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当头棒喝嫡亲子
卢继善仔细向阿耶分析着当下的局势,小心翼翼的辩解着;
陛下缺钱已经红了眼睛,哪能同意如此挥霍无度,儿以常理揣测,没敢答应他那七贯之数,别说是我,所有人都不敢答应的。”
老司徒面无表情的看着嫡亲子,老迈的声音慷锵有力;
“不错,如今新朝初立,天下万民嗷嗷待哺,规矩都要推到重新指定,律法也要更改的适合新的形势,便是一个小小的县级衙门,也要整体修改,可以说没有不要钱的地方,此时此刻,能帮皇帝聚集银钱绢帛的,就是功臣。
好比当初天下大乱的时候,能站在天策府一边的就是功臣,如今的形势,可不是以前那般,用献策献谋,厮杀疆场,来换取功劳了。”
卢继善见阿耶终于认同了自己的观点,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总算轻松了一些神经;
“是啊,阿耶说的正是如此,您看那李大郎,打造马蹄靴子,给朝廷节省了大量的银钱支出,立马就成了开国县子。
这白酒的买卖,又狠下心拿出一半的份子和利头,交给朝廷,摇身一变就成了高贵的开国县伯!
当初天策府里那些旧臣,封做县伯的将军们,哪个不是一身的军功,哪个不是一身的伤痕?哪个不是跟随陛下尽忠了十几年的臣子?
可是人家李大郎呢,没有流血受伤,也不曾斩杀一个贼兵,更是没有什么阳谋,奇策,
随便弄两件物事,就接二连三的高升,若是这样下去,将来有朝一日,升到国公的位置,这辈子不用出仕,就挣回了几辈子的果子,真真是羡煞旁人……”
“是啊,老夫也晓得这些,目前即便不能给皇帝想办法弄出银钱绢帛,便是能节省一些也是好事。
若是没有挣钱的本事,还要大手大脚的去挥霍无度,怎能讨人喜欢,皇帝又如何能给你提升爵位和官职呢?”
“是啊是啊,可不是嘛,阿耶真真是说到了儿的心里去了。”
卢继善脸上又多了一些笑容,老司徒看着儿子慢慢放松下来的神经,继续自己已经组织好的言语;
“作为臣子当然是要侍奉君王,当然要顺着皇帝的心思走了,若是和皇帝对着干铁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继善我儿,老夫说的可对否?”
“阿耶明鉴,句句在理。”
“嗯,那老夫问你,魏征魏大夫,不但没有顺着陛下的思路走,反而处处和陛下对着干。
有时候还在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皇帝弄得下不来台,前身又是隐太子的人马,他这不是作死的行为吗?为何皇帝没有将他满门杀净,为何没有灭他的三族?”
“啊?这……儿想着……”
卢继善正在被顺着话茬子说的轻松愉悦,忽然间老阿耶画风急转,问题尖锐无比,卢继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法说出详细,便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既然你觉得应该顺着皇帝,才是王道,那么和皇帝作对就是万万不该的,为何那魏征却又步步高升,处处被皇帝看重,连吃个烧鸡都要拿去赏赐一只?”
“这个……这个……”
“你也不用这个那个的,你告诉阿耶,他魏征凭什么敢去顶撞皇帝,他凭什么就敢阻拦九五之尊?”
“说!”
“是是,启禀阿耶,魏大夫和别人不一样的。”
“哦?有何不一样,你且给老夫说个花样出来?”
“回阿耶的话,魏大夫为人正直,又不是为自己考虑的,处处都是想着陛下的江山稳定,这种大公无私的精神,陛下怎能不喜欢他?”
老司徒看看铺垫的差不多了,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开始进入正题引导了;
“哦?那魏大夫,可要舍弃不少东西了,为了皇帝的江山稳定,舍弃了拍马屁叫人舒畅的机会,又舍弃了做顺臣的机会,非但如此反而还成了惹人厌的,这又是何苦呢?
唉……还不如洁身自好,爱惜自身,保全名声,做个顺臣多好,岂不是美哉,美哉的?”
老司徒说完最后一句,开始大摇其头,甚至夸张的露出惋惜至极的表情,还带着满脸的不屑一顾……
已经慢慢进入老司徒想要的状态的卢继善,滤清了思路,开始倔强的辩解了起来;
“启禀阿耶,魏大夫若是不舍弃那些,怎么能得到陛下的敬重和赏识,正是那种愿意舍弃自身的,处处为陛下考虑的所作所为,有时候甚至不惜得罪陛下,冒着被斩杀的风险,他才得到了所有人的敬佩,和敬重,
这才赢得了陛下的尊重,与喜爱,他要是什么都爱惜,这边不舍得,那边不舍得,还想要得到许多,岂不是自相矛盾,阿耶这话,儿可不敢胡乱接的,请阿耶恕罪!”
老司徒听到儿子已经上路的话语,内心非常欣喜,但是他一点也不敢放松。
此时此刻这嫡亲爱子,已经在顿悟的边缘徘徊了,只要今日引导的好,一旦醒悟就立马能从牛角尖里爬出来,日后,自己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揪心这个儿子了。
“噢?那按照你的意思,魏大夫舍弃掉了一些东西,同时他也得到了一些东西,照你的说法是因为他愿意舍弃,才得到皇帝的赏识了?”
“启禀阿耶,正是如此,天下的道理都是通的,阿耶不是经常这样教导我们兄弟吗,怎么到了阿耶这里就忽略了这些?
不想付出一点就想得到许多,天下哪有如此容易的事来……”
卢继善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说话也越来越稳,恢复了先前的冷静,不过他话还没有说完,自家阿耶就步步紧逼,说话迅急如风,姿态就像狂风扫落叶一般,直接打断了他的思维;
“既然你说有舍有得,那在决定酒价的时候,却又为何犹豫不前,为何不能据理力争?
只要是光明坦荡,不存私心,给大户们定下七贯的利头之事,若是符合皇帝长治久安的目的,符合以后的局势,为何不能据理力争,为何不能支持李大郎的想法?
那李大郎深谋远虑,目光长远,你为何不能也往大局上靠近,也往长久的远方看看。
若是对皇帝的利头更大,那么就是辩论到太和大殿,你也该咬定立场,一步都不能退缩,此件事上那李大郎的考虑,正是顾全大局的阳谋,你需大力支持才是。
即便因为眼前暂时的困局,惹的皇帝不开心,但是长远上看,对皇帝对朝廷都是好的,就可以放开手去做。
皇帝也不是蒙着头走路的,身边更是有大能之人辅佐,怎能不去考虑长久之计?
你不敢想着去往底处定价,无非就是担心,朝廷正在等着用钱的局面下,应该尽量节省支出,为皇帝多考虑,可是你只看眼前,却没有看的太远,这是最大的瑕疵!
鼠目寸光之辈,终究难成大器之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阿耶教诲你多少次的大道理,你一句也不记得了吗?
眼下看,应当考虑节省支出,扩大利头,可是长远来说,这次酒价定的低,给大户们的利头多一些,能方便皇帝稳定大局。
抓住了天下半数世家的心,这天下就能长治久安,从大局上看,少赚一些银钱绢帛,得到的却是稳定的局面,何乐而不为之?
再从长远的局面看,大户们跟着朝廷做事,得到了甜头。那么朝廷的威望也因此与日俱增,日后再有召唤,天下皆来应之,这难道不是皇帝想要的吗?
你所惧怕者,无非就是爱惜自己的名声和身家性命,不愿意轻易舍弃,那么,根据你方才所说,那魏大夫的事情来看,
有舍有得才是王道,你不愿意轻易付出,不愿意舍弃名声,不想舍弃做顺臣的机会,不想因为酒价的事情得罪皇帝眼下的利头,因此你就不敢说话,不想说话,也不愿点头同意那李大郎的举措。
你这种不想舍弃一点的人,还想来找老夫,请教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做官秘法,你怎能有脸说出来,老夫都替你羞耻。
你不想舍弃任何东西,却在羡慕,嫉妒,那李大郎的青云直上,爵位高贵,你可想过,那李大郎舍弃了多少?
五粮液和仙人醉的秘法,他完全可以在十年后太平盛世再拿出来,或者二十年后他步入壮年,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再将白酒现世。
如今,他毫无保留的将一半的利头献给朝廷,交给皇帝,剩下的另一半还要和一群重臣平分秋色,你可知他舍弃了多少?
他打造出马蹄靴子的时候,不但不邀功,不向朝廷要一个大钱,反而自掏腰包,叫庄子上的铁匠日夜干活,给皇帝打造足够的马蹄靴子出来,人家舍弃这么多,却没有任何怨言,也不计较得到什么。
如此种种,你还觉得他那开国县伯的爵位,是轻易得来的吗?
以老夫看来,这些作为至少也值得一个郡公了,可是皇帝为何却压着他一头,只给了一个开国县伯的爵位?
聪明人不难猜到,那李大郎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陛下故意打压着他,其目的就是要将来重用他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你对比那李大郎一下,你付出过什么,你舍弃过什么,你只是跟着皇帝忠心了十三年而已。
皇帝能给你个县男爵位,已经是看在你苦劳一场的份上了,你要想提升爵位和官职,就得自己去付出,去拼命换取。
你不但不知感恩皇帝,还埋怨自己只是个县男,照老夫看来,就你这种左怕狼,右怕虎,中间还怕地老鼠的家伙,便是给你个县男,都是抬举你过分了。
农夫百姓尚且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这天下间,不想付出就想收获的人,全部都是蠢材!
只有一步一步的付出,一点一点的舍弃,才能赢得以后的不断收获,才能有将来源源不断的得到,这~才是王道之棋也。”
老司徒连珠炮一样的说了这许多,已经把卢继善彻底打蒙了,大张着嘴巴,看着半辈子里,说话办事都是稳如泰山的老阿耶,目瞪口呆!
他从来没想过,行事四平八稳的阿耶,前朝的一品大司徒,竟然说话能快到这种地步,比那些耍嘴皮子的,还要厉害几分。
老司徒一口气说完想说的,看着惊诧不已的儿子,心里清楚的知道,火上浇油就在此刻了,能不能把儿子引导的再升一个台阶,就是在今日今时。
老司徒觉得必须当头棒喝,把他一棒子打醒,否则今日浪费再多的吐沫,都是前功尽弃。
心念电闪之间,老司徒顺手拿起方才就已经写好了的两个大字,双手举起来面对儿子,大喝一声;
“卢继善,你且看来,这两个字如何读?”
卢继善正在诧异,这老阿耶今日不同以往的疯狂模样,冷不防阿耶忽然一声怒喝,吓得卢继善浑身发抖,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
再看老阿耶在父子说话当间,就写下的两个黑字,原来是给自己写的,那白纸上的大字苍劲有力,笔锋如刀刻斧凿一般有棱有角,宣纸上一个大大的“舍”字,下头跟着同样蘸满了墨汁的“得”字。
卢继善看看两个黑色大字,再看看阿耶的脸色,如此反复不断几次以后,终于把目光凝聚在了那两个黑字之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舍得,舍得,有舍有得,无舍便无得……”
老司徒看着彻底冷静下来的儿子,嘴里念着舍得,眼中的精光越来越多,开始往外冒出来,老司徒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等着爱子赶紧醒悟过来。
旁边的卢娇娇也明白今日的重点之处,一直闭着呼吸,安静的现在自家阿耶身边,看着兄长顿悟。
卢继善念叨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睛越来越有神,忽然间浑身剧烈颤抖几下,再又恢复平静。
卢继善慢慢抬起头来,平静的看着年迈的老阿耶,举着宣纸的双手,由于时间过长已经有些抖动,卢继善一声不吭的走过去,拿过宣纸放在桌子上。
退后了三步,庄重的整理了衣衫,扶正了头上的冠带,撩起官服下摆,恭敬的跪了下去,伏下身子以头触地,声音虽然带着哭腔,却努力保持着四平八稳;
“儿拜谢阿耶教诲,传授这做官的秘法学问,想起以前的作为,儿心里惭愧至极,无颜面对阿耶,儿错了许多事情,请阿耶重重责罚。”
卢司徒看着嫡亲爱子此时的气势由内到外,大变了样子,人还是那个人,却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着再次成长的嫡亲爱子,年迈的卢司徒终于忍受不住,两行老泪滑落下来,旁边的卢娇娇也跟着激动的直哭,还一边哭着,一边给自家的阿耶擦拭浊泪……
开心的老司徒,终于止住了激动的情绪,伸出双手将地上的儿子拉了起来;
“继善我儿,你成熟了,阿耶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你了,自今日起你才符合我范阳卢氏,二房族长继承人的身份。”
站起身来的卢继善低下了头;
“儿愚钝不堪,还想请教阿耶那做官的秘法,却忽略了本质所在,原来阿耶的教导句句都是秘法,处处都是学问,儿只恨自己觉悟的太晚了些,叫阿耶失望了。”
“不晚,一点都不晚,当年我阿耶只做到了三品,终生不再前进一步,我当年也和你这般,听不进去良言,还夸夸其谈,想要超过我阿耶那三品官位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啦,如今想起来也是可笑至极。
你便与阿耶我当年一个样子,虽然顿悟的晚一些,不过胜在平日步步谨慎小心,做事踏实认真,这种情况下,何时顿悟都不晚的。
这做官其实没有任何巧处的,只要把做人的道理弄明白,一切就能畅行无阻,可若是做人都做不好,那就不用再谈做官了,便是天天教你秘法也是枉然。”
“是,阿耶的话儿这次是真的记住在心里了,阿耶您说的对,不想付出一点,还想要收获许多,那是无稽之谈。
正所谓在其位而谋其政,陛下将如此重要的大事,托付于儿的手里,儿也不想着贪功,先做好人再说其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儿自然要替君王分忧的。”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话说回来了,做官有多种,有能耐的就可以做个能臣,像杜如晦,房玄龄那样的能人便是如此了。
能耐不大但是性情耿直,愿意舍弃一切侍奉君主的,照样能做到极致,便如那魏大夫一样。
也可以选择做一个规规矩矩的顺臣,自古以来顺臣掌控大权,做到极致的数不胜数,不过这做顺臣可也是有讲究的,
像那魏征魏大夫的所做所为,虽说也能赢的敬重,又身居高位,不过你却不可学他的样子,你和他不同,
你是我卢氏二房的继承人,虽然咱们范阳卢氏,算是五姓七望里的垫底门户,可也有族人数百,奴仆无数,你若是不顾身家性命,去与皇帝对抗,终究不是王道,咱们也没必要去挣那个清名。
这顺臣一道,也可以折中进行的,多学那杜房两位尚书,圆滑一些,不过要保持心境,不可与奸臣同流合污,还需有那魏大夫的耿直与铁骨铮铮才行,外圆内方,初心不变,才是王道之棋!”
卢继善打开了心境的大门,境界,眼光,看法,具是蹭蹭的直上几个台阶,此时再听老阿耶那语重心长的话语,立马大不一样,觉得非常在理,处处都是精妙绝伦;
“阿耶当真厉害,将这做官的道理和窍门摸索的如此透彻,儿有阿耶在后头坐镇,当真是三生有幸……”
第393章;有事不决问陛下
老司徒看着如今的儿子,总算是满意了,温和的问道;
“那七贯之数的酒价一事,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卢继善见阿耶问起了这事儿,点了点头回应;
“阿耶放心,儿知道如何去做了,此事一定要站在长远的大局上考量,需与那李大郎一同进退,非但如此,还要排除困难,向陛下分说情由,力劝陛下从之。”
看着爱子焕发出来那种劲头,听着儿子慷锵有力的话语,和之前大变样子,老司徒欣慰的笑了;
“哈哈哈哈,好,我的儿,你终于长大了,去吧,不论皇帝午后是否歇息,此时去觐见都是最佳的时机,若是皇帝今日不歇,你此时进宫,正好能说个透彻又无人打扰。
若是皇帝今日歇息,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该醒过来了,等你进宫之时,皇帝正好头脑清晰,
你只要据理力争,说个子丑寅某,当今的皇帝非比寻常,是个开明的圣主,你行事光明正大,处处与皇帝考虑,必定能获得皇帝的赏识,那圣主也不会胡乱进行的。”
卢继善看着困倦无比的阿耶,知道他今日里,全心全意的点醒自己,已经是精疲力尽了,懂事的卢继善弯下了腰;
“是阿耶,那儿这就去了,阿耶若是犯困就歇息一番吧,阿妹,兄长要去户部堂里当差了。”
“去吧。”
“兄长自去。”
“好。”
坐在马车里,卢继善还在庆幸,若不是有一品大司徒的老阿耶仔细教导,自己哪能有今日的成就,真是万幸之事呀!
卢继善本来就是满腹经纶,又是个有能耐的,一朝顿悟便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此时的心境,配合几十载的经验阅历,再处理起事情,更是手到擒来,那仓部司的事务,卢继善连想都不用多想,一切都在心中有了定局。
距离皇城还有一段距离,卢继善闭上眼睛,回忆起阿耶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细细的品味着……
一路无话,马车开进了仓部司的大院里,卢继善安排了人去叫官员们来大堂里议事,才不慌不忙的进入正堂。
跟班的下人端来清水,卢继善净过了面,又吃了一碗半热的清茶,六个得力手下,带着其他十几个有品阶的官员陆续来到正堂。
看着人都到整齐了,卢继善朗声开口;
“劳烦诸位前来,还是要议一下那仙人醉的酒价,上午李县伯说出七贯之数的时候,本官还在考量之中,因到了昼食的时刻,再者牵连甚多,本官不敢轻易答应。
这会李县伯不在当场,总归是没有了外人,大家有话但说无妨,商议商议,就是要各抒己见的,
又不是一锤定音,便是说错了也没有什么,好了,刘员外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是郎中,说实话,下官也觉得,李县伯说的那些,颇有道理,从心里说,下官是支持李县伯的,奈何朝廷的情况……,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咱们商量的五贯之数也能说得过去,再多下去的话,陛下那边也不好交差的,请郎中明查。”
卢继善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
“李县伯的说法,本官也是和你一样,很是赞同,朝廷里的事,当然也要顾虑的,不过,要看如何对待了,单说目前的现状,显然是不能太过挥霍无度,
朝廷里已经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这事儿瞒不住大家,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此时不心疼银钱之事,陛下哪里铁定是要大发雷霆的,本官也知道这个。
但是长久看来,李县伯的那些说法是能站住脚跟的,郑员外,王主薄你们两位也说几句吧。”
那郑员外也开口说话了;
“是,回郎中的话,说到赞同李县伯的意见,下官当然赞同了,问题是陛下赞同不赞同,还是两说呢。
所以下官就是赞同,也不敢胡乱说话,眼前的局势,陛下就等着用钱的,再扔出去两贯?
不说以后的买卖,只说咱们部司里存放的这些仙人醉,一句话就要不见几万贯出去,是以李县伯说出来的时候,下官阻止郎中同意,这一下扔出去几万贯……
陛下若是能听进去解释还好,若是听不进去咱们啰嗦,恐怕那刑部的大牢,就是最后的归宿,请郎中务必慎重考虑。”
满正堂里坐着的二十多名官员,听郑员外说起弄不好就要进去刑部大牢,几乎所有人都在点头,没人埋怨郑员外危言耸听,这是实话,皇帝穷的想咬人,你还往外几万贯的霍霍,不收拾你收拾谁?
王主薄看看几个同僚都陆续开了口,便也凑了个热闹;
“回郎中,说起大局为重,下官也主张同意李县伯的定论,只是下官也和两位员外的看法一样,支持归支持,可是也要考虑国库空虚一事,不敢盲目的下定论,还要三思而行,慎重考量的。”
卢继善点了点头,看着二十几个仓部司的大小官员;
“现在暂且不提朝廷里,国库空虚的事情,只商讨那七贯酒价的事情,诸位同僚谁也不能躲避。
也不用含糊其辞,都要表个态出来,到底是支持李县伯建议的七贯酒价,还是支持咱们自己定出来的五贯之数,人人都要说话,好了开始吧!”
卢继善说完话就扭头吩咐,左右两边那两个负责记录仓部司事务的七品记录官;
“仔细记录,每个人每一句话都不能落下,将来尚书,侍郎查看的时候也能看个清楚明白。”
两个人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答应;
“是,郎中但请放心,我们二人记录了将近五年,从未出过差池,本次议事,还是以往那般,不会错漏一句,更不会少记一人。”
卢继善点了点头伸出左手;
“且请就坐。”
所有人都开始互相看着对方,左看看右看看,用眼神交流着,这回大家都看出来了,
这郎中明摆着,是想支持那七贯之数了,哼哼,自己不敢决定,却来逼迫我等开口,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儿?
出了事情,还不是是一句话就把我们推到那风口浪尖,谁还看不出来了,想拿我们做替罪羊,你躲在后头推个干干净净,想都别想……
一个官员站了起来拱手为礼;
“启禀郎中,下官以为便是那五贯之数都有些多了,上午下官就说过的,给他们三贯一斗,已经不少了。
后来大家又商议到五贯,那李县伯直接一口咬定让出去七贯,下官恕难从命,这两个酒价下官都不敢认同的,下官觉得三贯就行了。”
那官员一口气说完拱了拱手,得到卢继善点头,这才重新坐下,二十几个官员里头,立马又有人站出来同意此人的观点,一共十一人支持三贯的酒价。
卢继善不动声色的听着众人发表意见,心里不住的叹息,一群酒囊饭袋之辈,鼠目寸光尽是考虑的蝇头之利。
下头又一个官员站了起来;
“启禀郎中,下官支持五贯的数目,但不敢认同那七贯之数,大户们以后售卖烈酒,也用再安排人马开设酿酒的作坊了,省去了许多人力,钱力,只来拿钱换酒,回去一倒腾就是利头进账,五贯足够了。”
此人刚说完,还没有就坐,一个与他交情不错的同僚,也跟着站了起来;
“启禀郎中,下官也是这般想法,也支持五贯之数。”
“下官也是如此。”
“下官也附议五贯。”
“下官也附议。”
卢继善闭着眼睛也不说话,谁表过态了,他只点头应允,说话的人便各自就坐。
卢继善在心里数着,九人支持五贯的酒价,最后所有都说完了,唯独剩下刘员外,郑员外,王主薄,与卢继善自己本人,就剩下这四个人没有表态了。
最开始这刘员外,在李钰在场的时候就是同意七贯之数的,只是不敢多说话,这会看看就剩自己几个人没开口了,刘员外站了起来;
“启禀郎中,下官赞同七贯。”
卢继善还是老样子,眼睛也不睁开,点了点头,刘成功干脆利索的说完,便自己坐了下去。
大堂里的其他人,齐刷刷的把目光看了过来,刘员外就当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那郑员外的心里,也是纠结的不行,有心想要同意吧,似乎不得人心,若是不同意,又违背自己的本心……
且那李县伯的论点,似乎更长久一点,这郑员外倒也想过,先看看自家郎中到底支持那边,
可是郎中一句话不说,他看不到风向标,就不敢轻易说话,可这会就剩下王主薄和自己没说话了,拖是拖不过去了,
郑员外纠结了半天,没一会儿就自己弄得自己一头大火,心一横去他娘的,直接站了起来;
“郎中,下官和刘员外想的一样。”
待说完坐下,这郑员外长叹一口气,又摇头不语,众人看着这个神经病心里想着;
你叹气个什么气,又耍的什么花样,也没人逼迫于你,你嘴长在自己身上,这说完了又要来后悔,有个屁用,人家都给你记录的清清楚楚呢!
这会就是后悔摇头也晚了,真是蠢货一个,过了嘴瘾心里后悔了吧?
王主薄看了一圈,大堂里所有同僚都瞪着眼睛看着他,王主薄心里也是无可奈何。
本来他行事从来谨慎小心,上午就不敢赞同七贯的说法,可是他昼食回来,与刘员外,郑员外三人一起仔细分析,若是不提朝廷的困局,那李县伯的想法,确实是正确的。
特别是那句,他们有钱了才能吃好的穿好的,天下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这几句话,一直折磨着王主薄的脑袋瓜子,昼食回来他一直就琢磨这句话了。
也罢,大家都说话了,我们三个人便是支持七贯的数目,也起不了决定作用,怕他作甚,就随着本心一回吧,反正都要被否决的,既然如此,我也支持一下那七贯的说法,来个潇洒走一回!
想好了的王主薄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启禀郎中,下官和刘员外,郑员外的想法一样,我等三人同进退,支持李县伯七贯的提议。”
听着最后一人也表态了,卢继善睁开眼睛,平静的开口;
“本官支持七贯。”
等着那记录的两个人写下最后一笔,卢继善扭头问道;
“都记录上了?”
“是的郎中。”
“回郎中,全部记录在案。”
“那你们报个数,支持七贯的几人,五贯的几人,其他酒价着几人。”
“回郎中,三贯者十一人,五贯者九人,七贯者四人,三种意见皆未有超过半数者附议。”
“启禀郎中,下官这里记录的,和那边一样,也是这般的数目。”
“嗯,知道了,此事我仓部司里,意见各有不同,若是支持五贯者超出半数官员同意,本官按照朝廷定下的制度,便有权一锤定音。
可今日这等情况从未出现过,本官也不敢擅自做主,尚书与侍郎两位主事官,前日对我有过交代,若是有不决之事,可以入宫请教于陛下。
没想到今日便直接应验,出了无法决定之事,算了,也不用再为难下去,我进宫去求见陛下,如实说明情况,请陛下圣断。”
众人心里想的各有不同,许多人心里都想着,就你们四个人同意七贯有啥用处,还去见陛下?
真是没事找事儿,陛下往里头进银钱,那多少都可以,你叫多让些利头出来,恐怕就难如登天喽!
