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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六章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孙复在凉州大学看的如何了?”

    在大政府后院的凉亭下叶安烤着火炉看着外面的雪景对温中梁发问。

    温中梁微微摇头道:“那老倌心神受创,这几日茶饭不进郁郁终日,我都怕他死在咱们大学里!这是他娘的读书读傻了?就因儒学所向不同,便过不去这个坎?”

    叶安瞥了他一眼,这货原本也是个读书人,后来屡试不第,一气之下便弃文从商,后来才被自己招揽进普惠商号的。

    “你这话说的一看便不是为了追求大道而读书的。”

    温中梁不解道:“叶侯何出此言?想当初我老温的学问也是不错的……”

    “你求的是实用之学,他孙复不是,他求的是儒学大道,是打算“为往圣继绝学”,何来可比之处?”

    将手中的松塔扔进小火炉里,看着璀璨的油光,叶安长叹道:“试想一下,如果你这么多年所作所为突然被我弃之如敝履,你亲手建立起来的锐士台被我彻底抹去,你觉得是什么个感觉?”

    温中梁脸色一垮,无奈的摊手道:“叶侯这么做必是有道理的,属下只能遵从安排,只不过心中必然失望。”

    叶安笑了笑:“人皆如此,一辈子所追求,研究的东西突然被否定,尤其是被自己所否定,那种感觉好比天塌地陷。

    但孙复好歹能承认,这已是许多学者大儒望尘莫及的了,你看看那些自称“儒学大家”的人来我河西之后在干嘛?

    毫不在意格物之学与河西之制给百姓带来的好处,也看不见有益的变化,只是一味的声讨,声讨任何在他们看来不尊儒道礼法的地方,这才是儒学最大的悲哀。”

    温中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并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而是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道:“叶侯,他们已经到了,您打算什么时候见见?”

    古老的羊皮纸上是一只画的极为精美的骷髅羊头,充满了游牧民族的古老苍凉气息。

    叶安接过羊皮看了许久,继而抬头道:“明天吧!明天一早就把人请来,对于草原民族咱们还是应该能拉拢就拉拢的。”

    温中梁微微皱眉:“叶侯,铁勒人以游牧为主,只是长期受辽人所迫,这才与我们接触,咱们也需提防……”

    “错了,铁勒早已不存于世,现在的草原诸部有很多部族,有乃蛮、汪古、塔塔儿、克烈、乞颜等诸多部族所组成,你最近是不是没看关于北方草原的文书?!”

    温中梁老脸一红,随即惊诧的看向叶安道:“最近您不是忙着规划用兵之事吗?还有时间去看北面的资料?”

    “废话!”

    叶安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北面道:“我们现在急需盟友,辽朝,西夏,大宋,三线作战就算以河西现在的军力也是力所不逮,但只要能在一方压力稍减,咱们便能喘口气来。”

    叶安说完便将边上的文书扔给温中梁道:“你可以仔细看看,这是锐士们在北面草原上发回来的消息,再结合此次草原诸部应邀派人前来,你觉得被辽人横征暴敛至今的草原诸部,会不会在咱们的帮助下彻底倒向我们?”

    温中梁仔细的看着文书,叶安也不发话,这不是他能力不行,也不是他粗心大意,而是锐士台太忙了,忙着东面方向的所有情报收集。

    因为此次叶安主要用兵的对象不是辽朝和党项,而是大宋这个名义上的“河西正统”。

    无论再怎么敌视大宋,在礼法上对其用兵都是说不过去的,或者说对大宋用兵,河西上下都会产生极大的心理负担。

    因此上,自从叶安将战略部署告知温中梁后,他便把所有的心思用在了东面,而叶安知道这一点,便亲自主导了北面的谋划。

    好歹也是河西最强大的谍报机构,温中梁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叹了口气道:“属下失职……”

    不等他说完,叶安便摆了摆手道:“非是你失职,而是摊子铺的太大,你只是负责情报收集这块便已经相当繁琐了,接下无论哪一方的消息都直接送往参谋司吧!”

    温中梁脸色一变颇为惊诧道:“这么说来侯爷已把用兵兰州正式提上日程了?!”

    叶安点了点头:“没错,丁小乙以及西烈军所部精锐需秘密调回,所有人都认为我派遣大军去往黑汗,是因为黑汗的反叛使我河西疲于应对,可事实上这也不过是转移旁人注意的障眼法而已!

    还有狄青的铁骑营,我要你锐士台想尽办法伪装他们,并最大可能的向高昌集结。

    这一次进攻兰州的主力不是西烈军,也不是关万山的怀远军,更不是狄青的铁骑营,而是湟州的迅捷军。

    别这样看我,要的就是刘涣这种籍籍无名之辈,要的就是范子渊这种灵活变通之人,进攻兰州势在必行!”

    温中梁离开了,他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整个锐士台都会变得极其繁忙,并且这个年会有许多人都过不好。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年开春之后,河西将会第一次“剑指天下”,赵家天下!

    待其离开后,叶安便提笔在石桌的文书上写下“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几个字,写好之后装入牛皮信桶之中,用蜡封封好,继而拉响铜铃交给文员道:“专线急送至范知府手中。”

    “喏!”

    文员将牛皮信桶背在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此时的天空早已是乌云密布,黑压压的颇有摧城之势,不过叶安却心情格外舒畅,这一步终究还是要迈出去了。

    这些年对黑汗用兵,防御党项,整合新疆府,所有的准备是在为了什么?

    为了与大宋一战,为了打出这必须打出的一拳。

    这一战对河西太重要了,不光是打给党项和辽朝看,更是打出河西的胆气和决心,当然也是要与大宋撕破脸,彻底撕破最后一层逢场作戏般的“笑脸”。

    河西不可能永远存在于大宋之下,这样的河西永远没有“质变”的那一天,河西的政权永远都是空中楼阁,水中花,镜中月。

    叶安知道,这么多年来河西在改变,自己也在改变,他越来越无法抛弃自己的想法,也越来越无法应对河西的发展。

    他与秦慕慕二人都没想到,河西的发展居然会这么快,无论是在工业上还是在教育,制度,甚至是百姓的思想上都在发生飞快的转变。

    速度之快就连叶安与秦慕慕都快跟跟不上节奏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孙复的抱负

    孙复还是忍不住来拜访叶安了,只不过祖无择这段时间却极少与他同行,而是更多的在于来自大宋的儒学大家交流,或者说是联合这些人驳斥河西的格物之学以及所谓的“圣人”之说。

    无论是裴承文还是徐用章亦或是温中梁都在想尽办法把叶安塑造成“圣人”,自然不会允许东京城的酸儒在河西大放厥词。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的“假面具”给撕扯下来。

    对于河西来说,想要掌握几个人的底细和消息再简单不过,只要有人名和画像,连他祖宗十八代都能给扒的一干二净。

    于是乎,这些原本打算来凉州城揭穿叶安“虚伪面具”的人反而被一群凉州大学的学生所“扒”的干净。

    “儒以礼法为纲,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天下方能太平!”

    东京城名儒胡滨站在茶社之中口若悬河的抨击河西的制度,在他眼中士农工商乃是天生的定数,河西这种淡化阶级的行为乃是无礼至极。

    “所谓大儒不过如此!看看你们的祖上都是些什么人?达官显贵,权贵之家,你胡滨的叔伯乃是国朝之初的“安定先生”胡瑗。

    胡遵为曹魏车骑将军,家族在泰州势力庞大,曾有过两位皇后和太后,另有三公九卿及将军、太守十余人。

    因此,你自然要维护士农工商的阶级之分,这便是所谓的既得利益之人!若你出自贫民之家,还会有此言论吗?

    我等乃河西寻常百姓之家,想要的无非公平二字,打破士农工商这种教条有何之错?!

    我河西百姓生而平等,士农工商皆为职业所需,而非高低贵贱之别,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刻意维护,因为对你有利!真是“大儒”嘴脸啊!”

    胡滨涨红了脸却难以开口辩驳,他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居然了解自己的家世,但若他去过凉州大学听课便会知晓,有一门课叫辩论学,还有一门课叫逻辑学。

    用一个人的出生去打击他这样做非常的不厚道,但同样也非常的有效。

    这些凉州大学的学生寻常便在这茶社之中辩论、交流,对于如何辩驳对手太过熟能生巧,现在的河西对大宋旧有的一切都很排斥,尤其是这些酸儒的理论。

    说实在的,祖无择都有些看不起这些所谓东京大儒的拙劣手段,明知这里是格物之学的兴起之地,是格物的昌盛之地,还要用旧有的一套儒学礼法之论来辩驳人家?

    从刚刚胡滨的言论祖无择便能看出,这种人不足与谋。

    现在的河西到处充斥着关于叶安是“圣人”的传言,并且河西百姓还非常待见这一点,几乎所有反对的言论一出,就立刻被人所淹没。

    这种极端的情况才是最让他害怕的,原本他打算在河西驳斥叶安成“圣”之事,但现在他根本不敢提。

    之前便有来自东京城的大儒驳斥了这种言论,说是荒谬之言,可当天晚上,这人便被劈头盖脸的一顿好打。

    就算是去了警署报案,那些寻常嫉恶如仇的巡警也会在问清来龙去脉后敷衍了事。

    祖无择甚至相信,最近失踪的那个言论过激的“闻牍先生”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这里毕竟是人家河西的地盘啊!

    带着一些沮丧的祖无择回到了倌驿,抬眼便瞧见郁郁几日的先生在收拾自己。

    此时孙复正对着清晰无暇的玻璃镜仔细的修整脸上的胡须,就连鬓角边上的毛刺也不放过。

    听见有人进了房间,孙复停下动作瞧见是祖无择这位学生,便笑道:“择之来了,正好替为师整理发冠。”

    祖无择躬身上前,低声道:“先生,叶安在河西的声望极高,无论百姓还是官员,亦或是学校中的学生都对其拥戴有嘉,恐有自立之心啊!”

    孙复无声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学生的话,反而是长叹一声道:“说实话,为师这几日在凉州大学中看了许多,听了许多,也见识了许多,这才发现原来我儒学一派只专注经典却是目光狭隘之举。”

    正为其梳头的祖无择大惊:“先生何出此言?!”

    孙复并没有解释,而是反问道:“择之,你可知晓何为儒者?”

    作为孙复的学生,祖无择想也不想的便回答:“先生说过,儒者,长世御俗,宣教化之大本也!”

    孙复点头道:“没错,儒者就是要教化天下的,曾经的儒学多重经典,规矩,又以礼法为纲常,认为只要遵从礼法,遵从儒家经典,那便是教化天下,但这些天为师在河西却发现并非如此。”

    “先生以为儒学应该作甚?”

    “作甚?嘿,问的好,老夫也想知晓,但在凉州大学中,老夫看到了叶安的题字,也看到了他对儒学的解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好大的口气!”

    孙复感觉到祖无择的手僵硬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随即笑道:“是啊!老夫也是这种感觉,好大的口气,但他叶安确实有底气,一个即将成圣的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底气十足的,至少比官家还有底气!”

    “先……先生!”

    祖无择没想到孙复居然有这种变化,甚至拿叶安与官家做对比,这若是放在原先必然是大逆不道的,但他现在却能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祖无择清楚自己的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学问的追求远大于他在官场上的求官希进之心!

    “先生认为“治天下,经国家大中之道,焕然而备。”难道这河西的格物之学便是如此?”

    孙复摆了摆手:“不是,格物虽是兴世之学,可远不及如此,还需一个能引导格物之学的儒学之论,儒学之道。”

    祖无择将孙复的头发束好,并且插上青玉发冠,冠者,礼之始也。

    “先生是要去说服叶安?”

    孙复点了点头:“看来还是你了解为师,既然格物之学,河西儒学发展如此,那就应该融入我大宋,成为国朝儒学的一部分,不光要为河西百姓立命,也要为我大宋百姓,天下百姓立命啊!”

