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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四章于无声处听惊雷!

    赵拚在想清楚叶安给出的区别与答案后整个人便“破防”了。

    因为他也看明白了,大宋永远也成为不了河西,永远也走不出当下的困局,就算范仲淹的庆历新政成功了,他不会有多少的改变。

    特权阶级没有被消灭,人们心中的君王思想依旧存在,大宋越强大,百姓的生活只是相对好过一些,而绝非过的更好。

    而河西百姓却并非如此,河西不断的强大,河西地百姓只会变得更好,这种好是没有上限的,不会因为特权阶级的存在而使得“天花板”的出现。

    只不过赵拚在认清真相后看向叶安恶狠狠道:“如此,国朝愈是糜烂,朝堂愈庸,权贵愈奢,奸佞愈多,则你叶安愈快矣!”

    虽然不想承认,但叶安就是在等大宋彻底糜烂的那一天,最终耸了耸肩道:“你说的没错,大宋糜烂的越快,河西吞并蚕食的速度便越快,解救百姓于水火的速度便越快,这对大宋来说不是好事,可对大宋的百姓来说却非如此!”

    这么多天下来,赵拚已经无力反驳,用叶安的话来说:“更好的制度当然会碾压不好的制度,你又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此时的赵拚无法用“尊王攘夷”“忠臣节义”亦或是“天命王道”来回答,因为这些东西早在之前两人讨论时就被叶安驳斥的体无完肤。

    在城墙上来回踱步,走了不知多久,思想已进入死胡同的赵拚愈发烦躁,而叶安反倒更为悠然。

    益州城规模不小,尤其是在这几年蜀中与河西通商良好的情况下,原本的城墙已经不足以容纳不断增加的百姓,所以就算是在郭城之外也已经出现大大小小的聚集地。

    袅袅的炊烟升起,站在城墙上能够清楚的看到谁家在做饭,倒是叶安自己也饿了。

    忽然转头看向赵拚道:“辣椒非常适合在蜀中种植,你为啥不大力推广呢?”

    赵拚还在纠结思想问题,现在却突然被叶安所打断,一时间皱眉道:“辣椒之物倒是不错,可惜非是所有人都喜欢吃,再者说农田一共就那么大,若是种上辣椒,则粮食必然减产……”

    叶安翻了个白眼:“辣椒所需的土地很少,一亩地便能种几千株,再者说辣椒在大宋可是相当受人喜爱的,需求又大,买的还好,又易储存,无论是晒干还是磨成粉,都能运输,真不知道你作为成都知府为何不推广这东西。”

    赵拚愣了半天,他刚刚还在想破局之法,叶安便莫名其妙的在这里说辣椒的优劣,实在让他难以招架。

    只能瓮声瓮气道:“这里是成都府,上下事由皆老夫说的算,叶侯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

    叶安耸了耸肩:“你看,我只是善意的提醒而已,你不接受便是你的事,这就是大宋与河西官员之间最大的不同,我们想的是如何解决问题,怎样让百姓也能从中受益,或是这件事对百姓有没有好处,而你现在脑袋里想着的不是这些,而是想着我的举动会不会大宋王朝,对老赵家带来坏处,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被叶安噎住的赵拚盯着他道:“别说的那么好听,你真当老夫是个容易被你带偏之人?纵然你巧舌如簧,老夫也知晓你这是一出阳谋,拉拢我成都府乃至整个川陕四路的百姓,商贾,官吏,为的就是让我等接受你河西的好处,接受的时间长了,也就自然获得了民心所向,官员趋附!”

    瞧见眼前的小老头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得意,叶安不禁嗤笑道:“如果这项拉拢能进行很久很久,一直进行到河西灭亡,你觉得有谁会拒绝这项拉拢?就算是天大的阳谋又有什么关系?”

    “你!”

    赵拚一时语塞,叶安说的并没错,如果这项拉拢真能长久进行下去,川陕四路的百姓不会反对,甚至会夹道欢迎河西的统治……

    叶安缓缓转身,伸手指向远方的天空道:“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赵公,我敬你多年不畏权贵,为民发声,治理川陕更是尽心尽力,故而掏心掏肺的同你细说,若你还一意孤行,那便休怪我无礼!”

    “哈哈……老夫身在东京便有铁面御史之号,便是官家弊政,老夫亦敢直言上谏,你一区区云中郡侯,你猜老夫可会惧你,怕你?!”

    赵拚怒极反笑,一时间只把叶安之前的话尽抛诸脑后,反倒是把叶安的威胁当作最大的挑战。

    叶安苦笑摇头:“此非震慑威胁,乃是长生之苦劝,既然如此,待半月之后,咱们再见!”

    “半月之后?”赵拚不明所以,但本能的猛地拽住叶安的衣袖道:“你要作甚?!”

    “一场变革正在悄然之中进行,就在这巴山蜀水之地!你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于无声处听惊雷便好。”

    “于无声处听惊雷?!”赵拚的眼睛猛地一缩,他不知道为何叶安把时间定在半个月后,更不知道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未知的事物最是让人恐惧,赵拚了解叶安的手段,也知晓河西的厉害,不禁双手发力的拽住叶安的衣袖,仿佛只要抓住叶安,便能让一切危难消弭于无形之中。

    可惜叶安任他拉扯,就算眼前的小老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他的衣袖撕裂,他还是满不在乎的离开。

    高高的城墙上只剩下抓着半截衣袖的赵拚,此时的他显得弱小而无助,倒是在拐角处“偷窥”许久的温中梁见叶安走来,不禁皱眉道:“叶侯此举是否太过无情?这老倌挺可怜的,你摧毁了他心中的信仰,又将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叶安点了点头:“是挺无情的。”

    说完便搓了搓脸扭头看了一眼赵拚便快速下了城墙道:“但我也没有办法,不彻底摧毁他心中的防线,便会耽误河西向南拓展的速度。

    你应该知晓,成都府的百姓,商贾,官吏,甚至连大量的兵卒都在拥护我们,若河西没有动作,若不能给他们看见我河西的力量,这种热情同样也会消失!他赵拚拖不起,我们同样也拖不起!

    至少成都府的天最先要变,一旦这里变天了,益州路便基本上投入我河西,其他诸如梓州路、利州路、夔州路,也会发生改变,届时大宋深陷广南泥潭已无暇顾及川陕四路,待大局已定时,就算朝廷发现问题再想要夺回川陕四路无异于登天之难。”

    咕咚……

    温中梁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连他都被叶安早早定下的布局所震惊,他一直以为叶安在成都府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在虚张声势,甚至是为了搅乱川陕四路,为狄青与徐用章南下而分担压力,谁曾想居然是在利用广南与成都府这两地互相制约,掣肘大宋,更是在谋划整个巴蜀!

    而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恐怕大宋朝堂也不会想到吧?

    于无声处听惊雷的不光是赵拚,还有大宋朝堂上下,乃至整个天下,当然也包括温中梁自己!

    好一出连环计,此时的温中梁对叶安的眼光,和长远的谋划佩服的五体投地,更可怕的是,他所有的计划整个河西上下都不一定有人全部了解,就算是自己也只是了解其中的一环而已。

第四百九十五章骤变

    赵拚并不理解什么是“于无声处听惊雷”,在他看来“无声”与“惊雷”本就矛盾。

    但他很快便没有时间思索叶安说的话,因为他震惊的发现知府衙门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几乎所有人见了他都是恭敬的拱手势力……然后完全无视。

    就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这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拉住身边的成都府通判曾付林道:“老夫可是十恶不赦的国贼?为何众人皆对老夫是“面和心厌”之态?就连你曾允之亦是如此,避之老夫如蛇蝎一般?”

    曾付林一时尴尬,但看了看自己曾经的老上司,还是拉着他步入通判厅的公廨低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我成都府有这般繁荣,全赖河西驰援,百姓大赞河西之善,商贾趋之若鹜,文人学者对河西之学所趋者更如过江之鲫,官吏则……”

    “官吏如何?”

    赵拚不可置信的看向曾付林,在他看来叶安以及河西就算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将成都府的官吏全部收买。

    曾付林低声道:“整个成都府衙门,上至通判厅,签判厅,签厅,下至推官厅,节度掌书记厅,录参厅皆以顺河西之政也!州院更是不堪,司户厅,司法厅,教授厅,甚至连诸武官厅皆以效忠河西!”

    “不可能!!”

    赵拚不由得惊叫出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已经撕裂,如同一只被捏着脖子的鸡。

    短短几日时间,前些天他还在城墙上与叶安相见,转瞬之间就被彻底架空,仿佛一夜过去整个成都府上上下下皆以背叛国朝,皆以不屑于他这个府尊!

    曾付林不禁苦笑:“原本我也不是不信的,但……现在我也成了河西拥护河西之人,就算府尊有栽培之恩,也不可改允之心意!”

    赵拚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就连曾付林都以背叛国朝,他可曾经是太学释褐第一,同状元一般去往过琼林赴宴的,如何能轻易背叛国朝?!

    赵拚想不通,但他却知道叶安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和手段,就连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对河西之制极为好奇,甚至想要去往河西一探究竟。

    曾付林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看赵拚呆滞的模样,他自己心中也有愧疚,但每当他想到那位慷慨激昂的话语,以及心中的“宏愿”后,曾付林最终还是选择缓缓退走。

    大宋已经烂透了,这一点成都府的官员几乎都知晓,无数的大儒,学者,读书人皆在奔走相告。

    很多年前就已有来自河西的年轻人站在街头阐述河西的观点,抨击大宋的弊政,甚至早早便“预言”了范公庆历新政的失败。

    每一样都被他们所言中,这些人渐渐的成为蜀中的座上宾,成为蜀中大儒和读书人所理解,甚至向往的存在。

    河西的学问是能够给河西,百姓,带来好处的学问,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们所讲的格物学让人耳目一新,甚至能促进百姓的生产,而格物学中专修医术一派的河西学子居然能深入百姓的生活,为百姓治病。

    水蛊病原本在蜀中很常见,但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了,为何?全赖这些河西学子中的医者,他们上山下沟,去往蜀中每一处有人住的地方,告诉当地百姓一定要把水烧开了喝,否则水中有毒虫就会钻进肚子里,然后肚子越来越大,人越来越消瘦,最终肠穿肚烂而死。

    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水蛊便彻底消失在了蜀中,就算偶有出现也很快被扑杀,现如今的蜀中百姓多饮热茶,就算天气炎热也会烧水放凉再饮。

    单就这点便让蜀中百姓对河西学子感恩戴德,就连瘴气之症皆消失不见,要知晓原本瘴气肆虐时,常常十室九空,蜀中百姓称这些河西学子为“保生大帝”坐下弟子,甚以瓜果供养。

    就这却并不是全部,那些当年年轻的河西学子已在蜀中扎根多年,上了岁数的他们非但没有骄傲自满,气势凌人。

    反倒是开始广开院门,甚至出钱,出力兴办学堂。

    他们不喜欢学堂这个称呼,而是改名为学校,也不局限于一个读书的院子,而是一片很大的地方,将孩童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九个等级。

    对应所学的内容也是各不相同,但皆离不开读书认字和数术之道,儒学也没拉下的同时,还要学习格物。

    看似很多,但只要每年学习不同的内容,慢慢的就会积攒下令曾付林都为之惊叹的学问。

    而这不过是河西学子的沧海一粟,几乎蜀中市面上的各行各业皆有他们的身影。

    渐渐的蜀中百姓便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并且开始遵从他们的教导,甚至自愿推举他们为行头。

    至于原本地痞无赖一般的行头则被快速的取代,他们不是没有反抗,但下场不能用凄惨来形容,一个欺压过屠户的行头生生被一群屠户用石块给砸死,人都成了肉泥,那些牙行的伙计想要来救,却连自己也折了进去,几乎没有一个囫囵人离开。

    从此以后,成都府所有牙行便皆由河西这般人说的算,本以为他们会延续之前的牙行模样,谁知他们不光不收利钱,还要维护小商小贩的利益,核准物价不说,还教给他们更好的手艺。

    就连曾付林都知晓,原本只能挣五个钱的箱笼现在能挣十个钱是大赚特赚,何况那些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

    而唯一的缺点也很明显,这些河西学子不止一次的联名上书,请求知府允许他们河西商贾前来开办工厂,给百姓更多赚钱的机会。

    可知府一直没有松口,曾付林不明白,这明明是好事,就算百姓会被收买又如何?只要成都府乃至蜀中的百姓生活便好了,就没有造反的可能!

