔常常夸你又大谋略,今日倒是让某家开了眼界,怎么不打算继续装傻充愣了?”

    曹仪咧了咧嘴道:“终究是贪图那点军功的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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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