卢继善看着两个负责记录的七品官员,朗声吩咐;
将你们记录的册本收好,本官要去请教陛下,到底该如何决断。”
“是郎中。”
“是。”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赶紧安排人去按照等级名册,通传那些参与售卖烈酒的大户们,明日申时必须全部通传到位。
后日巳时,所有大户都来仓部司里领酒,对了告知他们,直接带着银钱绢帛来,一手交钱,一手领货,我仓部司里概不赊账。
我们范阳卢氏一共三房正宗,不必诸位操心通传了,今夜回去我自会与家里的尊长,禀报个清楚明白的。
倒是后天,要安排好人在皇城朱雀门处等候接待,刘员外你走一趟,去负责守门的校尉处商讨一番,到时候给我们仓部司行个方便,要不然,那些大户们连皇城都进不来的。”
“郎中放心,我这就过去。”
所有的官员都顷刻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卢继善带着两个负责记录的官员,不急不慢的去了皇城。
话不多说,只说卢继善带着两个记录的七品官,一路进宫,来到太和殿偏殿的书房里,小内侍进去不过片刻就出来传话;
“陛下传令,三位屋里请。”
卢继善再次查看了自己的衣衫,又扶了扶头上的冠带,带着两个手下进入书房。
只见书房里皇帝陛下正在皱着眉头与房玄龄,杜如晦说话,看见卢继善进来便收了声,不再多说。
卢继目不斜视走上前去,弯下了腰;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李世民看了三人一眼,目光在两个记录官员的手里停留了一刹那,开口说话;
“免礼,三位卿家请起身。”
“谢陛下。”
卢继善再转过身对着房杜两人;
“下官拜见两位尚书。”
房玄龄杜如晦和卢继善都是十年的老相识了,房玄龄伸出双手笑道;
“卢郎中快些起来说话。”
杜如晦也笑着说道;
“郎中快快免礼。”
等两个记录的官员也拜见了两位尚书,书房里又归于平静。
李世民平静的开口问话;
“卢爱卿不在仓部司坐镇,来这里找我,可有要事?”
卢继善等的就是皇帝发问,便不吭不卑的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启奏陛下,今日我仓部司聚会议事,上了品级的官员,共计二十六人全部参与,一个都不曾落下。
除了两名负责记录的官员没有发声之外,其他二十四名官员都有说话,然最终态度不一,三种意见支持的官员,都未能超过半数,
按照朝廷里定下的章法,臣无权决定,正好这两日我户部主官,尚书,侍郎,皆有事外出,
之前有交代臣的话,若有不决之处,可进宫请教于陛下,是以臣不得不冒昧前来,打扰陛下与两位尚书的大事,还请陛下恕罪,两位尚书恕罪,臣想求教陛下,为臣指点一条明路。”
第394章;他个败家子能有什么想法
李世民不动声色的问道;
“噢?仓部司里竟然出现无法超过半数意见的决议,这倒是很久不曾遇到的事情了。
爱卿不必担忧,有何事无法决定的尽管说来,正好今日两位尚书也在当场,咱们君臣合力,一起商议着解决就是了。”
“是,回陛下的话,一切皆因蓝田县开国县伯,李钰李县伯今日来了仓部司而起。”
李世民一听是和李钰有关的事情,便往后靠在了宽大的太师椅里,调笑着说道;
“他来长安城已经有数日上下,总算想起来要办正事儿了,真是难能可贵呀!”
房玄龄立刻笑着接话;
“启禀陛下,那李县伯自从来了长安城里,诸般事务缠身,臣看着似乎是没有闲过的样子,请陛下明鉴。”
杜如晦也跟着凑趣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不曾闲过的。”
“嗯,仔细想想也确实如此,也罢,不说他的事儿了,卢爱卿既然说与他有关,可一一道来,我也听听到底他给你出了什么难题。”
卢继善点点头,还是一副不惊不慌的样子继续回话;
“启禀陛下,李县伯今日与臣等商议着要在后天开始,尝试着售卖白酒三天,要召集那些登记造册的大户,来交钱领酒。”
李世民面上毫不动摇,只听到交钱领酒这句话,两只眼睛立马爆发出一阵精光,双目囧囧有神。
房玄龄与杜如晦听到这里,也是浑身放松了下来,长出一口气,两位尚书一般的想法,终于等到售卖烈酒了,再不弄来一些银钱绢帛,都不知道该如何糊弄下去了!
只听卢继善的声音,依然晴朗的响彻书房;
“李县伯提议,将那五粮液定价六千钱一斗,售卖给各家大户为五千三百钱一斗,长安城附近两百里内的大户皆是此等酒价。
超过两百里的,四百里之内的大户来领酒时,低价七十钱,再两百里后再少七十钱一斗,皆以此法类推下去。
我仓部司上下官员也一致认同此法此价,已经做了同意的决定。”
卢继善一口气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他估摸着皇帝是有话要说的,果然没有猜错,皇帝陛下有些奇怪的看着三位重臣;
“诸位爱卿,我记得之前那耍嘴皮子的曾贵,在拉酒来长安的第一天,就放出风声要售卖七千一斗的,为何今日又成了六千的数目?”
房玄龄说到正经事上,立马收起了笑容,一脸认真的表情;
“陛下明鉴,酒价七千虽说已经低到了不能再低的地步,然正是因为低价才能打开售卖的路子,能吃的起的百姓才会多起来的。”
杜如晦这次不再沉默,也开了金口;
“不错,越低越好。”
卢继善也适当的插了一句;
“陛下容禀,两位尚书所说正是这般,按照臣的想法,日后慢慢的熟悉了路子。
等一切都有秩序的进行之后,最好还是问一下李县伯,是否能把五粮液的售卖酒价再低上一些。
若是能低到四五千一斗,那天下的百姓就有口福了,一斗酒的利头虽然会少了许多,可是有天下几百万户百姓做底子,整体的售卖总量,一定会提升到一个惊人的数目,此处不可不察,请陛下明鉴。”
李世民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卢继善,轻声开口;
“也罢,三位爱卿说的都是正大光明的道理,六千便六千吧,那每两百里补贴七十钱的想法,倒是给那些售卖烈酒的大户,考虑的颇为周翔。
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的,心思不少,卢爱卿你继续说下去,五粮液倒是安排的妥当,那另一种美酒呢,定价几许多,又怎么来去?”
“遵旨,那另一种美酒李县伯称呼为仙人醉,李县伯提出售价二十贯一斗,专门售卖给天下的富贵人家享受的。
后来官员们觉得,已经有五粮液打底,百姓们也可以吃得起了,这仙人醉,本来就不是做给百姓享用的,所以没必要定价太低。
李县伯也参与了意见,几经商量之后,我等将仙人醉定位在三十贯一斗的酒价上。”
李世民面无表情的说道;
“三十贯?那给那些大户们的价钱如何决定?”
卢继善看着皇帝陛下的脸色,就知道这三十贯恐怕不是陛下心里想的数目了,想起了阿耶今日传授的经验,就当没看见一样,只顾自己说话;
“启禀陛下,正是因为这个问题,仓部司里各持己见,又久决不下,臣才来求教于陛下的。”
房玄龄和杜如晦坐在一边,本来还不太在意,但是看着皇帝听到三十贯一斗的酒价出来之后,立马就开始面无表情,两人也都不约而同的把精力转移过来,关注着正在对话的君臣两人。
两位尚书心里明镜一样的,当然知道,李大郎那长久的眼光是非常正确的,可是再对比朝廷里的现状,这个酒价确实定的有些低了……
李世民脸色一成不变,嘴里却安慰着重臣;
“你且慢慢说来,不必忧虑,今日再大的事情,咱们君臣这么多人,还能解决不了吗,必定会叫你安心而去的。”
“谢陛下援助之手。”
看着李世民点了点头,卢继善便从头开始说起;
“……当时李县伯并没有说给那些参与进来的大户们,多少酒价合适,我仓部司里的大小官员,都各抒己见,其中数人都提出来,说叫那些大户们,一斗酒赚取三贯的利头。”
李世民听说让出去三贯一斗的利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奈何你叫马儿跑,总得给马儿草吧,因此李世民尽管心里不舒服,勉强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嗯,三贯一斗的利头让出去,确实可以了,咱们只是坐庄买卖,人家还要拉回去售卖的,人力畜力都要安排,是该叫人家赚上一些。”
房玄龄与杜如晦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出来对方的疑惑,这不对头啊,三贯之数可是不符合那小子的作风啊。
卢继善继续开口陈述经过;
“但是李县伯对三贯之数嗤之以鼻,冷笑对待,并不说话,仓部司里的官员也有另一派声音,支持给大户们的利头让到五贯的钱数上。”
卢继善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等着皇帝陛下说话,李世民一句话不说,眉头紧皱,黑着个脸沉思了好大一会儿。
房玄龄着急了,直接开口劝到;
“启禀陛下,三贯之数恐怕也太少了些,便是这五贯的利头,以臣来看也并不多的。
五粮液的赚头不多,大户们一定会想着,要在这仙人醉上多弄些文章出来。
可是这次与以往大有不同,朝廷又要插手全天下的售价,要定的一个样子,不分高低,任何地方都不能多卖一个大钱。
像这种朝廷干预买卖行市的情况,除了战时以外,并不多见,大户们心里一定不是很好受的。
此时,给他们的利头可就至关重要了,若是给的太少,恐怕不能服众,臣请陛下慎重对待。”
房玄龄几乎把两人要说的都说完了,杜如晦也就不再说话,只跟着点了点头,看着皇帝的脸色。
李世民黑着个脸,左手几个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平静的开口;
“我也不是糊涂的皇帝,也知道大局为重,尽管这五贯之数,心里不太舒服,可也知道势在必行。
难怪爱卿说久决不下,这三贯和五贯之间,确实也叫人不好决断的,一斗多出去了两贯,日后可就是无数的两贯,跟着要让出去了。
也罢,为了长久的打算,都忍忍吧,就当没看见没听见好了,卢爱卿不必忧虑了,五贯就五贯吧!”
李世民说着话站起身来,舒展着久坐的身体,尽管他心里很不痛快,可他也是个雄心壮志的。
又有强大的战略眼光,也能听进去重臣的良言劝导,便使劲儿压下了不痛快的想法。
卢继善脸色平静,嘴里应付着;
“是,陛下圣名,乃不世出的英明君主,自然能看透本质的,然臣还有要事奏上,请陛下准许臣再说个详细明白。”
“嗯?”
李世民刚离开自己的座位,正准备活动一番身体,听到卢继善还要说话,立马扭过身,
再次看了卢继善身后,那两个记录官手里的本册一眼,李世民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日恐怕不是轻易就能过去了。
“爱卿既然还有事奏,那便仔细奏来,朕听着就是。”
“遵旨。”
“启禀陛下,这三贯和五贯都是咱们仓部司里的官员,提出来的决议,李县伯也有自己的想法的,李县……”
卢继善话还没有说齐整,就被李世民直接打断,而且声音口气都是越来越不善了;
“他还有什么想法?他能有什么想法?整日里弄一帮厨子在大将军府里,变着花样的给他弄出各种吃食来享受。
三个侍妾伺候的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今天去东边参加文官府里的宴会,明天再去西边几个大将军府里,找几个兄弟聚聚。
天天都有酒局,吃的个晕晕乎乎,再叫一群下人,奴仆把他抬到马车里拉回去,日子过的好不快活,当我不知道这些吗?
要不是在杜爱卿家里截住他,这才去后院给观音婢请安,恐怕时至今日,他都想不起来,进宫给我们问候一声吧,这就是人子所为?”
卢继善身后,两个七品的书记官,看到皇帝不高兴,立马把头狠狠地低了下去。
这说着正事儿呢,陛下又扯到了李县伯做义子不到位,不进来宫里请安问候上了。
卢继善,房玄龄,杜如晦三个老熟人互相交换了眼色,都是一言不发。
大家都是聪明人,也能猜到那李县伯肯定是要把那仙人醉的利头,再让出去一些的,
陛下已经火烧眉毛了,那边还没有开始售卖,就先这般不停的压低利头,换了谁都开心不起来的,三人打定主意不插一句,就让陛下牢骚几句吧。
只见李世民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又绕了回来继续发火;
“他整天都做些什么,朕这里一清二楚,有事没事的,这里赏赐几个下人一些粮食谷子,
那里撒些银钱绢帛,动不动就赏赐这个那个的,有没有想到过,祖先怎么积累起来的家业?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完全就是败家子一个,如此手大脚大,不知道珍惜着过日子,还能有什么好的想法?
你倒是说说,那孽障还有什么想法,是不是想给那些大户们,让出十贯的利头,才符合他挥金如土的豪爽名头?
卢卿家,你一句也不要隐瞒,我倒是要听听,这败家子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冒出来。”
卢继善本来是想等皇帝发一通脾气之后,平息下来再说事情的,奈何陛下开口询问,不能不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禀报;
“是,回陛下的话,让出去十贯倒是没有的事儿,陛下珍惜身子要紧,请保重龙体为重。”
“哼,朕想着他也不会疯狂到让出去十贯八贯的地步,皇后整天把他夸的一朵花,依我看就是个四处显摆,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哼!”
卢继善看着皇帝的口气似乎平静了一些,这才尝试着开口;
“启禀陛下,李县伯的想法是,给大户们的利头尽量放的多一些,一是能宽慰他们的心,再者说日后也好行事……”
李世民这回不发火了,盯着卢继善的脸说道;
“别的我这会儿也不想听,卢卿你只说清楚,他想把那些大户的利头定到多少?”
“七贯。”
卢继善想着反正要说的,长痛不如短痛,一次说清楚了,陛下发过脾气大家再劝导也不迟。
李世民也顾不及发火了,哆嗦着嘴唇,重复性的问了一句;
“七贯?”
“回陛下的话,正是七贯之数,李县伯年轻气爽,口齿伶俐,我仓部司里的官员,也都是听的清楚明白,确实是七贯的数目。”
房玄龄听着卢继善嘴里冒出来的七贯两个字,情不自禁的抬起衣服袖口,擦拭着额头上冒出来的一层汗珠子。
杜如晦也不说话,端起旁边的茶碗,咕咚咕咚吃了几口清水下去,湿润着发干的嗓子眼儿。
卢继善身后的两个记录官,头也不敢抬起来,心里暗暗嘀咕着:
得!等着陛下发脾气吧,五贯都要大发雷霆,这又蹦跶出来个七贯的数目,指不定今天得闹腾成什么样子呢?
要不是自己两人作为记录的官员,保管着记录的本册,打死也不来找陛下的不痛快,真不知自家的郎中,今天是抽的哪门子疯,非要来触霉头,自己两人也要跟着来吓得心惊肉跳!
李世民往前走了两步,盯着卢继善的脸;
“七贯?五贯还不够他大方过瘾的,还要再扔出去两贯,他知道两贯银钱,能办多少事情吗,啊!
你有没有告诉他,两贯银钱能叫一个百姓之家,吃喝数年,你们仓部司里的大臣,就没有跟他说清楚,今日这两贯的事情,
一旦决定下来,以后就会多扔出去不知多少个两贯?这够十六卫的儿郎们,更换多少兵器铠甲了?
他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一碰,就立马再扔出去两贯,当那些银钱绢帛是树叶吗?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真真的是败家子儿一个,屁股上的屎都没擦干净,也想来学那挥霍无度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没问问他,只管叫他顺口胡邹一气!”
李世民就是发发脾气,也不是要逼着卢继善回答的,连珠炮一样的喷了这一会儿,李世民胸膛起伏,气的在书房里来回度步。
卢继善和房杜两人快速的对望一眼,都点了点头,然后等着皇帝陛下转了三四圈,也气的差不多了,房玄龄率先开口;
“陛下,方才臣就说过,五贯之数也不多,那李县伯提出来的这个数臣是能够接受的。
不叫人家私下里抬高酒价,再不叫弄些银钱回去的话,恐怕也太过刻薄了一些,陛下您先消消气,再说详细也不迟。”
李世民满脸都是不甘心的表情,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那就任他个孽障来挥霍无度不成,他说定多少就定多少了,他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柴米贵的人。
房卿你仔细想想,他在世家门阀里长大,不愁吃喝,不缺田地产业,更不缺银钱绢帛使用,还有一大堆人围着伺候他,
他如何能知道,这当家立事有多艰难,更何况还是天下的大家,如今,处处都在向朕要钱,就没有不要银钱能解决的事情。
这节骨眼儿上,他一开口就又扔出去两贯,那仓部司里的仙人醉朕去看过多次,
卢卿也给我提过的,两万多斗仙人醉,这一下就是几万贯出去,他根本没有想过,几万贯能办多少大事了?
那些草原上的狼子,虎视眈眈,边塞的压力,不曾缓过来一口气息,咱们十六卫的儿郎,战甲,兵器,还没有银钱去更换,提出来多少次了,都因为缺少银钱而依然在悬空着,没有着落。
去岁至今,雪花就零零散散的飘过两次,今年春天到现在,大雨没有一回,这旱情眼看就要到来,天下各县又要建造义仓,立等着朝廷给米才能下锅。
马上就要进入夏天了,南方的雨季到来之前,又要下拨银钱绢帛去修筑河道,预防洪水泛滥,这哪儿哪儿都是伸手要钱的局面,
只等着那仓部司里的白酒,赶紧售卖出去,也好能解决一些燃眉之急,如今这没见到一个大钱呢,就步步后退,两贯两贯的往外扔出去,叫朕的心里如何能下得去……”
第395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杜如晦看着陛下说话的口气似乎是有些松动了,这会只拿捏着李钰不痛不痒的地方埋怨着,便也想插嘴几句,给那孩子解解围。
杜尚书也知道,皇帝陛下心里跟明镜一样的,比谁都清楚大局,只是如今正在缺钱的当口,你一个大钱都不曾进来,
还一会儿加两贯,一会儿再加两贯,跟个乡下土包子大地主一样没个尽头了,这事儿搁谁的身上都要一头火气的。
杜如晦正准备说话呢,卢继善就开始劝导陛下了,杜如晦就想等着他说完自己再张嘴。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皇帝陛下给开导疏通过去,朝廷里现在的情况,可不是拿不出一万贯的局面了,如今是一千贯都没有,国库里空空荡荡,能做演武场了!
那李县伯可是个财神爷,今明两天安排人去通知那些大户们,后天他们就会拉着银钱,来户部领酒了,那仓部司里存放着那五六万多斗的美酒,数日之后就能换成一堆堆的银钱,绢帛,进来。
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叫陛下意气用事的,必须把陛下这头先给安抚稳妥,不能耽误仓部司那边的大事儿。
况且那孩子目光长远,各种酒价安排的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无非是眼前这种形势,逼迫的皇帝陛下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这骂上一通估计也差不多了。
卢继善看看也觉得皇帝陛下的火气下去了一些,这才往陛下的书桌前头靠近了两步;
“陛下容禀,李县伯定下的七贯之数,臣也觉得很有道理,并非全是无稽之谈,李县伯今日也曾解释过的,大户们越有钱越好,赚的越多才越好呢。”
“噢?好在哪里,爱卿说个一二三出来,我也听听那孽障还能有什么高论了,哼哼!”
“是,启禀陛下,李县伯说的意思是,大户富户门钱多了,才能带领那些穷人百姓,慢慢富裕起来。
他们有钱了,就会处处讲究,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处处都想挥霍无度装大爷,
如此这般下去,织布的,缝补衣衫的,养蚕的,开酒楼的,就连那开澡堂子的,都能把买卖做的红火起来。
慢慢的,咱们大唐的平民百姓也能赚那些富户们一些小钱回去,改善一下生活,如此一来,不过十数年间,天下的百姓安居乐业。
先头陛下已经英明果断,给天下百姓他们确定了永业田二十亩,还免除这二十亩的赋税,
又有八十亩的口分田,足够穷人百姓养活自己了,这一次,大户们更有钱了,开始挥金如土起来,百姓们也能跟着沾一些小光,
弄几个小钱回去,这种情况不就是陛下说的太平盛世吗,臣请陛下慎重考量再做决定。”
李世民又不是糊涂虫,哪能不知道这些,只不过一肚子老虎没地方撒,哪能轻易的过关;
“澡堂子里倒是能跟着沾光一点,都是穷人干的活计,可那些酒楼都是有钱的大户弄得,和穷苦百姓们有何干系,他就是添油加醋顺口一说,卢卿你莫要替他说话。”
“回陛下的话,酒楼确实是有钱的大户开的,不过要是仔细想来,穷人也要去送菜,送粟米什么的,一些杂事上头,多少也能给穷人一点小钱挤兑出来。
更何况便是咱们仓部司里,也有另外同意七贯的官员,并不是只有臣一个人赞同的,请陛下明鉴。”
李世民又瞟了一眼~那低着头的两个七品记录官,对着卢继善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
“居然还有人同意他的七贯之数,也不知他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的汤药,本册拿来,我要看看还有哪个是赞同他的。”
“遵旨。”
卢继善对着后头挥挥手,两个七品官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本册,放到皇帝陛下的案桌上,翻开到记录的最后一页上头,两人才一块退了下去站好。
李世民仔细看过另外三人的名字,把三人记在了心里,这种目光长远的官员可遇而不可求。
生气归生气这日子还是要过的,碰到个人才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可得记下了不能放过。
卢继善看着陛下有些松动了就趁热打铁起来;
“陛下,非是臣拍李县伯的马屁,此酒价一事上,李县伯考虑的想当长久,乃是正确的选择,臣觉得合情合理,虽说于眼下的局势有些尴尬之处,但是冲破了此关,日后定是受益无穷。
那些大户们参与进来的已经有半数之多了,天下人识文断字的皆出自大户里头,咱们捏住他们的心思,把他们牢牢掌控在手心里才是长治久安的大事儿。
至于多扔出去几个利头,就有些微不足道了,这天下半数大户跟着朝廷赚了银钱,美哉美哉的,对于朝廷的威望也是好的。
若是跟着朝廷走,只能赚几个辛苦钱,没有大利诱导,恐怕不好长久,也难免生出怨气来。
但若是有利可图立马大不一样的,这次得了好处,下次再有什么买卖出来,他们还不是疯抢着过来送钱支持?
再说了李县伯那脑袋瓜子,前头这白酒的买卖,还没有弄个明白清楚,后头又冒出来个铁锅,茶叶换大马的新鲜事物。
天知道下个月下一年,又要有什么好事出来,咱们不可不防啊陛下,一次把他们弄得心里不痛快,下次可就不好安排了。
是以臣请求陛下恩准七贯之数的酒价,将那些参与进来的大户抓在手里稳稳妥妥,请陛下恩准。”
卢继善说完郑重的弯下腰,一鞠到底,等着皇帝准许,今天的卢继善可真叫人差异,
杜如晦惊奇的看着案桌前,那十几年的老相识,仿佛都不认得了,房玄龄也是抚摸着胡须一脸笑容,显然是非常赞同的。
李世民心里十分震惊,这卢继善跟着自己十年都有了,是个什么样特点的人,他心里是清清楚楚,此人处处谨慎小心,踏实能干确实有的,也从来没出过一丝一毫的差池,可是……也仅限于此了。
像今天卢继善这几次说话,都是光明正大,若是出自房杜二人之口,那是合情合理,李世民也习惯了两位大能的帮助。
可今天这些话,全部都出自爱惜自身,不喜欢冒险得罪人的卢继善口中,真真的叫人刮目相看。
李世民看着弯下腰的卢继善,又赶紧与那边房杜两人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是不停点头,杜如晦直接站了起来;
“启禀陛下,卢郎中之言都是堂堂正正,又看的长久至极,都是臣心里想说的话,既然卢郎中把臣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臣也就不再重复啰嗦。
陛下乃不世出的英明圣主,臣不敢请求陛下,以大局为重,切莫只看眼前,应当多多考量卢郎中的提议,请陛下明鉴。”
房玄龄与杜如晦两人,一向是同进同退的,也跟着站了起来;
“请陛下明鉴。”
李世民不动声色的说道;
“卢爱卿快快请起,此事我会慎重考量的。”
卢继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才站起来身子,今日的局势卢继善看的清楚明白,皇帝陛下和那两位大能,虽说古井无波,可那眼睛里的诧异惊奇之色,瞒不过卢继善的眼睛。
不过卢继善好歹也是历经风雨的人物,从小就有最上等的教养,也不是庸才之辈,如今一朝顿悟,不论内外都有了质的变化,站在皇帝的面前,波澜不惊又据理力争,说的都是坦荡大道,目不斜视。
心里却在感激自家的老阿耶,当真是厉害至极,这做官的秘法果然厉害,今日头一回使将出来,立马得到了理想的效果。
李世民翻看着记录的本子,忽然间又皱紧眉头,脸色十分不悦;
“这每两百里外,仙人醉的售价一斗再低上七百钱,这是哪个人的提议,我猜着铁定又是那孽障的作为吧,只有他从来不把银钱当回事儿,顺手乱花不计后果,简直是荒唐至极?”
“回陛下的话,也是李县伯提出来的,不过,咱们仓部司里也有超过半数官员同意此事,因此臣才同意了的。”
“你们仓部司里的官员,何时变成应声虫了?就任由他这般胡闹?
他这是做什么,耍威风摆阔气吗,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吧这是,此处不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就按照那五粮液的标准一个样进行,每两百里处,一斗仙人醉再补贴七十钱好了。”
卢继善看皇帝陛下只咬着七百钱说事儿,心里就知道了结果,今日已经功成,看来陛下是准许七贯的数目了,卢继善心里舒服,面上不动声色的回应了一句;
“遵旨,臣一会儿回去之后,就把那七百钱改成七十,再交代给下头所有官员知晓此事。”
李世民嗯了一声,继续翻看着本册,嘴里还在埋怨着;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七百钱,这七百钱来的毫无道理可言,完全就是充数的。
就是图个吉数罢啦,当我看不出来吗?真是饱汉子不知那饿汉子饥,就该让他顿顿吃不饱饭,饿他半个月往上,你们再去看看,他保
准不会再摆阔气了,都是惯的……”
李世民简单看了几眼,发现没有其他不对的地方了,顺手就把两本册子放在案桌前头;
“不看了不看了,免得一会儿又看见什么败家子的事来,平白又惹一肚子火气。
既然三位爱卿都主张七贯,朕今日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卢爱卿,就按照那败家子的数进行吧,这回你不用担心久决不下了。”
“陛下圣明。”
“陛下明见也。”
“遵旨,臣这一次再也不闹心了,还是亏得陛下掌控全局之功。”
李世民答应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站起来仔细叮嘱卢继善;
“那仓部司里的大事儿,爱卿可要多上点心思,后日那些大户们就要拉来银钱换酒了。
这斗斗斤斤的,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还有那些记账的主薄,爱卿可要监管的仔细一点,
一定要交代他们管好各自手下的账房先生,不要弄得乱七八糟的,像前几天那个老糊涂一样,几千贯都对不上数目,吭哧半天也说不清楚,那可是不行的。”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努力做好的,今日午后臣还回了一趟家里,交代了家里的人马,
后日所有能算账记事的好手,全部停下手里的活计,都来仓部司里帮忙,别说斗斤之数,就是三两五两臣也不叫他丢失,必须把陛下托付的大事办的干净利落。”
李世民十分满意卢继善今天的表现,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看他顺眼过,乐呵呵的夸奖着;
“说的好,朕没有看错人,你去仓部司里坐镇,正是明智的选择,爱卿好好干,这仓部司里的差事办好了朕记你一功,不会忘记的。”
卢继善一脸严肃的回答;
“启禀陛下,臣的阿耶一直天天叮嘱于臣,要忠字当头,臣不敢有一日忘记。
每每回想起来往事,臣自从跟了陛下,瞎混了十载出头,未有寸功,却得陛下看重,又将大事托付臣手,臣汗颜至极。
白酒的事情臣不敢贪功,只想着忠于王命,把差事办好回报陛下的看重之恩,至于其他的,臣不想去费心考量。
今日之事陛下乾纲独断,臣也没有了后顾之忧,这便要请辞告退了,仓部司里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请陛下准许臣告退。”
李世民一脸和善的回应;
“好好,爱卿且去,仓部司里的事情重要,改日空闲了咱们君臣再叙旧情不迟。”
“是,臣告退了,陛下且珍惜龙体,多多歇息。”
“禀报两位尚书,下官部司里还有些事情处置,这就去了。”
房玄龄与杜如晦两人,也是起身相送老熟人;
“郎中慢走。”
“卢郎中且去。”
“臣等告退。”
“准。”
看卢继善带着手下退出书房,李世民重新坐下,君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惊奇。
“两位爱卿,这卢卿家何以今日如此优秀,只几天不见的功夫,就顿悟了许多,当真是怪哉?”