    但现在的他却明白了,原来人可以在无声无息中改变,当成都府一部分人因为河西得到好处后,剩下的人便开始心中不满。

    这种不满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有大量蜀中的孩子在完成学业后去往河西,待他们再回来之后,便带来了所谓的工厂,并成为河西最坚定的拥护者。

    现在的蜀中早已不是多少年前的蜀中,很多地方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可自己却不知晓。

    直到有一天,叶安出现在了成都府,并邀请自己一起出游。

    从那之后自己才知晓,原来高高的州府衙门已经阻绝了大量的消息,平日里最瞧不起的小官小吏已经成了河西的人,他们并没有把成都府以及蜀中的变化上报,而寻常又有谁会去过问?

    身为知府事的赵拚看到的是国泰民安,身为通判的自己看到的是蜀中稳定依然,可事实上这里早已被河西所拉拢。

    也是从那之后,曾付林才知晓,大宋的朝政在河西之制面前不堪一击,只要成为河西的一员,就能如同秦凤路那些归附河西的州府一样,保持稳定的同时,让整个州府“焕然一新”。

    百姓耕者有其田,劳者有其地,孩童有皆有读书之所,商人皆能通商有无,这不是比原本的蜀中更好吗?

    大势所趋,连州府的底层官吏都以成为河西的人,自己也是回天乏术,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还不如从善如流,能在百姓口中落下个好名声。

    至于赵拚……曾付林微微一叹,能劝的自己已经劝了,算是对这位老上司尽心尽力,若再顽固不化,也只能如此。

第四百九十六章谁该为大宋买单?

    被架空的赵拚恍恍惚惚,一切都来的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向府衙之外发出公文,所有人看上去对他客客气气的,但无论他走到哪,皆是有人相随。

    赵拚知道自己被监视了,但他无能为力,成都府的“变天”已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所有人的态度都随之转变,但这里的人依旧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有条不紊,又处处透露出诡异。

    他发现签押房中的土地,人口,账册都被翻了出来,并且重新抄录装箱,然后被送走。

    赵拚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但他却知道府衙中的土地,人口,账册文书非常重要,这是朝廷税收的来源,同样也是知晓成都府详情的所在。

    可惜,焦急的他无力组织,无论他如何呵斥,那俩个跟在他身边的人总会拦在他的面前,报以礼貌而不失强硬的微笑。

    赵拚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还是找到了正在看文书的叶安,他依旧住在成都府的深宅之中,只不过每天会有大量的信件从河西传来。

    这里是绝对的禁地,门口有锐士台的士兵守卫,温中梁成为了他的副手不断的整理文书,划分主次,而赵拚的闯入让温中梁大惊,但叶安却并未放下手中的文书。

    “叶侯因何抄录我成都府的各类文册?!”

    面对赵拚的质问,叶安头也不抬的开口道:“因为河西要接手这里,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你到了成都府,这里的账册还算看的过去,之前的账册中满是杂乱,错处,你来了之后倒是清楚很多,可还有疏漏。”

    虽然叶安坐在书桌之后,可赵拚觉得他高高在上,仿佛帝王在同自己说完,这时候的叶安气度大变,再也不是那个温和同儒生一般的君子模样。

    “你还未回答老夫所问之事!”

    赵拚再次强调,叶安却紧皱眉头并未回答,许久之后才抬起头看向他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河西即将接受成都府,乃至整个蜀中,我会派人送你回衢州老家,现在的你以不是成都府知府了。”

    叶安的态度深深地刺激了赵拚,不由得大怒道:“老夫乃景佑元年乙科进士,朝廷任命的成都府知府,益州转运使!因何你之一言而废?!”

    “国朝的任命有何用处?百姓们认你吗?官员们认你吗?还有一点,你所说的大宋朝廷现在根本顾及不得成都府,也顾不得你!东京城都快乱了,谁还有功夫管你一个成都府知府事的去留?”

    这话让赵拚大惊失色,不由得再度提高嗓音尖叫道:“东京城出了何事?!”

    叶安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温中梁道:“你看他多激动,信不信这话说给百姓和其他官员听绝不会如他一般?”

    “为何?”温中梁颇为不解的发问,叶安则笑眯眯的回答道:“因为他认为东京城和他关系密切,并且是他心中牵挂的所在,因为利益所在。”

    温中梁恍然大悟,而赵拚气的浑身颤抖,不由得指向叶安道:“乱臣贼子,你倒是说出东京城因何而乱?”

    叶安奇怪的看向赵拚,随即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哦,这段时间你都在府衙之中,要么便是来寻我辩论,探讨,倒是没来得及看文书,官家调集北方精锐去往广南平叛侬智高了,你不知道?”

    赵拚理所应当的点头道:“就算没有文书老夫也以知晓,但因何而乱?”

    “调集大军南下要不要钱?军中将士要不要吃喝?要不要换装?要不要新的兵器甲胄?要不要牛马运输?各种花费何止万巨之数?”

    面对叶安的反问赵拚不屑的笑了笑:“朝廷国帑充沛,岂能在乎这般应用之耗?”

    叶安连连点头:“说的没错,可为何要滥发交钞以应广南之乱?!”

    说完便拍案而起:“朝廷想平广南之乱,又不想用左藏库之财,更是连封桩库都不愿打开,那么多的钱财又该如何发放军队呢?”

    “加印交钞?!”赵拚的声音中已经带着颤抖,他在成都府做官,又怎能不知这发源成都府的交钞有着怎样的祸患?

    当初朝廷加印交钞的时候,他便上疏极力劝阻,恶果便是东京交钞变得极不值钱,好在有河西托举这才没有变成废纸。

    可现在朝廷再次大量加印交钞,而上一次为朝廷买单的河西之主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从叶安愤怒的表情上他就看出问题所在,把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赵拚不难得出最恐怖的猜测,河西不打算为大宋继续给托底了,一旦河西不出手,最后倒霉的必然是百姓。

    整个大宋只有开封府以及东京城的百姓使用交钞最多,如果河西停止兑换,最终倒霉的就只有手中交钞最多的大宋百姓!

    如此一来东京城必然物价飞涨,百姓手中的钱变得不值钱,可不就乱了?!

    赵拚颤颤巍巍的走向叶安,盯了他半点道:“此次你打算袖手旁观?”

    叶安点了点头:“然也,我也希望国朝能够派兵南下镇压侬智高的叛乱,毕竟在战争中受到苦难和死伤的永远是百姓,可我确实没想到大宋会加印交钞来糊弄百姓,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就没人知晓了?市面上的交钞变多傻子都知道是朝廷在加印交钞!东京城的乱是朝堂上的奸佞以及目光短浅的天子所致,凭什么让我河西为之买单?”

    “别忘了,现在的东京交钞同样能够兑换河西交钞!”赵拚无奈,只能用威胁的方式来让叶安托盘。

    “错了!”叶安打了个响指,转头看向赵拚道:“东京城百姓的慌乱最大程度上来自于开封府的所有河西商号开始拒兑东京交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赵拚不再说话,此时的他以彻底绝望,所有的事情他都无法归罪于河西与叶安,广南之乱与河西无关,这是大宋朝堂早早就得出的结论,东京城的骚乱与叶安同样无关,因为这是朝廷加印交钞所导致的,他能归咎叶安什么?难道要怪罪他没有兑换东京城的交钞?这和平白抢人钱财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叶安觉得自己还是装傻一点好,否则眼前的小老头能把自己掐死在桌案上。

    赵拚缓缓坐在了叶安的对面,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道:“广南之乱不过是个契机,你知晓国朝调北方精锐南下必然西北空虚,河西吞并西夏安定这么多年,让国朝懈怠,眼下东京城又出交钞之祸,你便可乘机将蜀中纳入河西!”

    叶安笑了笑:“你看,我没有刻意的去做什么,只是在准备和积攒实力,是大宋自己屡屡犯错,以至于让我有了机会,我不否认你说的这些,事实如何需要去否认?但你也不能否认另一点,大宋是自己衰落而导致今天这般模样的,不是吗?”

    赵拚仰天长叹:“新政失败,弊端显露,连你叶安按耐不住,河西要大举南下了吗?”

    叶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错,我从没有过想大军压境,让我汉家男儿同汉家男儿拼杀的打算,就算河西军备强大,能征善战之士众多,我也不打算这样做,但你看蜀中不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吗?”

    此时的赵拚才意识到,蜀中已经不是大宋的蜀中,可以说在叶安获得蜀中兵卒的支持后,他便得到了整个蜀中。

第四百九十七章贤臣陨落引发的思考

    赵拚不愿意相信蜀中已经丢了,大半个川陕四路已经落入河西手中,而没有发生多少杀戮。

    这反而让他放心不少,他最怕的便是河西趁着广南之乱大兵压境,对整个蜀中展开惨无人道的屠戮,可现实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一开始还不相信河西能够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成都城,但他却看到了成都城的守备怀安军不仅安分守己的在军营中,并且军营也发生了极大改变。

    赵拚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怀安军中不光有地方上的招募的厢军,还有半数来自朝廷的禁军,居然没有一丝反抗就被收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在看到禁军亲眷也在军营中后他才猛然想起,从皇佑四年开始,蜀中的禁军军属可以随军了……

    也正因如此,河西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成都府,赵拚觉得叶安是用钱财收买了这些人,可实际上不光是钱财,还有更好的生活。

    每天都能看见有大量的物资被运进怀安军以及当地守军的军营中,他们也在热火朝天的修缮营房。

    或是列队整齐的在军营中操练,这样的景象是赵拚多少年来没有见过的。

    一路相随“保护”的河西兵卒告诉他,这些怀安军已经脱离朝廷掌控,现在属于河西兵制。

    听到这消息的赵拚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河西有一股极为强大的蛊惑人心之力,但没想到朝廷的禁军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被河西所收编。

    这一次他是真的绝望了,整个蜀中就没有一支能够反抗河西的力量存在,而叶安知道赵拚难以接受现实,在他回到府衙之后便客气的对他道:“赵公这几日操劳应该也累了,不如好生休息一番,三日之后我便安排人送你去往老家颐养天年如何?”

    赵拚摆了摆手冷笑着看向叶安道:“老夫生于大中祥符元年,少时便失双亲,皆由兄长抚养,如今兄长故去,再无牵挂;蹉跎半生于成都府,此处便是老夫埋骨之地,巴山蜀水风景极好,望能见你叶贼之覆灭!”

    “那你是看不到了,我会把成都府经营的更好,让这里的百姓生活的更好,让他们组成川军,为守护家园而战,以成都府为基,拿下整个川陕四路,哦,对了,我打算把川陕四路改为四川路,你觉得如何?”

    叶安完全不在乎赵拚的诅咒,甚至颇有兴趣的同他讨论起如何改变川陕四路,连自己的计划都和盘托出,还带有一点探讨咨询的意为在其中。

    如此一来本就内心愤怒如火山爆发的赵拚怒意更盛,死死的盯着叶安道:“乱臣贼子,坏我朝根基,天必亟之!”