    祖无择大喜,他一直劝先生出马,亲自拜访叶安,为的就是让他说服叶安归为大宋的管辖。

    让河西之地成为大宋的一部分,而不是渐行渐远,最终走向不可收拾的自立。

第三百八十八章草原的“朋友”

    孙复没有去侯府,而是去了大政府,那才是整个河西最高的府衙,也是叶安正式接待孙复的地方。

    只不过今天不巧,一大早叶安便接待了来自草原的铁勒人,并且还不止一个,而是每个部族的代表。

    叶安以草原上的礼节接待了他们,巨大的篝火堆在大政府的后院生起,四周是一只只小篝火以及一头头烤全羊,就在上面缓缓转动,肉香迷人。

    来自各部族的头人各有心思,他们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因为整体的利益所聚集在这里。

    尤其是乞颜部的头人孛端察儿更是第一个响应河西号召的,在所有的部族中,乞颜部也是最强大的部族。

    羊图腾也是他向各部发出,最后各部歃血才来到河西,否则叶安轻易也不会相信他们。

    看着这些头人们局促的模样,叶安举起酒杯起身道:“无论诸位今日因何而来,对我河西来说来者皆是客,无需拘束,就把这里当做自家的汗帐一样,敬长生天!”

    叶安说完便用无名指蘸酒向天空抛洒三下,这是草原民族的礼节,敬天,敬地,敬祖宗。

    瞧见叶安居然用草原礼节来敬酒,一众头人自然附和,对于长期被契丹人欺压的他们来说,已经很久没有外人这般礼遇他们了。

    叶安并没有多说什么,就算孛端察儿刻意看向自己,也依旧没有先表态,长期在草原上生活的他实在不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这是生活环境所导致的。

    这些部族的头人或是长老并不富裕,从他们的穿着上就可见一二。

    叶安通过乞颜部的孛端察儿把他们召集起来,但河西与这些人之间的接触早在新疆府与其的贸易中就展开了。

    如果因为他们的穿着,谈吐或是模样就小看他们的智慧,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塔塔尔部头人秃秃黑里最先起身,孔武有力的身躯完全符合汉家王朝对虎背熊腰的定义,可能起身有些猛,面前的桌子都跟着晃动,但同样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秃秃黑里感谢叶侯,是您在我们遭遇大风雪时提供了粮食和药材,挽救了我的部族与子女,河西是我们永远的朋友!秃秃黑里敬您!”

    叶安儒雅的抬手回敬道:“我的朋友,你不必如此,我们比邻而居,塔塔尔部有着丰美的水草,广袤的草原,你们的羊群如同天上的云朵,但在饥饿面前你们却能遵从祖先的规矩,并没有大肆屠杀牛羊,这才是值得敬佩的所在!”

    叶安的话让秃秃黑里骄傲无比,这个冬天虽然有大风雪,但他的部族的确并未屠杀牛羊和马匹并撑了过来,这对草原民族来说是最大的骄傲。

    被叶安这番夸赞后,秃秃黑里的脸立刻黑的发红,拍着胸脯说道:“河西的朋友如果有需要,我塔塔尔部的牛羊甚至战马都可以与你们分享!”

    “不,我们并不是贪得无厌的契丹人!”叶安摇头拒绝,虽然他知道这只是秃秃黑里的场面话,但他依旧拒绝。

    环顾四周,看向所有的草原头人,叶安起身离开自己的作为,在篝火前用手叉子切下一块羊肉放入口中,微微闭眼享受鲜美的味道继而道:“其实你们并不贫穷,无数的牛羊和战马是宝贵的财富,但你们却一直无法壮大自己的部族,从你们祖先手中接过多大的部族,至今仍然没有多少变化,也就是在人口上多了些,在牛羊上多了些而已!”

    叶安的话说到了所有部族的痛点上,一时间这些部族头人们皆在窃窃私语。

    边上的孛端察儿最先开口道:“叶侯可否为我等解惑?”

    叶安向众人抚胸施礼道:“乐意之至,我的朋友!”

    “归其原因其实很简单,你们是游牧民族,以游牧而生,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有着强壮的体魄,与猛兽,风雪,干旱作战,但你们缺少农耕的土地,所有的积攒不过是牛羊马匹而已,所以抗风险的能力很差,牛羊马匹不似粮食,他们每天需要进食,有生老病死,一旦遇到天灾它们便会大量的死亡,而你们所能做的只有将其宰杀,风干,而这时候它们的灾难也就成了你们的灾难……”

    这话让在场的头人沉默起来,的确,每当部族遭遇天灾时,自己部族的牛羊马匹成群成群的死去,他们不得已挥刀宰杀,心中的痛楚没有人能理解。

    “现在!”

    叶安忽然提高声音,面相各部头人大声道:“我河西将称为你们最好的伙伴,帮助你们抵御这种风险!你们所缺少的,便是我河西给予的!你们的牛羊将会变成你们的财富,变成你们身上驱寒过冬的棉衣,变成你们所急需的药材,铁器,变成一粒粒的粮食,为你们提供温饱!”

    “什么?!”

    一众头人面面相觑,继而惊讶的看向叶安,他们没想到叶安居然愿意与他们通商,并为他们提供最需要的物资。

    这些头人也不蠢,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草原上,最缺什么当然一清二楚,但就像兔子不会送给鹰隼吃一样,天下哪来这种好事!

    秃秃黑里挑了下眉毛,看向叶安道:“河西的朋友,一味的索取并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长生天都会看不下去的,你需要我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随着他的话,头人们再次把目光集中到叶安的身上,谁知他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你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交换就好!我们河西需要大量的羊毛,需要牛羊肉,需要战马!你们只需要将自己多余的这些东西与我河西商队进行贸易,就能换到你们所需的东西,这是利于双方的合作,并且我河西还会派遣先生去往你们的部族,教你们的孩子读书,识字,与我汉家一样将自己的文明记载下来,将你们辉煌的成就传承下去,当然,更重要的是将你们的智慧延续给一代又一代的草原娇子!”

    乞颜部的孛端察儿搓着手道:“叶侯,您之前说我们草原上也能种粮食的……”

    秃秃黑里猛地转头看向叶安,孛端察儿的话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这些游牧部族不是不知道粮食的重要,可就是因为草原上无法种植粮食所以才会依靠放牧为生。

    如果有了粮食积累,那么草原上的部族在面对天灾和人祸时将会有极大的对抗能力。

    不光秃秃黑里这样想,所有的头人也都这么想,他们太渴望有一种能在草原上种植的粮食了,有了粮食再配上肉食,他们对牛羊的消耗会大大减少!

    在众多希翼的目光中,叶安缓缓点头:“有,虽然稻、黍、稷、麦、菽这些五谷不能在草原上种植,但我河西发现青塘的青稞米耐寒、耐旱,且不需长期浇灌,可以在水源较为丰富的地方种植……”

    “青稞?!”随着叶安的话,在场的所有头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三百八十九章恩威并施

    此次前来河西的草原部族大多是一些强大的部族,小部族不是没有,但他们的体量在塔塔尔,乞颜,克烈、篾儿乞、梅里急这五部面前就不够看的。

    于是这些小部族很快便依附临近的强大部族首领,与他们合作来与叶安商谈。

    如此草原上的局势一下便明朗起来,叶安敏锐的发现,其实草原上的话事人一共就这个部落。

    而其中塔塔尔部与乞颜部之间的关系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好,当然,各部之间也有自己的龃龉。

    叶安心知肚明却从不会点破,而是作为一个主事人来调节各部之间的矛盾。

    在篝火宴会结束后,叶安便正式邀请这五大部落的头人参加“河西会谈”。

    就算有矛盾,秃秃黑里与孛端察儿也暂时放下,并与另外三部的头人克烈部的孛只儿斤,篾儿乞部的忽尔八达,以及梅里急部也里吉斤组成了一个短暂联盟。

    在草原上无论他们如何厮杀,仇视,但在面对外人时必须团结起来,否则他们很容易被各个击溃,这便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也是游牧民族天生的抱团方法。

    辽朝不止一次的想要利用他们之间的仇恨来挑拨战争,但结果都不太理想也正是这个原因。

    不过这样的草原也永远是分散的,因为只要没有外力干涉,他们就会永远的处于纷争之中,互相掠夺厮杀。

    粗大的蜡烛在厅堂中被点燃,灯火通明之下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叶安冲着门的方向坐下后便抬手请道:“诸位请坐,之所以用圆桌就是为了表达公平,没有上首下首的区别,你们每一位都是我河西重要的客人!”

    对于这样的安排,五人非常满意,草原上的男儿自尊心都很强,没有谁愿意屈居人下。

    圆桌会议开始,鉴于他们的对汉字的认知,并没有发放会议章程给他们,但汉话的交流却不成问题。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关于自己部族的谈判,同样也是草原与河西之间的一场歃盟。

    “草原诸部皆有牛羊,在于我河西贸易的时候就必然会出现竞争,而竞争也必然会导致你们内部出现不公与分歧,这次会盟的意义便在于此!”

    叶安最先开口,把最大的矛盾说出来,以此表达诚意,也是在表明立场,河西不会使用辽朝那种挑拨离间的手段,而是真的在考虑各方利益。

    孛端察儿最先开口:“叶侯果然深思熟虑,不知叶侯有何定计?”

    叶安笑了笑,继而看向其他头人道:“所以你们与河西的交易必须在新疆府进行,我知道诸位距离新疆府由远有近,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易,同时距离近的部族不得阻拦,或是妨碍距离远的部族通商贸易,否则我河西会拒绝你们的货物,这也是此次歃盟的意义所在!”

    一众头人互相看了看,最先开口的是秃秃黑里,塔塔尔部距离河西最近:“我塔塔尔部绝不会阻拦草原兄弟的贸易!”

    “你的话能相信吗?前年你还派人劫掠了粘八葛部的石兰泰!”

    “胡说!石兰泰是塔塔尔部的叛徒,他在离开时带走了塔塔尔的牛羊战马和女人孩子,我去拿回属于塔塔尔的东西有什么错?”

    “你不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是屠杀了石兰泰的五百帐,就连老幼妇孺都没有放过!”

    “孛尔只斤,你也不必在这里装腔作势,你袭击达密里部的事以为旁人不知?!”

    众人还在争论,叶安却在看孛尔只斤,这个名字他很熟悉,一代天骄就是姓氏就是孛尔只斤。

    但草原上有个习惯,杀了强大的敌人后会将他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姓氏,以为这样便能获得敌人的力量。

    在各部族争论其间,只有乞颜部的孛端察儿在观察叶安,很快他便发现,事实上叶安对这种争论根本不在意,于是他便决定并不参与其中,就算被人攻讦也不开口。

    孛端察儿的沉默让更多人沉默下来,随即看向了仔细看文书的叶安,如此一来会场便真的安静了,并且是一种诡异的安静。

    叶安将会议章程拢了起来在桌上磕了磕道:“诸位都是我河西邀请而来的朋友,如果你们之间有龃龉,还请卖我叶安一个面子,避免争斗才能走向和平,你们来我这里所求的也是部族的强大而已,你们最大的矛盾不是部族与部族之间的,而是来自契丹人。”

    “契丹人一直压制着我们草原诸部,这是毋庸置疑,也正因如此,我们才会来到河西寻找朋友!在朋友家里互相指责,争斗可不是马背上的勇士该做的事!”孛端察儿低沉的开口。

    秃秃黑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向叶安道:“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叶侯之所以需要与我等贸易通商,为的是借我等之手对抗辽朝吧?”

    话虽然是对叶安说的,但他的眼睛却扫向了孛端察儿。

    叶安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塔塔尔部的消息如此灵通……”

    “这是自然!契丹人在黑水附近集结了不下五千人的骑兵,并且还在陆续集结,越过黑水河再向西,很快便能抵达河西的新疆府,除了河西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值得契丹人如此用兵,既然你需要我们,那就应该拿出诚意来!”

    这是在向叶安索要好处,或者说是他在用契丹人向叶安施压,希望从河西获得更多的利益。

    不过在此之前叶安就已经了解他的为人,孛端察儿曾在往来的书信中明确告诉过他,塔塔尔部向来是一个强盛的部族,在草原上他们以好动刀子而著称,天性中充满了仇恨、愤怒和嫉妒。

    叶安缓缓起身,将双手撑在桌上眼睛死死的盯着秃秃黑里道:“你知道吗?现在帮助我河西就是在帮助你们自己,如果有人觉得这是一次敲诈河西的机会,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他不可能。

    从今往后你的部族不会得到来自河西的任何帮助,包括粮食,铁器,棉毛衣,茶叶,瓷器等等。

    相反,如果有部族愿意站在河西这边对你这种卑鄙的敲诈者动手,那河西愿意与给予他一切帮助!