杜如晦微笑着解释;
“陛下难道忘记了,他阿耶回来长安城好几日了,有大能在后头指点坐镇,再不醒悟更待何时,那不就成了朽木不可雕也。”
李世民也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老司徒回来多时了,唉……老司徒当初若不是回老家养病,在跟前时时提点着,恐怕这卢爱卿早就醒悟几年了,何至于耽误到今天的地步?”
房玄龄也跟着附和起来;
“可不是嘛,卢继善本来就不是笨如牛马的人,办事仔细,谨慎小心,又踏实认真,就差一个机缘。
缘法到了一朝顿悟,立马就是一个能人出世,今日看来不论内外,这卢继善都与往日大不相同,恭喜陛下又有能人相助,多了一个可以使唤的帮手。”
“嗯,多个厉害的帮手当然是好事儿,不过目前的局势也火烧眉毛了,急需一笔银钱进库才能解决,两位爱卿看看这次那五万多斗美酒的利头,能不能进来个几万贯之资,救救朝廷眼下的急?”
房玄龄早就在心里惦记那白酒的利钱多日了,肚子里的账本那是清清楚楚,张口就来;
“陛下不必烦恼,那五粮液已经有过售卖的经验,具体本钱多少,大家心里差不多都有个定数,左右也差不了几个的。
一斗按照五千计算,十斗就是五十贯,百斗五百,千斗五千,万斗五万,两三万斗五粮液若是全部放出去,得钱至少十万出去。
去掉本钱若干,臣估摸着,能剩下七八万的数目,只五粮液一种美酒,便能分得三万以上,能解燃眉之急了。”
李世民听了房玄龄的话,这才长处一口气,放松下来紧绷多日的神经;
“如此便好,那就再撑几天吧,明日后日继续休沐,朕不上朝,看他们如何逼迫要钱?
户部的主官,朕已经叮嘱他们出去躲避几天,等着仓部司里银钱进来,立马就能解决问题了。”
杜如晦见缝插针的开了一句;
“陛下,那仙人醉的利头,是这五粮液的十倍不止,就算卖出去一半之数,也是个巨大的进账了,陛下这回该往十六卫上使劲儿了,可不能无声无息的又不见了踪影!”
杜如晦一提起来这茬,李世民刚轻松一些的表情又换上了一脸的无奈与苦楚,房玄龄直接开口说道;
“也不能埋怨陛下手松,处处都是请求下拨银钱的奏本,兄长看看陛下案桌上这一大堆本子,我敢肯定,大半数全是伸手要钱的。”
李世民看到房玄龄替自己说话,也是不停的点头认可;
“正是如此,杜爱卿你可不知道,朕也不容易,这些奏本全看过一遍的,除了有限的几本说的是另外的事情,其他何止半数,全都是要银钱要绢帛的,好像朕上辈子欠他们的一样,唉……”
杜如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陛下这次恐怕又将那些银钱有了要花的地方了,恐怕这回还是轮不到那十六卫儿郎的头上……
第396章;君臣泪君臣累
尽管杜如晦猜测出来了,陛下这次的进账,又要往别的地方花,还是照顾不到十六卫儿郎的身上。
可是杜如晦还要争取的,这次给皇帝陛下施加足够的压力,为瓜分下一次进账的银钱,做好充足的准备,如此,才能在下一回合,得到想要的东西。
“启禀陛下,臣想着那五粮液售卖出来的银钱之事,足够解决陛下的燃眉之急了。
至于仙人醉得来的银钱,绢帛,正好用到十六卫儿郎的身上,虽然不多,但一点一点的更换铠甲,兵器,总有一天要结束的,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杜如晦说完这些,直愣愣的看着皇帝陛下,李世民听见这话,也不敢和杜如晦对视,手抚着额头的鬓角揉搓了起来。
房玄龄也不是傻子,看的明白清楚,他也不想叫老友和陛下杠起来,便不停的拿眼去看杜如晦,然而,后者就像没看见一样步步紧逼,追着陛下不放手。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这是?”
“哦,杜爱卿,朕这头疼病又犯了,也没听清楚爱卿说的什么,哎呀房爱卿,你看看我这落下的病根当真是折磨死人,整天也不分个时候,说犯就犯,朕也是无可奈何至极。”
得,房玄龄一听这话,知道皇帝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安排自己救驾呢,没办法的房玄龄只能站了起来,对着老友杜如晦笑道;
“杜兄,小弟看着陛下头疼如此,便心疼不已,不如咱俩先行告退,等来日陛下身子清朗之后,再来商讨大事,不知兄长以为然否?”
杜如晦也不点破皇帝的头疼病,直接笑着回答;
“可,不过愚兄还有两句话,想要求教于陛下,耽误不了几刻时间的,贤弟稍候片刻,待我求教于陛下之后,便与你一同离开。”
李世民一听这话头疼的更厉害了,干脆这回连眼睛都闭上了,杜如晦就像瞎子一样看不见,反而走上前两步;
“陛下,臣也知道头疼病犯了的时候,不想说话,浑身难受,作为臣子我应该体谅君父的病症才是,奈何这十六卫儿郎的事情,至关重要啊陛下。
草原各部虎视眈眈,又狼子野心,其贼心不死,试图找准时机卷土重来,我边关将士一口气也不敢放松下去。
咱们不能去边关呐喊助威,起码也要给十六卫的儿郎们,保证不缺那必要的铠甲,和兵器才成啊。
老臣今日厚着脸皮来求教于陛下,那工部的库存皆是钝枪钝箭,铠甲破烂,十六卫的儿郎穿出来,犹如叫花子一般的惹人见笑。
如此这般下去,将来对上草原的狼骑,如之奈何?必定不战而败也!将士们就是再用命,可是手拿迟钝的武器,穿着破烂的铠甲,该如何与贼兵厮杀啊陛下?
请陛下明鉴,务必将这次仙人醉售卖的银钱,花在十六卫儿郎的身上,免得伤了天下将士们的心!
若是陛下能做到此点,今日老臣不顾陛下头疼症病,还来冒犯天威一事,甘愿引颈就戳在皇城门处谢罪,臣……今日恳请……君父在上,请陛……下给老臣个定数,以安十六……卫将士的……心。”
杜如晦沙哑着声音,说到最后也不是演戏了,入戏太深,牵动了真情,心疼那些年轻的儿郎,铠甲单薄还要与敌拼命,
说道最后竟然泣不成声,生性善良的杜如晦,想起那些穿着破烂铠甲的士兵,被贼子一刀砍的残肢横飞的场面,忍不住泪流满面。
撩拨起官服的下摆,慢慢跪倒在李世民的案几前头。
“杜兄,……兄长你……你这是……唉呀……”
房玄龄伸着双手想要阻拦,又不敢上前,他二人交厚了半生有余,最是知道老友的脾气,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谁都阻拦不住的。
李世民刚开始还在犯头疼病,等杜如晦说的情动神伤,他心里也是无可奈何至极。
但是,那些还没有进账的银钱绢帛,早就有了要花的地方,非但如此,还根本不够用的,此刻哪敢答应杜如晦的话一句?
可是杜如晦越说越激动,直到最后泣不成声,李世民就是铁做的心肠,也给软活了下来。
睁开眼睛无可奈何的看着面前已经苍老的重臣,李世民想要说几句好听的,却发现苍白无力。
有心想要答应下来吧,灵台一明,赶紧又咬住舌头,此时万万不能答应的,旱情已经越来越近了。
天下各县的义仓,必须尽快修造,还要下拨银钱,再收入谷米库存,以备难时之需。
边关的将士虽然铠甲破烂,兵器迟钝,总算还有的用不是,可那天下大旱之时,难民遍地都有,可是要饿死人的,那不是玩笑!
十六卫的事情还能拖上一拖,将来难民要是没有饭吃,那可是要天下大乱的!
攘外必先安内,此老祖宗传下来的铁律,今日不论杜爱卿如何求情,我李世民绝不能松口一句。
后天售卖仙人醉的银钱和绢帛,一个大钱都不能贴补十六卫,必须全部用到义仓之上!
爱卿啊,我的好爱卿!朕也知道你心地善良,心疼那些将士们的性命,朕更是知道,你乃是忠心耿耿,赤诚一片,一心为公的好臣子,可我李世民也是有苦衷的呀……
君臣二人,一个说的悲凉无比,又老泪纵横,另一个听得无可奈何,留下了心疼忠臣的清泪。
李世民紧咬着牙关,不说一句,正要狠心打发他们离开书房,却发现面前的重臣,正了冠带,朝服,缓缓跪了下去,慌的李世民赶紧起身,快步来到案几前,心疼的大叫一声;
“爱卿……”
“爱卿快快请起,莫要如此,你这般模样,可真真心疼死我了,你的为人我心里头比谁都清楚的,爱卿先起来说话,听我一言,咱们君臣再仔细商议一番……”
杜如晦今天本来是想演一场悲情戏来感动陛下,做好铺垫和前奏的工作,然后,下一次就能顺利拿到银钱,去更换铠甲兵器了,没想到说着说着弄的假戏真做了,动了真情。
杜如晦心想:反正我今天都跪下了,你不给我个囫囵话交代,我今天就赖着不起来,看你如何收场。
正在此时,书房门被打开了一扇,一个小内侍刚闪进身子,正要过来禀报事情,就听见李世民暴怒一声;
“滚出去!”
那小内侍吓的魂飞天外,慌里慌张就往外跑,急乱之下,绊倒在书房的门槛上。
也顾不上疼痛,紧着姿势,快速爬了两步出去,才敢站起来把书房门又关的严严实实。
“爱卿快快请起,咱们君臣坐下说话可好?”
杜如晦老泪纵横,抬起头看着皇帝陛下的脸;
“陛下,臣罪该万死,不应该在陛下头疼病犯的时候,再来逼迫于陛下,此非是臣子所为,老臣……有罪呀!”
房玄龄看着杜如晦这样,哪能不知道详细,这种样子分明就是,铁了心和陛下死磕了。
房玄龄也是着急的不行,你再忠心也不能和皇帝对着干呀,慢慢商量就是了,把皇帝逼迫到死墙角里,万一陛下真发脾气,可如何收场啊这是!
看着跪在地上不起来的忠心老臣,这下李世民是真的头疼了,这打不得骂不得的老臣,倔强成这样,李世民也是毫无办法!
“爱卿先起来说话可好,咱们君臣再商量商量……”
“是啊兄长,您先起来坐下,咱们君臣三人仔细商议一番,肯定有办法的。”
杜如晦心想:办法?有什么办法?我起来了又是哄我开心,光说日子不给钱,我今天是不能再上当了,反正都跪下了,决不能白跪下这一场,必须给我个说法。
杜如晦这回可真是演戏了;
“臣该死,臣有罪呀,请陛下降罪……”
“不罪不罪,朕恕你无罪就是!”
房玄龄看着半辈子的老友,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皇帝杠一回了,他心想着要不就帮帮老友一把……
下定决心要伸出援助之手的房玄龄,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愁容满面的看着皇帝;
“陛下,十六卫儿郎的那些事情,确实也该执行了,杜尚书说的大有道理。
总不能叫儿郎们,穿着破烂的铠甲,拿着迟钝的兵器上阵厮杀吧,陛下您看,要不……”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房玄龄把话点到就行,没必要说的太透,陛下知道他的意思,是站在杜尚书这边的就成了。
李世民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做出让步,总不能叫南衙禁军来把这忠心耿耿的大臣老头,拉出去吧?
“爱卿放心,爱卿为国事操心,又是光明正大的,朕恕你无罪,至于十六卫儿郎,更换铠甲兵器的事情,朕也有定论,答应你便是,爱卿还是赶紧起来吧,这地上太凉了,爱卿又是年纪大了,一身的毛病,赶紧起来歇歇。”
不论如何李世民总算是哄着把杜如晦给弄了起来。
“爱卿先坐下说话,坐下,坐下。”
被皇帝拉起来,塞进太师椅的杜如晦,念念不忘自己的目的;
“多谢陛下宽恕,只是那十六卫的事儿……”
李世民不等杜如晦说完,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下来;
“爱卿放心,朕乃一国之君,言出法随,绝不是哄骗爱卿的,不过这里头也有个巧处,哎哎哎……爱卿这是作甚,爱卿……莫要着急,莫要着急。”
李世民今天也是被手下心腹重臣给折腾的一头大汉,话都没有说清楚,这刚哄坐下的重臣,又要顺着太师椅往地上倒下去,吓得李世民赶紧上前一步把杜如晦按住。
“陛下这是又要哄我了?”
“哎呀爱卿啊,你先不要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动作也不迟啊!”
“正是如此,兄长你先听陛下如何安排再说,别着急一时的。”
房玄龄在李世民身后说着劝解的话,打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过去,杜如晦放松了心神;
“陛下有话要说,那臣洗耳恭听之,陛下请讲当面。”
“咱们先说好啊,十六卫的事我一定安排,不过爱卿也不要着急等我把话说完,这次仓部司的那些白酒售卖出去,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进来,爱卿就是全拿去了又能打造几副铠甲?多少根铁槊出来?还不是杯水车薪吗?
所以这次爱卿听我一言,暂且忍耐一次……”
“启禀陛下,臣可是忍耐好几次了的,一次一次的钱都给了各处,没有轮到老臣一个大钱纳。”
“爱卿放心便是,这次再忍几天,绝对能行,那李大郎不是计划好了吗?
把天下要参与的大户,弄到一块还说什么要竞争买卖,每家每户都要花银钱购买,天下各县售卖白酒的权利。
这次让他们尝试一下,售卖三天就是个引子,叫他们尝尝甜头,然后就要说下一步的事请了,
这不是咱们事先商量好的吗,爱卿你看,后天就要进行售卖三日,朕估摸着,那三日过后恐怕就要进行大事了。
朕想着,怎么着也能有个千把万贯银钱进来吧,朕说的就是这个了,左右也不过再等七八天的功夫,爱卿就不能再等等?
到时候爱卿就是不挣,朕也要把那十六卫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陛下此话当真?”
“朕言出法随,说一不二。”
杜如晦装的傻子一般顺口说道;
“那行,到时候那些银钱可都归我十六卫的儿郎了,老臣一定把每一个儿郎的铠甲,都给打造的明光发亮,刀不能伤,箭不能破,必须要结实无比的。
再打造它三百万支箭羽,士兵的铁槊,全用李大郎那种秘法打造出来的精铁做长枪头。
待三军装备整齐,陛下要出渭水之盟的恶气之时,我十六卫的儿郎一马当先,十轮箭雨,就能把陛下的江山稳定,边关的那些狼子野心之辈,定叫他们闻风丧胆……”
旁边的房玄龄,听着老友杜如晦的描述,人手一套上等的铠甲,吓得嗓子眼都是干的,再听到几百万支箭雨,铁槊还要精铁做枪头,房玄龄不停的往肚子里吞咽吐沫……
谁都知道军队乃是国之利器,不能心疼钱,问题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军队里的事情,那最是花钱的厉害。
为何做为半生的至交好友,房玄龄对待十六卫兵马的事情,却不太上心?
皆因为军队里的事,就没有哪一个不是砸钱的买卖,扔进去几百万贯,屁成果都不会有一个,扔两千万贯进去,也绝对能给你花的,不剩下一个大钱!
就说这十六卫的儿郎,每人一套上等铠甲吧,可不是三五贯就能解决的事儿,一套上下齐全的普通铠甲,就得二十多贯银钱往里头砸。
还不说这老友要求的,最上等的货色,那上等的铠甲没有几十贯扔进去想都别想,十六卫的儿郎更换装备一事,那就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的大窟窿……
一千万扔进去响都不带响一声就能没了的,能把老友说的最上等的铠甲,更换下来一遍就是上天庇佑了。
还每人一把精铁枪头的铁槊,老天爷,那一把铁槊,普通的也得十贯上下,好点的就要二三十贯。
精心打造的利器,厮杀起来自然是所向披靡,畅行无阻,问题是最上等的铁槊,一把就得过百贯,
想给十六卫儿郎每人一根?把那小财神李大郎宰了,他也变不出来换铁槊需要的银钱绢帛……
更别提再弄几百万支箭羽的事儿了,不懂行的人,以为行军打仗多带一些箭羽就行了,
刷刷刷的射出去,把对方的贼兵射成个刺猬,多解气?
先不说对方的贼兵,会不会站着不动给你射,就说人家都是死人,等着你去射人家,
那做箭羽用的材料,都是深山老林里,特定的木材,然后还要经过锻造,再加入精铁箭头,用最上等的丝线缠绕,做工精细,一点都马虎不得!
需要非常大的人力投入,还要运输来回,要想提高命中率,就得舍得往里头扔钱,一支箭羽就得它娘的一贯开支!
射吧,尽情的射,刷一声就是一贯,再刷一声又是一贯,三千弓箭手站在一起,整齐的射它三轮,过瘾是挺过瘾的,也真解气,还能压制住贼人的阵脚!
不过提起银钱绢帛的事儿……可也够呛了,三千人射它三箭,一万贯没了,再射三箭又一万,对于房玄龄来说,那射出去的不是箭,那是往贼兵的军阵里射钱!!
你还十轮箭雨,可拉倒吧,你这要点银子又是苦又是闹的,一个朝廷重臣,跪着耍赖不起来,还不够闹心的?
嘴上说话还真是够敞亮,十轮箭雨?十六卫的儿郎们都一起射它三箭,得把陛下射穷成啥样子?
真要十轮箭雨,陛下和那些后宫佳丽,别说吃肉了,能一天喝两碗稀米粥,都是了不起的好生活!
房玄龄知道这十六卫的事儿,就是个大窟窿,永远填不满,那皇帝陛下更是心知肚明。
不等杜如晦激情四射的描述完毕,李世民直接伸出三个指头,默默不语的看着杜如晦……
第398章;南皇甫北端木
最近宫里头的饭食,那是清心寡欲的厉害,大人孩子都是改成了素食主义者,大将军府里要啥吃的,就有啥吃的,不知比宫里强了多少,还要挑三拣四,听得李丽质惊奇无比;
“大兄,你们天天有鸡有肉的,比宫里的饭食,好了多少去,还要挑剔哪个厨子做的才吃?”
“那是,大兄教你啊,这人活在世上不容易,当然是以享受为主了,怎么享受呢,无非就是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这几个花样了。
第一要紧的事儿就是吃饭了,肯定得讲究许多,可不能随便凑合的,你多住一段时间,大兄手把手的教你享受这些。
今日你来的正好,最近大兄又指点着那些橱子们,弄了几个新花样出来,今晚叫厨子们整整齐齐给你弄上一桌美味佳肴,你品尝过后再说其他,保管叫你这小丫头吃的美哉美哉!
最近一段日子,还有其他许多厨子来大兄这里学手艺,那些人都是学徒,可不是样样熟练的老厨子,做出来的那些也太难吃了。
所以说,大兄和怀道都不喜欢他们做的,好啦,费话也不多说,让你尝尝大兄家里的这些大厨子,手艺到底如何?”
“来人,叫厨房里安排一桌上来。”
“是。”
李钰陪着两个小家伙有说有笑,没多大的功夫,下人侍女就陆续进来,摆上一桌子美味佳肴。”
如今李钰这院子里的厨房一天到晚都有人的,许多文武重臣都派了厨子们来重新学习,所以厨房里不缺人手,一天到晚负责着整个大将军府的吃喝用度。”
李钰看着两个小家伙吃的津津有味,坐在旁边笑着问道;
“怎样?大兄没有瞎说吧,我这里的厨子可都是有经验的老手,你看这些吃食做的合不合你的胃口?”
这里是秦大将军府里最大的一个侧院,说是侧院其实算是另一座府邸了,无非就是没有进出的大门,只有大将军府前门那一个进出的通道而已。
像这种别院大将军府里一共有三座,大小都差不多上下,李钰占据的就是最大的一个院子。
这座别苑里,又有十几个小院子组合而成,其中正堂坐落的这个大院子,就是李钰居住的,
旁边紧挨着的三个小院儿,住着司徒云砂,王可馨,林容娘三人,和伺候他们的那些下人侍女。
李钰方才吩咐厨房里,制作了满满一桌荤素搭配的精美吃食,还加了一个五香烧鸡。
秦怀道在李钰这里,可是没有任何下人伺候他吃饭的,想吃什么就得自己去夹,除了一日三餐,李钰规定不能给秦怀道吃任何零食!
结果秦怀道没人逼他吃饭,反而是自己吃的开心快活,因为没有零食啊,肚子饿了也没办法,只能等着一日三餐了。
李丽质今天没有一堆宫女内侍围着,吃的也是相当痛快,八岁的李丽质和三岁多的秦怀道,吃的不亦乐乎。
两人都是吃的一嘴油光,筷子上下不停,够不着的菜就得站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了,这顿饭吃的潇洒又随意。
听着大兄问话,李丽质只是点头却不说话,中午的昼食,一碗稠呼呼的粟米粥,加一个胡饼,里面没有肉馅,就有一些素材,
李丽质也没吃多少,早就饿的不行了,这会对着满满一桌子好看到不行的吃食,李丽质可没有闲工夫去说话,耽误正经事儿!
李钰看着忙碌不停的两个小家伙吃成了一样的花脸猫,嘴巴两边全是饭菜渣渣。
特别是平时庄重无比的公主李丽质,此时此刻看不出来一点公主的样子。
李钰笑的合不拢嘴,还不懂事的秦怀道,看着李钰大笑也在旁边跟着乐呵,李丽质对两个人的笑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顾战斗……
李钰笑过之后也开始大吃大喝起来,惦记吃烧鸡的李丽质,只吃了一个鸡腿就没再动了,李钰拧下另一只鸡腿,吃的津津有味,管事李义挑开门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两本帖子;
“启禀郎君,虞学究府里的下人送来两封拜帖,小人没敢耽误,赶紧送进来,请教郎君如何处置?”
李钰不慌不忙的咽下去一大口肌肉,这才开口说话;
“拿过来叫迎香娘子看看,都有什么事情,千万可别又是聚会的请帖,我可不想再吃酒了,得好好歇几天,隔三差五这样下去,早晚要吃坏身体的。”
“是。”
把两本拜贴交给迎香之后,李义退了出去,迎香打开其中一本仔细查看着。
这迎香与容娘是李氏府邸里,唯一两个不属于家生子范围的侍女了,都是从小就进了府里,陪着李钰长大的,跟着李钰启蒙陪读,可不是一般的认识字!
迎香看完两本贴子,轻声细语的禀报详情;
“启禀郎君,虞府里送来的是虞府嫡亲次孙虞兴兆,虞小郎君的拜帖,这位贵客是郎君您的好友,奴婢是知道的,
然!另外一本写着是山东儒林之端木良庸~端木郎君,奴婢从未听过这个名字,难道是郎君您新近结交的友人?”
李钰听得一愣神,扭过头奇怪的回应;
别说娘子不熟悉,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山东儒林,还复姓端木,不用说肯定是圣人的弟子,七十二贤之一的家族后人了。
哎呀,我想起来了,前日里虞家兄长曾经说有友人到来,还叮嘱我要殷勤照顾呢。
此人的拜帖与虞家兄长的帖子一块送进来,没得说,肯定就是虞家兄长说的那个友人了。”
迎香看着不再说话的李钰,小心翼翼的请示着;
“启禀郎君,奴婢嘴快忍不住想要多说几句,请郎君赎罪在先!”
“说吧又没外人在场。”
“遵命,奴婢觉得这种级别的清贵之人,您可不敢再请一群大将军的后人来作陪的,若是弄一群炸炸呼呼的武将后人来闹腾,恐又要成为长安城里的大笑话了。”
“嗯?什么叫又,难道我经常成为长安城的笑料不成,你都出去听到了什么奇闻,说来听听,也叫我心里有个准数。”
“没……没有,奴婢就是一时口误罢啦,奴婢整日都是伺候郎君您的身边,哪有空出去闲逛,没有听说什么奇闻的。
郎君您还是想想,请什么人物来做陪罢,对了郎君,咱们府里的司徒娘子,正好也是那圣人七十二贤之后的…………
哎呀奴婢该死,忘记了司徒娘子是个女儿身的,郎君恕罪恕罪。”
李钰放下筷子,拿湿布巾擦拭了嘴脸,笑着说道;
“这有何难,不就是来了两个圣人弟子的后人吗,别忘记了昔日天策府十八学士,里头可是有好几家都是清贵无比的。
虞府来人拜访当然不能再请虞家人来陪了,那样显得咱们太没人缘,居然不认识其他的儒家门第。
不过除了虞家,咱们还有其他几家可以惦记呢,那些儒家门里的兄长,我都见过多次了,
也吃过两次酒说过几次话,谈笑甚欢,只是不像和虞家兄长这样熟悉罢啦。
哎对了,颜家那四位兄长我可不就是熟悉的,还是……算了算了,我还是去请叔父参谋一下吧,
他老人家和那十八学士可都是十几年老交情的,这个时辰叔父也该从大营里回来了,走,娘子与我一块儿去后院里拜见叔父婶娘,请他老人家给我指点一下详细。”
“是。”
李钰临走还扭头过来叮嘱;
“你们两个小家伙安心吃喝,等我回来啊。”
李丽质放下手里的动作,忙里偷闲回应一句;
“嗯嗯,大兄自去就是,小妹还没有吃好呢!”