    叶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李元昊当年也发出这样的诅咒,现在却如丧家之犬一般在辽朝的庇护下苟活,你又何必学他?”

    “哼,老夫岂能同他一般?国贼终究是国贼!”

    叶安无奈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国贼不是你的算,也不是朝廷说的算,而是后人说的算……老倌你既然不愿回衢州老家,那便留在这里,看我是如何一点一点改造四川的,但有一点咱们先说好,不要总是发脾气骂人,这样有失君子之风,还有你家的家眷亲属所需用度我以派人送去,还住成都府的后衙,不会有人动他们分毫,你也能自由出入成都府,但不能干涉我河西官员的指导,以及其他官吏的正常工作。”

    叶安说完便又感叹道:“你有一个好儿子,赵屼年纪轻轻就知求学好问,回去多和儿子交谈,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赵拚猛地瞪大眼睛:“竖子,安敢加害吾儿!”

    叶安连连摆手:“谁害你儿子了?不过是让他同河西学子一同交流罢了,你不会不知道你儿子有多渴望学识吧?还有,他也很孝顺,本打算让他去往河西深造的,可惜却被他所拒,我可是亲自去请他,你猜他怎么说?“家父乃国朝之牧守,屼不敢去河西,父母尚在亦不敢远游!”你看看,活到你这岁数还有啥不满意的?”

    也不知是叶安夸赞自己的儿子而高兴,还是得知赵屼无碍的如释重负,赵拚的脸色终于缓和,略显得意道:“吾儿向来仁孝,岂能受你蛊惑?”

    “叶侯!河西急报!”

    叶安在瞧见锐士送来的红色文书后脸色猛然一变,而边上的赵拚更是急的抓耳挠腮,这么多天来他以对叶安有了一定了解,这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信中是什么以至于让他看了双手微颤,捏着书信的手已将信件一脚捏的皱起?

    许久之后,叶安长出一口浊气,看了看边上急切的赵拚沉声道:“官家调范公知颍州,范公扶疾上任,于五月二十在徐州病逝,年六十四。”

    原本还打算看叶安笑话,打算高兴高兴的赵拚身型一歪,踉跄着差点跌倒,回过神来不由得仰天长叹:“天不佑我大宋!如此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场!”

    说完便看向叶安惨笑道:“外有辽朝虎视眈眈,内有广南之乱,河西之盛,如今贤臣陨落,朝中又多素餐尸位之臣,苍天何其不公也!”

    “迂腐,愚蠢都不足以形容你!”

    叶安一改往日的儒雅模样,冷冷的看了一眼赵拚道:“别总是拿辽朝来说事,自澶渊之战后,辽人何曾南下?最多便是在真定府边上佯装作势而已,至于广南之乱不是大宋自己作的?

    也别总是把河西挂在嘴边,没有我河西大宋早乱套了,真以为我河西每年贴补大宋的钱财不是真金白银?嗤……你大宋就等着别人用血食供养?

    看看大宋现在的模样,土地兼并严重,百姓被权贵不断收割,有些地方官员的家中产业比之百姓私产加起来还多!大宋有今天的模样有一大半的责任在你们这些官员身上!别他妈和我扯什么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的鬼话!你们就是来拖后腿的!”

    叶安发泄的很爽,而对面的赵拚貌似也被骂的“很爽”,他没有反驳而是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最后哆哆嗦嗦的问出一句:“河西也没有士大夫吗?”

    叶安冷笑道:“没有,我们不叫士大夫,而是叫公务员,以百姓之事,河西政事为公务,他们不光是官员,更是河西的公仆,不光是为河西政务而筹谋,也在为百姓而筹谋!”

    “你若能把蜀中,川陕四路变得同你河西一样,老夫无话可说……也信你之所言。”

    本以为赵拚又要反驳自己,谁知这老倌居然服软了,仿佛被抽空了一身力气,踉踉跄跄的离开。

    叶安不由得对身边的锐士吩咐道:“派个人跟着,免得打击太大出了什么意外。”

第四百九十八章川军可用

    川陕四路的转变速度是连叶安自己都没想到的,他本来只是想用成都府的转变影响整个蜀中,继而扩展到整个川陕四路,但眼下却是成都府的商贾,百姓以最快的速度在传播消息。

    他们把成都府并入河西的消息当作“天大好事”告诉川陕四路的亲朋好友……

    速度之快,传播之广,就连叶安也没有预料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大大低估了蜀中百姓对河西的好感,以及加入河西的热情。

    得益于这么些年的深耕,河西在蜀中以及整个川陕四路百姓的心中有着极大的威望。

    四川的百姓因为通商了解到河西,也因为通商对河西有了更多的认知,很多时候就连东京城都不知道的事,四川百姓却能如数家珍。

    就比如河西的政治与官制,河西的文化与福利,等等这些东京城的百姓极少了解的事,在四川百姓这里却是耳熟能详。

    因此上,四川百姓更趋向于河西,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有机会读书,希望河西的工厂开到四川来,更希望自己能进入工厂做工,养活一大家子人。

    更重要的是河西在制度上的公平,虽然不是绝对的,但相对的公平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没有达官显贵,没有酷吏压迫,没有恃强凌弱,这才是四川百姓渴望的所在。

    就算是商贾,士绅也在拥护河西的统治,原因更是简单,河西大政府会保护他们的利益。

    如果河西不来拯救他们,他们作为手中东京交钞最多的人,首当其冲要受最大的损失。

    四川百姓可以不用东京交钞,小额交易用铜钱就行,实在不行就用铁钱,商贾,乡绅,官吏做不到啊!

    他们手中的东京交钞占据了整个四川交钞的一大半,少数人掌握了多数财富之后的弊端就此体现出来。

    朝廷加印交钞的消息传到四川后,他们才是最慌乱的,而恰恰是这个时候,叶安如同救世主一般的出现了。

    没错,经过数月的蛰伏后,在成都府以及川陕四路快速变天的环境下,叶安选择不再隐藏。

    在原本的计划中他是不打算“抛头露面”的,他希望这场变革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在润物细无声中成功,但事实又再一次证明,如果没有一位强有力的领导者,天变是永远也不会成功的。

    四川的官员也好,百姓也罢,就连最了解河西的商贾都在趋同于河西的同时,心中惴惴不安。

    因为他们无法接触到河西的权利中心,所以也无法相信河西不是在利用完他们之后便会抛弃。

    这时候叶安的作用便体现出来的,他首先出现在了成都府的怀安军军营中,但怀安军的将士得知站在他们面前这位就是大宋的“军神”时,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

    别看叶安年纪轻轻便有将帅之名,可他的名号在大宋军中传的可是沸沸扬扬,几乎所有宋军都知道,叶安武曲降世,有人说他是破军坐命,为兵必劫,乃纵横天下之将!

    大宋这么些年来不是没出过名将,可没有一人能与叶安相提并论,环州之乱是他平定的,戍边真定府使得辽朝不敢南下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在河西坐镇的这么多年。

    虽然没有人敢明说,可大宋与辽朝西夏联手对付河西之事,却是人尽皆知,能在如此绝境之下翻盘,认谁也不敢再忽视河西的存在。

    更让世人所惊骇的是,他叶安居然在这种围剿之下守住河西不说,还能吞并党项,灭掉西夏,使得李元昊如同丧家之犬,只能依靠辽朝的庇护在西北东躲西藏!

    西夏当年可是打的大宋毫无还手之力之力的,边州劫掠,损兵折将,三战三捷,使得大宋不敢触其锋芒。

    但在河西的攻伐下,却是节节溃败,甚至连兴庆府王城都被攻陷,党项人唤之曰“魔将”。

    现在,这样一位大宋传奇人物就站在他们的对面,多多少少让人激动,只不过叶安并没有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而是保持了他一贯的儒雅随和。

    “河西军中有一句话“训练起来不要命,上了战场保性命,下了食堂吃的净”,话倒是挺糙的,但理却不糙。”

    下面的士兵已被叶安说的发笑,其中大多数都是蜀中汉子,叶安也笑了笑道:“你们现在心中一定在想,成都府并入河西之后,你们会如何?还别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让你们换装河西的甲胄军械?嗯,这是自然,总不能让河西的军队都用上火器,还让你们去白刃拼搏,但让你们同国朝的军队去作战?去打禁军?去杀大宋百姓?那和之前的你们有什么区别?!”

    叶安的话让在场的所有士兵松了口气,他们最担心的便是并入河西后,成为河西的“马前卒”,上了战场与大宋拼杀。

    毕竟他们之前还是宋军,一夜变天之后成了所谓的川军,便要同以前的大宋士兵,百姓刀兵相向,是个人都难以接受。

    叶安环顾四周,见将士们表情放松,这才微微点头道:“你们能有这份担心我很欣慰,这说明你们都是我汉家的热血男儿,但我在这里问你们一句,若有一天大宋派兵而来,讨伐蜀中不臣,你们该如何?”

    军营的校场上安静的不像话,士兵们皆是面面相觑,有人甚至面露惊恐。

    这也合理,但叶安不会给他们多余的想法,而是忽然大声道:“想想你们的先辈,想想你们家的祖上,你们之中多大为蜀中儿郎,并入河西之后日子过的好了,家里的娃娃有了学堂念书,婆娘能去工厂做工贴补家用,家里的老人甚至都有地方做工领钱,市面上都是蜀中或是河西的货物,家家的日子过的都不错,现在有人要让你们回到过去,你们答不答应!就告诉本侯,你们答不答应就完了!”

    “不答应!”

    随着军中出现第一声反驳,继而出现无数声的反驳:“不答应!”“绝不答应!”

    叶安微微点头,待四周安静下来这才道:“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便说明了你们心中依旧有军人的荣耀和热血!知晓自己背后守护的是什么!

    本侯并不要求你们攻伐大宋,但要你们守护自己的家乡,都是个顶顶的蜀中男儿,如何能至蜀中百姓于不顾?!蜀中有剑门关,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我只要你们守住便好!守住关隘,等待整个蜀中并入河西,改制完成可否?!”

    “喏!”

    大军轰然应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出川进攻大宋便好,何况是保护蜀中,保护自家人?

    叶安看着眼前的单膝跪地的将士,悄然对身边的温中梁道:“军心可用,川军改编在即!”

第四百九十九章乌蒙部的打算

    有叶安坐镇蜀中,最大的好处便是连通了河西与广南,也使得狄青与徐用得到了源源不断的援助。

    士兵,武器装备,粮草,药材,甚至连货物和商品都出现在了乌蒙山,而这些大量财富的涌入,也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乌蒙部族长阿杓看的是两眼放光。

    商品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当钱用,尤其是在物资匮乏的地区,更是比钱还要夺人眼球,钱在这里也是买不来货物的。

    乌蒙族长阿杓是个聪明人,他找到了徐用章,提出了对他们最为有利的“建议”,只要给乌蒙部所需的货物,乌蒙部的人愿意加入河西南下的新军之中!

    只不过这个提议被狄青果断的拒绝了,若是放在以前他还会考虑考虑,可现在他根本不会去想一点。

    原因也很简单,河西的军队已经自成体系,有自己的战法,训练放肆,就算是在战场上也不需要乌蒙部的人作为炮灰,因为真正的强军不不屑这么做,用炮灰的弊大于军队意志的利。

    堂堂之师,正正之旗可不是那么容易培养起来的。

    但他在面子上还是要照顾阿杓一番的,笑着拒绝道:“河西之兵自有战法,乌蒙部的勇士虽然彪悍,善战,可惜却难以融入我河西的战法之中,若不能给予乌蒙部勇士足够的尊重,在本将看来便是折煞了,还望族长莫要在意。”

    阿杓长叹一声:“原是如此,可惜我乌蒙部的勇士无法同河西之兵一道发兵广南。”

    “就算不加入河西的军中,族长亦可发兵广南,以助侬智高一臂之力啊!”