    我相信,你塔塔尔部再强大,也不可能是其他诸部联合起来的对手!你说是吗?你现在最好向长生天祈祷我的失败。

    因为如果我河西撑过这一关,那我必定会率领大军重演汉唐旧事,彻底将你和你的部族从草原上抹去,如果你觉得自己比匈奴人或者突厥人更强大,完全可以试一试!”

    叶安的话说的是如此决绝,以至于对面秃秃黑里脖后的汗毛都跟着炸起,这种感觉他非常清楚,是死亡迫近的感觉!

    在瞧见孛端察儿的手已经搭在弯刀上后,秃秃黑里的瞳孔便飞快的缩成针孔,显然乞颜部与河西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借用这个机会除掉自己,再联合其他部族瓜分塔塔尔部,那迎接塔塔尔部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于是秃秃黑里立刻开口道:“不,叶侯您误会了,塔塔尔绝不会向自己的朋友挥刀,也不会自不量力的挑战河西的权威!”

    在说这些话完后,他明显看到了孛端察儿脸上失望之情一闪而过!

    天才

第三百九十章草原,谁的草原?!

    草原民族之间的内部争斗永远都存在,因为他们的历史和习惯就是这样,父亲与叔伯争权夺利,姻亲、表亲之间更是如此,就算是父子也常常因为女色,金钱和权利而反目成仇。

    这就是文明所造就的习惯,唯有不断的趋于权利才能让他们的部族不断的在竞争中得以延续。

    如此带来的好处便是草原民族能征善战,坏处也很明显,很难出现一个统一的政权,可一旦出现必然伴随着强烈的征服欲望。

    就如同庞大的元朝一样,不断的征服,不断的内斗,最终在历史的车轮下轰然倒塌。

    只有了解那段历史的叶安知道,草原上最大的威胁不是塔塔尔部,相反而是一直默不作声却第一个与河西交好的乞颜部。

    这个部族将会出现那个让整个世界皆为之恐惧的男人。

    不过叶安并不担心,当热武器出现,当河西的工业不断发展,骑兵的作用将会极大被削弱,最重要的是当汉家稳扎稳打时,游牧民族并没有机会窥伺中原。

    所以现在叶安在加快自己的动作,女真人还未崛起,草原上的蒙古人也未曾崛起,他要在这二者崛起之前掌握真正的权利,至少要想办法拿下党项!

    至于对大宋动手还不是时候,这个巨人需要被自己所打倒,而河西能做的就是加快他衰落的进程。

    通过昨天与草原部族的交涉,双方之间最终达成一点,那就是互相信任一次,没错,就是字面上的一次!

    塔塔尔部,乞颜部,克烈部、篾儿乞部、梅里急部这五大部族率领自己的“小弟”为河西争取抵挡一次契丹人的入侵。

    如果河西不能为他们提供所需的物资,那他们会立刻再次倒向契丹人,并亲自到河西的新疆府去“取”!

    叶安不明白这种首鼠两端的建议怎么怎么会出自他们这些草原部族之口?

    后来才想明白,这些人从他们口口相传的历史中对汉家文明有着一股天生的不信任,想想也是,他们的祖先就被汉家王朝坑过无数次。

    因此对河西这个依旧属于汉家的政权充满了提防之心。

    表面上叶安当然装作理解,只不过在内心深处同样有着自己的盘算,他们可从来没有拿这些草原部族当朋友。

    在他这里只有两种人,敌人,同胞!要么成为自己的敌人,最终被消灭,要么成为华夏民族的一部分,成为自己的同胞与敌人一同作战。

    不过,草原永远都不会是铁板一块,尤其是最先与河西接触的乞颜部,作为部族的头人,孛端察儿有着自己独到的眼光。

    所以他再次选择面见叶安,只不过这一次的地点却选在了叶安的云中郡侯府,或者现在被改造,改名为“白虎圣府”的所在。

    这名字端是威武霸气,原本裴承文还想让人挂上“天圣”的牌匾,可因为“天圣”乃是赵祯用过的年号,不吉利,于是这才作罢。

    白虎代表了西方,与河西对应,同时白虎还代表了威武和军队,与叶安的身份更为贴合,至于“圣”这个字嘛……自然是因为现在的叶安已经被打造成了河西的圣人。

    舆论宣传的需要,秦慕慕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老公变成了圣人,为此叶安报复性的与她一周没有同房,用他的话说“圣人嘛!自然要远女色……”

    结果便是他便被方林月从房间中给赶了出去,叶安这才发现,在秦慕慕的带领下,自家后院已经成了铁板一块,现在已经能做到一致对“外”的程度了。

    所以这几天他的火气有些大,连脖后都起了个大红疙瘩,一边用薄荷叶敷着一边看向孛端察儿道:“出现这种情况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相信很快草原上的部族就会倒向河西,因为你我都知道,契丹人是贪得无厌的,他们对草原的统治已经太久,久到开始把你们当做奴隶了!”

    孛端察儿微微点头:“您还是那么的睿智!只是……”

    “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合作而非统治,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河西不可能把手伸到草原,我们的目标也从来都不是草原,因为我们是汉人,汉人天生就对土地与耕种有着执念!”

    叶安瞧见了孛端察儿的担忧,微微一笑的将要自己的“真话”说出,他的话其实也是千百年来汉家王朝一贯的宗旨。

    最后的疑虑被消除,孛端察儿大笑道:“孛端察儿不会怀疑自己的朋友!”

    叶安笑道:“乞颜部世代居住在斡难河,那里的草场算得上是草原上最好的所在,契丹人窥伺已久,并且开始蚕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孛端察儿的脸上充满了愤怒,看向叶安坚定道:“只要能赶走契丹人,我乞颜部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叶安微微摇头:“你不能光靠我河西,毕竟河西距离乞颜部太远,鞭长莫及,你要学会利用其它部族的力量,比如塔塔尔部,克烈部,梅里急部……”

    “秃秃黑里就是个没有远见的小人,他总是顺从契丹人的要求,却通过劫掠小部族把损失转嫁出去!这种人就不该出现在草原上!”

    叶安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孛端察儿道:“这是他的策略,作为部族的首领,你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他是不是小人暂且不论,但他的做法确实让塔塔尔部成为草原上的强大部族之一。”

    叶安稍稍顿了一下,他瞧见了孛端察儿脸上的不屑,随即道:“人都是自私的,当这种自私涉及到整个部族或民族时,那就是最为伟大的存在,你信不信,秃秃黑里在塔塔尔部中的声望如日中天?”

    孛端察儿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因为叶安说的是事实,但他很奇怪的看向叶安道:“你是怎么做到相隔强力却对草原知之甚详的?”

    叶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因为我会举一反三的分析,因为我河西有着独特的格物之学,因为我需要了解草原!”

    这些话对于孛端察儿来说太过复杂,于是他便露出狗看星星的表情,也让叶安醒悟过来,是时候展现河西的好处了。

    “从明天开始,你的人就可以秘密前往新疆府提货了,记住,这是我河西对乞颜部的无偿援助,但同样也是你乞颜部向我河西表达诚意的机会,我需要你作为草原上的话事人,拉拢其他四大部族联合起来帮助我河西抵挡契丹人的侵袭!”

    孛端察儿看向叶安抚胸施礼道:“叶侯放心,对于朋友我乞颜部向来是倾尽全力的帮助!”

    “好!”

    孛端察儿很快便离开了,只不过在他离开后塔塔尔部、克烈部、篾儿乞部、梅里急部的头人依次前来……

    天才

第三百九十一章道,器之辩

    孙复拜见叶安的时候刚好瞧见了身穿裘皮的孛尔只斤从大政府离开,敏锐的他对身边的秦钊道:“那是何人?为何老夫见了像是草原上的丁零人?”

    丁零代指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只不过草原上的血脉关系非常复杂,克烈部与汪古部皆算是铁勒人的后代,但塔塔尔部与乞颜部却并不同属。

    秦钊就像没看见一样,抬了下眼皮便笑着伸手对孙复以及祖无择道:“草原上的商贾而已,两位先生还是快些,叶侯已经设宴多时了!”

    草原上的商贾怎么可能出现在河西的“大政府”,想想都知道这是秦钊在敷衍。

    不过孙复并不打算深究,毕竟是在河西的一亩三分地上,人家不想告诉自己也是没有办法,伸手将衣领整理一番,长袖收拾好后,这才道:“嗯,不好让叶侯久候,这便去。”

    三人穿过大政府的后庭,很快便到了宴厅,这是叶安专门设宴款待人的地方,别说是草原上的部族头人,便是一些来自东京城的豪商巨贾也能来此饮宴。

    以叶安现如今的地位极少高规格的宴请旁人,但对于孙复这位真正的大儒他却是极尽礼遇,这不光是叶安对他身份的尊重,更是对这位大儒品行,气度的尊重。

    这几日他收到关于孙复最多的消息便是他为人处事的细节,尤其是在凉州大学中,从未把不同的学问作为敌对来看待,总是能抱着一颗海纳百川的心态去了解,甚至是学习不同于儒学的知识。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居然愿意参与到讨论之中,与那些学生,甚至是先生进行讨论,讨论儒学的不足,儒学的优点,格物的不足,格物的优点。

    他所宣扬的不是反对格物,不是驳斥其他学问,而是想要博采众长,想要取长补短,对于这样的先生叶安又如何能不敬?

    厅堂被布置成席地而坐的对饮模样,三张几案上甚至用了最好的酒具“兔毫盏”。

    脱鞋后只穿着袜子踩在温暖的木质地板上,地龙的热量让整个厅堂都充满了暖意,孙复微微闭眼,他总能从河西发现与众不同的地方。

    已经等待多时的叶安起身上前,躬身施礼道:“久闻孙先生大名,今日有幸一见,还请先生上座!”

    祖无择一时惊呆,而孙复也被叶安这般恭谦的行为所吓到,躬身施礼道:“叶侯过誉了,孙某何德何能竟让叶侯这般大礼相待!”

    叶安笑了笑道:“我河西最重知识,对大儒的尊重就是对知识的尊重,叶安自然不敢怠慢,先生请!”

    对于叶安的回答孙复非常满意,伸手一礼:“请!”不过他并未选择上座,而是选了宾坐,这便是儒家的礼。

    随着三人分宾落座,侍者也将酒菜奉上,只不过有很多是祖无择与孙复从未见过的菜色,叶安不厌其烦的对二人解释。

    什么干锅羊肉,五香牛肉,葱烧大肠等等吃的孙复汗水淋漓,满脸通红。

    尤其是葱烧大肠,孙复吃的毫无排斥,甚至是频频动筷消灭的干净,酒水也是没少喝,三十多度的白酒喝了一壶,如此才算是酒足饭饱。

    期间叶安并无多少话说,多半是请孙复与祖无择用菜,倒是祖无择几度开口被他所打断,美其名曰:“先品菜色,后谈旁事!”

    最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吃的心满意足,此时的叶安才缓缓开口道:“先生在我凉州城看了近十日,也逛了十日,不知先生有何感触?”

    孙复看了一眼叶安,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皱眉道:“河西不同中原,处处皆是新鲜之事,新鲜之物,就说那两脚车、三轮车之物,着实让老夫大开眼界啊!”

    叶安摇头苦笑道:“先生不必遮掩,有何不满大可直言。”

    听闻此言,孙复这才正色,长袖相交双手相叠的看向叶安,继而一礼道:“还请叶侯教我,“道”“器”之辨!”

    边上的祖无择同样行礼,这段时间先生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道、器”之事,他一开始不理解,后来才发现先生这个问题抓住了河西的关键所在。

    叶安同样被孙复的才学所震住,“道”乃是本源之道,是形而上的东西,类似于指导思想,而“器”乃有形之物,是“道”的体现,这“道器之辩”就相当于精神与物质之间关系解释。

    深深的看了孙复一眼,叶安举起手中的茶盏啜饮一口,这才还礼道:“先生以为我河西重器而轻道?”

    孙复摇了摇头:“河西以格物为上,格物便是儒学中的追寻器的所在,用格物的器来解儒学的道,这便是河西的做法吗?”

    一句话,只用了这一句话孙复便将叶安多年的举措解释的清楚。

    叶安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先生大才!叶安甘拜下风,道器之辩当请先生教我,而非我教先生!”