秦怀道听见李钰说要去后院里头,生怕兄长要抓自己回去,赶紧端着自己的小陶瓷碗,呲溜一家伙就钻进桌子下头不敢出来。
李钰看见秦怀道害怕躲避的样子,哈哈大笑,和迎香出门而去,不多时李钰在二门处得到准许进入的指令,带着迎香来到后院的书房里,他知道只要叔父一回来就在书房看兵书的。
果然没错了,书房院子里的灯亮着,李钰快步而入,秦家叔父坐在正中,拿着兵书看的津津有味,婶娘坐在旁边陪着,和自己贴身的女管事小声说着话。
“孩儿拜见叔父,拜见婶娘。”
“奴婢拜见大将军,拜见夫人。”
秦夫人温柔的说道;
“我儿快快免礼起身,迎香你也赶紧起来。”
秦琼看着兵书头也没抬;
“免礼,都起来吧。”
“谢叔父,婶娘。”
“谢大将军,谢夫人。”
李钰直起身子走上前去,秦夫人笑道;
“让我猜猜,那淘气的狗儿,要是知道你来后院,肯定是吓得四处躲藏,不敢见人我说的对是不对?”
李钰陪着笑脸伸出大拇指;
“婶娘果然厉害,一猜就中,我来的那会儿,阿弟听说我要来后院,吓得端着吃饭的小碗,钻进桌子下头都不敢出来的。”
秦夫人笑着骂道;
“没出息的东西,现在他还小着呢,也就罢啦,等再大几年可不能总赖在你那里不走,得启蒙读书的,不读书就是睁眼的瞎子,
更别提继承你叔父的一身本事了,说起这读书了,我看你最近总是往外头跑的不亦乐乎,
也该安生几日,静下心来这书房里看看兵书战策了,你家叔父方才还问我来着。
问你最近几天可来书房就读,弄得我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回应,可别出去乱跑了,安安生生的来书房里看看书,好好学习兵书战阵,有不懂的就求教你叔父。
这日子一天天可是快的很,你再浪荡几年就要耽误了,等你出仕那会儿,还不及手下的儿郎,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我说的这些你听见没有,魂都跑哪去了你……”
秦夫人从来不胡乱发火的,但是看着李钰靠在桌子前,依偎在自己的身边,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好没来由的就无名火上升,顺手就把经常使在秦怀道身上,那熟练无比的神功给施展了出来,一把就拧住了李钰的一只耳朵……
“哎呀,哎呀,孩儿听见了的,婶娘手下留情……”
李钰被拧着一只耳朵,不得不抬着肩膀,靠在秦夫人的怀里,来减轻耳朵被拉扯的疼痛感。
屋里伺候的一群侍女,看着平时高贵无比的开国县伯,这会儿被夫人给吊着耳朵,嘶哑咧嘴的表情,还踮着脚尖,都拿丝巾捂住嘴,拼命忍住才不笑出来。
“我方才都说的什么,你给我重复一遍听听,我看你人在我身边,就是在应付我的,你那魂魄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当我是个瞎子看不见吗,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住你们这俩崽子了!”
正在看兵书的秦琼,不紧不慢的掀过去一页,扭头看了一眼被拧着耳朵正在求饶的李钰,嘴角带着一丝慈父般的笑容,又回过头去看起了手里的兵书。
“哎呀呀……回婶娘的话,婶娘方才说不读书就是个睁眼的瞎子,阿弟不好好读书,就没办法继承叔父的本事,孩儿不好好读书,将来入仕途以后,就要被别人笑话。”
秦夫人听得很是满意,就松开了手,笑着骂道;
“你这小兔崽子,日后回我话的当口再敢心不在焉,我还要拧你的耳朵,看看你会不会长点记性!”
“呜呼呼……”
李钰不停的揉搓着左边耳朵,一边干脆利索的回答;
“启禀婶娘,孩儿以后不敢魂游天外了,再也不敢了的。”
“算你识相,我来问你,你屋里头还有两个小家伙在,按理说这天都黑了,你是不会乱跑的,这会儿过来书房,可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李钰一只手捂住耳朵,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回答;
“启禀婶娘,那虞学究虞少监府里的二小郎君,与孩儿的交情颇为深厚,前几日,在杜尚书府里赴宴的时候,
那虞家二兄长说过,近日有好友来到,要来咱们府里拜访,方才下人送进来两本帖子,
一本是虞家兄长的,另一本写着山东儒林之端木良庸,孩儿也不认识的,不过和虞老学究交往深厚的,估计也是清贵的儒家门户,孩儿想着,总不能再找宝林他们那群兄弟来坐陪吧,那也……”
李钰事情还没有说明白,旁边看书的秦琼直接放下兵书,扭过头来一声轻喝,就打断了李钰的话;
“不准!”
“你那一群狐朋狗友的兄弟,除了程大郎可以,其他的一个都不准请过来,
请他们来陪端木家的贵客,我秦琼的脸面往哪里搁,不出三日就能传的整个长安城里沸沸扬扬,老夫还怎么出去见人?”
秦夫人一听是这话,也收起了笑容,严肃的说道;
“这确实是个大事儿,那端木家乃是圣人七十二贤弟子之后,南皇甫北端木,这两家可不比其他儒家门户,轻易能见。
这端木家族数千年来,不参与政事,只顾一心一意的耕读传家,其清贵之处,无与伦比,那端木老族长的身份和名头,还超过了圣人之后三十六代宗主,孔颖达孔祭酒许多。
不论是南皇甫还是北端木,都很少和圣人弟子以外的人家攀扯交情的,除了曾经有缘法的那几家之外,其他的便是王公大臣,一品司徒,司空,都不会和你多来往。
那种家族的贵气,不是你能想象到的,这端木家族的子弟入世,便是去拜见陛下,陛下都要慎重接待的!”
“啊?婶娘说的这么厉害,孩儿怎么没听说过这些呢?”
秦琼一脸严肃的表情,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
“事实比你婶娘说的更加厉害,上次端木家族的人,入世磨炼,还是在三十年前,前朝的皇帝罢朝三日,就是专门为了接待端木家族的继承人的。”
李钰惊奇的大张着嘴巴;
“啊!儒家门里,难道不是以孔家为尊的?这什么皇甫端木的,比圣人的子孙还牛气?”
秦夫人手指点着李钰的额头;
“什么牛气不牛气,你从哪里学来的古怪话语?”
“哦,回婶娘的话,就是难道比圣人的子孙还厉害吗?”
秦夫人郑重的点点头,不厌其烦的给李钰普及着知识;
“我的儿你还小,哪里知道这些,圣人的学问传了这么多年,儒家门里也是能人辈出,
向来是达者为先的,学无止境达者为师,你读书也有多年了,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李钰梗着脖子狡辩道;
“额,这个道理孩儿当然是明白的,不过这端木家族,孩儿还是第一回听说,不知其中详细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秦琼看着李钰有些激动的说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这端木家族每一代,都会有一个子弟出来入世磨炼意志,
这个弟子就是下一任的族长继承人,你说身份能不高贵吗,更何况这端木家族与世无争,只做学问,除了做学问就是种地,酿酒,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参与的。
圣人有七十二个大能弟子,如今最有声望的儒家门户,就剩下那十几家了,这里头就有你知道的,孔祭酒孔家,
颜相时颜兄家族的颜家,虞学究家的虞家,还有你那妾室司徒家族,唉!可惜司徒家族也没落了。
这端木家的老祖宗,就是那孔门十哲里的子贡……”
“什么?端木就是那能言善辩之十哲大能里的子贡?”
秦琼看着再次大惊小怪的李钰,脸色十分不好看;
“你平时读的什么经典,大兄请那蜀中最有名的大儒,来教你那些年,你到底都做的什么学问?修身养性把你养成这个样子了?
静如山岳都不知道吗,如你这般大惊小怪,将来还如何带兵,你这样子和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有何区别?
那端木家族下一代继承人到来之时,你还是这般的模样,岂不是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若是如此还不如你去回个帖子,不接待人家也能省去一些笑话出来!”
秦夫人狠狠的拿手指头点了点李钰的额前中间,把李钰的大好头颅给点的前后摇动,李钰也知道一惊一乍的不对,低下头承认错误;
“启禀叔父,孩儿少不更事,惹您老人家不痛快,请叔父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可我若是去回帖不接待人家,反而躲避起来,那不是成了一生的污点,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嘲笑一辈子,我可不想这样,请叔父教我应对之法……”
秦夫人拉过李钰在怀里,扭头对着秦琼陪着笑脸;
“夫君息怒,夫君息怒,大郎还小,夫君何必与他个孩子治气,还是安排一下如何接待才是正经,人家端木继承人来我秦府拜访,也是荣幸之至,夫君可得上点心了。”
秦琼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李钰,说话的口气也平稳了下来;
“他还小吗,你莫要总是护着他,他今年已经束发了,也该懂事的时候了,成天东游西逛的,跟那一帮子吊儿郎当的狐朋狗友聚会,吃的一身酒气,成何体统?
办完了陛下交代得大事,就该回来书房里,安心就坐,多学点本事才对,不趁着年少多学些本事傍身,等到啥时候去了,难道等着胡子白了再去醒悟,再去用功乎?
端木家来拜访,那是大事,多少人家都想请进屋里坐那么半天,张个脸面,他来求教老夫应对之法,却还在一惊一乍的,这种样子,如何接待端木家的来人?”
第399章;大将军抽丝剥茧说详细
秦琼训斥了李钰好大一会儿,才被秦夫人给劝住,这说了一大通也解气了,这才没好气的说道;
孔家那几个小子辈儿的,还有颜家那几个,你不是都和人家见过了吗,孔祭酒的家族,乃是圣人的滴传后人,
颜大夫的家族,也同是圣人七十二贤十哲之一的后人,此两家的子孙都是枝繁叶茂,又与端木家同出于圣人门下,请来坐陪端木子弟,正好再合适不过了。
另外你再下一个帖子,请程家大郎前来相陪,叫程大郎也来露个脸面,若不然,你程叔父知道了此事,他的孩子里头,没有一个能来沾光的,必定要难受的不行。
你程家叔父和婶娘,把你看的亲生一样的近,你也不能寒了三弟的心。”
“是,叔父放心孩儿记住了,一会儿我回去,就立马写贴子去请。”
秦夫人听说要请程大郎过来,扭着头询问;
“夫君,请程大过来,这能妥当吗,虽说程家也是贵族之后,数代显赫,可是和人家端木一家一比,这也恐怕不大合适吧,妾身妇人之见,还请夫君定夺。”
“夫人不必忧虑,要说身份自然不能请来惹笑话的,不过夫人也别忘记了,李秦程三家,上一代就是兄弟。
处嗣和大郎都是小字辈的,有了这个名头便没多大事儿了,以家里兄弟的身份出面相陪,也是说的过去的,没人来多说闲话。”
秦夫人手抚着额头;
“可不是嘛,妾身只顾紧张如何招待人家,都忘记了这个。”
秦琼点了点头继续说着;
“听程大郎所说,你与那几家文官的子弟们也曾相谈甚欢,还吃了好几次的酒。
你都那么阔气,出手就是一人一坛五粮液,如今遇到事情了,请他们过来坐陪,不是正当用时吗?
还发愁什么,这长安城里能出来陪着的家族不多,数来数去就那几个儒家的大能门户,
毕竟人家是给你下的拜帖,长辈们又不好出面,也只能去找那几家的小字辈出马了!”
李钰不停的点头,最后弱弱的说了一句;
“启禀叔父,孩儿……”
“这自己家里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吞吞吐吐作甚?”
李钰识趣的低下头小声回话;
“是,孩儿是想说,虽然吃过几次酒,可是孩儿都记不住那些兄长的名字,不知这帖子该如何下笔……”
李钰这次没说瞎话,每次聚会都是一大堆人,乱哄哄的场面,还真没记住那些人的姓名!
秦琼听了这话刚落下去的火气,直接又噌的一下冒了出来;
“你出去赴宴应酬,连人家名字都不记住的吗?
那你去吃的什么酒,赴的什么宴,整天吃喝玩乐的瞎逛,总算有用的时候了,你却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你说说你还能做些什么?”
秦夫人怕秦琼越说越上头,赶紧抢着来埋怨,当然了,责骂之前又是一通点头神功,手指把李钰的额头点的再次前仰后合。
秦夫人身边站着最近的几个一等侍女,看着开国县伯的脑袋,被夫人点的不停摇晃,拼了性命才强忍着笑容。
其中一个侍女实在忍不住了,一个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低头憋着笑,大腿那里又疼的她紧皱着眉梢……
秦夫人埋怨的呵斥;
“你说你还能干什么,去赴宴都不知道结交朋友?结交朋友都不知道问清楚姓名,别说你叔父了,我都被你快气糊涂了,今日的夜食我恐怕都吃不下去的。”
李钰小声的辩解着;
“回婶娘,赴宴人太多了,又吵闹的不行,孩儿只听一次两次根本记不住太多人的,不过那虞家兄长,我记住了的叫虞兴兆。”
“你记住他有什么用处,这会儿要找的是坐陪的,那虞家同是圣人门下不假,可那小子是和端木家的子弟一同来做客的,你记住他不是白浪费一场功夫,真是叫人操碎了心……”
李钰看秦夫人耸了耸肩,知道这是坐的久了发困,聪明的李钰二话不说赶紧给捏了起来;
“婶娘,您坐久了肯定要发困的,孩儿给您舒缓一下筋骨。”
秦夫人被捏的浑身舒服,随口问道;
“你这孩子倒是手巧,这捏的比嫣红还好一些,哪里学的?”
“回婶娘的话,孩儿是在书里看到的,书里说要拿捏穴位,再顺着脖子里的筋骨关节,这样就能舒缓很多了,还不会捏坏脖子。”
“嗯不错不错,以后你得空了把这些教给我那几个手巧的,让他们也学学,没事的时候为你叔父捏上几次,放松放松。”
李钰连忙答应下来说随时都可以教的,秦夫人舒服的扭过头,看着一脸没表情的秦琼笑着说道;
“夫君,这帖子的事儿,妾身觉得不该由大郎写的,您想啊,大郎那一手的字儿,有形而无神,恐拿出去惹人见笑的,还请夫君明查。”
“什么有形无神,夫人休要往他脸上再贴金,他写出来的那些个字儿,除了规规矩矩,其他的没有可取之处。
叫老夫看来连形都没有,无从说起,更是难登大雅之堂,你见他一天到晚练过几个时辰的字儿?还想有形,真是痴人说梦!”
李钰就像说的不是自己一样,还嘿嘿的笑了两声,给秦夫人没捏几下就又累了,不干了,凑到秦夫人耳边小声说道;
“启禀婶娘,人家那贴子都写的非常好看的,我觉得咱们也应该找个大高手来写才是,婶娘您可是有大智慧的人,您说孩儿想的对不?”
秦夫人给李钰一个安慰的眼神扭头来小声吩咐;
“你叔父正在气头上,我儿你先别说话,婶娘来处置就是。”
李钰点了点头,站秦夫人身后一语不发,一会挖下鼻孔,一会儿又挠挠痒,也是忙的不行,看到迎香给他打眼色这才努力站好。
秦夫人看着重新看书的秦琼,瞅准了他翻页的时机开口;
“夫君,妾身前几日还听那常何大将军的夫人说起来,说是她府里有个清客寄宿,学问也是有的,还是个寒门出身的贫家子弟,不知此事能否当真?”
秦琼头也没抬,直接回答;
“有这事儿,此人老夫也见过几次的,仪表堂堂,且满腹经纶,又写的一手好字,奈何是个出身贫寒的,想要出仕为官,恐怕不容易!
若是没有特殊的机遇,怕是此生无望了,此人虽是出身不好,却也有一身傲骨,常家兄弟待他一点不薄,很是照顾日常,
他却觉得住在常府是白混吃食,前几日里,已经向常家兄弟提出请辞,估摸着,是要回老家种地去了。”
“启禀夫君,妾身的意思是那端木家族的继承人来访,大郎这里也要写下请帖,去请那孔颜两族的后辈来坐陪的,
想那孔家,颜家,都是圣人门下的出身,皆是清贵无比,若是大郎的帖子里写的歪七扭八,太也丢人了些。
不如便请这位清客过来,代写几个帖子,要真是写的一手好字,就给他封上一些银钱润笔。
咱们也可顺便考察一番真假,若是真的有些才能,与他个教授大郎读书,或者其他什么差事,
如此也不算白吃白混,他也能常驻下来,跟着大郎身边做个半师半友的参谋,岂不是两全其美,也不知妾身想的是否可行,还请夫君给拿个主意,定个长短。”
秦琼放下手里的兵书,想了一下这才开口;
“夫人之见高明,我看可行,有个学问人来时时督促着,也是个好事儿,这样吧,明日我去常家走上一遭,
若那姓周的先生未走还在,便商量一番,若是已经动身回了老家,那也无妨,明日我自然会请别的高人出手,帖子的事上夫人不必忧虑,不过小事一桩罢啦。”
李钰看着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自己又可以该睡就睡该吃就吃了,笑的满脸皆春,秦夫人扭头看了身后的李钰一眼;
“你这孽障傻笑什么,还不谢过你叔父的安排。”
“是。”
李钰这次规规矩矩来到两人前头站好;
“孩儿谢叔父,婶娘援手,要是没事的话,孩儿这就告退了。”
秦琼长叹一口气悠悠的说道;
“那白酒的事情你得快点进行,别再耽搁了,朝廷里都揭不开锅好几天了,陛下左右都不是,只能躲着不上朝,你若是依然天天享受美好生活,可不是臣子所为的事!”
“是,启禀叔父,今日我去仓部司里见过卢郎中了,把两种酒价都确定了下来。
明日,他们就要通传那些参与进来的大户,后天一大早就要去仓部司交钱领酒了,叔父放心,孩儿都记着呢,坚持到后天,陛下就能拿到一笔银钱入库了。”
“如此甚好,还有你说过的那些什么把天下售卖烈酒的州,县,都弄出去换份子钱的事儿,也得上点心,陛下旁敲侧击的和我说两次,这等了几个月的功夫,你也是时候该进行下去了。”
“回叔父的话,孩儿都想好了,后天那些大户来领了两种烈酒,就在长安城里,或者周围的几个地方比如关中,洛阳,太原,在这几个地方先售卖一回。
叫他们尝到甜头,然后就能开始进行大事了,估摸着最多也就是七八天的事情,等那个大事儿一解决,孩儿想着,朝廷里应该短时间内不会缺钱了,到时候陛下肯定是要轻松许多的。”
秦琼点点头抚摸着三寸胡须;
“很好,这件事要是办成了,可也是大功一件,陛下是个开明的圣主,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像这种功再多一些在身上,对你将来出仕也是很有帮助的。”
李钰听得认真,但是心里可不这样想的,轻声开口回话;
“启禀叔父,孩儿没想过要拿什么功劳的,甚至做不做官也没什么打紧,孩儿就想着只要有钱,有田地产业,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活着,仅此而已,所以不用多少功劳的。”
秦琼听得直摇头,语重心长的教育李钰;
“大郎你想的太简单了,很多人都想的是你这般模样,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做个富有的农户。
结果呢,还是会在不同的时候被比自己厉害或者高贵的人欺负,冤屈的不行,又斗不过人家,
偶尔有些人家,狠下了心,等待时机将欺负自己的人,找个机会宰了,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可是安生的日子也没有了,只能到处躲避,流浪于天下,你说的三国故事里,那关云长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杀了人解了气,然后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若是一个人还好受一点,单枪匹马一走了之,若是那成了家的,妻小一群如何逃亡?
所以,才有很多人选择忍气吞声下来,苟活于世,这就是无奈之处了。”
李钰来到大唐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超级富豪的大地主,又出身良好,被人捧着,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平民的问题,所以听得一愣神有些反应不过来,短暂出神之后,才毫不在意的说道;
“还好我不是那富农,不是一般的百姓,否则被欺负了还真是没有办法了,叔父说的这些,我好像不用担心吧,婶娘您说呢?”
秦夫人给了李钰一个白眼;
“别说话好好听你叔父教你。”
秦琼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出身是比那些百姓高贵了许多倍,自然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来招惹你,更加不会有人轻易来和你作对的,不过你因此就能安详太平的想法是错误的。
比你有能耐的,比你钱多的实力大的不是没有,而且大有人在,那些同样沉淀了千年的,世家门阀子弟,很多都和你一样的强大。
还有很多比你更加厉害许多,只是人家不显山不露水,你就看不出来他们的底蕴。
你有几千上万的奴仆家生子,别忘了人家也有,而且比你们李氏家族更多。
你们陇西李氏,在陇西那种边塞地方,本来就人口不多,奴仆也是有限的,但是那些中原的世家,就不一样了。
单只说奴仆这一样,就比你蓝田李氏多出了很多,只是你不知道罢啦。
你看现在,朝廷统计在册的户数,大概有三百万户出头的样子,可是你知道天下的世家门阀里头,没有户籍的家奴有多少嘛?
前朝的时候到现在,天下户数少了接近小半数之多,你真的以为那十年大乱,就死了一百多万户百姓?”
李钰低下头,在心里自己简单计算了一下,唐朝的户,一户十几口人很正常的,没有计划生育再少的户,老老少少也有七八口人了。
一百万户说到天边,最低也几百万人口了,就说隋朝最后天下大乱,可你再打仗也不可能死那么多人的,好奇的李钰也想不通这个问题,赶紧追问了一句;
“叔父,那么多人都去哪里了呢,总得有个地方藏身吧,不可能就凭空消失了啊。”
“不错,大郎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么多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至于去了哪里,也不难猜测。
一些百姓依靠在寺庙里,还有一些,是真的逃难去了各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躲避战乱的灾难。
比如有些去了深山老林,还有更多的人,逃难去了岭南化外之地,虽然那里还不曾被教化,但是那里没有人去挣抢,
战乱的时候,诸侯霸主们,只顾抢占要地,逐鹿中原,那化外之地,就成了战乱年代的世外桃源,
陛下也曾发过榜文,叫天下的难民回归本土老家,发给土地田产,再给种粮耕种,确实也回来了很多户数,可是也有一部分人不再归来的。
不过这些加起来也只是一定的数目,还有很多户数去了哪里了,问题来了,都躲避吸附在那些实力强大的世家门阀,和豪门大户的树荫下乘凉了。”
李钰听到这里心惊胆战,我靠这他妈的得多少人口了,养活这么多人得消耗多少银钱和粮食?
“叔父那些世家弄走如此多的百姓,怎么养活他们呢,还有啊那么多人给他们做奴仆,他们就不觉得累赘?”
秦琼微微一笑靠向了太师椅的窝里,看着李钰毫不放松;
“大郎你说说你的那几百户奴仆加起来有多少,再看看你五个庄子里加起来,有多少人马?”
李钰对这个问题可是熟悉的厉害不用计算张口就来;
“回叔父,我蓝田的庄子里,有家生子奴仆十九大姓,一共三百多户,经过来蓝田繁衍生息四五代,再加上中间陇西那边又过来的,
加起来得有万人出头了,剩下的五个庄子,那些阿耶收留回来的穷人,庄户们,加起来还有一千三百多户,也有两万多人头的。
正是有了这些人头,孩儿才心里踏实的不行,否则被一些狠人收拾了,我报仇都没办法了。”
“嗯,你记得很清楚,看来你做族长之后也是用了心的,当年大兄收留这些穷人,无家可归的人,逃难的人,你觉得和那些别的世家门阀,豪门大户趁着天下大乱,拼命圈奴仆的做法,有何不同之处?”
嗯??????
李钰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懵了……
第399章;大将军抽丝剥茧,一世人难如登天
秦琼训斥了李钰好大一会儿,才被秦夫人给劝住,这说了一大通也解气了,这才没好气的说道;
孔家那几个小子辈儿的,还有颜家那几个,你不是都和人家见过了吗,孔祭酒的家族,乃是圣人的滴传后人,
颜大夫的家族,也同是圣人七十二贤十哲之一的后人,此两家的子孙都是枝繁叶茂,又与端木家同出于圣人门下,请来坐陪端木子弟,正好再合适不过了。
另外你再下一个帖子,请程家大郎前来相陪,叫程大郎也来露个脸面,若不然,你程叔父知道了此事,他的孩子里头,没有一个能来沾光的,必定要难受的不行。
你程家叔父和婶娘,把你看的亲生一样的近,你也不能寒了三弟的心。”
“是,叔父放心孩儿记住了,一会儿我回去,就立马写贴子去请。”
秦夫人听说要请程大郎过来,扭着头询问;
“夫君,请程大过来,这能妥当吗,虽说程家也是贵族之后,数代显赫,可是和人家端木一家一比,这也恐怕不大合适吧,妾身妇人之见,还请夫君定夺。”
“夫人不必忧虑,要说身份自然不能请来惹笑话的,不过夫人也别忘记了,李秦程三家,上一代就是兄弟。
处嗣和大郎都是小字辈的,有了这个名头便没多大事儿了,以家里兄弟的身份出面相陪,也是说的过去的,没人来多说闲话。”
秦夫人手抚着额头;
“可不是嘛,妾身只顾紧张如何招待人家,都忘记了这个。”
秦琼点了点头继续说着;
“听程大郎所说,你与那几家文官的子弟们也曾相谈甚欢,还吃了好几次的酒。
你都那么阔气,出手就是一人一坛五粮液,如今遇到事情了,请他们过来坐陪,不是正当用时吗?
还发愁什么,这长安城里能出来陪着的家族不多,数来数去就那几个儒家的大能门户,
毕竟人家是给你下的拜帖,长辈们又不好出面,也只能去找那几家的小字辈出马了!”
李钰不停的点头,最后弱弱的说了一句;
“启禀叔父,孩儿……”
“这自己家里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吞吞吐吐作甚?”
李钰识趣的低下头小声回话;
“是,孩儿是想说,虽然吃过几次酒,可是孩儿都记不住那些兄长的名字,不知这帖子该如何下笔……”
李钰这次没说瞎话,每次聚会都是一大堆人,乱哄哄的场面,还真没记住那些人的姓名!
秦琼听了这话刚落下去的火气,直接又噌的一下冒了出来;
“你出去赴宴应酬,连人家名字都不记住的吗?