    徐用章在边上笑眯眯的开口,但话是好话,却让阿杓脸色一变,随即讪笑道:“侬智高乃我兄弟,他曾交代过,乌蒙部不可轻易东进,否则南天国若有危急,连退路都没有了,我还要为我兄弟守着乌蒙山!”

    狄青欣然点头道:“甚好!甚好!”

    待阿杓走后,徐用章看向他离开的方向不由得嗤笑道:“哼,这个阿杓……真是个狡猾的狐狸,一边想要攀附我河西强军,一边又不愿亲自下场,他与侬智高之间的相互利用真当能蒙骗我等?不过是无利不起早罢了!”

    狄青苦笑摇头道:“你也不该说破,侬智高一开始便不希望阿杓去往广南,为的是不分走南天国的好处,可现在让他去,阿杓却又担心他乌蒙部的人成了侬智高的垫被,若能攀附我河西,自然又能得了好处又能得了名头,说到底不过是无利不起早罢了。”

    徐用章惊奇的看向狄青,没想到他已经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得叹道:“那咱们该如何?毕竟需要借道乌蒙,这一次拒绝他,下一次呢?”

    狄青忽然大笑,指了指徐用章连连摇头:“你还是没看清他阿杓要的是什么!是攀附我等吗?当然不是,他要的是好处!我敢说他来之前就已然知晓我等不会同意,但他已经表态就是另一回事,他要的是河西的货物啊!”

    徐用章恍然大悟,眼睛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河西想要占据乌蒙山,就要不断的给他货物,只要好处,乌蒙山就一直是咱们的补给通道?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若变本加厉,甚至以乌蒙山通路来威胁河西呢?”

    “那就是他自寻死路!真但我们白在乌蒙山驻扎这么久?早已收集了这里的地形舆图,贪婪只会让他更快覆灭,此时侬智高已在广南脱不开身,没人会在这时候驰援他乌蒙部!”

    狄青的话让徐用章寒意顿起,想想也是,这货在河西一直执掌大军,又岂能被一个小小的乌蒙部所拿捏?

    狄青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乌蒙部的态度,甚至不在乎阿杓的小心思,在他看来只要河西足够强大,只要自己将南下的军队编制完成,什么人也无法阻挡河西的脚步,更别提阿杓那可笑的威胁。

    在强权面前什么都会飞灰湮灭,碾死阿杓就像是碾死蚂蚁一样简单,他那可怜的阴谋诡计更是不值一提。

    就连蜀中都以被河西拿下,一个小小的乌蒙部还是什么问题?要知道乌蒙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盯着他阿杓族长之位的人还有很多。

    阿杓并不了解河西,他只知道河西拥有大量的财富,货物,强大的士兵,精良的武器,这就是他所了解的全部,可事实上这同大宋对河西的了解也没多少区别,只是看到了河西的冰山一角而已。

    天下人都是这么认为河西的,除了河西一部分有识之士外,很多人对它的了解也没有逃过这个“怪圈”,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而河西恰恰有着大量看不见的优势,就比如河西的官制,河西的生产速度,河西的同化能力,河西的文化传播,以及快速让外人产生的认同感。

    当叶安坐镇蜀中后,河西的货物便以更快的速度向乌蒙部运输而来,这些大量的货物也代表了财富。

    只需要其中极少的一部分,就能让乌蒙部的人欣喜若狂,并且给予河西驻军以极大的自由,并不会有人来打扰。

    当然,他们为了获得更多的“好处”,也愿意为狄青所部提供帮助,比如时刻盯着有没有陌生人靠近狄青所部的驻地。

    乌蒙部这里都是“熟人”,除了河西的士兵以外,任何陌生人抵达都会十分扎眼,只要被发现必定是跑不掉的。

    而如此一来狄青就能保证大军南下的安全性和隐秘性。

    他并不希望有人知道河西大军已经出现在乌蒙部,甚至会出现在广南,而河西老兵的抵达也使得新军组建的速度得意加强。

    虽然是新军,但士兵却都是来自河西的老兵,训练并不会成为问题,所以成军的速度很快。

    老兵们已经习惯了狄青的训练,无论是哪一批抵达乌蒙军营的老兵,几乎都能在第二天一早出早操。

    他们的身家可不都是来自于平民百姓,有的甚至出自河西的豪商富贾之家,有的来自官员之后,河西就是这样,军中所培养出的荣誉感以及百姓对军人的推崇,已经到了近乎于狂热的程度。

    从军的荣耀已经超过了风险本身,狄青为此大为感叹,也十分满意,他知道这是叶安多年培养出来的结果。

    只不过徐用章却找到了他,声称军中居然有几人一直不见踪影。

第五百章意气少年郎

    缺员乃是军中大事,狄青立刻重视起来,但看着手中的三个名字,不禁疑惑道:“我记得军中书记说是一人不缺的,怎生会少了三人?”

    徐用章也是一头雾水,皱着眉头道:“说少也不准确,应该说是没见过!但他们确实每天参与出操,也在到火头军那吃饭,每晚点名,甚至是紧急集合都在……”

    不等他说完,狄青便翻了个白眼:“废话,这不就是没少人吗?哪有缺员?!”

    的确,缺员乃是大事,少一个人狄青都心中不安,可徐用章却道:“怪就怪在我至今没见过这三个人!你可知晓我对军中每个人都是有印象的,当初集结我在营门口定了近一个月,可偏偏这三人毫无印象嘞!”

    “嗯?”狄青惊奇的看向徐用章,随即道:“那班长,连长也没印象?各连书记也没印象?”

    谁知徐用章用力摇头道:“怪就在怪在这,我问过班长,班长说他有兴庆府的文书,只是觉得太过年轻,不像是老兵,连长那里却是说这三人像是富家公子,但却能吃苦的紧,最近还评上了兵样子,火枪打的奇准无比!”

    “不可能!”

    狄青想都不想的笑道:“若是火枪打的奇准无比,那可是军中的佼佼者,某肯定知晓的!”

    徐用章苦笑道:“是啊!怪就怪在这里啊!这样的能人你我都没停过,一个叫木禾,一个叫非衣卞,还有一个叫文离,都是些奇怪的名字。”

    狄青笑了笑:“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并无大碍,派人寻来便是,我倒是要见见这三个籍籍无名的神射手,说不得是丁小乙军中的,那小子故意把好手藏着掖着,这下好了,退役又被招到我这里,哈哈……”

    徐用章跟着笑道:“这倒也是,反倒让我们捡了便宜,丁小乙这小子,嘿嘿!”

    事情看似严重,可因为并没有缺员所以狄青与徐用章都没在意,军中就不可能出现来历不明的人。

    毕竟是西烈军和怀远军的退役军卒,各种凭证齐全,少一样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要想伪造除非把河西大政府上上下下的官府全部大点通透,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真当河西的监察司是吃干饭的?

    新军的名字已经定下,就叫安南军,取“安定东南”之意,从人员编制,到将校选点,从基层的班长到连一级的连长都有了人选之后,接下来便是日常的操练,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但狄青与徐用章二人迟迟等不来那三个“神射手”,这就有些奇怪了,徐用章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立刻派遣军中的纠察去寻找,这些纠察都是来自西烈军的精锐斥候,很快便把三人扭送而来。

    只不过当这三人出现在帅帐之后,狄青与徐用章二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狄青脸色难看至极,甚至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而徐用章面色惨白,抬手指了指这三人一句话也说不出便瘫倒在椅子上。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安长子叶麟,裴承文的孙子裴卞,以及文同的儿子文翰!

    裴卞与文翰两人仰着脑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倒是叶麟颇为胆怯,腼腆而羞涩的看向狄青谄笑着道了一声:“狄叔……”

    “住口!”

    叶麟刚刚开口,狄青便高声打断,盯着他略显尴尬的脸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人居然敢伪造凭证,私自离家,欺瞒军官随军南下!哪一样挑出来都难逃罪责!且触犯刑律!”

    狄青发怒可是真的吓人,毕竟是军中主帅,手下亡魂无数,平常也是不怒自威的模样,眼下发怒,眉梢直立,面色铁青,吓得裴卞与文翰二人瑟瑟发抖,刚刚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全然消失。

    倒是叶麟继续装作怯懦的模样道:“狄叔,我爹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官员之子与庶民之子无异,我三人又是在军中军训过的,百姓之子,富商之子,官员之子皆能从军,为何我三人不能?”

    “还敢狡辩!”

    狄青大怒,而边上的徐用章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低声道:“叶麟还是个孩子……年少热血,一时糊涂。”

    不等他说完,狄青猛地甩开衣袖,盯着叶麟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三人定然是你为主谋,本就犯错还敢狡辩,安南军所招皆为退役老兵,你是吗?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你爹娘交代?军中将士若知你的身份,又该如何待你?上了战场他们是顾着杀敌,还是顾着照拂你?何况若让人知晓你在我安南军中,必定会有碍我军行事……若你身死,那对我河西之打击何其之大也?!”

    狄青连珠炮一般的开火,让叶麟的脸涨得通红,刚欲反驳:“我……”

    可惜一个“我”字刚刚出口,便被狄青所打断:“你什么都没想过,只想着少年意气,只想着为你心中那可笑的虚荣心和荣誉感!全然没有想过河西,没有想过你爹娘,更没有想过河西的大政!你是叶侯的儿子,无论承认与否这都是无可改变之事!”

    叶麟一改之前怯懦的模样,瞪大眼睛道:“我爹早就说过,百姓家的孩子能上战场,我叶家儿郎为何不能上战场?若我怯战,那百姓家的孩子可否怯战?!我以年满十八,如何不能从军?!”

    徐用章苦笑着开口道:“狄帅都说了,此次安南军招收的乃是西烈军与怀远军退役的老兵,你三人又不在其列!”

    “当以军法从事!”

    狄青在边上冷冷的开口,吓了徐用章一个激灵,猛地按住狄青道:“你疯了?!”

    裴卞与文翰两人终于绷不住,瑟瑟发抖的看向叶麟,叶麟却毫不在意,一改之前的“乖宝宝”模样,扬起脑袋道:“狄帅因何罚我?!军法并未规定私自从军者该当何罪!”

    谁知狄青不屑的嗤笑道:“你三人伪造凭证,匿于军中,单凭这点我便能罚你,何况你忘了,河西之法,将帅在外,有临机专断之权!何人敢拦?!来人,将这三人押下,每人二十臀杖,打完押送蜀中!”

    “使不得,使不得!”

    徐用章连连阻拦,顺便把进入帅帐的士兵给撵出去,笑眯眯的对狄青道:“押送蜀中便是,叶侯自会处罚,你我便不要越俎代庖了,二十臀杖免去如何?”

    狄青冷笑道:“可以,那你来代他们受过如何?”

    “我?”徐用章不由得奇怪,但瞧见狄青的模样忍不住道:“老夫来便是!”

    狄青摇了摇头:“你我本就罪责难逃,他们每人二十臀杖,你本就要受二十臀杖,我二十脊杖!还要全军检讨!”

    “不可!”徐用章大惊:“如此不是把他们三人在军中的事尽数暴露了吗?”

    狄青冷笑道:“是啊!如此才能让他们三人羞愧的滚回河西!本帅倒是要看看他们如何面对昔日的军中袍泽!”