    孙复哈哈一笑道:“叶侯此言差矣,老夫在这凉州城以被世人教了数次,此次前来只是问叶侯,为何要以器证道?!”

    “因为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啊!”叶安想也不想的回答,继而道:“大道无形,虚无缥缈,于形之上,位在昊天下,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时间,有精力去追求的,先生一生求道,这般年岁是否窥得门径?”

    孙复乃是正人君子,自然实事求是的摇头道:“未曾!能窥得大道门径者,皆以成圣,孙复不才……”

    边上的祖无择微微皱眉:“难道叶侯以窥大道门径?也成了圣人一般?!”

    见他影射自己变成河西“圣人”一事,叶安心中不免有了些火气,继而笑道:“道,虚无缥缈,可先贤早有教了我们窥得“大道”的办法,格物!”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先贤,圣哲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以前没有多少人知晓格物,而后我带来了格物,并且开始发展和推广,格物的本质是什么?是“变”,是“革”,万事万物都在改变,若人不跟着变,就会被淘汰,“革”就是变革,《易经》六十四卦的第四十九卦便是“革”,泽火革顺天应人!”

    叶安说的有理有据,孙复不禁微微点头,继而道:“老夫粗通《周易》泽火革,火旺水干;水大火熄。二者相生亦相克,必现变革之势……叶侯所言精辟!”

    其实这不是叶安研究出来的,他对《周易》实在算不上精通,但架不住河西人才多,学者多!

    其实这就是个陷阱,叶安在得到“答案”后,以答案作为题目,河西的学者自然而然的就能给出最合理的解释,并且在不断完善,如此一来又有几人能把他驳倒?

    天才

第三百九十二章自立的前奏

    这场非正式饮宴一下便让叶安对孙复与祖无择有了认知,孙复是真正的学者,他渴求的是知识的彼岸,求的是大道。

    而祖无择显然并非如此,他是带着一定政治任务来的,比如驳斥河西的“圣人出”之事。

    所以在一个学者,一个政客之间,叶安当然是对学者礼遇有嘉,对待政客,没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在凉州城已经算是客气了。

    祖无择私下与那些来自东京城的酸儒有多少联系,这一点叶安最清楚,甚至比孙复更清楚,但同样叶安并不会因为他带有政治目的就动杀心,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忠君爱国,也是在为天下太平谋事。

    于是叶安便看向祖无择道:“本侯知晓你为何而来,所谓“黄河清”乃是确有其事,湟州湟水自绥远关开始清澈数百里,这是无数人见到的事实。

    也恰巧在流至兰州进入西夏境内再次变得浑浊这也是事实,河西上下为此祥瑞而振奋,本侯觉得是好事,有好事之人将圣人之名归结到本侯头上,因是凝聚河西上下人心,本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所以才有了白虎圣府!

    你想要驳斥此说就不要想着引经据典,而是要让河西百姓看到本侯的种种行径不配为这“圣人”之名!”

    叶安儒雅的气度让孙复不得不佩服,他的话说的有理有据,若是站在河西的角度来说甚至一点问题都没有。

    黄河清是事实,至于圣人出不出那就全看河西这么做了,老天都已经给了契机,河西用不用还真是人家自己说的算。

    这么多天下来,孙复发现“河西自立”已是势在必行,甚至连他自己内心深处都觉得河西应该自立,国朝对河西的煎迫实在太多了些,以至民怨四起,而河西又是民意最甚的地方。

    连官府都在提倡官员乃是公仆的说法,这是在把河西往自立的路上推,可怜自己的这位学生还未醒悟,依旧认为只是“黄河清,圣人出”的言论出现才会导致河西可能自立。

    此时的祖无择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他当然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原来自始至终国朝的那些大儒们都没有办法改变河西既定的事实。

    “今日听闻叶侯的器道之辩,老夫茅塞顿开,只是不知河西之学是否能将“道”放在心中?”孙复颇为感慨的开口道。

    叶安听闻却是哈哈大笑:“你这老倌,有时候同你说话就是那么累!我便直说了,我河西的道是什么?说实话我也不知晓……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只知道万事万物是不断变化的,追求一成不变的“道”必然是愚蠢的,就像刻舟求剑,唯有根据世界的变化而不断的改变,才能真正的向“道”靠近。

    所以我河西的道便是不断变化的“道”,格物在不断的更新,不断的发展,不断的去靠近“道”。”

    边上的祖无择已经听不懂叶安说的是什么了,但孙复却在短暂的惊诧后陷入沉思。

    饮宴其实早已结束,双方最后谈论的也只是看似更高层次,实际上毫无意义的问题。

    叶安对孙复还是相当敬重,他甚至向其发出邀请:“孙先生可否能为我河西的格物之学总结出“大道”来?叶某真心诚意的请先生留下,留在凉州大学任教。”

    孙复也在纠结,他觉得凉州大学无论是在学术环境,还是文人的求知氛围,亦或是知识的种类都是东京城不可比拟,但毕竟是大宋的臣子,就算心中羡慕,但他还是果断的拒绝了叶安的建议。

    “人子,人臣,不敢背离!”

    既然留不住,叶安也不强求,而是起身举杯道:“如此叶某只能请二位快些离开凉州府了!最后一杯酒,诸二位文道昌隆!”

    孙复与祖无择惊讶的对视一眼,且不说叶安身为河西无冕之王的气度,就算是寻常的待客之道也不该赶人走啊!

    不过孙复依旧察觉出了一丝异样,起身还礼后便拉着祖无择的胳膊离开,祖无择还想再言语什么,却被他死死的拽住离开。

    待出了大政府的门口,孙复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毫无变化的门庭,这才盯着祖无择道:“速速回去收拾细软,咱们即刻上路!”

    祖无择没想到自家先生会突然变得如此仓皇,一时呆滞道:“先生何故如此匆忙?”

    孙复盯着大政府的牌匾看了许久才道:“此时不走,老夫怕再也走不掉,叶安的话说的已经足够清楚了,恐怕西北自立已成定局,而自立的手段是什么?”

    祖无择惊疑不定道:“便如李元昊一般行党项旧事?!他……他叶安怎么敢?!”

    “有何不敢?!”

    已经上了马车的孙复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学生道:“都这般地步了,你还看不清?!当年的党项能有如今河西之万一?

    别忘了,去岁他叶安还率军灭了一国!虽黑汗非是万乘之国,可手下的骑兵却也毫不输党项的虎狼之兵!这般的强国却能被他叶安半年而破,其威略多类此呼?!”

    祖无择一时骇然,而孙复接下来的话却是更让他心惊胆战:“眼下河西看似因“黄河清”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你可曾从这市面上看到半点动荡?

    所有一切不过是国朝儒者前来辩驳引起的争论而已,可越是这般平静,河西便越有可能发难!”

    孙复并没有见微知著的能力,但他却是擅长思考揣摩之人,尤其是对在凉州城这么多天,他看到了太多团结一致的标语和百姓们同仇敌忾的信心。

    这才是河西最可怕的东西,有这样的民心叶安就已经成功一半了,再加上河西兵锋正盛,孙复实在想不出此时叶安不自立还会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他便带着祖无择果断离开凉州城,一路向东往兰州而去,对于他和祖无择来说兰州乃是大宋防御最强的所在,兵马良多,城池高大,守备齐全。

    只不过他们的选择与河西的选择恰恰相同,叶安之所以选择对兰州用兵,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兰州相较于大宋西北的州府要更难攻克。

    如果河西能以最快的速度攻克兰州,那其他州府自然也不在话下,攻克兰州的速度越快,对其他州府的震慑便越大,对大宋朝廷上下的恫吓便越足。

    看着孙复师徒二人仓皇离开的模样,叶安站在大政府门口一时长叹:“没想到终有一天我也会行李元昊之事!”

    边上的裴承文嘿嘿一笑:“河西与党项不同,一个是外族背叛,一个却是反抗暴政,咱们是汉人,自然能喊出“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的话来。”

    叶安深深的看了一眼裴承文:“你想要让我做李密?”

    “不,我想让河西再开唐人之盛世!”

    “那得打赢这场这场才行!”

    “河西必胜!”

第三百九十三章剑指兰州

    “河西必胜!”

    这是刘涣在率兵出城前于城门上喊出的唯一一句话,在此之后一支钢铁洪流便开始向兰州进发。

    之所以是钢铁洪流,不光是因为有战马,更是有着大量的战车,得益于河西的水泥产业发达,从湟州到兰州境内有着一条宽阔的水泥路。

    这条路便利了往来的商贾,游人,但同样也便利了迅捷军的行军,箱车现在已经彻底融入到了河西的战争体系中,成为配合步兵必不可少的存在。

    尤其是在交通便利的情况下,箱车更是一种便利的运输工具,就比如迅捷军的箱车,在车厢两面加装了铁皮木板,在不增加太多重量的情况下,达到最大程度的防御。

    至于这些铁板可以打开露出射击的圆孔,相较于弓箭,弩箭而言,火枪对射击孔的大小并没有多少要求,这中微不足道的改变却大大的方便了迅捷军的射击。

    迅捷军不光是刘涣与范子渊看好的军队,就连叶安都看好他们,清一色的良家子,从组建开始便按照叶安设想建设的新军,有着完善的指挥体系和作战训练。

    虽说没有上过战场,可这正是练兵的好机会,只有真正的经历过战争,才能在血与火之中锻炼出他们的战斗意志和信心。

    没有人是天生的战士,就算草原上民族在马背上长大,面对战争依旧会恐惧,所以思想教育上迅捷军也是强度最大的,这体现在平常的训练中。

    箱车内的士兵们并不恐惧,但紧张的心情还是有的,随着车轮滚滚向前,士兵们握着火枪的手也是愈发的用力。

    骑兵,斥候在前,一路为大军开道,并且清理掉所有可能暴露行踪不确定因素,迅捷军有自己的骑兵,虽比不上狄青的铁骑营,但也都是长期经过训练的,还有一部分老兵参杂在其中。

    刘涣率军出征,范子渊则负责监军与后勤,湟州的所有政务缺少他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州衙的官员完全能做到正常办公。

    只不过此时的湟州一切以战争为主,最先满足出征大军所需,所有的资源和人力物力财力都在向迅捷军倾斜。

    谁也不会想到年节之前河西会用兵兰州,原本叶安与参谋司的计划是在开春之后对兰州发动袭击,但前段时间参谋司从各方消息得到的结果以及突然性这两点上的分析后觉得,提前发动进攻对河西最有利。

    河西过年节,大宋同样也过年节,在年节前半个月发动进攻,等消息传到大宋正好赶上年节,也是朝廷效率最低的时候。

    出于多方面的考量,最终叶安采纳了参谋司的意见,将时间定在了腊月十八,在此之前一切照旧,哪怕是腊月十七那天也有大量的商贾往来于湟州与兰州之间,造成太平无事的假象。

    所以这一路上刘涣看到了无数震惊的面孔,往来的商贾皆被骑兵驱赶向湟州,湟州与兰州边界更是设立了无数岗哨只许进不许出。

    三天,短短三天时间迅捷军的前军就已经抵达兰州的西关堡,沿途未曾遭遇任何抵抗。

    刘涣当年便是西关堡的都指挥使,此时重回故地感慨颇多,但依旧下令射书信进入其中,并派人带着信物前往劝降守军。

    一个指挥原有五百人,但西关堡只有三百多宋军,在面对迅捷军的前军三千人后果断选择投降,这其中刘涣的书信以及承诺还是其次,主要是他们对河西兵甲的恐惧。

    这么多年来,河西与兰州一直相安无事,但河西各军的威名却使兰州上下畏之如虎。

    兰州与河西交流也是最多的,在往来商贾的描述中,河西的军队就是战无不胜的存在,昨天听闻党项人被阵斩了多少人,今天听闻安西都护府镇压了多少叛逆,等等这些无不是对兰州守军的心理震慑。

    没费一枪一弹拿下西关堡,这样轻松的战况让刘涣不禁微微皱眉,待看到来人皆是曾经的部下后便不由得感叹:“国朝费边事久矣!”