那你去吃的什么酒,赴的什么宴,整天吃喝玩乐的瞎逛,总算有用的时候了,你却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你说说你还能做些什么?”
秦夫人怕秦琼越说越上头,赶紧抢着来埋怨,当然了,责骂之前又是一通点头神功,手指把李钰的额头点的再次前仰后合。
秦夫人身边站着最近的几个一等侍女,看着开国县伯的脑袋,被夫人点的不停摇晃,拼了性命才强忍着笑容。
其中一个侍女实在忍不住了,一个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低头憋着笑,大腿那里又疼的她紧皱着眉梢……
秦夫人埋怨的呵斥;
“你说你还能干什么,去赴宴都不知道结交朋友?结交朋友都不知道问清楚姓名,别说你叔父了,我都被你快气糊涂了,今日的夜食我恐怕都吃不下去的。”
李钰小声的辩解着;
“回婶娘,赴宴人太多了,又吵闹的不行,孩儿只听一次两次根本记不住太多人的,不过那虞家兄长,我记住了的叫虞兴兆。”
“你记住他有什么用处,这会儿要找的是坐陪的,那虞家同是圣人门下不假,可那小子是和端木家的子弟一同来做客的,你记住他不是白浪费一场功夫,真是叫人操碎了心……”
李钰看秦夫人耸了耸肩,知道这是坐的久了发困,聪明的李钰二话不说赶紧给捏了起来;
“婶娘,您坐久了肯定要发困的,孩儿给您舒缓一下筋骨。”
秦夫人被捏的浑身舒服,随口问道;
“你这孩子倒是手巧,这捏的比嫣红还好一些,哪里学的?”
“回婶娘的话,孩儿是在书里看到的,书里说要拿捏穴位,再顺着脖子里的筋骨关节,这样就能舒缓很多了,还不会捏坏脖子。”
“嗯不错不错,以后你得空了把这些教给我那几个手巧的,让他们也学学,没事的时候为你叔父捏上几次,放松放松。”
李钰连忙答应下来说随时都可以教的,秦夫人舒服的扭过头,看着一脸没表情的秦琼笑着说道;
“夫君,这帖子的事儿,妾身觉得不该由大郎写的,您想啊,大郎那一手的字儿,有形而无神,恐拿出去惹人见笑的,还请夫君明查。”
“什么有形无神,夫人休要往他脸上再贴金,他写出来的那些个字儿,除了规规矩矩,其他的没有可取之处。
叫老夫看来连形都没有,无从说起,更是难登大雅之堂,你见他一天到晚练过几个时辰的字儿?还想有形,真是痴人说梦!”
李钰就像说的不是自己一样,还嘿嘿的笑了两声,给秦夫人没捏几下就又累了,不干了,凑到秦夫人耳边小声说道;
“启禀婶娘,人家那贴子都写的非常好看的,我觉得咱们也应该找个大高手来写才是,婶娘您可是有大智慧的人,您说孩儿想的对不?”
秦夫人给李钰一个安慰的眼神扭头来小声吩咐;
“你叔父正在气头上,我儿你先别说话,婶娘来处置就是。”
李钰点了点头,站秦夫人身后一语不发,一会挖下鼻孔,一会儿又挠挠痒,也是忙的不行,看到迎香给他打眼色这才努力站好。
秦夫人看着重新看书的秦琼,瞅准了他翻页的时机开口;
“夫君,妾身前几日还听那常何大将军的夫人说起来,说是她府里有个清客寄宿,学问也是有的,还是个寒门出身的贫家子弟,不知此事能否当真?”
秦琼头也没抬,直接回答;
“有这事儿,此人老夫也见过几次的,仪表堂堂,且满腹经纶,又写的一手好字,奈何是个出身贫寒的,想要出仕为官,恐怕不容易!
若是没有特殊的机遇,怕是此生无望了,此人虽是出身不好,却也有一身傲骨,常家兄弟待他一点不薄,很是照顾日常,
他却觉得住在常府是白混吃食,前几日里,已经向常家兄弟提出请辞,估摸着,是要回老家种地去了。”
“启禀夫君,妾身的意思是那端木家族的继承人来访,大郎这里也要写下请帖,去请那孔颜两族的后辈来坐陪的,
想那孔家,颜家,都是圣人门下的出身,皆是清贵无比,若是大郎的帖子里写的歪七扭八,太也丢人了些。
不如便请这位清客过来,代写几个帖子,要真是写的一手好字,就给他封上一些银钱润笔。
咱们也可顺便考察一番真假,若是真的有些才能,与他个教授大郎读书,或者其他什么差事,
如此也不算白吃白混,他也能常驻下来,跟着大郎身边做个半师半友的参谋,岂不是两全其美,也不知妾身想的是否可行,还请夫君给拿个主意,定个长短。”
秦琼放下手里的兵书,想了一下这才开口;
“夫人之见高明,我看可行,有个学问人来时时督促着,也是个好事儿,这样吧,明日我去常家走上一遭,
若那姓周的先生未走还在,便商量一番,若是已经动身回了老家,那也无妨,明日我自然会请别的高人出手,帖子的事上夫人不必忧虑,不过小事一桩罢啦。”
李钰看着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自己又可以该睡就睡该吃就吃了,笑的满脸皆春,秦夫人扭头看了身后的李钰一眼;
“你这孽障傻笑什么,还不谢过你叔父的安排。”
“是。”
李钰这次规规矩矩来到两人前头站好;
“孩儿谢叔父,婶娘援手,要是没事的话,孩儿这就告退了。”
秦琼长叹一口气悠悠的说道;
“那白酒的事情你得快点进行,别再耽搁了,朝廷里都揭不开锅好几天了,陛下左右都不是,只能躲着不上朝,你若是依然天天享受美好生活,可不是臣子所为的事!”
“是,启禀叔父,今日我去仓部司里见过卢郎中了,把两种酒价都确定了下来。
明日,他们就要通传那些参与进来的大户,后天一大早就要去仓部司交钱领酒了,叔父放心,孩儿都记着呢,坚持到后天,陛下就能拿到一笔银钱入库了。”
“如此甚好,还有你说过的那些什么把天下售卖烈酒的州,县,都弄出去换份子钱的事儿,也得上点心,陛下旁敲侧击的和我说两次,这等了几个月的功夫,你也是时候该进行下去了。”
“回叔父的话,孩儿都想好了,后天那些大户来领了两种烈酒,就在长安城里,或者周围的几个地方比如关中,洛阳,太原,在这几个地方先售卖一回。
叫他们尝到甜头,然后就能开始进行大事了,估摸着最多也就是七八天的事情,等那个大事儿一解决,孩儿想着,朝廷里应该短时间内不会缺钱了,到时候陛下肯定是要轻松许多的。”
秦琼点点头抚摸着三寸胡须;
“很好,这件事要是办成了,可也是大功一件,陛下是个开明的圣主,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像这种功再多一些在身上,对你将来出仕也是很有帮助的。”
李钰听得认真,但是心里可不这样想的,轻声开口回话;
“启禀叔父,孩儿没想过要拿什么功劳的,甚至做不做官也没什么打紧,孩儿就想着只要有钱,有田地产业,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活着,仅此而已,所以不用多少功劳的。”
秦琼听得直摇头,语重心长的教育李钰;
“大郎你想的太简单了,很多人都想的是你这般模样,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做个富有的农户。
结果呢,还是会在不同的时候被比自己厉害或者高贵的人欺负,冤屈的不行,又斗不过人家,
偶尔有些人家,狠下了心,等待时机将欺负自己的人,找个机会宰了,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可是安生的日子也没有了,只能到处躲避,流浪于天下,你说的三国故事里,那关云长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杀了人解了气,然后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若是一个人还好受一点,单枪匹马一走了之,若是那成了家的,妻小一群如何逃亡?
所以,才有很多人选择忍气吞声下来,苟活于世,这就是无奈之处了。”
李钰来到大唐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超级富豪的大地主,又出身良好,被人捧着,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平民的问题,所以听得一愣神有些反应不过来,短暂出神之后,才毫不在意的说道;
“还好我不是那富农,不是一般的百姓,否则被欺负了还真是没有办法了,叔父说的这些,我好像不用担心吧,婶娘您说呢?”
秦夫人给了李钰一个白眼;
“别说话好好听你叔父教你。”
秦琼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出身是比那些百姓高贵了许多倍,自然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来招惹你,更加不会有人轻易来和你作对的,不过你因此就能安详太平的想法是错误的。
比你有能耐的,比你钱多的实力大的不是没有,而且大有人在,那些同样沉淀了千年的,世家门阀子弟,很多都和你一样的强大。
还有很多比你更加厉害许多,只是人家不显山不露水,你就看不出来他们的底蕴。
你有几千上万的奴仆家生子,别忘了人家也有,而且比你们李氏家族更多。
你们陇西李氏,在陇西那种边塞地方,本来就人口不多,奴仆也是有限的,但是那些中原的世家,就不一样了。
单只说奴仆这一样,就比你蓝田李氏多出了很多,只是你不知道罢啦。
你看现在,朝廷统计在册的户数,大概有三百万户出头的样子,可是你知道天下的世家门阀里头,没有户籍的家奴有多少嘛?
前朝的时候到现在,天下户数少了接近小半数之多,你真的以为那十年大乱,就死了一百多万户百姓?”
李钰低下头,在心里自己简单计算了一下,唐朝的户,一户十几口人很正常的,没有计划生育再少的户,老老少少也有七八口人了。
一百万户说到天边,最低也几百万人口了,就说隋朝最后天下大乱,可你再打仗也不可能死那么多人的,好奇的李钰也想不通这个问题,赶紧追问了一句;
“叔父,那么多人都去哪里了呢,总得有个地方藏身吧,不可能就凭空消失了啊。”
“不错,大郎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么多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至于去了哪里,也不难猜测。
一些百姓依靠在寺庙里,还有一些,是真的逃难去了各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躲避战乱的灾难。
比如有些去了深山老林,还有更多的人,逃难去了岭南化外之地,虽然那里还不曾被教化,但是那里没有人去挣抢,
战乱的时候,诸侯霸主们,只顾抢占要地,逐鹿中原,那化外之地,就成了战乱年代的世外桃源,
陛下也曾发过榜文,叫天下的难民回归本土老家,发给土地田产,再给种粮耕种,确实也回来了很多户数,可是也有一部分人不再归来的。
不过这些加起来也只是一定的数目,还有很多户数去了哪里了,问题来了,都躲避吸附在那些实力强大的世家门阀,和豪门大户的树荫下乘凉了。”
李钰听到这里心惊胆战,我靠这他妈的得多少人口了,养活这么多人得消耗多少银钱和粮食?
“叔父那些世家弄走如此多的百姓,怎么养活他们呢,还有啊那么多人给他们做奴仆,他们就不觉得累赘?”
秦琼微微一笑靠向了太师椅的窝里,看着李钰毫不放松;
“大郎你说说你的那几百户奴仆加起来有多少,再看看你五个庄子里加起来,有多少人马?”
李钰对这个问题可是熟悉的厉害不用计算张口就来;
“回叔父,我蓝田的庄子里,有家生子奴仆十九大姓,一共三百多户,经过来蓝田繁衍生息四五代,再加上中间陇西那边又过来的,
加起来得有万人出头了,剩下的五个庄子,那些阿耶收留回来的穷人,庄户们,加起来还有一千三百多户,也有两万多人头的。
正是有了这些人头,孩儿才心里踏实的不行,否则被一些狠人收拾了,我报仇都没办法了。”
“嗯,你记得很清楚,看来你做族长之后也是用了心的,当年大兄收留这些穷人,无家可归的人,逃难的人,你觉得和那些别的世家门阀,豪门大户趁着天下大乱,拼命圈奴仆的做法,有何不同之处?”
嗯??????
李钰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懵了……
第400章;惊天秘闻陇西事
秦琼听到李钰询问也不说话,只大手一挥,就把书房里伺候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连李钰的贴身侍女迎香也没有放过,书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秦大门神笑眯眯的看着李钰,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说说,你们蓝田李氏,从你阿耶往上数,搬来蓝田之后一共经过了四代家主,这四代的家主,每一代上,都会收录一部分少量的人口,补充进家生子奴仆的数目里,这个暂且不说。
只说这四代的家主,每一代都会在灾荒年到来之时,或者天下大乱的时候,吸收一些难民,灾民。
有一小部分被收入本册做了奴仆,剩下的始终不能彻底踏实,住在几个庄子里,跟着你们李氏,生怕被丢弃不管。
直到你阿耶这一代,形成了五个庄子,如今一千三百多户穷人百姓,这种做法和那些五姓七望里,其他的门阀世家,拼命吸收战乱灾年的难民手法,有何不同之处?”
李钰被问的蒙圈了,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今日被这秦家叔父弄得措手不及,简单的想了一下,李钰就忍不住辩解了起来;
“回叔父的话,和其他世家门阀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同之处的,比如,庄子里的庄户都是自由之身,是有良民户籍的,
还有朝廷分给的田地产业,且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并不是像其他那些世家门阀那样,都是奴仆的身份,没有户籍,更没有土地。
而且我阿耶他老人家,收那些难民灾民的时候,也是有考察性情的,非善良之辈不救,不收。
并不像其他世家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先弄回去再说其他,所以孩儿觉得不同之处还是有的,不知叔父是什么看法?”
秦琼微笑的看着李钰,一眼都不眨,只看得李钰心里发慌;
“既然你自己觉得有区别,为何最后还要问老夫的想法看法,你既然问出来了,说明你心里发虚。
也罢老夫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叫你心里以后有个数,在老夫这里看来,你家往上四代家主做的,和所有天下大户做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之处。
都是在趁着灾年和兵荒马乱的时候,吸收更多的奴仆进来,壮大自己的实力,唯一不同的是:
你们蓝田李氏做的更加细致,收进来的奴仆,品性稳定又善良,更加上乘了一些,
又很少有那些奸诈小人,狼子野心之辈,这吸收难民灾民为奴仆的事情上,全天下做的最好最漂亮的,就数你蓝田李氏为首了。”
李钰听得目瞪口呆,可是却无法辩解,秦家叔父说的一点不假,这样说来确实没有错处的。
秦琼看着李钰脸上,有些开始认同的表情,这才继续分析问题;
“至于你说的那些,别人家的奴仆,下人,都没有良民户籍,你蓝田庄子里的庄户却是有户籍的,还分的有田地,
这一点你们蓝田李氏,做的更是厉害至极,用朝廷的土地养活着自家的奴仆,难道你不觉得这一手很是漂亮吗?”
李钰的眼睛已经瞪的圆圆的了;
“这……孩儿也没听阿耶提起过这些的,叔父怎么就知道,阿耶他们就是这个想法呢?
万一阿耶就是心软,不舍得叫那些庄户们失去自由之身呢,这也未可知?”
“你说老夫怎么知道的?老夫在你们李氏的府邸,住了不知多少个岁月了,当年老夫刚在你们府里居住的时候,你还没有出世,这个世上还没有你这号人物呢。”
李钰耸耸肩膀,非常同意秦大门神的话;
“那是,叔父与阿耶兄弟了半辈子,那时候当然没有我了。”
秦琼抬头看着书房的屋顶,似乎实在回忆过去的岁月;
“当年我与大兄也说过这些话的,大兄的意思便是那样,说等你将来长大了,觉得奴仆不够用了,可以多买些土地,然后点点头,那些庄户难民,就是你李家的私产了。”
李钰的脑子嗡的一声,混乱无比,秦门神这话可是话中有话,别人听不懂,他李钰从后世过来,可是非常清楚里头的意思;
“额,叔父,这要是变成了家奴,可是要土地养活的呀,不是良民朝廷立马就要收走田地了,
再说那些庄户们是否同意为我的奴仆,还是不知道的事情呢?”
“所以你们家历代家主,都在做的同一件事儿就是,不停的购买土地田产,
单说就你们那些家生子奴仆,何必再去购置太多田地,买的多了没人耕种也是个事儿,而且每一代家主都是不停的购买。
大兄方才去了不到一年时间,你接手家主之位不久,很多事情还不知道,大兄可不是只在蓝天买过土地田产的。”
嗯???
难道我想做一个超级富有的大地主梦想,不用奋斗就可以了,其他地方也有家业?
“叔父,难道别的地方还有庄子还有产业?”
“你以为呢,陛下为何不给你实封的土地?你还不知道吗,因为你家根本不缺这些。
只说陇西那边,大兄就有很多产业土地,大兄每两三年就要回去照看布置一次的。
我和你程叔父,也跟着去过数次,那边的产业,可是你们二房经营很多代的,自从二房大郎无后,你家继承了过去,经过你们家几代人得努力,老家那边的产业,比你蓝田这里,大了十倍都还不止。
否则,以大兄那等尊贵的身份,和陇西二房的财富,难道没有实力把蓝田那五个破烂庄子,修造的再好一点?”
“我的天呐,孩儿怎么不知道这些,叔父此话当真?”
秦夫人听到李钰质疑自家的夫君,立马不高兴了起来;
“你这猴崽子,还要质疑你叔父的话不成,你出去打听打听,你叔父这一辈子里,可有说过一次的谎言,真是个不知敬重长辈的东西,当真该打!”
李钰赶紧弯下了腰;
“婶娘恕罪,叔父恕罪,孩儿没有不敬重叔父的意思,孩儿也不敢,更不会的,只是忽然听到这些有些奇怪罢啦,也没人跟我说过这些啊?”
秦琼和颜悦色的说道;
“起来吧起来吧,老夫把你从比怀道还小的时候抱大,还能不知你的品行吗,你不是那种不敬长辈的浑人,老夫这心里头清楚的很。”
秦夫人故意板着个脸说道;
“你这小兔崽子,下次再敢质疑你叔父,板子伺候绝不轻饶。”
李钰这次没有嬉皮笑脸,一脸严肃的说道;
“启禀婶娘,孩儿不敢的,再也不会了。”
“那就好,不然婶娘可是饶不得你,你叔父一心一意为你这兔崽子处心积虑的念想着,你要是不领情也就罢啦,还要去质疑他,那他不得难受死了。”
“是是,孩儿记住了。”
“叔父,老家那边还有产业田地,那不知可有奴仆照看?”
“当然有了,没有奴仆下人照顾,那么多田地谁去伺候,那边才是你真正的窝,这蓝田的五个庄子就是暂时的居住地,哪能和老窝相提并论,那边才是最重要的。”
李钰郁闷的说道;
“那叔父,为何我不知道这些呢,也没人跟我提过呀,真是好生奇怪的。”
“有什么奇怪的,大兄走之前,刚回陇西一趟,把那边安排的妥妥当当,回来没几个月,就旧伤迸发了,如今还不到时候,到了明年夏天,你再不回陇西查看,那边的一些管事们,就要来蓝田找你了。”
李钰有些明白了点着头接话;
“哦,听叔父这么一说,孩儿有些明白了,是两年一次的,若是到了时间我还不回去露面,那边就要来找我了,对吧叔父?”
“不错,就是如此,天下大户的奴仆都一样,没有家主的命令,谁敢轻易乱动,到了时间你还不回去露面,他们是没办法再有作为的,只能来找你见面,请你再安排了。
和你的那几个庄子一样的道理,你不回去你不发话,什么事情都得保持原样不动,谁也不能绕开你发号施令,难道不是吗?”
李钰听秦家叔父说起这些,也有些自豪的;
“回叔父的话,正是如此,没有孩儿的号令,五个庄子的人马,谁也指挥不动。
便是那护卫统领柳万泉~柳都尉,没有我开腔说话,他一样没有任何办法,调动任何人的。”
秦琼当然知道李家庄的情况,没有李钰的同意,没人能决定任何事情;
“方才你说,担心庄子里的庄户不同意做奴仆的事情,还有什么自由不自由的身份,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的。”
李钰不知道秦琼哪来的自信心,说话斩钉截铁,试探着问道;
“叔父,要是他们同意了,那可就要世代为奴了呀,成了奴仆没有良民户籍,再想要出仕为官……可就永远不再有机会了的。
何况失去良民户籍,朝廷立马就要收走发给他们的田地,那样岂不是一无所有了?”
秦夫人听了李钰白痴一般的话,笑的不行,好容易止住了笑,这才掩着嘴角看着李钰;
“你这猴崽子,到底是少不更事还嫩着呢,多跟你叔父学着点吧,那些难民还敢想着出仕做官?
亏的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外人也不知道,出去了你可莫要如此乱说,不得把别人笑死过去了。”
李钰十分不服气,有些倔强的问道;
“怎么了婶娘,只要读书认字了,难道还不能入仕途做官?”
秦夫人很是不以为意的呛起李钰来;
“什么?读书认字就想做官了?真是笑话,那天下的世家,和大户里头,认字的人多了,都要去当官出仕,朝廷里能憋的下这么多人?
先说穷人百姓,有没有机会读书认字的事吧,这天下的藏书不是在世家门阀手里,就是在豪门大户的书房里,
即便有一个手抄本流传出去,哪个百姓能认出来里头写的什么?
即便有那一个半个的穷人,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也学会了读书认字,可他一不是官员子孙,便不得以资荫入仕,
二也不是通过学馆学出来的出身,不是弘文管,崇文馆或那国子学,太学的学生,便也无法以门荫入仕。
再说了,那国子学,太学得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方能入学,弘文管,崇文馆需要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才能入学,你当是容易的吗?
勋官和流外的那些,品阶由文武六品以下,勋官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成年子充任,
还需轮流到三品以上亲贵的家中担任侍从,或缴纳品子课钱,十年期满后经兵部简试,再送吏部考核,合格者方可授官。
有勋官则需轮流番上服役,供京城诸司和各州驱使,不服役也可以,不过需缴纳课钱顶替,待服役或纳钱期满,经兵部考试合格,方可授予散官的职位。
这些都是传了几百年,几千年的制度,可不是本朝才有的,所以即便是百姓中间出来一个认字的,没有机缘巧合,根本无法出仕。
你见过哪家的百姓,敢盼望自家的男丁出仕为官的,更别说那些逃难过来,被李家兄长收留的难民了,就是那柳万泉在没有至尊点头之前,都不敢想着他的儿子们,能轻易入仕途的。”
李钰听秦夫人说的一番话,和当官的种种限制还有规矩,听得头昏脑涨,他潜意识里还是以为,读书考试就能当官的,
没想过这么多的麻烦事,也没打听过这方面的情况,所以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大门神。
秦琼见李钰看着自己,就点了一下头,沉声开口;
“你婶娘说的分毫不差,这都是传了很多年的老规矩,前朝如此,新朝依然如此,几百年都是如此,没有哪个人能来轻易的推翻它。
所以你那些庄子里的难民,除了柳万泉一人因为曾经的军功,得了陛下的许诺之外,
其他所有一千多户人家,都是没有资格出仕的,包括那个林五郎在内,当年他要是留下来,在军中做个校尉,他的儿子还有些可能,不过也要他做到六品的时候才行。”
李钰有些诧异的,弱弱的问了一句;
“叔父,难道婶娘说的那个,有些才能又贫苦出身的寒门子弟,寄宿在常叔父家里那个,他就是那种没有办法当官的人?”
“正是如此,你常叔父家里,滴亲和庶出的儿子十几个,他品级又没有老夫高,军功更是不够用的,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完,哪能舍得把机会让给一个清客?
所以,只能给他一些银钱薄资相助了,至于那名清客想要出仕的想法,除了当今陛下一人之外,天下任何人都无法帮助于他的。
一个白身的平民百姓,就是读了书又如何,哪能轻易去见到皇帝陛下,还不说皇帝是否看的上眼,所以说太难了,难如登天!
你再仔细想想看,哪家哪户不是儿子一堆,各人自己的孩子都无法照顾周全,还在愁眉不展,能有闲工夫顾及他人?
所以说,你那些庄子里的穷人,难民,压根儿就不会想这些不合实际的空念头。
他们该想的是,如何才能想到办法,来保证子孙后代不再经历没饭吃的苦难局面。
而加入世家门阀,高门大户为奴,才是唯一能保证灾荒年里,能吃饱肚子饿不死的方法。
可是天下的世家门阀,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开门收人的,都要仔细计算,最近两年的进项是否平衡,新购买的田地,能多出来多少数目的谷产,有剩余的时候,才是他们收入奴仆的关节口。
而且百姓们也会仔细打听,哪一家的大户对待奴仆最好,哪家的奴仆吃的最好,不论是出于何种考虑想法,他们第一首,选就是跟着你们李氏家族,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在你们的庇佑之下生存过来的。
屋子破了去找大兄,给他们安排人马修缮,粮食断了青黄不接,就报到府里,有专门的管事按照人头数,给他们补够吃到收获时候的数目,灾年来了,大兄就会开仓放粮,这种种情况,他们和李氏的奴仆有何区别?
以老夫看来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那一纸的契约在府里头,至于他们分到手里的田地,只要你接收他们进李氏家族的奴仆本册里,那些无法保证产量的田地,随时都可以抛弃。
你不信回去庄子里问问,多找几家问问,就说你要收他们家进去李氏二房的奴仆本册里,
看他们愿意不愿意,问过之后你就知道老夫猜测的是否准确,问过以后你就知道,你阿耶和再往上的几个族长,他们的手段是多么的厉害了?”
李钰想了想才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
“别的孩儿也不敢断定人家就能答应为奴,不过那曾贵,阿牛两家可是会同意的,他们都和我说过好几次了,想要加入我的奴仆队伍里,我都没答应呢。”
秦琼抚摸着胡须笑的不行;
“他们肯定想成为你的奴仆了,那两个人一顿能吃多少,你还没数吗,这壮汉家里的亲人不用说,铁定也是人高马大,身子健壮。
厮杀的时候是挺占便宜的,可是灾荒年来了,那就是吃亏最大的,最先饿死的,就是这种食量惊人的壮汉。
灾荒年里一天能有一顿饭,就是上天庇佑了,这种大个子灾年里头,可要发愁的不行了,
这种食量的人家,给你做奴仆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更何况跟了你之后,可就不是吃饱饭的事儿了,恐怕灾年里头还能有肉吃的。”
秦夫人抽空插了一句;
“说起这出手阔气,你也得长点心了,如今这长安城里,谁不知道你的威风?
动不动这个给一坛五粮液,那个送一坛仙人醉,又是烧鸡两只三只的,大兄曾经也是二房的族长,也能随意支配你们二房里,几乎所有的产业,可是大兄哪有你这等败家的行为?”