    这下连叶麟都变了脸色,惶恐的看向身边二人,而裴卞与文翰更是羞愧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三人乃是少年,少年人的自尊心不允许让他们成为袍泽眼中的拖累。

第五百零一章少年多长志

    少年人的想法本就是天马行空,并且有着少年特有的倔强与冲动,叶麟以年满十八,裴卞与文翰亦是如此,三人从小便在一起读书,嬉戏,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衩,可现在却是一同羞愤欲死。

    他们不怕臀杖,也不怕狄青和他的军法,却对即将到来的检讨怕的要死。

    徐用章极力的为三人开脱,狄青却是充耳不闻,眼看日头升起,安南军开始集结,这才扭头看向叶麟三人缓缓开口道:“现在知道怕了?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可奈何你们的身份,本帅又不能宣之于众,但代价总是要有人付出的,若不是你们,就需要旁人来负!”

    狄青说完便与徐用章二人一起走出帅帐,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检讨,承受军法。

    只不过在他最终选择将事情掩盖下去,与徐用章二人代替叶麟三人承受军法。

    军中的臀杖不似官府所用,巨大的木棍上带着密密麻麻的凸起,一仗下去让人痛不可当,而狄青与徐用章二人承受了整整二十军棍。

    一个是脊杖,一个是臀杖,这主要是狄青考虑到徐用章上了年岁的身体,否则他也少不得二十脊杖。

    校场上的士兵看的莫名其妙,尤其是狄青检讨自己治军不严,徐用章检讨自己监军不利时,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安南军自组建开始,全军上下都是老兵,不可谓军法不严。

    只有帅帐中的叶麟三人知道,他们这是在为自己的冲动而受罚。

    看着高台上没事人一样站起来的狄青,叶麟看着身边的两位生死好友无奈长叹:“没办法了,咱们在安南军待不下去了,必须去向老爹认错了。”

    一提到叶安,两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惊慌,他们不是怕这位儒雅和蔼的叔叔,而是担心自家老爹得知消息后会暴怒成什么模样。

    三个少年羞愧又恐惧时,狄青施施然的走了过来,扔给他们三个包裹后便道:“天光大亮,早些启程,有专人护送你们回去,一路上少言语,多赶路,不得迁延,想入我狄青帐下又非是不可……”

    狄青的话让三人瞬间充满希望,但接下来又再度失望起来:“第一,父母同意;第二,去读军校;第三,从军戍边!只要能做到这三点,军中自然可来,别忘了这是我河西军制!就算寻常的良家子也是要在出征前训练三四载的,你们那些军训经验也就在靶场上逞威风,一旦上了战场,便差得远了。”

    叶麟三人期望的表情变成了失望,但狄青却将三人的衣服整了整,挨个摸着他们的脑袋道:“其实你们若不用特权伪造文书进来,我不会赶你们走,叶麟有句话说的极好,百姓的儿子能从军,为何你们不能?能说出这话来,便证明叶侯的之政已然成功!去蜀中吧!没有接受过长期训练的你们,上了战场只会是大军的拖累,用你们的脑袋想一想,本帅组建的安南军为何都是老兵!”

    狄青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到了门口便冲着身边的传令兵道:“全军拔营!”

    简单的一道命令,整个安南军便如同精密的器械开始运转起来,五千多人的大军各司其职,收拾帐篷的,收拾军资的,整理器械的,牵马设置箱车的,整个军营虽然忙碌,却是有条不紊,配合的如同齿轮。

    徐用章悄然而至,和狄青一样认真的给三个晚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褶皱道:“你们不是不能走这条路,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也没准备好,回去吧!少年意气非坏事,等准备好了再来便没有人能指摘你们的不是,老夫相信无论是叶侯还是裴公,文公皆没办法反驳自己所坚持的东西……老夫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

    叶麟与裴卞,文翰三人猛地醒悟过来,徐用章和狄青并非不让他们从军,而是他们三人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并且利用家里的特权而溜进军中,这才是最大的错误。

    在河西的制度面前,就算是家人反对,可只要通过了征兵程序,他们就能从军。

    “多谢徐伯伯指点,我们明白了!”

    叶麟的眼睛中再次充满光彩,连带着略显颓废的模样也被扫除,目光炯炯的看向裴卞与文翰道:“咱们回去便报名军校,考上之后成了军校生再来!”

    “那还要三年的光景呢!”裴卞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叶麟却笑道:“这又何妨?以后河西的战事只会更多,有的是咱们的用武之地!”

    文翰连连点头:“麟哥说的是!卞哥,咱们进了军校便能正大光明的从军,总比现在偷偷摸摸的来要好,那才是威风呢!”

    他是三人中最胆小的,但总是跟着两位哥哥,狄青之前发怒的模样把他吓得够呛。

    两人的话终于让裴卞回心转意,看着忙碌的军营道:“好,咱们回去先受罚,然后就一同去军校报名!”

    “这是自然!”

    叶麟说完便伸出手,另外两只手也搭在一起,三人相视而笑,随即便带上行囊走出帅帐。

    安南军的斥候已经骑在马上等待,见了他们三人也不言语,军中的后勤官牵来了缰绳交给他们,马兜里赫然是崭新的丙辰年式火枪。

    三人认真的检查了一遍马兜中的装备,便翻身上马,冲着军营门口的徐用章齐齐敬礼,随即策马而去。

    “三个娃娃终于长大了,现在学会偷入军中,你说叶侯知道了会不会行家法?”

    “叶侯可没少为家里的儿女操心,不过应该不会重罚,毕竟叶麟是男儿,不同叶灵那丫头……”

    徐用章的话音落下,狄青便从一旁出现,微微摇头道:“你难道不知叶灵的事?那丫头……一点也不比她母亲差,已经在军中任职了,带着医疗队的女兵可谓是军中最显眼的,叶小娘子的名头可比我等都响亮。”

    徐用章惊诧的看向狄青:“叶侯宝贝似得女儿也舍得参军?”

    狄青无奈点了点头:“不舍得也没法子,叶灵从小就在军中长大,跟着叶侯去军营的次数太多,时间长了便必然受影响,女兵虽不能上阵杀敌,却也是能上战场的,她自然不会安生。”

    徐用章砸了砸嘴道:“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家那小子便没有这般志气!”

    狄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老来得子不易,无需对徐晓太过苛责。”

第五百零二章兵至广南

    对于自家儿子,徐用章还是相当骄傲的,虽说他不愿进入军伍,但却是凉州大学中杰出的学子,尤其是在格物一道上,就连叶侯都是夸赞有嘉。

    想想自己这辈子过的,徐用章还真觉得自家儿子不入军伍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看着叶麟等人纵马飞奔的模样,他心中又有些怅然若失,别人家的孩子总是不错的。

    “叶麟有勇有谋,学习本就不错,还通兵事,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用假凭证混进军中,就这一点便可见他的筹谋啊!”

    狄青笑了笑:“他之所以能混进来还不是因为近水楼台?别忘了,他用的可是真凭证,只要混在人群中不被你瞧见,便能混进军中!”

    徐用章微微摇头:“若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他们三人居然真的隐瞒了下来,连同班和班长都没发现破绽,这可就不容易了。”

    “咦?!还真是如此,班长,副班长,连长,司马都没发现他们三人有问题,要知晓老兵的做派和习惯可是与新兵完全不同,不是他们参加军训便能模仿出来的。”

    徐用章也颇为感慨,微微点头道:“是啊,叶侯早就说够,河西的潜力就在这些小子们的身上,或许咱们做不到,看不到的事,在他们这里能成!”

    狄青哈哈大笑:“这话没错,当初甘凉草创,有几个垂垂老矣之人?我巴不得这些后生有本事,能早一日进入大政府或是军中,那些军校生从侬智高那里回来后,你看哪一个身上还有酸臭的书生气?依我看直接授予校尉都可以!”

    徐用章微微皱眉:“有些话就不要乱说了,军中校尉之衔岂是咱们能定夺的?尤其是当下,更是要慎之又慎。”

    狄青微微点头,随即便回军中坐镇指挥,大军开拔,还有很多事要做,但有一点他不敢怠慢,必须把乌蒙部的态度报告给身在蜀中的叶侯知晓。

    就算安南军即将进入南天国,甚至可能与大宋和南天国之间发生战事,都没有后方稳固来的重要。

    毕竟现在的河西军队打的不光是战争,还有后勤补给,与前线情报。

    河西的战争模式已经改变,早已不再是原先最简单的两军相遇,刀兵交战的模式了。

    战场上无论战术的如何灵活转变都改变不了双方战法的不同,甚至难以弥补军事科技,指挥系统,以及后勤,情报上的种种变化。

    事实上现在的狄青颇为严肃,毕竟安南军进入广南之后,很多事都不在河西的控制范围。

    叶安给予了他临机专断之权,在如何用兵,是选择坐山观虎斗还是选择亲自下场去平衡利益,这都需要他自己把控。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河西派兵南下,是真正意义上的会与大宋军队产生冲突,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战争。

    无论是狄青自己,还是叶安,都不希望因为广南的争斗使得河西与大宋发生最直接的冲突,尤其是当下叶安身在蜀中,积极筹备蜀中改制,归于河西的关键时刻。

    狄青知晓,无论叶侯在蜀中如何的低调,都改变不了一个既定事实,那就是河西已经把手从秦凤路伸到了川陕四路,并且朝廷在发现之后必有激烈的应对。

    所以此时广南就更为重要,必须让大宋在这里被拖的足够久,才能使得朝堂与天子无暇顾及波澜不惊的蜀中。

    看似平静的蜀中之地,此时已是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大宋很可能就会短暂的放弃广南,转而进攻蜀中,毕竟只要广州一天不失,侬智高在广南就会投鼠忌器,不敢随意攻伐。

    可如果朝廷失去整个蜀中,被河西打造成铁板一块,那只要叶安的政令没有问题,大政府的政策不轻易改变,大宋就没有收回蜀中的丁点可能!

    只不过眼下狄青与徐用章正在快马加鞭的赶路,南方的路本就不太好走,就算河西的箱车先进,可架不住路面湿滑,尤其是到了秋雨季,泥泞的土很容易出现问题。

    要不是河西箱车的车轮进行了改造,几乎不能在泥泞的道路上前进,好在安南军出现在南天国的土地上,并没有引起侬智高的警惕。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狄青的大军中带有大量的武器装备和辎重,并且还有来自河西的货物。

    这些东西一路上都在发放给南天国所占据的州府,也让侬智高相信狄青手中这五千左右的人是去往雷州修建港口,创办水师的。

    叶安与侬智高一直都有书信往来,河西派遣士兵与匠人南下同样也是早早就约定好的事,此时被拖入拉锯战的侬智高仍旧需要河西的援助,所以并没有撕破脸,依旧要为安南军向南前进提供方便。

    因此上,安南军在进入广源州之后南下的速度很快,狄青与徐用章的宗旨是一路上不拖泥带水,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雷州。

    就算侬智高也想不到,狄青居然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便抵达了雷州,并平安的接手了海康城。

    只要拿下海康城,整个雷州半岛就几乎没有城寨能与之抗衡,毕竟这里是大宋的南方,城少寨多。

    就连海康县城也算不得高大,而县城中的官员几乎是在狄青抵达后的便立刻倒戈。

    到不是他们害怕河西的军队,而是早在狄青南下之前,河西锐士台就已经派人渗透过来。

    知县丁同亮本就仕途不顺,又加之被贬至雷州,几乎已经终结了他在大宋的政治生命,雷州乃是被贬官员的流放之所啊!