    相较于河西全年紧绷的边防状态,兰州简直懈怠的不像话,或者说大宋从来就没想过河西会主动进攻兰州。

    前军已经占领了西关堡,刘涣立刻让人将西关堡作为前哨,并征调西关堡附近民壮加强防御,对于迅捷军的到来,当地百姓的抵触情绪并不大。

    这主要得益于河西这么多年来的宣传,这些宣传中有些能看得见,有些却是春风化雨,在大宋百姓的认知中,河西就是富足美好的象征。

    三天两头听闻有谁家举家搬迁去了河西,继而又在那里过活的不错的传闻,一个对百姓如此善待之地又怎么可能有多坏呢?!

    这是大宋百姓普遍的想法,就算是没有亲眼所见他们也愿意相信河西就是一片世外桃源。

    至于往来的商贾就更不用说了,谁若是敢说自己在河西没挣到钱,那必然是撒谎的,河西有那么多的货物,只要买了便有凉州快驿给送到临近州府,这样的买卖几乎就是不亏的。

    何况只要是河西的货物,在大宋就没有不畅销的,现在甚至有人再说缺的就是本钱,只要有本钱,就算是头驴去河西进货回来都能发财!

    在如此舆论环境之下,百姓对河西的好感早已不是官府朝堂所想象的那样。

    况且刘涣征调劳工第一点便是派人说出清楚工钱怎么结,并且还有赏赐,若缩短工期,每缩短一天都有额外的赏钱,就看你能不能挣得到!

    天爷爷还有这般的好事?!西关堡附近的村民青壮几乎都来了,有些甚至还是拖家带口的来,为何?就是为了早些做完工期,早些拿了赏钱回家!

    没错,就是回家,西关堡的河西驻军甚至都不会扣留百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雇佣而非强征!

    什么时候天杀的贼配军居然能这般好了?此时兰州的百姓才知道,原来河西的兵卒清一色的都是良家子,没有一个贼配军!

    他们在河西还有另一个名字“子弟兵”,是河西的子弟所组成的军队!

    西关堡附近的壮劳力被吸引到这里,他们不光能加固城防,更能避免其中有人向兰州通风报信,大家都是一个宗族的,绝大部分人都在西关堡赚钱,谁还敢坏了大家的好事,再说一旦战事起,刀剑无眼,难免死伤……

第三百九十四章兰州城内外

    当迅捷军的前军已经抵达兰州城外二十里时,城内的守军这才收到消息,不过为时已晚。

    守将南培兴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整齐大军头皮发麻,虽说城中还有近万的镇戎军驻守,可他深知河西兵甲的厉害,尤其是在火器上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南培兴并不是兰州的守将,事实上他才刚刚调任兰州都钤辖不过一月有余,原本他乃镇戎军经略使司中的参将,后被曹仪调任至兰州出任钤辖一职,若是本职那就该是“都钤辖”。

    这两年曹仪不断向兰州增兵,如今兰州城中的镇戎军兵卒已达八千七百余人,这么多的兵卒在城中本就被知州官刘兆明所厌,屡次上疏弹劾曹仪擅自屯兵兰州之事,却都被朝廷所忽视,现在河西用兵兰州,刘兆明这厮终是慌了手脚。

    “疯了!疯了!叶安他疯了!”

    “怎么就敢用兵兰州?!”

    “怎生就敢围我兰州城?!”

    看着在签押房中如拉磨驴一般转圈的刘兆明,南培兴不禁冷笑道:“有何不敢?这些年我帅司不止一次让你征调丁壮补充赵怀军,你倒好,非但不听曹帅之言,还上疏弹劾,可知曹帅早就提防河西了!”

    “不说这些,眼下又该如何是好?!”作为文官,刘兆明是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战争的,迅捷军以在城外十里安营扎寨。

    为了防守,兰州城外的树木早已被砍伐殆尽,这是南培兴一到兰州便最先做的事。

    事实上此时的南培兴已经后悔了,宋军擅长防守,但这并不意味着河西大军不擅长攻城,恰恰相反虽说迅捷军也算是宋军,但他们却擅长火器,更擅攻城略地!

    黑汗的战报不光河西有,大宋同样也有,并且曹帅早早就安插人手在河西,皇城司的人不可信,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和经略使司密探的消息简直是天壤之别。

    南培兴是个明白人,所以他在第一时间调动城中所有能调动的力量来加强城防,甚至为了加固城门而把门用沙石堵死。

    刘兆明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就算是要防守也不必把兰州城变成一座进出不得的死城吧?

    最重要的是这一举动便是将兰州城中的退路也给堵死了!

    刘兆明是个传统文官,让他御武可以但却不能被卷入战争之中,大战来临前的萧杀已经让他恐惧的喘不上气,无数的兵卒被南培兴给派上了城墙,硕大的木质顶棚被架起,就像是一条长龙俯卧在城墙之上。

    现在的南培兴只能用一切能用的手段和经验来防守兰州城,但刘涣这边却并不着急。

    他希望的是围点打援,从一开始叶安制定的计划也是如此,以火炮破城不是最佳结果,尤其是打烂的兰州城损失更大,因为河西要的是完整的兰州城,而不是民不聊生,残垣断壁之地,否则他早动手了!

    而此时的孙复与祖无择刚刚赶至会州,在路上他们二人便发现了迅捷军的动向,幸亏孙复颇有谋略并未听从祖无择的建议进入兰州,否则他们现在也成了瓮中之鳖。

    此时的刘涣再派人射箭入城已经没有了回应,无论刘兆明还是南培兴都不可能出城投降。

    至于城内倒是乱了一些,不少当地的昭化军将士本就是兰州人,他们有些人想并不想与河西作战,因为家中亲族或在河西经商或是已经迁徙过去了。

    骚乱在军营中发生,此时的刘兆明虽说是个文臣,却下令强力镇压身为本州兵马的昭化军,用的还是镇戎军。

    于是双方之间便结下仇怨,不过南培兴却也觉得无关紧要,眼看着刘涣率领迅捷军在城外安营扎寨,他便知道这一仗兴许打不起来,至少迅捷军并未立刻攻城。

    南培兴并不知叶安的顾虑,现在的他还以为这说不定是叶安的一次恫吓,以围困兰州城来威胁国朝。

    而另一边,孙复与祖无择却在路上遇到率兵支援的曹仪,按理说他是不可能知晓兰州被围的,但路上却遇到了来自西关堡的快马哨探,本应去往兰州通报迅捷军动向,但却一路被迅捷军的斥候追杀,根本就没有机会前往兰州城,索性便一路向东抵达了会州。

    孙复的前来使曹仪大喜过望,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河西的情况,当然还有叶安真实的态度。

    孙复作为国朝大儒,叶安没有理由不会见,从他口中一定能得知叶安心中的想法,这便是孙复的观人之术,否则官家为何要下旨让他千里迢迢前往凉州府?!

    待把师徒二人请至军帐,曹仪却被孙复和祖无择二人的憔悴模样吓了一跳,稍稍打问才知晓这二人从河西死里逃生的经过。

    只不过曹仪却面带微笑道:“先生能出现在本官的帐下,便说明他叶安对二位并无杀心。”

    祖无择苦笑道:“将军此言差矣,若非我与先生走的快,怕是已经身死异乡了!”

    虽说他的话便是在攻讦叶安的人品,可曹仪心中不舒服,自己与他毕竟是多年好友,随即剑眉微皱:“若他叶安真不想放你走,嘿嘿……你也见不得我!”

    “将军何出此言?!”

    “无他,唯尔活命矣!”

    祖无择还想辩驳却被孙复给截住:“将军,眼下兰州城被围,将军计将安出?”

    曹仪微微摇头道:“叶安派兵围攻兰州,有隐晦曲折之意,我谅他叶安也不敢轻易攻城!先生自凉州城而来,不知先生对叶安之见几何?”

    孙复皱眉思索了半天,随即道:“此人非是那城府深渊之辈,但以格物之学与其谋略之术可见,其谋断常常独辟蹊径,如羚羊挂角不可琢磨,此次用兵兰州,因多为震慑之意,只不过震慑的不单单是国朝,更是党项与辽啊!”

    曹仪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再看向孙复便愈发恭敬道:“先生之言字字珠玑,曹仪受教!眼下迅捷军对兰州城围而不攻,是否还有退路?”

    孙复微微摇头:“我在凉州大学中听到过一个言论,“战乃政之延续”,其意为,若政治上达不到目的,那就用战争去争取,若战争无法达到目的,那就只能用政治去博弈。”

    “如此说来,他叶安必会对国朝用兵,围城也非是恫吓之举,而是大战在即?”曹仪脸色大变。

    孙复微微点头:“此人乃言必信,行必果之人,若他真的用兵国朝,恐不会虚张声势,善罢甘休,将军还需快些进军前往兰州以解兰州之围啊!”

    曹仪正色道:“先生所言极是,此去东京山高路远,本将派人护送二位回京,二位保重!”

    这正是孙复与祖无择求之不得的,两人道谢后便启程向西而去,孙复不敢在会州耽搁,因为在河西时他见识过那里的兵锋。

第三百九十五章纠结的范子渊

    战争并不是一下就爆发的,从双方有了战略意图到集结军队,再到后勤补给等等多方面的准备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只不过河西已经在数次大战的洗礼下有了一套更为科学和完善的战争体系。

    一旦战争来临,这套系统就会发挥他的作用,从仓储到运输,从后方到前线,所有的流程都有一套完整的规矩,每个人都是各司其职,运转起来也是迅捷无比。

    但不是每个国家与地区都有这样完备的后勤,所以战争的周期一般会被拉的很长,像河西这样说用兵就用兵的,在这世界上几乎找不出来第二个。

    迅捷军的前军抵达了兰州城,中军及后军便能在短短三天内全部就位并且包围兰州城,这速度就连曹仪也不相信。

    可来自镇戎军的急报就是这么写的,镇戎军中的斥候也都是曹仪这些年调教出来压箱底的战力。

    范子渊从马背上艰难的翻身下来,这一路他除了出恭外就几乎没下过马背,就连吃饭喝水都是在马上将就。

    可这一趟他必须亲自押送,和他一起的还有西北火器司以及凉州快驿的高官,他们的出现也意味着此次后勤的重要。

    而这也是刘涣这么多天一直等待而未攻城的主要原因。

    在看到那些巨大的箱车后,刘涣总算能松了一口气,拉着范子渊与火器司的何司正以及凉州快驿的护卫官陈开运便进入主帐之中。

    “可算是等来诸位,迅捷军已围城一周有余,若再不攻城军心便要动荡了!”

    范子渊哈哈一笑:“你是等我们还是等这一批火炮啊!六十门火炮,这可是咱们河西有史以来最大的手笔,为了运输这批火炮,从凉州府到湟州不无尽心竭力,箱车还是其次,就咱们赶来的功夫,后面的路还在铺着,这一战不光是要打出咱们河西的气势,更是要为后勤补给保驾护航!咱们打到哪里,公路就要修到那里!”

    何司正可没有寒暄的意思,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交给了刘涣道:“还请将军速速清点火炮并在这签押单上用印,我这边上了火漆也好快马送回火器司。”

    边上的陈开运也是如此,拿出了属于凉州快驿的清单交给了刘涣。

    刘涣不禁苦笑道:“你们这些人啊!老夫话还没说完,便急急的让老夫签字画押,知晓了,这便清点,待清点完后便立刻用印,不敢耽误公事!”

    如此何司正与陈云开这才满意,多余的客套不是不能有,只不过六十门大小不一,功能齐全的火炮少一门都是大罪,他们负担不起,唯有刘涣用印画押后才算是正式交接完毕。

    在此之前就算火炮已经运至军中,只要没有签字画押,他们就得负担干系。

    所以在刘涣亲自带人清点火炮的时候便瞧见,火器司与凉州快驿的护卫官正与迅捷军的兵卒对峙……

    “全体都有,迅速归队!谁让你们围在这里的?老子都还没清点,这东西便不是咱们迅捷军的,若是丢失你们担待的起吗?滚!~”

    瞧见自家主将过来,迅捷军将士便立刻归队离开了,将军来了这些好东西便一定是自家的了,迅捷军上下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火炮。

    不光有长长的火炮,还有口径巨大擅长攻城的臼炮,有了这东西,就算兰州城的城墙再坚固又能如何?能比得上黑汗的八刺沙衮城?!