李钰见被问起这个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
“启禀婶娘,孩儿也不想的,可是都是开口闭口,家里的长辈不是跟我阿耶走的近乎,就是和两位叔父乃是深交的,孩儿总不能一点也不表示吧,若是太过抠门,恐怕也不太好的。”
“那你也不能没个限度,得要有节制才行,日后再要送谁礼物,你回来与你叔父禀报一声,看看是否如他们所说那般,和咱们三家交厚的,若是真的与咱们交厚,你叔父也不会阻拦你的。
别整天被糊弄的摸门儿当窗户,这长安城里的小字辈儿,可是贼精贼精的,哄你个乡下来的,可是眼睛都不带眨一次,别老是上当受骗,还不知道悔改!”
额!李钰听得不敢接话,哪有送礼之前,先回来禀报家里长辈的事儿,那不是孩子的作为吗?
自己好歹也十五岁了,用得着回来禀报大人以后,再决定是否继续送礼?这也太那啥了吧!
第401章;伤父之仇不共戴天
李钰应付了秦夫人几句,又对着秦大门神很小声音问道;
“叔父,我要是把那一千多户难民都收进来,这皇帝陛下,会怎么想,会不会多心怀疑孩儿,图谋不轨?若是皇帝怀疑我……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叔父,太危险了。”
“你不用担心这个,天下的世家门阀和高门大户,均是如此这般进行的,都这样进行千年了。
何况你那几个庄子的人马,也不是说全部是新朝以后收进来的,你那些难民都是好几代祖宗整合进来的,几乎都与我朝没有太大的干系。
新朝以后这几年,都是难民归家,哪里来的多余叫你去收,所以说你那点人马算是祖辈传下来的家业,陛下和太上皇哪个不知道你家那点产业?
新朝初立之时,我们兄弟三人也曾商议过,直接把那些难民灾民全部转化成家奴。
可是蓝田这里的田产土地不多,还无法完全养活那一千多户,所以只能先托着,若不然,就要年年从陇西那边运过来粮食,这样耗费太大,得不偿失。
所以大兄决定,先登记成新朝廷的良民户籍,随后等这里积累足够的土地之后,再进行交换的事。
本来大兄是要三年内购买足够的土地,然后就把朝廷的那些田产还给朝廷的,太上皇也心知肚明,又是同一个李姓出身,
再加上大兄身份高贵无比,便行了这个方便过来,一千多户难民都给了户籍和田产,当今陛下对此事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家都知道,这点难民是李氏几代人积累下来的,比对其他世家门阀的行为,你们蓝田李氏,已经步子很小了。
朝廷也能接受此事,都清楚的上了户籍,无非就是先借朝廷的田产养活这些难民,他日还要还回去的,或者出资购买也可,给朝廷一个正大光明的交代。
所以我才叮嘱你,去年你入库的银钱不要乱花,要多置办田产,将来也好与朝廷兑换土地,或者给朝廷缴纳银钱,算是购买那些灾民已经有的田地,如今与你说透这些你可听明白了?”
李钰不停的点头,嘴里回答;
“孩儿明白了,只是一次性收了这么多良民,朝廷等于又少了这些人的苛捐杂税,能行得通吗叔父?”
秦琼满脸的笑容,很是不以为意的说道;
“就你那鸡零狗碎的一千多户,陛下的心里跟明镜一样的,连你庄子里一共多少良民人头数陛下都清清楚楚,这里头有很多事情没办法说清楚,等你再长大一些,老夫便全部告诉你知道。
比如为何大兄比太上皇的出身还要高贵,却只得了个县男爵位,不过大兄对这些也不在乎的,大兄的想法和你完全一模一样,
也是要安安生生做一世的富家翁,只是有很多事情,会存在很多变数,无法预料全面,便也不能及时反应。”
什么情况?这忠心耿耿的门神,一代历史忠臣,名臣,为何说话如此这般话里有话?
李钰本来就对这唐朝有些莫名的恐惧感和不安全感,碰见杀兄杀弟杀侄子杀侄女的人做皇帝,能有什么安全感?
“叔父,那……孩儿以后的重点是不是要往老家那边多注意一些?”
看着举一反三的李钰,秦琼微笑着点头;
“孺子可教也,侍奉君王自然要忠心的,当今的陛下,也是不世出的圣主,你也不必胡乱猜测,不过谁能保证下一代子孙,还能够继续享受富贵?
所以都在努力经营各自的老窝,以备不时之需,好有个退路,可不是教你目无君父,这一点你可要弄个清楚明白,不能混为一谈。”
李钰听着秦大门神的话语,心里不断地总结消化: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有备无患嘛!
皇帝对我好了,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翻脸无情,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对不起了先,我也有后路,不能伸着脖子给你砍杀,其实说白了就是这个意思。
李钰是个整天怕死的人,你不惹他啥事都木有,你把他惹毛那会儿,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前世里就自己一个人走南闯北还要打遍四方,更别说这一世里有五个庄子的庄户难民,还有三百多大户的死忠奴仆,
况且陇西根据地那里,还不知具体有多少人多少钱,这会儿有人要杀李钰,那可是要把他惹毛的,皇帝也不行,谁踏马想杀我都不中,老子带着人马干死他丫的……
李钰一边思考如何巩固自己的力量,绝对不可以任人宰割,一边听着秦大门神的话;
“陇西那边你的老窝里,也是一堆的杂事,明年你回去了就知道,到时候你可要仔细对待,毕竟那边才是你的老窝。
八房的老族长,恐怕是没多少年活头了,到时候你一定要阻止八房里的老大,去继承族长之位,切记切记,他若是得了族长之位那更是如虎添翼,凶险至极了。
最好是趁着他挣族长的时候,寻找个合适的机会,宰了那老大的一家老小,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才是王道之棋。”
“什么?”
李钰听得心惊肉跳,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好一会儿才放下了双手,再次压低了声音;
“叔父这是为何,大家不是同一个老祖宗吗,为何要杀来杀去,如此血腥,还要灭人家满门,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秦夫人听到李钰的话,怒容满面,立马小声呵斥;
“你知道什么,小儿之见,世家门阀里头,比皇家更加残酷,你就安安生生听你叔父的话就是了。
今日你要是有妇人之心,他日必定是后患无穷的,孩子听话啊,听你叔父教你的,绝对不会有错。”
李钰郁闷的点点头,心里想着,沃日这里的女人也如此狠心,竟然也支持斩草除根的想法……
秦琼十分严肃的解释;
“那八房里的老大,与大兄向来不合,一直是死对头,曾经密谋派死士阻杀大兄。
亏得那一年有人与老夫通风报信,我与三弟本身也是觉得很不对劲儿,这不到对账的时节,陇西那边就出了奇怪的事情,飞鸽传书请大兄回去陇西主持大局,大兄也没在意许多,骑马而去。
我与你程叔父越想越不对劲,不放心大兄,犹豫了一天我与你程叔父心中烦躁,寝食难安。
我们兄弟二人最后决定,带着家将护卫三百,跟着去陇西,若是无事,那就当是游玩一场,若是有事也能及时出手相助大兄。
我们日夜不停赶去陇西,生怕真的有事,就后悔莫及了,谁料想怕什么就来什么,果然是陇西那边有鬼。
那八房里的老大,他手下已经发卖出去的的奴仆,与大兄二房的下人起了争执,两边斗得凶狠,出了三条人命的伤亡。
管事们不知道这是一场阴谋诡计,只想着不好决断,这才飞鸽传书请大兄回去主持大局,还好老夫与你程叔父去的及时,否则大兄哪有命在?”
李钰听故事听得也是嘴唇发干,看秦大门神停顿下来,不免有些着急了,尽管知道阿耶最后相安无事回来了,可还是想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当事人口中知道的第一手消息无疑是最真实的,所以李钰有些着急的催促着;
“叔父,那你们去了之后呢?”
秦琼目光无神,看着书房的大门,声音空洞,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危险的场景中;
“当时大兄带着陇西的壮奴三十人调查整个事件的始末,结果被一群黑衣人堵在荒郊野外,厮杀了起来!
大兄与三十个奴仆奋力反抗,当场斩杀十几个贼子,奈何对方早有预谋,来的也是人多势众……
那一晚力战而死的奴仆有二十五人,剩下的最后五人保护着大兄,夺路而逃。
贼人还剩下百十,后面紧追不舍,我与三弟出发晚了一天,还好路上不敢耽搁,总算是杀到了当场,将那些贼子全部就地斩杀……”
李钰努力想要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奈何心里噗通噗通直跳,心脏差点就要跳出胸腔,前世里安享太平,哪有这等刺激的事情发生,这会儿李钰就是听个往事,都听的心惊肉跳,一头冷汗。
李钰听的嗓子眼直发干,咽下去几口吐沫湿润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追问;
“叔父,怎么不留下几个活口,把背后主事的人揪出来,与他当面对质,到时候拿住证据,不怕他厉害,请得大族长出面,刑罚族老尽出,把他公开仗毙,岂不是美哉?”
秦琼摇了摇头重重叹息一声;
“我们兄弟三人当时想的,和你现在说的一般无二,当时为了解气全部砍杀了那百十个贼人,
不过倒也留了五个活口下来,可是那些死士,不知是多少代传下来的家生子奴仆,忠心耿耿的。
其中三个咬舌自尽在当场,剩下的最后两个活人,在我们查看那三个自尽之人死活的时候,被冷箭射中,穿胸而死。
当时听到箭羽声,我与你程叔父大惊失色,彼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黑暗中对方还有多少埋伏的人马,我们走的匆忙也没有带上盾牌护甲,碰到箭雨必定伤亡惨重,所以不敢硬碰硬,只能尽快撤退哪敢久留。”
李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疼不痒的插话;
“那是,对方密谋已久,又不知深浅,自然是撤退要紧的。”
秦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霎时间就两只拳头紧握,浑身抱劲儿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错,对方密谋已久,又不知道虚实深浅,我们兄弟三人只能撤退,何况大兄浑身是血,已经身受重伤,只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倒下,
当然得快速找人医治,否则必定要是流血过多而死的,我与三弟哪来的及想太多东西……”
李钰正在听故事,冷不防出现这种剧情,方才听着故事虽然刺激,但终究知道对方没有得逞,却不想,人家已经重伤了自己老爹。
李钰刷的一下就站直了身子,一脸的青筋暴起;
“竟然把我阿耶砍成重伤,此伤父之仇不共戴天,孩儿绝不会善罢甘休,叔父,那八房的老大姓甚名谁何许人,孩儿立马回蓝田,召集全部壮男杀回陇西,我要活刮了他狗日的……”
“砰!”
李钰怒容满面,一拳头砸在旁边的门框上,又想起老爹的伤势,赶紧又问了一句;
“叔父,不知我阿耶伤势如何,可伤及了性命?”
秦琼放下紧握的拳头,悲伤的继续;
“那夜我与三弟不敢停留,赶紧回到你们二房老窝里,还好有那几个会治的老奴仆,总算把大兄救活了过来。
当时二房里留在陇西看家的那些家奴眼睛喷火,要去找那八房里的老大拼命,被我们拦住下来。
若是闹腾起来,李氏族规残酷无比,惹出了大事,大兄的二房必定要被瓜分干净,触犯族规,全部都要被处死的。
若是犯下族规还要反抗,到时候陇西李氏其他房里,合将起来,大兄的二房哪有存活的机会?
那年你也十一了,眼看你就要长大成人,我们兄弟三个哪能叫下人奴仆,去做那不占理,又犯族规的事情?”
“可是叔父,这口气孩儿咽不下去呀,难道就如此窝囊不成,至少也要找大族长给个公道,查出那些惹事的奴仆,证据确凿族里总得给个说法吧?”
“是啊,陇西李氏可不是他八房一家的,更何况你们陇西李氏,大房二房三房,几百年来都是同进同退,我们怎能轻易罢休?
只要找出证据,证明是他八房所为,大族长与三房加起来,打开李氏总祠堂,定下罪名之后,就能公开灭杀他们。”
当时大族长与三房的族长,连夜赶来与我们兄弟三人商量,赶紧点齐整了人马,回头去那厮杀的地方查看。
结果你猜怎么着,除了地上的血,对方的数十具尸体不翼而飞,一路上只剩下你们二房那二十五个壮男的尸体,
其他痕迹全部消失不见了,大族长不甘心,派人四方查看寻找蛛丝马迹,一直忙到天亮时分,还是毫无头绪。
大族长又和三房的族长商议,想要找出最初的时候,和二房下人狠斗那两个家伙出来对质,结果那两人到现在还是音讯全无,石沉大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钰忽然想起来,老爹是旧伤迸发死的,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叔父,我阿耶后来旧伤迸发可是那一次重伤的原因?”
秦琼一脸的阴沉相,嘴角的肉都在抽搐着,狠狠点了点头,秦琼的声音冷的吓人;
“正是那夜受伤严重,所以大兄回来没有几年,就半路夭寿走了,若不然,你们陇西李氏的族人,个个都是长寿的命,大兄才只有六十出头,怎能轻易的离开人世,还不是那狗贼给害的!”
李钰气的火冒三丈,却没地方发泄,胸膛不住的起伏跌宕,十分不甘心的说道;
“即便没有真实证据,孩儿也不与他八房善罢甘休,别说那八房的老大,其他人也不能放过,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秦琼瞪了一眼李钰不悦的说道;
“你慌什么,陇西九房,任何一房都是实力强大,你没看大兄武艺超群,也被围攻的身负重伤?
岂能疏忽大意,整个陇西李氏的家奴几乎全部都是你们老祖先的军户,军奴,换而言之全是千年前那些勇不可当的军队后人,个个都是人高马大,你看看你那些家生子奴仆的个头就知道了。
若是真的撕破脸皮,你们两房往死里斗下去,必定牵扯进来大房和三房,
且人家八房也不是孤立无援的门户,六七八下三房,也是唇亡齿寒的存在,岂能束手就缚?
再说陛下也不敢看着你们陇西老窝大崩溃,怎么会由着你们往死里斗?那样得死多少人命了?”
“叔父,那他们欺负我老阿耶的仇,就不能去报了吗,若是不能报仇,孩儿活着天天心里堵的发慌,连饭都吃不下的!”
秦琼欣慰的抚摸着李钰的额头,虎目含泪;
“钰儿,你很好,不冤枉大兄把你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成人,知道为大兄报仇了,很好很好,自古以来父母仇不共戴天,一定要报的,否则何以为人?
不过这报仇也要有心机才行的,我们兄弟三人后来的两年,一直在琢磨这个报仇的事情,总结出来两个办法。
其一,抓住他们的错处,公开在祠堂里,到时候从大房到八房全部族长都在场,公开定罪,谁也无法庇佑他,也不用伤及无辜,多出人命这个是最好的。
第二挑唆八房里内斗,暗中支持老三上位,那八房里的嫡亲三子,首先与你阿耶交厚多年,其次人品也不坏,而且还有争雄之心。
最后,这老三与那老大有夺妻之恨,两人也是水火之局,必定要有个你死我活的结果出来,就像当今上头那个尊崇无比的人物,八房里和他们当年的局势一般无二。
这第三嘛,就是学学他们,派出死士奴仆,将他们截杀在路上,这一点我们兄弟三人,也曾经谋划过两次了。
第一次老夫亲自出马,一箭就射中了那匹夫的胸膛,只是偏差了些许,没能要他的狗命。
第二次大家都没有占到便宜,互有伤亡,这两次以后,那匹夫只要出一门,就有许多奴仆跟随。
我们兄弟三人,又不可能整日待在陇西不回来,因此就没谋划第三次。
不过,你程叔父也已经替你阿耶报过仇了,宰了他两个儿子的人头,同样做的是天衣无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哼!即便如此老夫还是不甘心的,老夫被人叫做杀将,岂能是白叫一场的,老夫一生也曾有过一些敌人的,为何却没有人出来与我作对,你可知晓?”
李钰听得头上直冒汗,哆嗦着回答;
“叔父您总不会把所有的敌对之人全部杀干净了吧?”
秦夫人又拿手指点了李钰的额头,轻声说道;
“瞧瞧你那点儿出息,要不然呢,留着他们作甚?等着仇人来杀我秦氏满门不成?你以为你叔父这杀将的名头,是白叫的一场?”
第402章;自保的力量必须强大
秦夫人听着李钰妇人之见的软绵话,又拿起手指点了点李钰的额头,轻声说道;
“瞧瞧你那点儿出息,要不然呢,留着他们作甚?
等着仇人来杀我秦氏满门不成?你以为你叔父这杀将的名头,是白叫的一场?”
李钰的心里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错对待仇人本就该如此的。
“叔父,孩儿听您老人家说的三条计策,第三条您和程叔父都用过了,且也不是无功而返。
那第一条,想要抓住人家把柄的事可以进行,不过费时太久,只找到他的错处,或者是等着他犯错的时候才能凑效。
孩儿以为,那第二条可以作为主战场进行,与那八房的老三结盟,暗中支持于他争夺族长之位,
等他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岂能容那老大虎视眈眈在一旁,必定是要想尽办法,除去心头的敌人才能甘心的。
此法也不必损失咱们的奴仆性命,最是上上之策,就是不知那老三是真的和我阿耶交厚,还是假的逢场作戏,这一点可要差清楚了再做决定,叔父您说是不是这样?”
秦琼欣慰的看着李钰;
“不错,你是个不贪功冒进的,与大兄一个想法,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那老三做假的事儿。
你阿耶本来就和他交情匪浅,且那老三年轻的时候,与老夫也不是生人,他什么秉性,老夫心里是一清二楚。
当初他也主张用这样的手段,将他大兄灭杀,去掉这个宿命里的敌手,可是你阿耶心有不忍,把他劝住,皆因不想看到他们亲兄弟手足,失去人性而互相残杀。
结果他大兄见我们兄弟三人与老三频繁接触,误会成我们见面聚会是在密谋害他!
本来他大兄就害怕你阿耶,帮助老三夺位,再加上我们频繁聚会见面,又引起他的警觉,
所以他这才先下手为强,想要灭杀你阿耶的,你当是为了什么?
单说你阿耶的为人,从来不得罪他人,陇西八房正宗里,你阿耶根本没有仇人,便是你阿耶活的一世里,也只有这一个仇敌。
那八房的老大也看的清楚,知道我们兄弟三人与他三弟关系深厚,我们一旦全力支持他三弟,他铁定要吃亏不小,这才痛下了杀手的,平日里,他与你阿耶倒是没有仇恨的。”
李钰长叹一口气感慨着;
“这族长之位真的如此重要吗叔父,就值得去杀人放火背弃人性,做个族老不好吗?
又不缺吃喝,也不缺银钱使用,比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不知好了多少去,为何还要贪心不足蛇吞象?”
秦夫人白了李钰一眼;
“你是不用担心这个了,二房就你一个男丁,妥妥的族长一个,跑都跑不掉的。
可是别人却非是如此,兄弟多人的,全都是红着眼睛,紧盯着那族长的位置,这所有的大户里都一样,谁也不说谁。
家家户户新旧交接的时候,都会有些争斗,轻松一点的死他十几个人命,顺利交接到下一代手里,不顺利的血雨腥风,不知有多少性命都要填在那争夺战里……”
李钰在心里把李世民争夺皇位的事儿,和世家门阀里争夺族长位置做了个对比,发现两者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为了那巅峰的权利而不择手段,还都是一样的冷酷无情,连亲兄弟都要灭杀干净的……
秦琼看着李钰摇头晃脑的,忍不住出声询问;
“你想什么呢,可不能有妇人之仁,你不回陇西便罢啦,你只要回去,那八房的老大,又是要谨慎小心的,他能不怕你去寻仇?
所以这个误会已经成为死结了,谁也没有办法说合的,先是他的错误判断,把你阿耶弄的半死,种下了祸根,
接着咱们又杀了他两个儿子,虽然彼此都没有证据,但是大家心里头都是明镜一样的,所以老夫说这个是死结,已经不是错对的问题了,除非有其中一方彻底倒下,否则争斗就不会停止。
不过说句公道话,那狗贼也不算全部冤枉人,大兄虽说禁止老三去下狠手,也没有密谋要害他的事情,但是大兄确实是支持老三争夺族长之位的,
从这头来说,他灭杀你阿耶的想法没有对错,今后就看谁家实力强大了,你们二房吃亏在一半实力在陇西一半实力在蓝田。
幸好那八房的老大,也不是羽翼丰满的,他无法调动八房里所有的人马和银钱之力,两边的胜负都是五五之数,但是你与那老三结盟,事情就要有转机了。
上一代的恩怨没有彻底解决,于是又传到了你这一代头上,再不解决干净,就要世代纠缠不休,太也麻烦!
所以你必须努力,明年回去的时候与老三继续结盟,把那老大一家斩草除根,否则,你们两家都是不能清净的。
你不解决问题,那陇西就是一个危险之地,仇恨的种子在那里一直生长。
那老三不解决掉他大兄,等他大兄胜利坐上族长的位置,就是他逃亡的时候了。
所以这仇也要报,问题也要解决干净,老三与你阿耶的谋划,还没有结束,就有你代替你阿耶来完成吧。
好在你们家就这一个仇人,解决干净,也就永无后患了,叔父提醒你,以后永远不要掺和进去,其他几房的事里,否则又要招惹来无穷无尽的祸患。
你阿耶一辈子与世无争,就是因为掺和进八房里头,才落个一身的骚气,最后又不得善终。
你可要吸取教训,莫要再走老路,学学你家祖先,前三代家主,你们任何人争夺族长的事,我都不参与任何意见,我只一心一意做我的地主大老爷,安享富贵平安一生多好?”
李钰不停的点头,很是赞同;
“叔父您说的太对了,孩儿一定要记住在心里,从今往后不参与他们陇西任何一家的内部事务。
不但如此,任何人家的家事我都不参与,免得惹来一些不必要的祸事,把好好的日子给弄得乱七八糟。
不过,我阿耶因为被那狗贼重伤而半路夭寿,这个仇我要报的,解决了这件事以后,我就不再招惹其他祸事。”
“嗯,这个当然要进行了,不过也不急在一时,要用最小的代价做成最大的事,才符合用兵之道,最好是咱们不出一个人,就叫他八房的老三了结一切,这才是上策。”
“启禀叔父,这个孩儿倒是也有些想法的,咱们不出人力可以出钱啊,这个世上还有银钱办不到的事儿吗,只要我舍得花钱,就不怕达不到目的,叔父不用担心,孩儿自有妙计的。”
秦琼看着李钰毫不在意的样子,立马警惕心大起,小心叮嘱;
“你能有什么计策,那陇西的人马个个彪悍如猛虎,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可不能去孟浪,要是如此简单,老夫兄弟三人还不早就解决麻烦了,何必留着到今天,三年了都处理不干净?
皆因那边也是实力强大,又是六七八下三房,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连当今陛下都不敢去轻易招惹陇西之事,你当是玩笑呢?”
秦夫人也是跟着仔细嘱咐;
“你叔父交代的,你听见没有,可不敢去乱来,一切事情都要与你叔父商量着来,不能胡乱进行,否则必须吃大亏的!”
“听见了婶娘。”
“叔父听您说的这些,孩儿认为还是家生子多了,奴仆多了才是最有力的保障,对吗?”
“对了一半,人马整齐当然是厉害的,多到一定程度,就是皇家也得仔细行事,不过只一味的自己聚会人马,太累是一方面,
主要是很难达到一个巅峰,所以结盟最重要,比如你如果有能力把陇西八房全部弄到你的船上,那整个陇西就是你的老窝了。
任他谁都要对你礼让三分的,那里是边关重地,内外沟通的屏障,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很重视。
没人愿意招惹陇西李氏,把陇西的人马弄的天怒人怨的时候,中原就也该结束了,可想而知你们李氏的祖先要得这块封地,是多厉害的眼光。
可以说你只要在陇西与大房三房继续交好,任何人来做皇帝你都能相安无事,若是你能再彻底拉拢其他几房交厚,那就是一方的霸主了,不论谁家来坐朝,都要给你个交代的,这就是陇西李氏上千年以来,从不踏入中原的原因所在了。”
“叔父,为何非要想着在陇西称霸,难道不能在别的地方修造巢穴了吗,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仔细经营几代不也是一方霸主吗?”
秦琼眉毛一挑脸色凝重的看着李钰;
“你说的岭南那边,还是那六诏之地?”
“都可以啊。”
“都可以?岭南有前朝左武卫大将军冯盎在,他可是岭南最大的大酋长,就是用的和你一样的想法,经营了好几代了,你难道不知?
至于六诏之地,分别是蒙舍诏、越析诏、邓赕诏、施浪诏、浪穹诏、蒙嶲诏,“诏”为夷语言,有“王”或“首领”之意。
那六个部落的首领彼此联盟共治一方,你一个外人过去,怎么插手,何况西北是吐蕃虎视眈眈,正北就是川蜀之地,
东边又和岭南紧邻,虽有大山为屏障,却是没有后盾的地方,老夫看着,不是理想之地啊,不妥不妥,还不如你安心经营陇西为妙。”
“启禀叔父,岭南之大岂能是一家就能占据的,多一家过去,也并非不可,守望相助也是不错的。
至于那六诏之地,更是不足为惧,他们六家也不是铁板一块,更是农耕落后,
弄个搅屎棍进去搅拌一两下,那六家治理的局面瞬间可破,又有大山环绕,地理环境也不错。
治理好了比陇西那不毛之地,要强上许多,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目前需要做的就是赚钱。
帮陛下化解眼下这场银钱的危机,才是当务之急,只要陛下他老人家还在,咱们就不用害怕没有富贵的的。
至于儿孙的事上,准备个后路就行了,即便准备后路也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可徐徐图之,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才是。”
秦琼也赞同的点点头;
“你说的不错,眼下解决陛下的银钱大事才最重要,你做好了这些,也能源源不断的赚取银钱绢帛,有了足够的银钱才能准备一切,没有钱那就一切免谈。”
“叔父英明,解决了这一场危机,孩儿还有许多手段呢,一个一个的来,做官我没有什么兴趣,将来出仕弄个将军当当,圆了阿耶的遗愿就成。
不过对于爵位孩儿看的很重,只要我一心一意为陛下尽忠,总有一天陛下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爵位。
到时候陛下给我封一块地,我就安安生生的做一世地主大老爷,尽情的享受富贵,那些争权夺利的事儿我可没有兴趣,只要不来招惹我,那就天下太平。”
“嗯,你的想法和你阿耶一个样子,这是好事,只要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不论谁做皇帝都一样,你都能安享富贵。
怀道的将来,我也是这般考虑的,当初我们兄弟三人商量了许多年,最后商量定下的,就是你这种想法,
各家的孩子都继承爵位,然后安享太平,最好不要做太大的官,那些都没用,整天担心这个那个的,钩心斗角又疲惫不堪,还算个什么享受?