    在这里做官就算不是被贬,也几乎没有出头之日,大宋官员一听雷州或是崖州便有一种厌恶感,就连当初寇准都是被贬为雷州司户参军。

    如此绝望之下,丁同亮在接到河西抛来的橄榄枝后,一丝犹豫也没有便选择加入河西,也一改往日得过且过,开始勤于政事。

    因为从狄青到达的这一刻开始,他就不再继续向大宋负责,而是在向河西,在向叶安负责。

    狄青抵达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当着海康城百姓的面,把来箱车中的河西货物运到县衙的库房中。

    这是展现河西实力最有效的方法,果然百姓瞧见海量的货物无不惊呼。

    无论大宋如何的繁荣,物资需求总是难以满足的,大量的货物几乎都被送到了的河南府,开封府,以及四京之地。

    边州百姓物资匮乏,消息闭塞,狄青与徐用章给这个雷州半岛上的小县城带来了河西的震撼。

    近五千人的军队不可能全部驻扎在海康县城中,县城太小了,徐用章指挥安南军开始在城外修建狄青规划的城墙,以货物换取劳力的方式雇佣百姓前来帮忙。

    就连城外的各村的百姓也不断加入,他们从未见过装备如此精良,堪比禁军的士兵亲自参与劳力的景象,一时间大为感叹。

    一时间河西天兵抵达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雷州,而狄青已经派人开始修建港口和码头了。

第五百零三章倔强的小老头

    暮秋九月,蜀中变得非常热闹,收获的季节总是如此,成都平原在悄无声息中并入河西,并且迎来了大丰收!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天意,原本正常的自然现象却被蜀中百姓认为是蜀中并入河西后所显现出来的祥瑞之兆。

    于是民间便多了一首朗朗上口的童谣“巴山蜀水不凄凉,河西之制出甘凉,天子不察蜀中事,川陕百姓西北望!”

    叶安发誓这首童谣和自己毫无关系,并且温中梁也是矢口否认这件事出自锐士台的谋划。

    结果显而易见,这其实就是蜀中百姓借助孩童之口表达了自己的选择。

    归附河西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而是他们急迫想要实现的事,因为只有让河西快速的拿下蜀中,才能保证他们的利益。

    官员,商贾,百姓,三方在这一时刻居然达成了一致,都希望蜀中归于河西的统治之下,摆脱大宋的统治,压榨和剥削。

    当然,有人趋附就会有人反对,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有些人的利益得到满足后,一部分人的利益就被破坏,比如那些拥护封建统治的传统文人。

    在这些人眼中,河西不过是大宋的一部分,怎能倒反天罡夺取大宋的蜀中?

    但其实在他们的心底中并不在乎河西的地位,相反他们在乎的是河西的制度与他们所熟知的传统封建制不同。

    一个连皇帝都没有的河西根本算不上封建王朝,于他们才传统儒学思想极为矛盾。

    儒学提倡的是尊王攘夷,提倡的是忠君,提倡的是以孝治天下,而河西却是完全不同。

    河西在蜀中部份学者眼中就是离经叛道的存在,首先河西是原理中原的蛮夷之地,其次没有君王也算不得一个国家,再者到现在它还是大宋的一部分,蜀中归于河西之制,就是叛逆之举!

    蜀中出现最大的问题不是民心稳定与否,也不是来自大宋的压力,而是文化思潮的碰撞。

    河西富裕百姓更多的权利,约束政府的强权,给予市场和经济的帮助,发展民生,以民为主,实现百姓富裕即是河西富裕的终极目标。

    而这一系列的操作完全与封建社会的传统思想背道而驰。

    温中梁这几日很紧张,焦躁两个字都写在了他的脸上,叶安就很无奈,甚至破坏了他观看百姓劳作,享受丰收喜悦的心情。

    “你最近怎么了?河西在不断的改变蜀中旧制,也在不断加强与蜀中的联系和控制,就连蜀中的官员也开始学习河西的官制了,你在焦躁个啥?!”叶安依旧站在城头上眺望城外平原上的收获,而温中梁则是苦笑道:“非是属下焦躁,而是最近蜀中出现很多反对之声。”

    “我蜀中有识之士不在少数,非是你河西伪学能够蛊惑的!”

    不等叶安回答,赵抃的声音便出现在城墙的阶梯之上,这小老头最近很精神,或许是看到了一部分文人学者的反对河西之制,心中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

    叶安并不在乎,而是头也不回道:“你就别在这里找存在感了,我派人送你会衢州老家,你却在出城之后折返,难道就是为了看这一幕?”

    谁知赵抃大笑道:“没错,老夫就要看你叶长生以及河西之制是如何在蜀中败亡的!”

    叶安转过头来看向赵抃笑了笑:“败亡?不可能,已经实际占据,如何能败亡,你别忘了,我河西到现在可是并未动一兵一卒,而西烈军与怀远军的部份精锐已经快到各个关口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赵抃脸色难看至极,他当然知道叶安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无论蜀中出现多少反对的声音,一旦金牛道,米仓道,五尺道和剑阁被河西精锐所占据,蜀中所有反对的声音都会变成无关痛痒的疥癣之疾。

    赵抃之所以选择在半道折回,还是放心不下蜀中,他知道叶安能用强权将他驱逐出蜀中,但叶安并没有这么做,如此便说明他多多少少还是在乎名声的。

    现在看来叶安并非在乎名声,而是完全不担心他会影响蜀中什么,甚至连那些文人学者一样毫无威胁。

    不等赵抃回答,城墙下突然窜上来一个侍卫,速度之快以至于赵抃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当他在温中梁耳边低语几句后,温中梁的表情惊骇的仿佛天塌了一般,嘴巴都不自觉的长大,如同一只河马。

    很快,温中梁的表情从惊骇变得凝重,走向叶安低声道:“叶侯,狄青那里抓了三个伪造身凭,退役凭证的士兵,已派人送至蜀中……”

    叶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伪造身凭能骗过征兵司?能一路潜入乌蒙山并与狄青所部汇合?真有这本是也算人才,狄青把人送过来作甚?如今安南军要以雷州为跳板,夺取整个琼州,正是用人之际……”

    “是叶麟,裴卞与文翰三人!”

    “啥?!”

    赵抃惊诧的看向原地蹦起,并以最快速度消失在城墙上的叶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中梁看了他一样便没有言语,而是同样也飞快的消失在了城墙上,此时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能让叶安与温中梁如此失态的一定是关乎河西的大事!赵抃随即决定从现在开始便死死的跟在叶安身边,谁劝也不好使!

    当叶安看着眼前三个谄笑如“向日葵”一般的小子后整个人都麻了,他从未想过他们居然敢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不光私盗官府身凭,居然还拿着身凭蒙混过关的进入安南军,要不是徐用章谨慎,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已到了雷州!

    很奇怪,叶安现在所有的恐惧不是来自于这三个孩子潜入狄青军中所带来的震撼,而是来自于秦慕慕……

    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少年人的无惧无畏叶安都能理解,但这些少年人们低估了战场的残酷,也低估了家人们的关心。

    “为何要参军南下?”

    叶麟等人预期中的“风暴”并没有出现,叶安只是在位置上翘起了二郎腿,略带不屑的发问。

    正是这种态度让这三个刚刚以从战场上回来的少年人自尊心严重受创……

    “为了河西,为了不负韶华,为了建功立业!”

    “不要说大话!”

    不等叶麟三人说完,叶安便开口打断,然后以更加调侃的语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此举是为了在同年龄面前炫耀?”

    “没有!”

    三人极力否认,但叶安去从他们略带躲闪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看着面前排排坐的少年郎,长叹一声道:“利用自家的特殊权利偷窃而来的身凭,混入军中,欺瞒长官,虚报不实,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不负韶华?”

    “我们没有偷身凭!”

    文翰极力否认,而边上的叶麟一个劲的使眼色,叶安瞬间便抓住了两人的微表情,随即皱眉道:“那这三份身凭从何而来?裴卞,是不是从你爹,还是你爷那里……”

    “没有!我发誓,若我从我爹和我爷那里偷来身凭,天诛……”

    “滚蛋!”

    叶安立刻打断了裴卞的毒誓,从他的态度上就已经看出他确实没有这么做,至于毒誓还是少发的好,让人知晓还以为自己同个孩子较劲……

第五百零四章河西少年至蜀中

    不等叶安说完,裴卞便梗着脖子道:“我才不会从我爹,我爷那里偷身凭呢!再说,若是偷了,岂不早就暴露,他们两人心细如发的很。”

    嗯?!

    看着裴卞与文翰的态度,叶安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叶麟身上,随即皱眉道:“我早就从兴庆府走了,书房中也不会有旧的身凭,你小子!”

    叶安猛然一惊,瞪大眼睛的看向儿子道:“你不会是从你娘那里偷的吧?!她发怒起来的模样……嗞嗞……你小子胆大包天,比老子我胆子还大!”

    秦慕慕在外和蔼可亲,几乎被河西百姓当作菩萨一般看待,可在家里……那是相当的有威慑力,尤其是对叶家这对父子。

    叶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刚刚的意气风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血色,说真的,他自己也知道老爹这一关好过,但母亲那一关就不好说了。

    “不是从娘亲那里偷的身凭,是……是我自己套印出来的。”

    “啥?!”

    叶安不可思议的看向叶麟,套印这项技术不光是用在河西的身凭上,更是用在河西的交钞上!

    这是河西最先进的印刷技术,连大宋都没有完全掌握,居然被叶麟和裴卞,文翰三人所攻破,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但边上的裴卞也跟着点头道:“是麟哥儿自己做的手摇套印机,只要把身凭上的线条雕刻出来,再用不同的印泥进行叠加,虽然过程繁琐,但却能做出极为相似的身凭。”

    这下叶安终于相信了,尤其是连最老实的文翰也跟着点头时。

    事实上套印的原理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工艺和试错,当然染料也是一个大问题,但只要时间足够,不计成本,真的有可能成功。

    叶安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儿子,最后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知道儿子比自己更出色,这是发自肺腑的骄傲。

    只不过他的大笑让对面的三人变了脸色,他们自己明明做错了,为何叶安笑得如此畅快。

    叶安收敛笑容,认真的看向三人:“你们尚且不知战争残酷,这是狄帅没有责罚你们的原因,少年人是该有热血之时,也该有建功立业的雄心,但你们的行为却是错的,既然狄帅没有罚你们,我便也不罚,你们三人是打着凉州大学实践的名义出来的吧?”

    三人齐齐点头,但叶麟好奇道:“父亲是如何猜到的?”

    叶安笑道:“这还不简单?只有如此才能隐瞒你们南下的行踪,才会使得你母亲不担心你们的安全,毕竟凉州府现在已算是河西最安全的地方,你们只需把早已准备好的书信派人定时从凉州府寄去兴庆府便好,是不是?”

    文翰瞪大眼睛:“叶伯伯连这都猜到了?!”

    叶安不屑的撇了撇嘴:“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此事虽然在我这里过了,但我不会为你们所隐瞒,会派人护送你们回去,顺便再通知你们的家长,接下来有你们受的!”

    果然,随着叶安的话,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叶麟脸色煞白,他能想象出母亲在得知事情始末后发怒的模样,在家里一项是慈父严母的……

    “爹,我能不回去吗?跟着你留在成都府也比会河西强啊!”

    “胡闹!你这是在躲避问题,都以到了弱冠之龄,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一定是你主谋的。”

    叶安不屑的瞥了儿子一眼,这种小心思他还能不知?

    回去之后秦慕慕一定爆发,说不定会“殃及池鱼”让自己跟着吃挂落,再把叶麟留在身边……叶安都不敢想象秦慕慕会不会愤怒的“杀到”成都府,把自己也一锅端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些年对叶麟,叶灵这对儿女采用鼓励教育的结果,虽然锻炼出了他们相对独立的人格,但也让他们的胆子大了很多。

    直到现在叶安也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什么错误,甚至觉得叶麟依旧是自己这辈子最成功的“作品”。

    当然,至于这小子回到兴庆府之后所要面对他母亲的怒火又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要把这小子撵回去,但却不是现在,该给秦慕慕去信好好解释一下叶麟出格的行为,同时也把蜀中的进展向大政府做一次详细的通报。

    算算时间,大宋也差不多该知道蜀中的情况了,西烈军与怀远军的精锐也已经抵达各个重要关隘。

    在蜀中铁板一块的情况下,大宋在广南内乱的情况下想要分兵攻伐蜀中完全不现实。

    朝堂之上的名臣和有识之士不是没有,但很多时候依旧延续了真宗朝的绥靖政策。

    澶渊之战看似大宋赢了,可给整个大宋王朝开了一个坏头,妥协,姑息,退让成了常态。

    眼下的广南之乱便已经体现了这一点,广南之地大部分的州府官员几乎是不战而逃,能够抵抗侬智高入侵的地方长官寥寥无几。

    更何况是相对富裕的蜀中之地,蜀中的官员几乎在河西的拉拢腐蚀下快速的投诚,别以为这些人不想反对,连文人学者中都有保守派站出来反对,官吏为何会置若罔闻?