    在清单上签字画押后,陈开运便第一时间率人离开,他们是凉州快驿的护卫官,只有在这种特殊的军事物资上他们才会出动。

    眼下已经将物资运到,他们也会在交接完毕后立刻离开。

    倒是火器司的匠人们在何司正的率领下进入中军,他们不光要负责火炮的维护,发射,甚至连火炮阵地的构筑都需要亲自指挥。

    迅捷军中是没有火炮的,主要是因为他们成军太晚了些,能把火枪训练好已经是一项了不得的事。

    不过这一次火器司的匠人还要负责在战场上培训迅捷军的炮兵。

    在战中学,这是刘涣非常满意的所在,于是对于火器司上下便愈发客气,以至于何司正不得不提出要求,让他与范子渊不必对火器司的匠人与迅捷军兵卒进行区别对待。

    只不过唯一让刘涣的郁闷的是范子渊的态度,这货太过瞻前顾后,眼下攻城在即,他也不断的过来劝说自己要慎重……

    “老范,咱们搭班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是什么情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你自己说等到啥时候?!”

    “可一旦攻城,砲石无眼,兰州城中多少无辜百姓会被殃及池鱼?!镇戎军死伤多少本官无所谓,但无辜百姓又该如何?!”

    “照你这么说,这仗便没法打了!你不过是在纠结百姓的死伤,但问题是无论如何寻常百姓的死伤都是难以避免的,你在这里瞻前顾后,不如看看咱们湟州百姓,这一战一旦获胜,咱们湟州百姓的苦日子便也到头了!我知晓你为何如此,可你也该想想我迅捷军上下盼着这一战多久了!”

    “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晓?!”

    范子渊同样也是声嘶力竭,但很快又颓然坐下:“这一战便是与国朝彻底撕破脸,又是要在丹青史书上留下一笔,我是唯恐叶侯与河西留下骂名。”

    “哼,在你身上某家算是见识到了文人的优柔寡断!来人!”

    “在!”

    “传令下去,明日辰时三刻开炮攻城!”

    “喏!”

    刘涣按住座椅上即将跳起的范子渊冷笑道:“你在这里妇人之仁,某家却不能再优柔寡断了,大军出征,打的就是这股子气势,管他对面是什么人?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指挥,你可以怀疑叶侯,但我和迅捷军的将士不能怀疑!否则这军队便不堪一战!”

    眼瞧着范子渊欲言又止,刘涣不禁冷哼道:“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你也别想着成大事!从老夫举家迁至湟州那天起,老夫便知晓从今往后便要跟着河西,河西就是咱们的家!就要跟着河西走到底……”

    范子渊发现刘涣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随即怒道:“在河西这么多年,我还能背叛河西不成?莫不是你觉得我还能回去?”

    “那可说不好,你太原范氏家大业大,根深蒂固……”

    “你?!”

    范子渊大怒而去,刘涣却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诶!此时还敢对国朝抱有幻想,岂不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第三百九十六章火炮覆盖下的兰州城

    战争的走向不是人所能控制的,事实上河西对兰州用兵乃是最佳的选择,叶安那句“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可不是说说而已。

    六十门火炮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摧枯拉朽,意味着山崩地裂。

    这就是南培兴与刘兆明最真实的感受,当巨大的臼炮弹丸如同陨石坠地一般砸在城墙上的时候,整个兰州城都为之颤抖。

    大地在颤抖,房舍在抖动,无数的灰尘瓦砾从天而降。

    一块巨大的石弹带着凄厉的呼啸从天空砸下,在与城墙接触的一瞬间便将躲闪不及的镇戎军兵卒给碾为肉泥,继而崩裂出无数的碎片,将城墙连同上面的守军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这就是砲石的威力,当迅捷军的军阵中传来一声声闷雷时,刚刚还在城墙上巡防的南培兴在短暂的发愣后便立刻拖着刘兆明躲到了城墙下,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城墙上便迎来了强大的炮击。

    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顿时让刚在城墙上拾起信心的刘兆明崩溃。

    闻到一股子骚臭的味道,南培兴没有功夫管边上吓尿的刘兆明,而是拉过一个兵卒大吼:“让所有人撤下城墙!”

    在不断的炮击下,人声已经毫无作用,无数的石块从天而降,这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对抗的。

    就算寻常士兵也知道此时的城头不安全,一个劲的往城墙边上的登城踏步用去,那唯一能上下城墙的通道此时却变成人人争抢的“生门”。

    原本被加高,加厚的敌楼在第一轮轰击后便成了残垣断壁,那里驻扎了为数不多使用景祐火枪的禁军,这些人几乎是镇戎军中的精锐,但现在却死伤惨重。

    敌楼位于城墙高处,乃是视野开阔的要害所在,用火枪兵驻守可以说是万全之策,只不过对于了解镇戎军的刘涣而言,打的就是城墙上的敌楼。

    从叶安将要高质量火药带到大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了未来战场上的形态。

    河西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停滞的便是对火器的研究和更新换代,热武器的出现和普及可以最大程度上的改变战争的模样,这也是唯一可以让河西弯道超车,后来居上的利器。

    乱石穿空不是诗句中的场景,而是在兰州城真实上演的末日景象。

    六十门火炮中有一半是臼炮,这东西讲究的便是一个简单粗暴,不需要对炮身的材质有多少的要求,口径也是尽可能的在火药投射范围内的大。

    臼炮的炮膛分为前膛和药室两部分,并且不光可以发射石弹,还能发射开花炸弹,威力惊人。

    炮身采用了河西最成熟的铜铁合金技术,整体如同一个口巨大的“仰钟”安置在特制的箱车上。

    用时箱车地步可以从车架上分离,只需要拉走车驾,臼炮以及其基座就能留在原地,再在其基座上安置上车轮以减少发射后的后坐力基本上就能部署完毕。

    火器司的匠人在第一轮射击后便开始指导那些刘涣从迅捷军中精挑细选的炮兵进行实操。

    距离已经调整好,臼炮的射程并不远,只有二里地左右,但这已经超出了弓弩的射程范围,就连大宋最引以为傲的八牛弩才能看看射到这个距离。

    但这里已经算得上是迅捷军的前沿阵地,所有的防御设施诸如绊马索,铁蒺藜,陷马坑,甚至连炮兵坑都已齐备。

    刘涣与范子渊相信,只要兰州城的守军敢进攻迅捷军的炮兵阵地,那必将迎来最猛烈的打击,在火炮四周足有三个火枪营一个的兵力配置。

    三三制在操演中就已经初见成效,迅捷军的兵卒又是训练有素,现在装备了火器之后,战力更是一路飙涨。

    谁都知道攻城不易,迅捷军上下都在等着兰州城的守军出城一战。

    刘涣看着不断发出炮击声的前线,再看兰州城千疮百孔的城墙,现在的他非常满意,只要火炮需要的弹药足够,他便不打算停下。

    三十门臼炮分为两轮发射,目标不是兰州城中的房舍而是高大的城墙,如果火炮过热那就分为三轮发射,反正迅捷军现在是以逸待劳。

    攻城的时间还未确定,但他已经向全军下达,一旦兰州城的城墙倒塌破损出一个缺口,那就是全军出击的时刻。

    所以现在迅捷军上下都在等着兰州城城墙的倒下……

    范子渊已经习惯了炮响,当他发现所有的臼炮都是带着弧度砸向兰州城的城墙,并没有几颗弹丸落入城中后,便对这种暴力的攻城方式不再提出任何异议。

    毕竟是河西的兵卒,毕竟是湟州的子弟,他也不愿看到这些年轻的士兵战死沙场。

    火炮的轰击还在持续,只不过其中夹杂了石弹以及开花弹,这就对兰州城的守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兵卒,民壮不光要冒着砲石将修补城墙的砖石木料运到城墙边上,还要随时小心从天而降的开花弹。

    在南培兴看来那东西就是一个极大的火药弹,硕大的铁球带着呼啸而来,落地不是砸出一个大坑,而是发生爆炸。

    火捻子被安置在了铁球的外侧沟槽中,一旦烧尽便会发生剧烈的爆炸,甚至水泊不灭。

    这样的炮击方式甚至比巨大的石弹轰击城墙更让人心生恐惧,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花弹就会落在你的边上,城墙附近就没有安全的。

    不过也就是河西家底厚,否则以臼炮的准头有三分之一的开花弹都是落在了城墙外炸开。

    没办法,迅捷军也有自己的顾虑,不能杀伤太多城中百姓,火器司的匠人们认为从炮击开始到现在,能从城边撤走的百姓都已经撤走了,就算有几颗弹丸超出了城墙范围落入城中,那与计算过的距离也出入不大,并不会造成兰州城百姓的伤亡。

    刘涣与范子渊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把所有火炮都派上,不光臼炮,就连长管火炮都用上了。

    就在迅捷军全力轰击时,兰州城中的刘兆明却在瑟瑟发抖,因为这几度被加固的城墙已经出现裂缝,有些地方甚至摇摇欲坠!

    兰州城是夯土城墙外裹砖石的结构,所以当外面的砖石被轰击的差不多,里面的夯土就已经被砖石一次次的震动开始松散。

    在入夜后,迅捷军的火炮阵地终于平息下来,南培兴带人也进行了加固,可惜这种加固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

    就在第二天凌晨,天光刚亮红日东升,阳光照射在兰州城上时,火炮的轰鸣又如期而至,并且这一次在火炮的间隙,迅捷军派出劝降使者开始对兰州城喊话劝降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逃走的知州

    劝降是任何一场战争中必备的手段,不光能瓦解敌人的战斗意志,同样也会让敌人内部出现分歧。

    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生死的,甚至绝大多数人都无法直面死亡,只要有一线生机,总是会想方设法的苟全性命。

    当然,劝降更是在给兰州城中的军民一个台阶下,面对这两日迅捷军的炮击,城中的军民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他们最担心的便是作为最后依仗的城墙在不断的轰击中分崩离析。

    一旦城墙没有了,以河西兵甲的骁勇善战,此战还不知会有多么的残酷,至少作为紧靠河西的昭化军上下对河西的战力知之甚详,畏之如虎。

    眼前这支军队虽不是闻名西北的西烈军或是怀远军,但作为边境老兵,只瞧见城外颇有章法的军帐便知晓这支军队的战力如何。

    何况河西的军队向来是纪律严明,只这一条便胜过自家军队不知多少,就算是曹将军的镇戎军又如何?

    号称镇戎军精锐的“景佑奇兵”还不是被人从敌楼中给抬了下来?

    瞧瞧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就知道其中大多数是凶多吉少,就这还没来得及发一枪一弹,镇戎军兵马钤辖南培兴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眼下城外单骑劝降,拿着一个漏斗状的器物居然能喊出极大的劝降声,但镇戎军上下却不敢射杀此人。

    谁都知道,若是杀了这劝降的兵卒,那迎接他们的必然是有一顿猛烈的炮石。

    也只有在这劝降兵卒出现时,兰州城的城墙才能在猛烈的炮击下得以留存,而无论昭化军还是镇戎军都在利用这个时间构建防御的掩体。

    城边上的房舍不知被拆了多少,砖石,木头,甚至是沙土都被拉了出来修建堡垒,他们发现那些开花弹对城墙的伤害并不大,只要能躲在小小的暗堡之后,便能避免被碎片杀伤。

    南培兴打算死战到底,但此时的刘兆明却已经开始胆怯退缩,因为在他看来兰州城根本就受不住,瞧城外迅捷军的架势根本不打算用兵卒的人命来攻城,而是打算用火炮直接将城墙给轰塌。

    一旦失去城墙的保护,那接下来便是真正的肉搏战,就城中为数不多的昭化军和镇戎军,哪里是有了火器加持的迅捷军对手?!

    不过刘兆明也清楚自己不能投降,一旦投降那还不如战死沙场,既要保命又不能给人拿住话柄,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跑。

    文官本就不是武将,没有必要战死沙场,当初韩琦身为安抚使就算葬送了大宋数万兵马也并没有被治罪,甚至回朝后还出任中书高官。

    所以此时刘兆明觉得自己逃离兰州城乃是理所应当的事,更是为了文人体面以免城破被辱。

    当然,离开的时候也要打着求援的旗号,绝不能变成舍弃百姓与兵卒而走的模样,好在有南培兴在。

    一想到他,刘兆明心中便是极度不屑,一个贼配军居然也敢命令起自己,当初兰州城被围自己没了主意才对他言听计从,现如今兰州城摇摇欲坠,这贼配军居然还敢指使自己辅助防务,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这人就是个武将而已,死战不退到也说得过去,也正好给自己做一面挡风的墙!