站的高了你不想参与,有些事自己就找来了家里,很是麻烦,所以老夫最想看到的就是,怀道继承老夫的爵位,然后做个六品的官,永远别进入朝廷中枢。
再有你们一群兄弟相互守望,一世的荣华富贵跑都跑不掉,不论封地在哪里都可以的。
不过你的心不要太大,陛下给你什么就是什么,侍奉君王忠心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不能惹人厌,否则必定祸患无穷。”
“嗯,叔父的话孩儿谨记在心,怀道的事情,您老人家也不用太操心,还有我和程家大兄,二兄,他们在呢,谁敢去欺负他,我就去剁碎了喂狗,我也不是泥巴捏的。”
秦夫人听到这话心里是一百个开心的,笑的咧着嘴;
“看把你能的,都知道你是陇西二房的族长,谁会来不开眼的招惹你,就你那脾气,动不动就把人打成废人,现在长安城里的痞子们,提起来你的名头,就瑟瑟发抖,生怕招惹了你的家人,你满意了吧?”
李钰一脸严肃的回答;
“启禀婶娘,孩儿这样做是有想法的,我巴不得每年都有人蹦跶出来招惹我,我就有理由发脾气了。
只要站住大道理的脚跟,再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里,不闹腾的太出格,陛下也能睁只眼闭只眼。
如此一来收拾几次狠的,就没人再来欺负咱们了,总比忍气吞声最后怒火填胸,和人拼命要省事儿吧,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叔父您说是不是?”
“钰儿这话是对的,震慑最重要,打杀都是下策,这就是历朝历代都要在边关,派驻大量人马的原因所在了。
倘若军容鼎盛,人马整齐,铠甲鲜明,兵器锃亮,又有大将坐镇一方,贼兵根本就不敢动作。
反之那就剩下厮杀了,与其最后厮杀的血流成河两败俱伤,还不如提前亮出阵脚,威慑的贼人不敢动弹,这才是王道之棋也。”
秦夫人也跟着点头赞同;
“你们爷俩说的都对,不过阵脚摆的再好也得有个大将镇守吧,否则一群乌合之众,人家哪能怕你?”
李钰立马严肃的回答起来;
“那是,婶娘说的正是重点,这些孩儿也考虑了,所以才想着好好干活效忠陛下,将来能得个大大的爵位,这样才能震慑宵小之辈。
说起这些了,叔父,孩儿来长安之前,看到农人用二牛抬杠拉犁,甚是艰难,就想着要是能一头牛拉着犁耕地该多好啊……”
李钰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秦夫人打断;
“你这崽子又来胡说八道,就是婶娘这不会种地的人,也知道那二牛抬杠乃是祖宗们传了千年的,哪有一头牛耕地的说法,你怎么净想一些不着调的东西?”
“婶娘您听孩儿把话说完啊,孩儿想着,要是能打造一个新花样的犁头出来,叫一头牛就能拉动,还又快又好,那肯定能换个高一点的爵位了。
所以孩儿拼命思索,查了很多书籍,又有那打铁的老匠人帮助,和公输班家族的能人相助,最后真的打造了一把新的弯曲样的犁头。
我叫下人拿去地里,套在了一头牛身上耕种了半天,结果一头牛拉出来的速度,比那二牛抬杠还要快上了不少,犁出来的沟陇还深了许多,土都翻到了另一边,更加适合播种。
真的,孩儿没说瞎话,此事庄子里的百姓,在场的上千人都能作证,而且我来的时候,庄子里已经打造了二十多个犁头,以后耕地的时候,就能快上十倍不止了。
叔父,叔父,您人家要是,不信我可以亲自给您现场耕一块地的,让您亲眼看着!”
李钰这话说的有一半的时候,秦琼就已经惊讶的站了起来,等李钰说完,秦琼虽然面不改色,但是已经激动的两只手微微颤抖了。
对于天下人来说,这农耕大事上,最大的阻力,第一个就是看天吃饭,风调雨顺的话,收成就能好上一些。
若是天公不作美,那就不是一般的坏了,轻的旱涝不均匀,严重一点,颗粒无收,灾民遍地易子而食,紧接着就是天下大乱。
这第二大阻力就是速度慢的吓人,总是地还没有犁好,播种的节气已经过去了,所以天下的百姓,每个男丁分的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根本没办法种完,今年种这边,明年种那边。
如果这新的犁头若是真的如此快速,就能把田地全部耕种上,天下的谷粮,至少能增加三成!
这个可是关乎性命攸关的大事儿,若是粮食丰足,万民皆饱,又不愁吃喝那就是太平盛世。
陛下想要去打突厥的狼子,也能干脆利索了,还用的着南粮北调,浪费那么多人力,畜生力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第403章;就给我升个破侯爷?
李钰看着愣愣出神的秦大将军,连忙又叫了两声;
“叔父,叔父,您老人家还是不相信孩儿吗,我可以当场试耕……”
回过神来的秦琼大手一挥;
“不必了,老夫对你的所作所为最是清楚不过了,你说出来的,老夫相信,只是以后出去,你万万不能和别人说,为了能提升爵位才努力打造出来这种新犁头的。
你要对别人说,是为了忠心侍奉君王,为了给陛下排忧解难,为了陛下的江山永固,为了陛下的那些子民不再挨饿,所以苦思冥想,才打造出这种利器的,老夫的话你可听明白了吗?”
李钰哪能不懂这些官场话,心里比谁都清楚的,赶紧答应下来;
“是叔父,孩儿记住了,以后谁再问起来,我就按照叔父教我的这些说出去。”
秦琼在书房里来回走了两圈,才停下来看着李钰;
“你是何时打造出来的,为何不早点说出来,早点告诉陛下,也能叫陛下早点开心,若是说的太晚了反而会被陛下疑心你想要藏私,不想献出来交给陛下。”
“回叔父的话,来长安城之前的那一天才弄出来的,到现在也才四五天时间,孩儿也写好了书信,想要请叔父交给陛下。
就是想把这新犁献给朝廷,献给陛下的,怎会藏私呢,且孩儿书信是封过火油漆的,署名还是三天前,在我屋里放着的,一会儿回去我就叫下人拿过来交给叔父。”
秦琼兴奋的又在屋里转了好几圈,走着嘀咕着;
“嗯,如此便好,有了书信为证,就能说清楚一切,乃是刚打造出来的时候,试耕完毕立马就想到了陛下,想到了朝廷,这样就没什么事了。
一会儿你回去以后,叫人快速拿过来,明日我去宫里一趟,亲自禀报陛下这个好消息,叫陛下也乐呵一番,最近的烦心事太多,陛下肯定是惆怅坏了的。”
李钰看着秦大门神终于又停了下来,赶紧凑上去询问;
“叔父,孩儿这次的功劳,能给个好点的爵位了吧,毕竟这也不算小事儿了,陛下赏罚分明,肯定能给我个合适的爵位!对吧叔父?”
秦琼一脸古怪的看着李钰;
“你的这些功劳加起来,就是没有新犁的事情,也至少值一个从二品的县公了,若是换了那些有军功的将军们做的你这些事,直接就是个从一品的国公。
可是你年龄太小,又没有军功傍身,所以陛下才一直压着你的爵位不松手。
你这次打造的新犁,功劳更是要大上一些,前头有马蹄靴子解决更换战马的事儿,后头又有白酒一半的份子,解开朝廷银钱大事上的危机。
再加上这次的功劳,按说封你个和老夫相等的国公,没有任何问题,奈何你还未出仕,没有官职在身,又年龄实在太小,老夫估摸着依然够呛。
陛下……或许还要继续压着你的爵位不放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陛下再压制,这功劳也是摆放的正大光明,
要是这次不给你升上一升,难以堵住天下人之口,所以,至少也能提升一级,弄个从三品的侯爷,应该是没有阻碍的。”
李钰听得是大失所望,拉着个老长的驴脸,不太乐意的说道;
“叔父,这陛下也太抠门了吧,如此大的功劳,就给我个侯爷?”
秦夫人满是笑容的站了起来;
“你这崽子,真是个不知足的,那多少将军们厮杀十年,一身的伤病也没能弄个县侯,你还挑三拣四的不乐意。
就这三品的县侯,都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去了,那是何等的尊贵,你这小兔崽子,如此年轻就当了侯爷还不好吗?”
旁边的秦琼也是重重的点点头;
“你婶娘说的不错,如此年纪轻轻就当了侯爷,不论前朝还是在我朝,你都是第一人了,从三品的侯爷不论是去了哪里,都有了足够的身份,尊贵无比的,便是大兄在世也要替你欣慰的。”
李钰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道;
“好吧,县侯就县侯吧,陛下封个啥就是个啥,启禀叔父,婶娘,天色也很晚了,孩儿告退了,请叔父,婶娘准许。”
“准。”
“谢叔父,婶娘,孩儿请退。”
李钰摇头晃脑的离开书房,身后还传来秦夫人的声音;
“夫君您看看,这一点不如他想的,就不乐意了,这孩子真是的,他日要是有个不顺心的事儿,那还得了,能不能承受住下来呢……”
“夫人放心,钰儿的承受能力很强大,夫人不必担忧太多的。”
李钰出了书房,来到院子外头才发现,迎香和几个一等侍女在院子外小声说话,众人见这高贵的县伯出来了,都行礼问安,李钰平静的说道;
“你们可以进去了,迎香,走咱们回去。”
“是,郎君。”
一路上李钰想着心事也没有开口说话,迎香也安静的跟在后头,忽然,李钰就站住了脚步扭过身子,迎香一头撞在李钰的怀里;
“奴婢该死,请郎君恕罪。”
“你又没有错,罪什么罪,这会也没有外人了,我来问你,若是我要收你们韩家几个小门户进来,做我李氏二房的家仆,你阿耶他们是否会同意下来?”
迎香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还有些不敢相信;
“郎君您说的是真的吗?”
李钰点点头严肃的说道;
“千真万确,我觉得李氏的家仆不够用了,所以想充进来一些,就先问问你,看看形势再说,我怕说的冒昧庄户们不会同意,我的脸面就没地方搁了。”
迎香高兴的不行,赶紧蹲礼感谢;
“谢郎君照顾,奴婢一定会伺候郎君一辈子的。”
“你先别着急……”
从来不抢着说话的迎香,这次真的急了,阿耶他们想了多年的终于要实现了,这会郎君又这样,迎香忍不住就出声打断了李钰的话;
“郎君您怎能如此……方才您都说了,要收我们韩家四个门户进来的,这……这会怎么能不算数?”
李钰看着迎香奇怪的说道;
“怎么不算数,我说的话当然算数了,我就是想让你先别着急,我有些话想来问你,又没说不让们几家进来。”
迎香听到肯定的话,这才放下心来,开心的说道;
“郎君恕罪,是奴婢太心急了些,您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好了,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迎香若是你们家被我收进来做奴仆,那你们就没有田地了,没有良民户籍,朝廷是要收走你们土地的,为何你敢确定,你阿耶能同意?”
迎香恍然大悟的回道:
“郎君您说这个呀,正常来说土地就是百姓的命根子,谁也不舍得丢掉的,可是郎君您想过没有?
土地再多也要看天吃饭,风调雨顺的时候还好一点,苦点累点,都能吃饱饭,可是遇到灾荒年呢?
颗粒无收的时候,可是要饿死人的,那不是玩笑,我们家以前很多人,听我阿耶说他小的时候,碰到一次连着两年的大旱,一下子就饿死一半族人。
老人们都自己去了大山里,自己了断,棺材都买不起的,大人们一天只吃三两口饭,饿不死算了,留着粮食养活孩子们,郎君您可有想过,那种日子的可怕之处?”
李钰哪能想到这些,听迎香说起来才简单在脑海里描述一下,觉得是很可怕,自己少吃一顿都不行,哪能一天就吃几口饭?
“这些我也没感受过呀,不好多说的,不过我也知道没有东西吃,是要饿死人的。”
迎香十分认真的说道;
“郎君您是感受不了的,灾情再严重您都感受不到的,别说您了就是咱们庄子里那几百户奴仆,也体会不到,他们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吃饱饭,怎能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儿?”
李钰得意洋洋的说道;
“那是,碰到灾年了,咱们府里就会开仓放粮,你没看后头那大粮仓吗,快有别的那些小庄子一半大了,哪能叫下人饿死?”
“是啊郎君,正是因为跟了府里,就永远不怕吃不饱,更不怕饿死,所以我阿耶才会同意的。
您还记得吗,奴婢当年很小的时候,跟着全家人逃难,来到蓝田附近的时候,路上碰到老阿郎,我阿耶和他的兄弟们要卖身为奴,
老阿郎只笑着说可以,就把卖身钱给了我阿耶他们,奇怪的是却迟迟不提奴仆的事儿。
后来我们跟着阿郎,回来庄子里分了房子住下来,又给了我们好几车的粮食,我阿耶五尺高的汉子,看着那么多粮食高兴的直哭,当场就给老阿郎跪下了。
我们家从碰到阿郎那天开始到现在,再没有饿过一次肚子,更没有饿死过一人,可是,卖身钱也接了,还住着府里分配的房子,又像奴仆一样给粮食吃饭,阿郎就是不说那做奴仆的事儿。
慢慢的住了几个月,我阿耶他们才发现,这天天吃饱饭的日子,和庄子里那些奴仆比起来,就像叫个花子一样,人家个个都是穿的好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的。
我们家的人饿的前心贴后背,可是看看那些家生子们,个个吃的结实无比,一身的精肉,一顿要吃四五个胡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根本没办法去比的。
那时候即便有了阿郎给的那些粮食,我阿耶他们还是不舍得多吃一点,还不都是饿怕了的?
结果看看那些奴仆们的吃食,粟米粥稠糊糊的,还起疙瘩呢,我阿耶那会儿还说那些家生子们,不知道粮食的金贵,这样糟蹋粮食。
还说碰到灾年就有你们受的,结果还和那家人吵了一架,人家不认识我阿耶这个外来的,呛白了我阿耶好几句:
俺们从小就这样吃饭,要你来管,啥灾年俺们都不怕,俺们大粮仓里的粮食堆满了的,就是三年不种地都吃的饱。
我阿耶还不服气,觉得那家人胡吹大气,哪有三年不种地,还能吃饱饭的?
直到后来有一次,我阿耶他们兄弟四个,觉得光吃饭不干活,跟当大爷一样心里很不踏实,就去前头府里找阿郎,说给安排点力气活,要给阿郎出把子力气报答。
后来,阿郎就安排我阿耶他们兄弟四人,去后头粮仓大院里,给修缮院墙的匠人们打个下手。
我阿耶他们看着成排成行的屋子,里面全部都是粮食,吓得目瞪口呆,这才相信和他吵架那人说的话,原来不是胡吹大气,人家确实是从小就那样吃饭的,人家没有说瞎话。
我阿耶说,就连粮仓大院里那一群大恶狗,都是有下人专门给做饭的,所以我三叔父总是念叨,说灾年里的难民百姓,过得连粮仓大院里那些狗都不如。
我阿耶那天没有心思干活,难受的不行,想着我们家逃难的时候路上饿死了十几口人,要是这些狗的吃食,能匀出来一些给我们家,也不至于饿死那些人了。”
李钰很是尴尬的说道;
“他们身子骨高大那是因为,他们祖宗都是西北大汉,所以才身子高大,不过长的结实那确实是吃出来的,反正他们又吃不穷咱们李氏,再说了自家人你不叫吃饱饭,那算怎么一个说法?”
“对啊郎君您说的没错,所以好多活下来的难民,都想找个永远饿不死的地方靠着,只有经历过劫难的,吃不饱肚子的,才知道饿死人的恐怖之处,人要是饿及了,泥巴土都敢吃!
问题是得有人要你啊,当初我阿耶他们找了两三家大户,人家一是觉得我们身子骨不结实,都快饿死的人了,再者他们粮食也不是太多,就没收我们。
后来我们才一路走一路讨饭,走到了蓝田,接着就碰到阿郎了,这才活了下来,要是不碰见阿郎,这会儿我们早就投胎转世了。”
李钰看迎香说的绘声绘色,还连比带说,也觉得有意思,就顺手坐在了回廊里的木凳上,和迎香唠了起来;
“方才你说你三叔父总是感叹,难民活的不如狗,还说有专门的人给狗做饭,其实他也有些误会了,如果是一条狗两条狗,吃点剩饭就行了,谁还给它们专门做饭呢。
可是咱们那些狗不一样的,首先呢是养着看守粮仓用的,可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咬人不是。
再者说呢,一大群凶猛的家伙,谁家的剩饭也不够它们吃啊,所以才给它们专门做几锅的,因为太多了吗,所以需要专门的人去给狗做饭。”
迎香横着脖子辩解了一句;
“说来说去,还是狗吃的比人好啊,郎君您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钰觉得,在狗吃饭和难民没饭吃的话题上和迎香说不清楚什么的,也不抬杠直接换了个话题;
“你阿耶说家生子奴仆们,穿的好,可是咱们府里都是统一发的粗布啊,除了在府里当差的人,能穿的好衣衫之外,其他庄户都是一样的粗布,你又不是不知道,家家发的都一样的。”
“一样?现在也不一样的!以前我们家刚来的时候,更是大不一样啊郎君,我们这些外来的灾民难民能有个穿的就不错了。
破了补一下继续穿着,都是补丁摞补丁,哪能和那些李氏的家仆们相比,人家破了都不要了,直接就扔给我们这些逃难的外来户了。
外来的难民们可不舍得扔,有些还是新的呢,就扯破了一个两个地方,缝缝补补一下,就能穿出去,而且比自己的好了很多。
谁家舍得扔,您不信去看看那些外来的难民,灾民就知道了,奴婢可不会说谎的,家家都有一堆家生子们不要的衣服,谁舍得扔掉?”
李钰有些奇怪的问道;
“嗯?为什么,府里难道没有给你们发布?就是啊!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庄户们穿的可不就是有补丁的衣衫,家生子们可是没有一个穿补丁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几个庄子里不都是吃穿一样的吗?”
“好郎君呀,您都没操心过这些,哪能知道具体详细,家生子们都是要啥子就有啥子的,
府里发布的时候,就去按照人头领回去,我们这些外来的可怜人能吃饱饭就行了,哪敢想那些不着调的,再说也没有我们的份儿啊?
这些年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像我穿的衣衫,小了穿不上了,都给我妹妹穿了,我妹妹穿的一直是邻居们最羡慕的。
我妹妹不穿了就给我三个叔叔家,谁家有女孩子,能穿的就轮流穿着,府里给我们这些侍女们做的衣衫,每个季节都是好几套的,
我也不用穿太多,再说如今我妹妹长的快和我一样大了,我就总是给她分一些穿,
所以都说我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女娃子,从小就穿没有补丁的衣服,还是上等料子,如今都是穿的我给她的新衣,岂能不被庄户们羡慕?”
李钰沉重的叹了口气;
“你们还不是我李氏的家仆,所以阿耶就不给你们发布对吧?”
“回郎君的话,是这样子,不过没人埋怨阿郎的,这都是规矩不能破,再说了,阿郎救人回来的时候,也给了卖身钱的,又另外给安排了房屋,还要给粮食,哪能继续贪心不足,那还是人吗?”
“卖身钱?方才你好像提到过一次,这是怎么回事?”
“回郎君的话,当初阿耶他们向阿郎求救的时候,说的卖身为仆,求阿郎救他们一家,所以阿郎就问我阿耶,要多卖少银钱,然后就如数给了,然后才把我们领回来的。
没少给一个大钱,也没有还一口价,要多少就给了多少,还另外给了几车的粮食,
又给了盖了几座院子,我们四家人才落住下来的,要不然那卖身钱能吃几顿?几个月?”
李钰瞪大了眼睛诧异的问道;
“那一千多户灾民,都给了卖身钱?那也得好多银钱了吧?”
“这奴婢也不清楚的,听我阿耶和我阿娘说话的时候,我凑着听过几次,说是小王庄的王九胜当初卖的最贵。
他是个不识数的憨货,张口就要十车粮食,我阿耶说老阿郎给他们一家十几口人安排下来之后,又给盖了两座院子的草房。
一切安排好之后,先是拉了两车粮食给他们送去,送去的家生子交代过,说是阿郎送的。
那王九胜一家子,也听不明白以为就是卖身钱了,看着两大车粮食,算算够吃一年挺开心,也就忘记了那十车粮食的卖身钱。
结果第三天头上,府里的下人就拉去了十车粮食,问他们放到哪里,可把他们一家给吓蒙了!
他们没想到还真的给了十大车,我阿娘还笑话他们没见过世面,要些银钱也行啊,结果弄的满几屋子的粮食。
反正就这些了,奴婢也不大清楚的,毕竟五个庄子呢,奴婢哪有空暇去一家一家打听!
不过,听我阿耶他们老一辈的说话,我也明白一些,有的是要的银钱,有的卖身钱是粮食,有的是粮食和绢帛,五花八门的啥都有,郎君要是想知道,那些负责的管事们都有记录的,回头一查就知道。”
“哦我想查了,回去可以交代下去,现在不用查的,对了迎香,你说你阿耶他们,当初等着府里安排为仆的,为何没有进行,又上了户籍分了朝廷的田地?这个你可知晓?”
“回郎君的话,这个奴婢知道的,阿郎当时说迟一些再说,结果一直就没再提。
后来新朝廷要给大家分田地,我阿耶是不敢要的,阿耶担心要了新朝廷的土地,府里以后再也不管我们了,若是那样再碰上灾年可又要饿死人了!
府里下来的管事给我阿耶说,这是用仆人们的身份先领了朝廷的田地,等以后府里觉得时机成熟了,就会给朝廷银钱,把这些地买下来,这些土地还是李氏的。
还许诺我们不论有没有地都是李氏的家仆,以后绝不会叫少吃了口粮,更不会叫饿死一个,
这可是府里的那些管事,下去亲口一家一家许诺的,大家才同意接受新朝的田地,结果到现在都没有人再提,给我们这些外来难民,灾民,安排口粮,布匹的事情?
一直到今年郎君当家做主之后,直接给了每户一些银钱补贴,又把田地收了回去,大家才议论着,估计是要正式收入李氏的家仆户册里了,好多人都开心的不得了呢!”
李钰手抚着额头恍然大悟;
“你这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换地的事儿,大家都以为是府里要收回土地了,难怪没有人反对?
说收回来就收回来了,我说呢,农人的土地都是命根子,哪能如此容易就全部收回来的,原来里头还有这样的原因!”
“是啊郎君,您给庄户们分的那些地钱补贴,真是没有必要的,毕竟那些地,当初都是府里找县令安排下来的,只记个名字在庄户手里,叫种了这些年就不错了。
还有啊郎君,您说每家将来给多少粮食多少粮食,很多人家压根儿都没当个事儿,倒是您说的那句,以后你们都是这几个庄子的主人了!
这句话叫庄户们最高兴,可能对他们来说,以后就要和家生子们一个样了这才是重要的,毕竟家生子们一会儿领这,一会儿领那的,吃穿住样样上等,哪个不眼红?
都是想着地也交了,下一步就要兑现当初那些了,收进李氏的家仆户籍本册里就心安了,所以都想的是,以后也能按照家生子那些规矩,领粮食和领布匹了。
前阵子收了田地,好多人都跑去打听那些相熟的家生子,他们一年领几次粮食,一个人头分下来多少粟米,多少白米,又能分多少匹布,有些小心的还打听了好几家,生怕将来府里的管事,贪墨他们以后的粮食和布匹里!”
李钰嘴里喃喃自语;
“我给所有人盖新房子的事,加上今年又收回庄户们的田地,岂不是等于在一步一步的,把阿耶没有收录进来的事儿,进行下去了?”
“是啊郎君,您怎么这会才明白,向来李氏的家仆,住的房子就是最好的,从来没听说那家漏雨的,外来的难民哪能不羡慕?
如今郎君当家了,直接把所有人分一样的红砖大瓦房,这种和家生子一样的分配法,当然就是把所有人都当做家仆看待了,也叫大家觉得总算公平了一些。
再加上收了所有人的田地,以后统一耕种,这可不就是和那些家仆们一模一样了?
现在就差最后一样事儿了,那就是和家仆们一块儿,每年按照人头去领粟米口粮,每个季节按照人头领布匹。
等领了布匹之后,所有庄户都要和家仆们一样,就也能穿上没有补丁的衣衫了,只要和家仆们一样的领东西,庄户们就能踏实下来。
要是和那些家仆们一模一样的话,郎君还能继续拖下去不给大家录入家仆本册里,埋怨的人也就不多了。”
“埋怨?”
“是啊郎君,怎能心里没有怨言的,当初阿郎给卖身钱的时候,承诺过大家的,以后就是李氏的家仆了,一切吃喝拉撒的事情,都有李氏家族出来解决,饿肚子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的。
这是阿郎带难民们回来的时候,亲口许诺的,问题是这些年了,从来没有兑现过!
难民,灾民那些庄户们,从来就没有给过公平,一直和上了家仆户籍本册的那些人,在区别对待!
庄户们一次布匹也没有领过,依然还是补丁摞着补丁,郎君您站在公道立场上想象一下给句话,这能不生埋怨吗?”
李钰被问的哑口无言,这确实也是个事情,阿耶把人家卖身钱给了,也许诺过以后就是家仆家生子了,奈何却没给人家分过一次的新布。
还用人家的名头,巧弄了一批田地,叫庄户们自己种着,说难听点几乎等于自生自灭了,搁谁身上都高兴不起来呀?
听得目瞪口呆的李钰,又再次转移了话题,尴尬的问道;
“那你们不觉得成了家仆以后,就没有了自由?”
迎香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自由?当然有啊,那些家生子们不就是没活干的时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没人说不让他们乱跑啊,前阵子,庄子里不修造新房的时候,我三叔父还和一群家生子结伴,去洛阳城里,耍了五六天才回来,这不是很自由吗?”
李钰不停的揉着鬓角,他没办法和迎香多沟通,心里想着,过阵子回去庄子里,亲自去问问那些大人们,毕竟迎香也就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呢,说的话也做不得准数。
不过李钰忽然想起一事就抬头又问;
“迎香,我记得你有弟弟的,入了我李氏的户籍,以后可不能当官入仕了呀,这个你们想过没有?”