    事实上则是这些官员知道,若不能被河西所用,则会被河西所毁灭,战争一旦抵达,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不如在悄然之中进行转变,若河西能够撑住大宋的压力,那他们就不会有事,还能被河西所用,若河西撑不住,那他们也能理所当然的回到大宋的统治之下,面对强大的河西,谁有能说他们什么?

    重要的是当下不能反对,否则无论河西在蜀中能否统治下去,第一个倒霉的一定是他们!

    叶安太了解这些狡猾官员们心中的想法了,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给谁做官,给谁管理蜀中都是一样的。

    因为现在的河西依旧属于汉家政权,而非外族蛮夷。

    叶安并不知道的是,蜀中沦陷的消息传到开封府立刻就被相公文彦博给封锁了,真正了解蜀中情况的只有两府相公,就连大宋官家赵祯也并不知晓。

    此时的大宋已经骑虎难下,朝廷一面调兵遣将,派遣王尧臣与杨文广率北方禁军南下,一面将朝廷的重心向南方转移,将大量经验丰富的官员委任为南方的地方官,以维系大宋的统治,压制地方上的反抗力量。

    没错,在侬智高起兵后,大宋南方各地的造反又压不住了,虽然规模不大,但影响极为恶劣。

    王尧臣身为枢密副使,自然责无旁贷的南下,以他为帅,以杨文广为先锋去平定广南之乱。

    只不过在他离开后,蜀中归于河西的消息才传到开封府……

第五百零五章两府猜测

    东京城皇宫东南角的政事堂中文彦博沉默不语。

    身为参知政事的宋庠和枢密使庞籍参知政事高若讷以及刚刚提拔为御史中丞的田况四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他们都不明白为何今日文相公把他们尽数召到政事堂来。...

    文彦博终于打破了沉寂沉声道:“诸位老夫有件事不明请诸位解惑。”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公相所问何事。宋庠拱手道:“公相但说无妨我等定当知无不言。”

    文彦博清了清嗓子,,缓缓道:“近日老夫收到消息有人密奏陛下称我等勾结辽国欲行不轨。”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庞籍拍案而起,,怒道:“此乃无稽之谈!!我等身为大宋重臣岂会做出如此叛国之事??”

    高若讷也附和道:“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定是女干人所为意图挑拨我等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田况则分析道:“朝中眼红我等四府权势者甚多如今陛下身体抱恙他们便以为有机可乘如此行事也是在意料之中。”

    文彦博沉吟片刻道:“诸位所言甚是。不过此事必须调查清楚否则我等寝食难安。”

    宋庠提议道:“不如我等***陛下将此事原原本本奏明自证清白。”

    众人纷纷赞同当即拟定了一份奏章连夜呈送到了皇宫。

    与此同时宰相府中吕夷简和韩琦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吕夷简眉头紧锁忧心忡忡而韩琦却是一脸镇定。

    吕夷简道:“国舅如今我等也成了众矢之的,,陛下身体有恙又不知何时苏醒朝中人心惶惶我等该当如何应对??”

    韩琦淡然一笑道:“相公不必忧虑此事不过是小人之计只要我等坦荡行事定能无恙。更何况我与陛下交情深厚陛下绝不会轻信他人谗言。”

    吕夷简心中稍安不过仍旧有些担忧。他深知朝中局势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两府相争愈演愈烈。朝中大臣纷纷站队整个东京城一派风声鹤唳之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政事堂和宰相府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第五百零六章一团乱麻

    两府议事已经算得上是大宋朝堂上仅次于御前议事最高规格的决策行为了,但就算如此两府相公们也没有得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高若讷为人谨慎,仔细思量后才道:“此事诡谲,蜀中相距东京千里之遥,广南亦是如此,不若多派人前往打探,以应时局之乱也?况河西若真以大军至广南,不可不慎,然既是秘密潜入,人数必寡,所图者恐非广南也!”

    文彦博微微点头,缓缓起身道:“诸位,事急从权,我等还需将此猜测上奏官家,御前合议!”

    其实他也说出了在场众人心中的想法,毕竟再大的事情也是要在官家面前御奏的,两府议事不过是把众人的消息和观点尽数说出,互相讨论得到一个差不多的结果,若有争议,或有不同的见解,最终还是要御前合议。

    这就是大宋的官僚体系,也是大宋中央集权的方式,在国事上,相公极少能独断专行,而皇帝也是如此……

    只不过这套臃肿,低效的机制在大宋运行了很多年,在未来也要依旧运行下去,没人会去改变这套机制,就算范仲淹当初的变法也不敢涉及,原因便是谁也不敢打破皇权与相权之间的互相平衡和妥协,这不光是皇帝与宰相之间的权利问题,更是皇帝与士大夫之间的权利平衡。

    大宋虽然限制了文武的权利,但同时也并没有加强皇帝的权利,官家在很多时候同样也要被士大夫阶级所限制。

    很多时候叶安的选择就是基于大宋的政治形态所作出的,而赵祯全然不知。

    紫宸殿中,赵祯坐在御座之上依旧是君临天下的模样,但现在的他却觉得风雨飘摇。

    广南之乱愈演愈烈,王尧臣与杨文广领兵二十万南下平叛,可大军刚至广南便遇阻。

    王尧臣认为破敌之法为断其后援,令杨文广率前军直捣黄龙,发兵邕州以断其后路。

    谁知侬智高率军已然还师!

    结果北方禁军竟难以适应南方之天气,前军受创,杨文广被困得脱,这一系列战报传来竟有一种深陷泥沼之感。

    杨文广出自天波杨府,乃金刀老令公杨业之后,也是大宋将门中为数不多还能领兵作战的将领。

    连他都差点深陷邕州城外,这让原本信心满满的赵祯备受打击,只能下旨严令王尧臣谨慎用兵,避免再度出现损兵折将的局面。

    王尧臣乃是朝廷的枢密副使,已经是能拿得出手的最高平叛之帅,现在出师不利,以后还不知有多少波折,最重要的是,赵祯清楚此次调遣北方禁军南下,所费何止万巨!

    若不能快速平叛,一旦陷入持久,朝廷的花费恐怕又要加剧,而此时的东京城已是怨言四起,皆因东京交钞不断滥发。

    赵祯身为官家,在经济之事上当年没少同叶安学习,自然知晓交钞滥发的下场,可现在的朝廷已然是骑虎难下。

    就算是饮鸩止渴,他也必须要用东京交钞,而非左藏库和封庄库中的钱财。

    因为从始至终赵祯都觉得叶安一定会利用东京交钞的弱点来对付大宋,而唯一能够反击河西的办法只有一个,国朝拥有足够多的财富!

    只要自己手里有足够的钱,就不怕他叶安把东京交钞变得一文不值,天下财货都在往东京汇集,他叶安不过只有着河西之地而已,岂能同大宋抗争?

    每每想到此处,赵祯便骄傲的想要大笑,虽百般不愿,但在他的心中依旧把叶安当作和他相差不多的对手……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侬智高居然会背叛大宋,本因为忘了旧情而已,本不打算得罪交趾国,却未曾想这个侬智高“天生反骨”不去攻打与其有杀父之仇的交趾国,却来对大宋下手!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自己陷入如此局面,不得已又要调兵南下,又要花费大量钱财,使得交钞快速贬值至此!

    否则也就无需担心河西,无需担心他叶安了。

    但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文彦博居然说河西正在打蜀中的主意,而田况却说这很有可能是河西的声东击西之计。

    一时间赵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只能看向殿中的两府相公们道:“诸位相公以为,蜀中与广南何重也?”

    “蜀中!”田况想也不想的开口,但见殿中众人皆看向自己,顿时尴尬的躬身后退。

    倒是文彦博微微点头的出班道:“启奏官家,臣亦附田中丞所言!蜀中之地处处险要,一旦关隘,锁钥之处被占,再想用兵恐难于登天……”

    随着他的话,赵祯的脸色难看至极,很快又皱眉道:“既然如此,蜀中可有警讯传来?此等大事,就算河西准备充分,突如其来,恐也难以如此平淡吧?”

    文彦博与宋庠,高若讷三人互相看了看,最终低声回答道:“不曾……”

    赵祯松了口气,他其实最担心的便是蜀中有失,如此又要从北方征调大军前往蜀中围剿叛逆,可广南叛乱未定,再度用兵……以东京城眼下的局面,那便是真的要天怒人怨了。

    作为大宋的官家,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大宋只能出兵广南平叛,而无暇他顾蜀中,若河西真的侵袭蜀中,那便只能依靠蜀中的力量来应对。

    而这么些年来,蜀中起义不断,国朝对蜀中的提防就没有降低过,故而蜀中之兵卒最为敷衍,多用酷吏,苛政弹压……

    “成都府不是有怀安军驻扎吗?可派人去探查?”

    文彦博躬身道:“以派枢密院文房官吏快马而去,相信不出五日便有消息。”

    赵祯微微点头:“王尧臣率兵南下以解广南之祸,蜀中之事便交给高枢密与文相公,朕以为,蜀中多山,关隘众多,河西就算图谋,恐也难下一城,何况东京城中亦有蜀中商贾,不见其慌乱,一切如常啊!”

    文彦博等人齐齐躬身:“官家圣明!”

    事已至此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因为他们也是从表现进行的猜测,谁也没有蜀中背叛国朝,成为河西附庸的确凿证据。

    就连成都府知府事赵拚的亲笔书信都也传来过,所有官员蜀中不稳的消息都是来自于小道,甚至是童谣,这只能说明赵拚治蜀不严而已。

    可不知为何,就算没有确凿证据,文彦博心中依旧慌乱不以,尤其是在看到来自蜀中的童谣后,更是浑身上下的不舒服。

    “巴山蜀水不凄凉,河西之制出甘凉,天子不察蜀中事,川陕百姓西北望!”就算步撵出了皇宫,他也依旧不断回首,犹豫要不要回去把这事上奏官家。

    但一想到童谣中的内容,还是犹豫了起来,明日便是英王赵昕的诞辰,没必要去触官家霉头。

第五百零七章得民心

    得益于当下交通不便,信息传递不畅,河西在占据蜀中之事上得了很多便宜。

    此次叶安南下并没有带多少人手,就连西烈军与怀远军的精锐也是在他稳定成都城之后才从河西出发的。

    所以这次叶安是在冒险,也是在赌河西对蜀中的渗透,好在他赌对了,就连赵拚都是后知后觉,等见了叶安之后才知晓蜀中已被河西渗透的如同筛子。

    究其原因还是赵拚的想法跟不上时代的变化,大宋朝堂和他犯了一样的错误,消息闭塞不说,对地方上的敏感性也差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河西的权利是自下而上的贯穿,而大宋恰恰相反,依旧秉持着封建时代,皇权自上而下的渗透。