    兰州城并不是所有城门都被封死,东城门就是一条活路“生门”,这里乃是昭化军布防,当初在封门时便留下一条走脱的生路。

    对于逃离兰州城刘兆明毫无心理负担,这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逃离之前他便带着信得过的昭化军乔装打扮,并与东门附近的昭化军守军密谋逃离,这与早已无再战之心的昭化军一拍即合。

    如果没有刘兆明在,这些兵卒就算再恐惧也不敢逃离兰州城,大宋的军法规定凡不战而逃者,斩!

    但有了刘兆明这面大旗就不同了,他们的逃离就成了名正言顺的护送,当然人数不可能很多,只有一部分刘兆明挑选的心腹以及东门守军而已。

    入夜,迅捷军的炮火并没有停歇,只不过间隔的时间非常长,这便是疲敌之计,而在这隔三差五的炮火之下,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刘兆明带着部属骑马至东门下,上面的守军如约打开城门,而封堵城门的砖石木块已经被清理出一条路来,刘兆明看着洞开的城门和狭窄的通道也未多想,立刻便带人冲了出去。

    只不过在他离开时却发现原本约好的东门守军并未跟上,而是缓缓的关上了城门……

    不等他疑惑,城门上便有一人大喊:“刘知州这便走了?那末将祝你一路好走!”

    南培兴的话音刚刚落下,城墙上便是敲锣打鼓,并伴随着一阵喊杀声,这么一闹不要紧,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迅捷军的伏兵!

    这些天他们埋伏在兰州城的东门外许久,看着大军围三缺一等的就是从东门逃走的逃兵,等了这么些天他们都觉得不会有收获了,没想到军功就这么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三个连的士兵以品字形杀了过来,在瞧见火把移动到埋伏圈时便同时开枪。

    一时间,伴随着炒豆般的炸裂声,兰州城外的黑夜里发出无数痛苦哀嚎,举着火把赶路的骑兵简直是迅捷军的活靶子。

    火枪齐射之下又有几人能逃过密集的弹幕?

    一些幸运的骑兵以为冲破了包围,可实际上地上还有大量的陷阱,迅捷军一边追击一边开火,还有百骑从侧面包抄,很快便将这一股逃兵给屠戮殆尽。

    马背上的刘兆明胳膊上中了一枪,腿上中了一枪,好在他在重甲内多套了一件甲衣,否则要害必然中枪,不过他的战马已经流血而死,一只脚还被压在了马下无法起身。

    此时的他也顾不得自己的文官威仪,大声对打扫战场的迅捷军叫喊:“我乃兰州知州刘兆明,速速救治,尔等主将必有重赏!”

    没想到能活捉兰州知州,迅捷军将士不敢怠慢,抬着担架便将他送到了迅捷军的中军大阵中交由刘涣。

    刘涣看着眼前满脸血泪的刘兆明一时感慨,当初自己在西关堡驻守,不是没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模样,现在却如同丧家之犬,脸上那股属于文官的傲慢已经消失,继而是为了苟活的谄媚。

    越是瞧见这笑容刘涣便越不舒服,对边上的警卫吩咐了一句:“送去治伤,交由范知州发落吧!”说完便不多看这位“故人”一眼便离开了。

    那种无视的眼神让放下身份的刘兆明心中大怒,就算是被吓的半死,可他身上那股子文官习惯却依旧存在。

    只不过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刘兆明虽然愤怒却不敢有半点发作,依旧是躺在担架上笑着对刘涣叉手一礼。

    到了在范子渊的军帐中,刘兆明却出乎意料的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只不过范子渊看向他更多的像是在看一样珍贵的器物。

第三百九十九章包围

    南培兴已经开始杀人了,不是杀的城外敌军,而是在杀兰州城的逃卒。

    谁都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杀自己人,除非这些逃卒已经威胁到兰州城的防御,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断的出现逃卒,军中不断的在少人,一开始还是昭化军,但现在已经扩大到镇戎军中!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现象,他可以允许百姓悄然逃走,甚至推着鸡公车拖家带口的从东门离开视而不见,但他不允许军心出现动摇。

    一开始放任那些昭化军离开是因为不想引起动荡,南培兴认为军中男儿还是有些骨气的,离开的都是软蛋,就算逃出去也活不长。

    真以为兵籍是那么好脱的?

    在册军卒一旦离开军队就什么也不是,没有身引就只能落草为寇,甚至是变为山民,永远不敢进入城镇之中,只能依靠大山过着靠天吃饭的生活!

    至于百姓的离开,无非是离开兰州城而已,绝不会离开兰州,这里是他们的根系所在,若是敢去河西,不用朝廷动手,自家亲族就能先把他们打死,先人的坟头还能不要了?!

    现在不同了,城中的兵卒开始成伙成伙的离开,一伙十人乃军队之基,每个人的背后还跟随着他们的家眷,这就是宋军的特点。

    而他们敢于这般大规模的离开必然是已经找好了出路,出路在哪?

    自然不可能是山野之地,而是河西啊!这些逃兵拖家带口的离开所投奔的就是城外的迅捷军!

    这一点就算南培兴再傻也能想得到,何况他是跟随曹仪多年的老兵。

    若是再不杀人立威,恐怕镇戎军也会开始成伙的离开,真到了那个时候这兰州城也不用守了!

    人是杀了,枭首挂在了城墙上,但这还不能让他放心,以至于开始在军中加派巡逻以防出现更多的逃卒。

    看着对面安静的迅捷军驻地,南培兴不知他们会在何时发动进攻,昨夜城墙上的哨探已经发现迅捷军开始派人来城下挖坑了,这必然是在放置河西引以为傲的炸药,打算炸毁更长的城墙。

    南培兴也在第一时间派人阻截,虽说击退了迅捷军,但战果却并不理想,拿着火把的镇戎军再次成为人家的活靶子,城下闪烁起无数的火光,镇戎军的将士便成片的倒下,就算身穿步人甲也难以抵挡几轮齐射。

    而黑暗之中唯有铜哨声此起彼伏,对于熄灭火把的镇戎军来说也难射箭击杀,只能依靠对方大致的声音射出箭矢。

    这些迅捷军兵如其名,迅捷如风,令行禁止,在铜哨声响起的那一刻便以最快的速度撤出战场,就这样还是有几处炸药被点燃,闷雷一般的爆炸声又震塌了几段城墙。

    就这样南培兴白天还不敢派人去修补,只要有人在城墙缺口处移动,迅捷军必会炮击阻止,而兰州城根本就没有能够得着人家的东西。

    看着千疮百孔的城墙,他便觉得这一战再打下去很快他连城墙都受不住,唯有在城中构建防守之处,以逸待劳的等迅捷军攻入城中。

    事实上攻守双方都知道,真正残酷的不是攻城而是巷战,迅捷军尽最大可能的避免炮击到平民已经是最好的表态。

    否则整个兰州城都经不住他们的轰击,死伤的兵卒也远不止眼下这数百人。

    砲石之威看似毁天灭地,可实际上对人的杀伤是有限的,它最大的能力便是用在攻城以及对人的心理震慑上。

    乱石穿空的恐惧已经让兰州城的守军不敢向前,就算死的人不是很多,但这几百人的性命已经足以震慑住城中的数万守军。

    南培兴是为数不多看透这件事的人,但他同样也无法驱使已经被吓坏的兵卒,故而兰州城的缺口只能越来越大……

    当迅捷军彻底炸毁西面的城墙时,这座规模不下的边州坚城就只有三面还存在城墙可以防守了。

    此时的南培兴也不浪费人力去驻守那些城墙,而是开始在西面重点屯兵。

    他相信,迅捷军再蠢也不会从有城墙的一面发动进攻,这不光毫无意义,也是在浪费时间。

    眼下的刘涣同样也明白这个道理,叶侯在发兵前便特意交代,尽最大可能的避免兰州城百姓的伤亡,如此正面突击乃是唯一的选择。

    等了这么多日,曹仪的援军也不见踪影,而斥候来报发现镇戎军出现在兰州城东侧十里魏家镇。

    看来是打算待大军攻城时杀出,打自己个措手不及,刘涣笑了笑便在范子渊不解的目光中下令攻城。

    “明知援军以到,为何执意攻城?”

    范子渊大为不满,但刘涣却笑道:“攻城?嗯算是吧!但我更多的却是想引蛇出洞,咱们等曹仪多久了?这厮现如今才来必是瞧见兰州城不保,知晓我等攻城还不来援?”

    “若其按兵不动呢?”

    “哈,若其按兵不动,老夫便拿了这兰州城,待我等攻下这坚城,攻守立时转变,何况他曹仪乃径源原路安抚使,辖管五州三军又兼西北防务,若任由兰州城陷,不用咱们河西动手,这厮必被朝中的弹劾给削官夺爵,还势必连累曹家,他敢吗?”

    范子渊惊诧的看向刘涣道:“你这老倌啥时候连朝中之事都如此了解,我本打算对你详说,却被你捷足先登!”

    刘涣哈哈大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以为我到凉州军校干嘛去了?那有一科曰“政治军事”,讲的便是如何利用朝堂上的种种攻其军心,揣摩将心!”

    范子渊撇了撇嘴,但很快便笑道:“知晓了,你是打算以攻城引诱曹仪,已经设伏了吗?”

    刘涣猛地一拍胸口道:“若非万全,我又如何开口?以在东城外设下伏兵,只要他曹仪敢来,必会陷入死地!”

    看着刘涣自信满满的模样,范子渊忍不住道:“曹仪好歹出自将门,还是曹玮的侄儿,用兵之道颇为精通,恐非那么容易的上当啊!”

    刘涣却完全不赞同他的观点,反倒是认真道:“伏击不是在他来援的必经之路上,而是从他进入兰州起就已经开始的,可以说现在的他已经处于伏击圈之内,恐怕他还未曾察觉。”

    范子渊惊讶的看向刘涣:“已经完成包围了!怎生这么快?”

    刘涣指了指地图上的红色虚线道:“已经完成了,其实从一开始咱们军中的一万人就已经被我派往埋伏区,这一万人分成了三个加强团,各有骑兵斥候以保持半日的路程,只要曹仪率军来这兰州城,三个师便会加速进行彻底包围,以将其陷入绝地。”

    范子渊微微点头,看向舆图上的包围圈道:“在此期间就算曹仪发现斥候,也只是会觉得这是咱们中军的斥候而已,应不会生疑。”

    “嘭”的一拳砸在舆图上,刘涣冷笑道:“此战乃我迅捷军首战,若不能打出威名,岂不是愧对我等将士训练之苦?此战必胜!”

    范子渊也微微迷上眼睛,声音愈发坚定道:“此战必胜!”

第四百章城破,交战

    迅捷军以三三制成军,一军三师,一师三团,一团三营,一营三连。

    在指挥层级并不混编,尤其是对于编组作战更是如此,三个战斗单元之间的指挥也是最为迅捷快速的。

    在刘涣下令对兰州城开始进攻时,这场攻城战与大决战就已经开始了。

    刘涣并没有告诉范子渊全部战略部署,他不光要伏击曹仪,更是要夺下兰州城,他准备伏击,攻城同时进行!

    这么多天的驻扎已经使迅捷军拥有两万多人的兵员,以万人为一军,一处攻城,一处伏击,这是刘涣最终的谋划。

    攻城和伏击双方都能拖住对方,使其无法增援,这是在最大程度上的保证迅捷军以正面迎敌。

    一万多人的军队开始向兰州城推进,而炮兵阵地开始了震天动地的炮击,使得城中守军根本无法进行有效还击。

    在炮火掩护的同时,迅捷军的前军以在箱车下抵达曾经的西门遗址。

    这里早已变成残垣断壁,不,甚至用残垣断壁来形容都不贴切,完全就是一片废墟,有些地方甚至连城墙的影子都看不出。

    较为靠近城墙的房舍已经变成瓦砾之地,不少房屋上还有斗大的窟窿。

    迅捷军一班九到十二人,这不是定数,但投入到战斗中必定是以三人为一个战斗小组,一人进攻、一人支援、一人掩护。

    而且在战场上这种三人战斗小组很容易与其他班组配合,三个小组便能组成一个战斗单元,只不过此时变成了一个班进攻,一个班支援,一个班掩护。

    所以这些士兵和班组之间永远都是在进攻,支援,和掩护的过程中不断的转变,而战场上也是最为瞬息万变的地方。

    不同的班组需要负担起不同的责任,而想要操作好这一切,便只能由战场上的班长来决定。

    所以在战争开始后,迅捷军的最基层指挥官便不是各级长官,而是各班班长,副班长,他们要负责交流并进行必要的战斗调整。

    看似复杂的体系其实非常利于实际操作,因为班长只需要指挥附近的九名到十二名士兵,并且还有副班长负责协调。

    至于士兵则更为简单,只需听从班长与副班长一个人的指挥便好。

    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在基础战斗中几乎被磨灭,所有人都是军队的一份子,决不允许你有个人的判断或是行动。

    所以当迅捷军攻城的第一军接到战斗命令后,便果断的执行进攻任务,全军上下甚至包括刘涣所在的中军都在向前推进。

    迅捷军在某种意义上是一支完全由叶安设想所打造的军队,他们训练有素,战法独特,装备精良,所以在战场上只要一切照训练时的模样来就不会有失败的可能。

    每个迅捷军手中的火枪都是上膛待发状态,“葵未年式”火枪有着极高的精度,这也是保证迅捷军三三制的基础。

    只有个人战斗力达到一定程度,才能使用三三制这种符合轻步兵的战术。

    两军在兰州城的西城墙残骸下进行了交锋,宋军的火器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在面对迅捷军的进攻时,只能以盾牌和朴刀迎击,长枪在后刺击以图杀伤,弓弩齐射对迅捷军的伤害依旧存在,此时背着盾牌的士兵便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不过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箱车在之前已经展开厢壁作为盾牌抵挡镇戎军与昭化军的抛射,一路掩护迅捷军抵达西城。

    就算是对面射来的弓弩对迅捷军的杀伤也不是很大,并且很快就会因两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停下,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没有办法使用弓箭进行大规模的射击。

    不过镇戎军中的将士配合还是相当默契,包着铁皮的长盾被举起,以抵挡火枪的致命威胁,长枪手在后已把手中的长枪架在了长盾上,最后是捉刀手待命,随时准备出击近战。

    双方对局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事,只不过迅捷军更为灵活机动,指挥更为全面。

    各级军官所需负责的只有自己的部属和任务,至于其他事情一概不问。

    所以当两军相遇时,迅捷军面对镇戎军牢固的军阵时,各级班长第一时间喊出了简单粗暴的破阵之法:“爆破手,火药弹!”

    随着班长的话传达下来,各班的爆破手便从身上取下火药弹,点燃引信的同时开始数秒。

    双方实在太近了,这时候只能依靠快速爆炸才能对敌人进行有效杀伤,以免未爆炸的火药弹被敌人扔过来。

    再硬的龟壳也有被攻破的方法,火药弹无疑是对宋军军阵最有效的破阵手段。

    现在的镇戎军依旧保持传统的作战方式,既密集型军阵作战,这是大宋长期对抗辽朝和党项所形成的习惯。

    只有密集的军阵,如林的长枪,才能有效的对抗骑兵的冲击。

    在这种习惯下,即便是面对阵形相对松散的迅捷军,镇戎军的阵法依旧,于是乎便被火药弹给炸翻。

    镇戎军的兵卒不是不知道火药弹的厉害,当初他们也用过,可后来火药弹便消失在了大宋,再也没有被用于战场之上。

    其实原因并不难理解,火药弹对火药的需求太大了,对存储的要求也非常高,并且现在大宋的火药造价与河西相比成本简直天壤之别,大宋根本用不起。

    最关键的问题,火药弹这种威力惊人的武器怎么能被边军大规模掌握,这样做只会让赵宋天家寝食难安!

    但河西就不一样了,叶安并不担心河西的军队出现造反或是哗变的情况,因为这些军人本质上来说就是河西百姓的儿子,父亲与丈夫。

    军中从连级开始就已经配备了思政官,由他们负责对军中官兵的思想建设进行改造。

    可以说河西的军队从武器装备到思想建设水平,再到技战术和训练上都要领先与这个时代不知多少年。

    所以火药武器在河西的军队中属于制式武器,只要能造成最大程度的杀伤,减少自己的伤亡,什么手段不能用?!

    火药弹对密集的军阵杀伤惊人,许多挤在一起的镇戎军将士被数颗火药弹给直接炸的吐血。

    即便如此,南培兴依旧在指挥将士们保持军阵,原因很简单,只要军阵出现散乱的空隙,火枪便会射入军阵之中,轻松带走镇戎军将士的性命。

    就算有盾牌抵挡,依旧有流弹射入其中,待中枪的士兵感觉到了虚弱这才发现脚下以出现一滩血迹。

    许多人认为被火枪击中会非常的痛苦,可若是在战场上,在人高度紧张的时候,肾上腺素飙增的时候,就算中枪也只会觉得突然一麻,接着是潮水般的虚弱袭来,最后才是痛苦与死亡……

第四百零一章城破

    实战证明,成熟的热兵器与冷兵器之间的战斗是具有压倒性优势的。

    尤其是在迅捷军这种全新战法,全新的指挥体系,全新组织结构之下,这简直可以叫做屠杀。

    迅捷军总是能用强大的火力来压倒镇戎军的抵抗,总是能用巧妙的战术来摧毁宋军多年引以为傲的军阵。

    宋军奉行的战术和战法就是军阵稳固既是“无敌”,只要能保持军阵,那就算地动山摇也难以撼动一分。

    且无论战损有多么的严重,只要还能维持基本的阵形,大军就不会全面崩溃。

    这是一套大宋王朝总结多年,且有着相当不错战果的军事思想,当然也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强悍帝国通用的战法。

    只不过这一切都必须满足在一个前提之下,对方和你站在一个等级上。

    虽说游牧民族的骑兵与大宋的汉家步兵战法不同,但汉家这套战法就是为了对付骑兵而生的。

    但当这套战法同样用来对付迅捷军时,那便是捉襟见肘,难以招架。

    火器对传统军阵有着碾压性的优势,就算盾牌可以抵挡部份火药弹的冲击,但能抵挡住接连不断投射而来的火药弹?

    就算盾牌能够抵挡火枪,但能抵挡住几发?

    打到后期,迅捷军的投掷手甚至直接将火药弹扔在了镇戎军的阵前,强大的爆炸威力甚至能将镇戎军手中的盾牌给掀翻甚至是炸碎。

    只要失去盾牌的保护,火枪手便举枪射击,而镇戎军的兵卒则是如同麦子般的倒下,有且兵卒甚至将地上的尸体举起来抵挡火枪的射击。

    随着迅捷军的推进,很快双方就如潮水般的撞在一起,而此时的镇戎军已几无排矟,只能依靠士兵身上的甲胄进行抵挡。

    当面对黑洞洞的火枪时,有多少人能从容应对的?

    无知者才无畏!

    镇戎军上下都知道河西的火器厉害,眼看看迅捷军的士兵用火枪瞄准自己,哪有不惊恐慌乱的?

    而迅捷军这边也吹响了冲锋号,急促的号声被吹响,迅捷军上下几乎都在大叫一个词:“上刺刀!”

    “上刺刀!”

    “冲锋!”

    长长的三棱刺被装在了枪口上,几乎所有的迅捷军都在向前发起冲锋,队形也开始显著变化,变得更加紧凑,但三三制的模样并没有改变。

    三个人,六个人,九个人,互相之间都有配合。

    镇戎军后面的弓弩手无法进行抛射,而上了房屋之后便又会成为迅捷军的活靶子,迅捷军中总会有火枪手时刻注意高处,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战友在拼杀时,不会被暗处射来的箭矢所伤。

    迅捷军立功心切啊!

    这么多年的准备,这么多年的磨砺,让他们积攒了无数想要证明自己的欲望,他们在训练场上吃了多少苦,被人怀疑过多少次?

    这些不服气和不服输的劲头里一直在支撑着迅捷军。

    都是河西的子弟兵,绝不能落了湟州的名头,何况他们成军出战,这一战必须拿到军功,否则回家如何交代?!

    三个营的战力就让镇戎军胆寒,后面还有不断涌来的援军,三个营只不过是迅捷军一个团的战斗力而已。

    看着人数远少于自己,却战力彪悍的迅捷军,南培兴只觉得两腿发麻,口干舌燥,他只能投入中军更多的士兵前往助战。

    战场已经从城墙边打到了城头巷尾,不时出现的爆炸声让人提心吊胆,火枪的声音更是从来都没停歇过。

    双方都有死伤,只不过镇戎军的死伤要远比迅捷军多的多,但就算如此,迅捷军也被打急眼了。

    三团一营指挥杜海瞧见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倒在血泊之中,在临死之前居然微笑着点燃了身上的火药弹,随着嘭的一声爆炸响起,继而引爆了更多的火药弹,而原本的亲兵以变成了一堆碎肉,从天空中抛洒下,至于包围他的那些镇戎军,也同样变成了碎肉……

    此时杜海哪里还有顾及,冲着对面颇为顽固的军阵大叫道:“给老子上炸药!不管了,给老子上炸药!”

    炸药与火药不同,虽然都是火器,但炸药存在的目的为的是爆破建筑,而不是以碎片杀伤敌军。

    所以在攻城前的战术讨论阶段,迅捷军上下是不打算使用炸药的,一来毁伤效果不一定有火药弹好,而来避免对房舍,平民造成不必要的损害。

    可现在已经杀红了眼的杜海却管不了那么多,自己手下的士兵正在折损,无论折损多少,都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指挥,没有投掷机!”

    身旁的亲兵焦急的回答,而杜海看着炸药也不管这些,大喝一声:“掩护我!”

    在一营将士的掩护下,他一人抱着炸药包便往军阵前冲,待靠近前线立刻点燃引信,在四周将士惊骇的目光中快速转了两圈继而把手中的炸药包给投掷了出去。

    这一投力量奇大,炸药包在空中冒着烟火划了个完美的弧度落入对面的军阵之中,继而便是一阵雷鸣响起,地动山摇。

    河西的炸药包非常重,这不是黑火药而是黄色炸药,足有五十斤,其爆破威力也相当惊人。

    原本是用投石车进行投射的,没想到却被杜海扔进了敌方军阵中,这一击直接将镇戎军的军阵中干出一片空白,四分五裂的残肢断臂被炸的到处都是,极大的刺激了镇戎军士兵的心理防线,于是在各种惨叫与哀嚎声中,镇戎军的防线崩溃了……

    杜海带领一营将士乘此机会发动猛攻,很快便将镇戎军一侧的防线击穿,而那些崩溃的镇戎军兵卒已经开始推搡着溃逃。

    一时间一点破,一面破,杜海率领的一营影响到了整个镇戎军的防线,也使得迅捷军迅速突入。

    当南培兴发现自己无法约束住镇戎军的时候就便知道大势已去,此时的他才领教到迅捷军的厉害。

    刚刚还在中军的时候他便用观兵法粗略的算了下,迅捷军不到五千人便将近一万人多的守军击溃。

    诚然其中有一部分昭化军不堪一战,但镇戎军中却有不少的精锐,没想到还是被迅捷军轻松击溃。

    眼下城破,他作为守将已经尽力,总比那提前逃走又被送回的刘兆明要好。

    唯一让他不满的便是此时的刘兆明非但不跟自己撤走,居然还要拉着自己投降迅捷军!

    这人要愚蠢到何种地步才会做出这种事,且不说这两面三刀的行为就算迅捷军也不耻,单是他作为大宋的边州知州,家眷可是还在国朝,这种投降行为便是至一家老小与不顾啊!

    看都不看眼前的刘兆明,南培兴翻身上马便率领亲兵前往东城,那里城门通畅,是唯一能离开兰州城的所在,同时也能在那里收拢一部分逃兵。

    只不过在骑马路过刘兆明时,南培兴灵巧的伸手一探,手中的铁枪便不做痕迹的划过他的脖颈。

    一道鲜血飚出,却没有一个士兵惊诧,甚至是不屑的往他的身上啐一口浓痰。

    这种人死了活该,也不会有人知晓他是被南培兴杀死,唯一了可惜的是这怂货的丑行无法宣示天下,只能让他“战死”兰州城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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