    等到了县一级,皇权基本可以终结,这就是所谓的皇权不下县。

    可河西不同,在河西,权利是自下而上的,百姓手中的权利要比宋人多得多,且官员就是出自寻常百姓之中,而非权贵官宦之家。

    这样的制度在河西行得通,那在大宋的其他地方就一定行得通,这是叶安与范子渊,柳永,文同,裴承文等一众河西***之间研判许久所得到的结果。

    就连狄青与丁小乙,铁牛等人都坚定的认为,在大宋除了开封府,东京城之外,别的地方都会拥护河西的制度。

    叶安不是直接便用蜀中作为实验对象,他之所以如此冒险也非一点把握没有,相反而是有了数个州府作为验证。

    想要从河西抵达蜀中,一路上还要穿过秦凤路以及利州路,于是秦凤路中的许多州府就成了绝佳的实验对象。

    河州,熙州,岷州,甚至是阶州都被河西一一拿下,虽说河西的战略威慑是很重要的一点,但同样的,百姓和官员的归附速度同样也是重要的原因。

    只要当地百姓支持,只要官员绝大部分被控制,那剩下的转变就是时间问题。

    整个秦凤路除了一个凤翔府之外便都是州治,州府最大的不同便是在人口,经济,城池数量这三者的差距上。

    州的面积往往较大,地广人稀,城池数量少,这更加有利于河西的渗透,所以秦凤路的州府常常出现百姓愿意归于河西之制,主动把界碑石向自己所在的地方挪动的奇事。

    以至于河西为了维护大宋的脸面,不得不宣布,百姓私自挪动界碑石乃有罪之举。

    不是不希望扩大影响,而是不希望太过高调。

    有一种政治默契叫心知肚明,有一种平衡叫互相给面子,河西与大宋之间并没有正式撕破脸,所以并不好直接强占。

    但叶安等不及了,蜀中对于大宋来说很重要,但对于现在的河西来说更重要,无论是对南方进行渗透,还是完成一项更为宏伟的战略部署,蜀中毋庸置疑都是重中之重。

    如果大宋的两府相公以及赵祯看见舆图的话,他们便会发现河西在拿下蜀中后便形成了一道由西到南的巨大包围圈。

    汉家王朝在地理上最大的特征是什么?

    西高东低!

    这一点早在唐代的人们就非常清楚,吐蕃为何能屡屡侵入大唐?因为从高原而下,有利于骑兵机动。

    所以叶安迫切的要拿下蜀中,不惜以赌博的心态来推进蜀中归于河西之制。

    现在大宋深陷广南之乱,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再想拿下蜀中几无可能,这一次他赌对了。

    从大宋的态度就能看出,现在的大宋朝堂还没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在向广南用兵。

    如果他是赵祯,会毫不犹豫的暂且放过侬智高,反而集中兵力向蜀中进发,尤其是在河西脚跟还没战争的时候。

    只可惜,现在的蜀中已经不是大宋能够轻易拿下的,也使得最近的叶安忙的不行。

    西烈军,怀远军的精锐已经换防蜀中的重要关隘,并且守城神器火炮也在向蜀中运送。

    叶安这段时间没少同蜀中较有影响力的文人,大儒交流,他的存在不光是坐镇蜀中,更是为了拉拢人心。

    他比谁都知道人心的重要,得民心者的天下,这是出自《孟子》里对权利基础总结最到位的一句话。

    如何得民心?

    叶安选择了善政,选择将过好日子的权利交给百姓,这才是蜀中归于河西的根本原因。

    是蜀中百姓选择了河西,而不是河西选择了蜀中百姓。

    随着蜀中的归附,也该提振这里的经济和民生了,河西的工业在不断的往蜀中来,这里除了平原粮仓外,还一直有着强大的手工业基础。

    为何商贾发达,归根结底还是手工业发达,当然工业在推进的时候,叶安开始了另一个“邪恶”计划,招兵。

    此举一出,百姓热烈响应,连怀安军都是无比热情,唯有赵拚面若死灰,叶安收编军队的办法简单粗暴,就两个字“给钱”!

    怀安军有一大笔安家费,去留随意,百姓的良家子从军每月有一笔不菲的兵饷,这些远超大宋给予的好处。

    而且叶安不是单纯的在招兵买马,他是在把所有的士兵分门别类,赵拚第一次知道士兵还有不同分工的。

    工程兵类似劳役,铺路架桥,修建房舍,还有专门的匠人带着他们边干边教,听说聪明的还会被挑选出来送往河西进学。

    赵拚就不明白了,贼配军为何还要进学?他更不明白为何还要这么多的兵卒来盖房子。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叶安几乎在整个成都城大兴土木,在保留原来城墙的基础上,向外狠狠地扩张。

    房子被推倒了,破旧的库房被推倒了,几乎一夜之间成都城所有的地方都是尘土飞扬。

    任何没用的地方都被推倒,只有些庙宇幸存下来,城内多余的材料拉到城外,城外在挖土修路,多出的土或是被用来盖房子,或是被用来筑城墙。

    城外的临时军营中,无论当了多少年兵的士卒,全部开始了训练,从走路,站队列开始,很快,那些往日里桀骜不驯的兵油子被训的服服帖帖,就算再刺头的也不敢违反军令,军法。

    原本就繁荣的成都城现在变得更加热闹,如果原来的繁荣只是表象,那现在的热闹才是真的好日子,和成都城所有百姓息息相关的好日子。

    工厂在招供,店铺在重建,崭新的房舍在拔地而起,平整的道路在一点点的出现,叶安甚至还宣称要开办大量的书院,悯孤院。

    反正整个成都城都在变得不同。

第五百零八章晴天霹雳

    高怀政想不明白,身为入内供奉官的自己为何要被两府相公派往蜀中,谁不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只不过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两府相公上奏官家,官家下旨让自己远赴蜀中,不去也得去啊……

    回首最后看了一眼东京城,好在官家没有派遣自己南下,据说广南之地战事胶着,禁军南下已与侬智高杀得难解难分。

    不过王尧臣是真有本事,到了广南以稳住人心,军心,福建路,江南路的地方军以被收编,虽说不能立克侬智高,但平叛成功不过是时间问题。

    马背上的高怀政一边担心去往蜀中的道路难行,一边庆幸于自己去往蜀中,只不过在这一丝庆幸中人就有着不安。

    此去蜀中名义上是以观察使的身份去成都府观察处置军政之事,可实际上并无实权,更多的是查看风闻而已。

    但他从一些小道消息中听闻,最大的问题在于河西以将手伸进蜀中之地,两府相公也是担心蜀中有变,故派自己前往查看。

    对于这样的小道消息高怀政是不信的,河西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手伸进蜀中之地,川陕四路皆有重镇,关隘所守,河西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拿下险要所在。

    倒是有可能蜀中百姓被酷吏所迫,造反起事,但也无需担心,朝廷早在太宗时便将蜀中精锐抽调至东京,只要不是兵变,区区泥腿子造反又不过尔尔。

    高怀政也不是傻子,朝中之事他身为供奉官看的清楚,广南之乱朝廷不拿钱饷而是用交钞代钱,东京城的百姓不能乱,那便只能用蜀中百姓来填坑。

    东京交钞不断流入蜀中,蜀中能不乱吗?

    高怀政心中对朝堂上的事也是清楚的很,但他身为入内供奉官整日在赵祯的身边同样也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官家不比自己高瞻远瞩?自己都能看清楚的事,官家能看不明白?

    既然没人点破,那就有没人点破的道理,官家是大宋的天,东京城的上上下下,大宋的上上下下谁不依仗着官家过活?

    高怀政一直觉得皇佑这个年号不好,倒不是寓意不好,而是自皇佑元年开始,大宋就没有好事发生,不是这地方造反,就是那地方叛乱。

    眼下广南之乱还未平定,蜀中又有些动荡了,官家乃是天子啊!

    一次动荡便要下一次罪己诏,再加上今年岁饥,官家已连下三道罪己诏,又命近臣同三司较天下财赋出入之数。

    最近更是出内库绢五十万,下河北、陕西、河东路,以备军赏。

    至于天象仿佛是故意和官家过不去,马背上的高怀政百无聊赖便掐着手指头喃喃自语:“二月,荧惑入舆鬼,三月,荧惑犯太微上将,四月居然又有月犯轩辕大星,民间都有说紫微不振作的说法,官家的风疾又犯了几次……诶!”

    “高观察慎言!”

    不知何时,边上的随官宋敏骑马靠近,闻言不禁眉头大皱道:“天象之事以有司天监为官家解惑,可不敢擅自开言啊!”

    高怀政微微尴尬,忍不住苦笑道:“老弟多多担待,为兄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些天文之术而已,又喜《易经》解卦,多谢老弟提醒!”

    宋敏看了看四周的从官,不禁低声道:“最近东京城可不太平,你我奉命以观察使之差遣去往蜀中,此乃好事,蜀中富庶,这趟便也算是肥差了。”

    高怀政恍然大悟,不禁笑道:“听闻蜀中女子多秀美,又闻蜀中多富贵,如此肥差真是一点不假啊!”

    两人皆是供奉官,只是宋敏资历尚浅,故而以高怀政为观察正使,宋敏为副,供奉官身份不凡,多以武出身,自然骑马前行,比之车驾要舒坦的多。

    原本无需赶路的情况下,只需走走停停,最多一月便至成都府,两人也并未在意此行深意,只是觉得这是一趟例行公事的查看而已。

    可宋敏为人心细,在抵达京西南路的金州西城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座并不怎么大的城内,百姓居然过的都不错。

    而且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做石板买卖,一打听才知道,蜀中居然在大量采购金州黑石板,且不光有运往蜀中的,更有运往河西的。

    这些黑石板本就价值不菲,还要千里迢迢的运往河西,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高怀政觉得无所谓,河西人做生意一项是顶顶精明的,或许他们有自己的生财之道嘛!

    但宋敏却觉得事情绝不简单,拉着高怀政道:“你我一路走来以有大半个月,前面的路恐怕也越来越难走,蜀中与河西皆在金州高价收购这里的黑石板,难道高观察不觉蹊跷?”

    被宋敏如此反问,高怀政心中也有些纳闷,不禁微微眯眼道:“如此便打探一番,这黑石板又非什么金贵之物,你我乔装商贾,一问便知。”

    事情原本很简单,也不可能出什么岔子,但却让高怀政与宋敏两人目瞪口呆,继而发疯似的跨上马背,向城外冲去,跟随二人的从官侍卫等人虽莫名其妙,却也只能纵马疾驰。

    黑石板原本没有什么,但两人伪装成来自东京商贾后打探到的消息却是惊人的。

    因为河西商贾买这些黑石板的用处是用于书院讲课之用,不是河西的书院,而是成都城的书院!

    那河西商贾把金州的黑石板夸上了天,卖石板的掌柜嘴都快咧到耳后跟去了。

    但他却说了一句:“不知吾儿可否去往成都城就学?”

    河西商贾大笑:“自然可以,蜀中以附河西之制,成都城从里到外的整修,连郭城的旧墙都推倒了!新建书院不知多少,否则我等来买这么多的黑石板作甚?你是不知晓,这些黑石板的用处,在我河西,这种上好的黑石板皆用在学校中嘞!再高的价都有人要!”

    卖石板的掌柜一时惊奇,不由得接连打问,但这话听在旁人耳里或许没有什么,可在高怀政与宋敏耳朵里却无异于一道炸雷!

    什么叫蜀中以附河西之制?

    大宋尚存,蜀中凭什么就成了河西的附庸?遵从谁的制,就是谁的附庸,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

    河西应该附大宋之制,蜀中自然也该是附大宋之制,现在却成了蜀中附河西之制,滑天下之大稽!

    可惜无论是高怀政还是宋敏皆笑不出来,而是觉得心中恐惧,毛发耸立!

    一个他们不敢想,又不得不想的念头出现在他们心头,眼下金州距离利州路已不足百里,进了利州路便算是进入川陕四路。

    此时听到消息不得不让他们大惊失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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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