迎香听了李钰说的这个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好郎君您就别闹了,哪有百姓家的儿子去当官的说法,自古以来也没听过的,穷人家的孩子还能去出仕途的说法?
再说了,那些世家门阀,和高门大户家的郎君,都还在排着队等候呢,人家还有好多郎君都没地方安排呢,哪能轮到穷人百姓家的头上,人家世家的子弟,都有许多人没办法出仕呢!
您还说庄户穷人去做官,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奴婢今天还是头一次听到,穷人家的孩子还想去当官的说法,真是新鲜,嘻嘻……
走吧郎君,咱们回去咱们的院子吧,这都快半夜了……”
“哦”
李钰木头人一样陪着迎香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回,一路上也不说一句话……
第404章;对自己人也手段狠辣
安排了一天事务的卢继善,并没有任何疲惫之色,壮年的身体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天黑后回到府邸的卢继善问清楚了下人,
阿耶和大族长还有一群族老正在大族长的院子里聚会,分吃那三斤仙人醉,卢继善也不耽误,直接来到大族长的侧院里,刚进了院子就听到热闹的说话声,卢继善四平八稳的迈步而入进了厅堂里。
厅堂里的一群老头,都笑着和卢继善打招呼;
“阿弟回来了。”
“阿弟。”
“贤侄下值了。”
“贤侄你这哪里弄来的酒,比之前的五粮液更加美味了许多呀。”
卢继善也是满面春风的回应;
“好吃就行,好吃就行,拜见大族长,拜见阿耶,拜见诸位叔父,拜见诸位兄长。”
卢继善行了礼与众人客套一番之后,站在了自家阿耶的身边,其中一个老者看着卢继善笑道;
“贤弟,我们就不说请你坐下的话了,今日这局势不对,你无法就坐的,贤弟可不能埋怨我们这些老家伙,没有礼数啊!”
卢继善拱了拱手平静的回话;
“兄长且自己吃酒,不用管我,的,自古以来都是有老不显少,父子不同席,我阿耶今日在坐,我站着就好,
且在仓部司的衙门里坐了半天,这会儿正好站着换换姿势,诸位叔父,兄长,且自己吃酒吃肉不用顾及我的。”
一个老者上下打量了卢继善好一会儿,但是看着卢继善面不改色始终纹丝不动,微笑着脸来面对众人,那老者放下手里的酒尊,对着上首两个尊贵的族长说道;
“大族长,族长,众家叔父,好兄弟们,今日我怎么看着阿弟他有些和平时不一样呢,你们也瞅瞅,是不是我眼花了?”
大族长扭头看了看卢继善,眼睛里的精光爆发了一瞬间,回头过来又换上了平时~那一副慈祥的面容;
“有何不一样,老六你莫不是吃酒多了,有些上头吧?”
老司徒不紧不慢的咽下去一口红烧肉,跟了一句;
“有何不一样,还是那个老样子,这人纳只要是紧守规矩,自然就看着顺眼了一些,若要是尊卑不分,上下不分,内外不分,那样的人再看起来就不太顺眼了。
继善如今,无非就是把规矩看的又重要了一点,所以你们就觉得又顺眼了些。”
之前说话的那个老者,看起来似乎岁数比卢继善的阿耶,也差不多少,但是听了老司徒的话,连忙低了一下头,这才开口说话;
“是,叔父您教训的是对的,侄儿谨记教诲,启禀叔父得知,今日我观察阿弟好一会儿了,发现阿弟今日的精气神更加好了许多,目光有神,沈稳内敛,和以前明显不一样了。”
旁边另一个老者也及时开口;
“是啊两位族长,我也看着阿弟今日大有不同,连站着的姿势都是不动如山岳,更加贵气相了一些。”
“可不是嘛,你们这样一说,我在看看就是不一样了……”
“嗯。”
“正是如此。”
老司徒看着许多族老,都来夸奖自己的嫡亲爱子,内心里欢喜无限,脸上的表情却依然还是四平八稳,等着众人说的告一段落了,这才举起手里的酒尊;
“来来来,咱们一块儿来祝福大族长的身体长寿如松,带着咱们范阳卢氏正宗三房,蒸蒸日上再现祖宗们的辉煌!”
“好。”
“是,叔父。”
众人轰然应诺,同辈的都坐着不动,底一辈儿的那些,都端着酒尊站了起来,超过自己的心口,双手举着酒尊往前拱了拱,接着便一饮而尽,方才又重新坐下。
老司徒放下了酒尊这才不动声色的问道;
“继善我儿,你当了一天的值,下了值不回自己的屋里歇息,便来到大族长的院里,所为何事?”
在旁边站着不动如松的卢继善早就组织好了言语,见自家阿耶发声询问,便低下了身子;
“回阿耶的话,今日那蓝田县开国县伯,陇西李氏二房的新一代族长李钰,奉皇命去了仓部司里。
与仓部司的一众官员进行首次会面,定下了在后日,所有参与白酒售卖的大户,前去仓部司里交钱领货,要在长安城,和附近的洛阳城等几个郡城,尝试售卖这两种上等烈酒。
又定下三日的售卖期限,不论这三日里能卖出去多少,各家门户都需要上报详细,然后就要公开进行天下白酒售卖权分配一事了。”
“噢?那你跟大族长说说详细,刚好我卢氏的许多族老也在当场,有何要事可直接拿到桌面上,讨论个仔细究竟。”
“是,阿耶。”
卢继善又转向大族长坐着的位置,行了一礼这才继续说话;
“启禀大族长,那李县伯提议,前番那种五粮液,卖与百姓之家,六千钱一斗,与我们大户这里,定到五千三百钱的进价。
以长安城为中轴线,两百里内皆是此等酒价,两百里外的,四百里内的大户,一斗去掉七十钱,再两百里者再去七十钱每斗,用作补贴拉酒苦力的饭资,特来报于大族长知晓,请大族长定夺。”
除了老司徒还是不紧不慢的品尝着桌子上的菜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放下筷子,看着卢氏的大族长,等着大族长发话。
卢氏的大族长收起了平日里慈祥的笑容,一脸严肃又谨慎;
“卖给天下人都是六千钱一斗,这李县伯定下的酒价当真厉害,前几日吃过的五粮液,清净透彻,辛辣无比正是好男儿必饮之物。
比那斗酒十千的上等浊酒,更加好吃了十倍都不止,却非但不抬高酒价,反而是降低到这等地步,
且每两百里,又给大户们补贴七十钱做脚力,饭资,考虑的详细周到,单是此事就能看出来,那陇西李氏二房的新族长目光长远,心胸开阔,是个能干大事儿的,你们想说话的也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憋着。”
卢氏的大族长一发话,所有人都开始议论了起来,大房二房的族老都踊跃发言互相讨论起来。
“不错,大族长说的一点也不假,这李氏二房的族长,别看是年龄不大,行事却叫一般人琢磨不透的,
若是叫寻常人来处置,必定要定下超过十千钱,且物有所值的酒价,可这李氏二房的族长却并不贪功,反而将酒价压低至此,足见深谋远虑之处,高于常人许多啊!”
“嗯三兄说的也是道理,这种酒价便是一些富农,家里来了贵客都能来打上两斤招待客人,
这等低廉的酒价,将来的售卖程度与数量,必定要大大超过以前那十千钱的上等浊酒许多倍的。”
一个年轻一点的老头,摇头晃脑的开口;
“是啊是啊,且每两百里外的酒价,还要再低上七十钱,咱们拉回范阳老家的话,还能一斗酒再低上四个七十钱。
只此一个贴补,就要另外节省出来两百八十钱一斗,差不多能有一贯一斗的利头了。
往后也不需要安排许多人去酿造了,又不用去购买谷粮,只来拉了现成的白酒回去就能卖钱,这买卖当然能做了。”
那说话的老头对面一个岁数大的族老接了话茬子;
“贤侄说的大半都对,只是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这拉酒的队伍人吃马嚼的,也得算上一算,别人家又不会来管咱们卢氏仆人的一顿饭,还是要咱们自掏腰包的。”
“嗯,四兄说的有道理,当然要计算这些的,否则最后进账的,和出去的前后对不住数,那不是一笔糊涂账了?”
“四叔父说的有理,不过侄儿方才也没说不计算仆人的吃喝,只是侄儿以为,仆人们吃的,哪能用去许多,还是老规矩带着粮食一路上自用,这样也花不了多少的。”
大房这边立马又有一个老头开始拥护起来;
“正是如此,启禀叔父,九弟说的有些道理,咱们的奴仆拿上足够的干粮自己食用就是了,
粮食又是咱们自己地里生出来的,只按照成本计算就成,如此一来可不就是增大了利头许多?”
“正是正是,一斗酒七十钱,一次拉上几千斗回去,好几百贯的贴补,哪能花的完,若是全部用在奴仆的吃饭上,岂不是大大的浪费!
咱们范阳卢氏向来对奴仆甚好,可是这好也要有个限度的,总不能真的把几百贯的贴补,全拿去给仆人花掉吧?”
“是啊,是啊……”
等着族老们都商量讨论够了,卢氏的大族长这才问起卢继善;
“阿弟,这一斗酒的利头虽然不太多,但是胜在酒价低廉,倒也是个很能做的买卖,只是不知今日我们分吃的这种仙人醉,售价几许,又给大户们安排了多少利头出来?”
“回大族长的话,这仙人醉一斗三十贯,是专门卖给天下的富贵人家享受的。
仓部司里的官员最先给出来的定价是一斗三贯的利头,可是还有一些官员觉得太少了些,就商量着把利头让出来多一点,最后定到了一斗仙人醉五贯的利头上。
结果那李氏的二房族长开口建议,一斗仙人醉的利头定到七贯,仓部司里没有超过半数人同意,也无法决定下来。
没办法我就亲自去见陛下,刚好房杜两位尚书也在陛下哪里,我们三人合力一起,最后终于说通了陛下,将仙人醉定到了七贯的利头上,
至于那两百里处,多给七百钱的贴补,直接被陛下否决了,说李县伯浪费过甚,最后定的和五粮液的贴补一样的价位七十钱,其他的到也没有什么了。”
卢氏大族长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五贯的利头已经不少了,这七贯的数目,参与售卖的大户们可是要乐呵坏了的。”
一群族老又开始大说特说,都称赞那李县伯仁义,定出来的酒价足足的,叫参与的大户无话可说。
老司徒轻轻的接了一句;
“恐怕那两百里就让出来七百钱的贴补,就是故意等着给皇帝砍掉用的,此子的心思可谓是细致了。”
老司徒点醒了这一句出来,众人都开始恍然大悟,又说那李钰足智多谋,像个老狐狸一样,可不是刚束发的成童,能做出来的勾当。
卢继善看着一群老头讨论够了,这才开口说些自己的想法;
“启禀大族长,阿耶,诸位族老,那李县伯也不是个歹毒的,面相上一看就知,且我二人相谈甚欢,到得情深性起之处,那李县伯透露,
这白酒的买卖,陛下看的甚是重要,不想参与进来的,朝廷也不会强迫,只是一路上敢使绊子的,恐怕等陛下腾出手的时候,就要秋后算账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局面也确实就是如此,以当今陛下奖罚分明的性格,必然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和他做对的,请两位族长明鉴!”
卢氏大族长眼睛里爆发出一阵精光,盯着卢继善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可是要说三房的事情?”
老司徒仿佛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自顾自己的倒了一小杯白酒,美美的吃了下去,又去夹了两口素菜压酒。
一群族老听见大族长提起三房,刷的一下都把目光投到卢继善的身上,卢继善面对大族长的威严表现得不吭不卑,再次施礼;
“回大族长的话,正是如此,若是三房的叔父不在昏迷中,依然能主持大局,我自然不会担心,且此时此刻也会带着三房的族老,与咱们大房二房共同进退。
然!叔父他昏迷在榻,已经不能主持事务,三房的阿弟卢从善,左右摇摆不定,我怕他被有心人蛊惑,上了小人的当,到时候恐怕要连累咱们整个范阳卢氏的,请大族长明鉴!以大局为重!”
卢氏大族长上下看了卢继善两眼回过头去,又恢复了平常老头的模样,似乎是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你们都说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今夜不用顾及。”
卢氏大族长发话,旁边他的嫡亲二弟立马站了起来;
“启禀大兄,三房的阿弟不知深浅,若是这件事上,安安生生的不参与进来,倒也罢啦,
就怕他摇摆不定,最终被有心人蛊惑的失去本心,站到那皇家的对立面上,到时候立马就是塌天的大祸降下!
大兄不能放任他们三房不管,为我卢氏带来灾难,我与继善阿弟的想法一样,请大兄早做决断把灾祸的根源彻底去除。”
这大房的老二刚说完,老三也站了起来;
“大族长,绝对不能放任他三房不管不问,咱们范阳卢氏向来就是这五姓七望里垫底的门户姓氏,一直没有其他世家强大,若是再与皇家为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我也赞同他们两人的想法。”
卢氏大族长点了点头,示意两个嫡亲弟弟坐下,大族长旁边的老司徒,不经意的看了二房几个族老一眼,就又变得慢吞吞的,给自己斟了一小杯白酒,端到自己鼻子下头闻闻又放了下去。
老司徒唯一的嫡亲弟弟就着坐着的姿势抬起两手做礼;
“启禀大族长,三房的事情看着似乎无关紧要,其实则不然,咱们卢的祖宗们,也知道我卢氏乃是五姓七望里的垫底门户,
所以几百年来一直仔细谨慎,处处都是借力打力不费力,趋吉避凶做的总是比别人早了一两步,
这才使得咱们范阳卢氏越来越稳妥,经营的也越来越好,正所谓君子不立险墙之下,这三房的不稳定因素存在其中,实在是个大大的隐患!
我提议,中宫直进逼他三房与咱们大房二房共同进退,这样才能保持咱们卢氏几百年的传统不变,与历代皇家站在一条线上,请大族长尽快定夺。”
老司徒的嫡亲弟弟刚说完话,二房里最善应酬的庶出老三,立马开口支援起来;
“启禀大族长,这天下的世家门阀,与豪门大户,也不是全部赞同皇家这次决定的。
其中还有一部分都在保持中间立场,不表态,不说话,也不参与其中。
根据我屋里的那些孩子们,出去打听回来的结果看,还有一部分门户是保持反对的,非但不参与进来,而且还要和皇家作对。
这其中跳的最欢实的那几十家里,有好几家门户的重要人物,都和三房里的卢从善打的火热,
隔三差五的就要聚会几次,最近更是见面频繁,我屋里的孩子们这几日出去,已经摸清楚了一切,报与我知晓了。
虽说世家门阀联合起来,与皇家分庭抗礼,几百年来也确实是胜了无数次回合,
但今日的局面不同于以往的历史了,当今的皇家掌权人,杀伐果断这可是众所周知之事,又是个奖罚分明的圣主,还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物。
话不多说,大家应该都能明白我说的意思,若是一旦走到和皇家作对的场景里头,恐怕是不好善罢甘休的!
且这件事上,世家门阀的态度也不是铁板一块,先不说本来就有半数的门户已经加入进来,
就是那不参与进来的,还有小半数是左右都不动的,剩下那些就算能与皇家过手几招,恐怕距离稳定住局面~还有很大的距离。
最后再说这白酒的利头,仙人醉七贯,五粮液七百钱,又每两百里多出一斗七十的贴补,
这种局势下摆明了车马阵仗,同意参与进来,保持和皇家一条心的,那就是互惠互利,如此大的利头背后,若是反对……
其后果恐怕要和那利头一样,来势凶猛了,所以我提议,若是三房乖乖的听话照做那就罢啦,
若是他们敢不同意,那就直接去掉后患,大开卢氏总祠堂,请出我卢氏祖宗的家法规矩,
收回他三房曾经分家时候的产业,剩下他们自己的银钱,想怎么折腾都可以。
为稳妥起见,最好是再将他们三房开革出我范阳卢氏正宗,把他们三房打成个分支门户!
如此一来,他们闯的祸就有他们自己一力承担,与我整个卢氏正宗就没有太多威胁了。
即便是将来被皇家血腥清理,也坏不到咱们头上,也算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请大族长莫要耽误,尽早决断才是!”
第405章;来者不善
卢氏大族长一语不发,只拿着筷子吃菜,二房里卢继善的其他叔叔陆续支援自家的二兄长,都是态度坚硬,毫无丁点回旋的余地。
咽下去一口菜,卢氏大族长看向自己大房这边坐着的五个族老兄弟,似乎是再做最后的询问;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启禀大族长,我也赞同大家的提议,两位兄长说的都是实情,请大族长务必多加考量。”
“是啊大族长,不可叫三房那头做了蠢事,否则,将来累及我卢氏满门的时候~可是后悔莫及呀!”
大族长的嫡亲二弟赶紧再次发声,又加了一把火;
“大兄千万不可心慈手软,否则来日,必定是祸患无穷,与其将来愁眉不展,不如今日早做决断。”
卢氏大族长点了点头,扭过身子对着老司徒轻声说道;
“叔父,三房里的六个族老也不是泛泛之辈,具是头脑清晰,他们劝说从善阿弟,切断与那些和皇家作对门户的来往,可是卢从善当做耳旁风弃之不顾。
今日申时一刻,三房里头的六个族老偷偷来求见于我,请我出手相助,想把三房的族长继承权给变通一下,不知叔父以为如何?”
老司徒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不知他们和大族长商量的人选,是三房里的哪一个后生?”
“回叔父的话,是卢从善的嫡亲三兄弟,卢三郎,那老三对参与皇家售卖白酒一事,极力赞同的。”
老司徒看着卢氏的大族长,一脸严肃的表情回复道;
“启禀大族长,若是换了那老二上来,虽然有些老实的过分,还愚笨了一些,反而倒是能更加长久稳定,不会去轻易的惹祸,但是若换了那老三上来,可就大不一样了。”
卢氏的大族长也是点了点头;
“好叫叔父得知,申时的时候,我也是这般想的,我最怕那老三太过激进,此事上头为了争夺族长之位,就说的头头是道,日后上了位会不会做起事来一意孤行,若是如此,三房恐怕早晚要四零五散的。”
老司徒今晚还是第一次点头,赞同别人的意见,只见他点了两下头,这才开口回应;
“大族长所忧虑的这些,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那老三性子太过激进,又善于千变万化,是个定不下来的种子。
别看他现在遇到了事上,见风使舵,能赢的他们自家六个族老的一致认同,他日那不定性的因素长大发芽,距离祸事也就不远了。
若是只有三四个族老支持他,还好说一些,但是如今三房里头,所有重要的族老,全部都众口一词为他游说大事,这里头……
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功夫,才钻营到这等地步,就这份心思便不太适合族长之位。”
那三房的嫡亲三子,若是得知自己千算万算的手段,费尽心机拿下所有族老的信任,自以为拿下所有族老,便做的万无一失,
结果这最成功的地方,同时也成了最大的破绽,一定要后悔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最终决定他与族长之位擦肩而过的,
不只是卢氏的大族长一人,而起到一锤定音的,竟然是这个过期了十几年的,他一直没怎么放在眼里的前朝老人!
卢氏的一家之长与其他五姓七望不同的,由于范阳卢氏一直是五姓七望里的“中下游”水平,所以大族长位高权重,一直把整个卢氏正宗的三房看的紧紧的。
更是拥有大族长真正的权威,一言九鼎,百事可决!所以那三房里的老三,才费尽心机求得六个重要的族老一起出马,来游说大族长换人。
卢氏大族长皱着眉头问道;
“若是那卢从善一意孤行,不想参与进来,可否更换嫡亲次子,请叔父发声,共同参谋。”
老司徒想都不想,不做片刻停留,直接开口回答;
“回大族长的话,绝对不可以如此进行,如果是老二上位,卢从善还好说一些,最多就是气的吃不下饭,那老三必定看不上老二的窝囊样子却压了他一头,势必要风起云涌,多生祸事的。
那老二又是个老实过头的,不是老三的敌手,且也镇不住场面,将来三房里头必定大乱,指不定要血腥到哪个地步。
若是长子继承族长之位,那老三骨子里至少还有些顺从的念头,还不至于跳的太猛,终究是名正言顺,老大也能得到族老们的支持。
且其官职也是说得过去,我观察其处事的能力也是有的,否则怎么会被皇家安排在户部重要的位置上,安稳这些年头?
无非就是面对正要继承族长之位的关口,对外头的局势有些摇摆不定,想要收缩防御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从大局上看,老大的做法没有错处,唯一不对的地方是,他与那些和皇家要决心对抗的门户,走的太近了一些,难免要惹出麻烦!
究其本身来说,还是族长的不二人选,大族长且先耐住性子,仔细敲打一番,再以武力压迫,他必定要乖乖就范的。
咱们卢氏也能保全这三房的血脉,若是再失去一房的力量,在未来的局势下想要保全自身,就难免有些尴尬了!”
卢氏大族长一声不发,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对着卢继善说道;
“阿弟你不是说后天才去交钱领货吗,不着急,还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呢,你明日去了部里,先把三房的名头也填写进去~参与售卖白酒的本册里头,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是,遵大族长命。”
好了,大家继续吃酒,明日咱们大房二房的族老尽出,去三房看看,我与叔父亲自坐镇。
他卢从善若是执迷不悟,再做定夺不迟,倘若他还不同意此事,大房里先拿出银钱贴补上去,叫三房与我们大房二房共同进退。
其他的本族长自会安排,便是那次子老实窝囊,也好过一个处处不听话的,那卢老三安安生生便能继续富贵,若是他敢跳起来蹦跶,本族长就把他变得一无所有,上街乞讨度日。”
“是。”
“是!”
老司徒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丝弧度,充分说明心里是挺高兴的,大族长听懂了他的意思,也下定了决心,进退都有了安排,那就安心吃酒吧。
一夜无话,第二日起来,卢继善按部就班的去了户部的仓部司,卢府的几处大院子里,丫鬟奴仆人来人往,不到巳时就准备妥当。
两个族长带着大房二房十几个族老倾巢而出,几十个下人跟随左右,浩浩荡荡往卢氏三房,在长安城的府邸而去。
卢从善这几日一直很悠闲,到处都是要钱的官员,可朝廷里户部的银钱库房空空如也,别说先多少拿出来一点打发些小事儿了,便是一千贯都不一定有的。
尚书和左右侍郎全部外出,特别交代下来,除了仓部司和正常运转的部司衙门以外,其他和银钱来往的所有司部,都不得来户部上衙当值,强制休沐,具体什么时候再去,都在家等着通传就是了。
卢从善也因此休闲在家,除了与那些世家好友聚会,便是在家里蹲着,今日一大早,他按照一惯的规矩,先去阿耶的屋里查看一遍。
老阿耶还是时迷时醒,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卢从善看着榻上鼓枯瘦如柴的老人,不由自主的流出两行热泪,叹息着摇了摇头,重复着每天都要说两遍的话语;
“你等小心伺候,阿耶没多少日子了,这最后的光景里一定要让他老人家舒舒服服的,不可怠慢!”
“是。”
“诺。”
走到门口的卢从善又站住了脚步,今日他心情甚好,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你们好生伺候阿耶,所有人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阿耶走了之后,论功行赏不会亏了哪个的。
但是!谁敢刻薄他老人家,我也不来与你多费口舌,发现一个处死一个,任何人求情都没用,都听到没有?”
“唯!”
“唯!”
“唯!”
看着一群侍女丫鬟低头答应,卢从善带着贴身小厮满意的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下人端上来早食,卢继善不急不慢的享受着。
没吃多大一会儿,卢从善的贴身跟班匆匆小跑着进来,人不到跟前,着急的眼色就先打了过来,卢从善直接开口吩咐;
“都退下去吧,门口不得有人,去小院外等候。”
“诺。”
四个侍女整齐的答应一声离开了屋里,那从小玩到大的跟班着急的一头汗,快步上来行礼;
“见过郎君,大事不好了!”
一句话就把卢从善好好的心情全部搅黄,拧着眉毛小声问道;
“休要慌张,天塌不下来,且慢慢说个详细,到底所为何事?”
“郎君啊,小人怎能不慌,方才夫人把小人叫去说话,您可不知道的,夫人娘家的妹子,昨日在大族长居住的府邸串门,您猜怎么着?”
卢从善一听大族长三个字心里忍不住就咯噔了一下,沉声问道;
“怎么了?”
“回郎君的话,夫人的妹子看到了咱们三房的六个族老,神神秘秘的去拜见大族长,
昨夜回去后也没当个事儿,想着都是卢氏血脉,串串门子又有何妨,正巧今日,是夫人早就和那娘子约好去金银铺子那边逛街的,
方才夫人那娘家的妹子过来后院,闲话之间来了一句,姐姐你们三房的六个族老一起出马,去拜见你们卢氏的大族长,
可是最近有什么大事不成,难道是老族长到了最后一口气了?
夫人是知道的,三郎君最近和族老们走的很近,一听这话心里就咚咚直跳,笑着给应付了过去。
立刻吩咐下人出来,叫我进去伺候,表面上说是有事要交代小人去办,私下里安排我赶紧来前头,找郎君您禀报此事。
小人一刻都不敢耽误,一口气跑过来这里,郎君,那族老们如此整齐的出动,必定是瞒着咱们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咱们该如何应对,还请郎君谨慎考虑。
小人觉得,肯定是三郎君那边又在使什么阴谋诡计,他最是擅长各种手段的,咱们可不敢大意呀!”
卢继善听了这话,饭也吃不下去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他最近一直守着老阿耶的病情,等的就是阿耶断气,自己顺顺利利的接手族长之位。
生怕有什么别的闪失出现,来坏他的好事儿,连朝廷里组织的白酒买卖,他都没敢参与进去。
为的就是不想横生枝节,这关键的时候,不求进步也不求有什么建树,只求无过就好,顺顺利利的接过族长之位,他才能放下心来。
他们嫡亲兄弟三人,老二是一点也不用担心的,老实本分的吓死个人,也不可能站出来和他来争抢什么的。
唯一不稳定的就是老三了,那家伙从小就是一堆的主意想法,层出不穷,最近又和那些族老们,过从甚密,卢从善早就看不下去了,
只是人家没有错处,自己还没有继承三房族长的位置,只能气的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这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没想到那老三竟然不知不觉把六个族老全部拿下了,竟然一起去找了大族长,这还用猜测?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这是谋权篡位不成又生一计,铁定是串联在一块儿,去大族长面前说尽自己的坏话,想求大族长出面干涉三房里的家务事了。
恐怕……就是想换人的……老三哪种人可是个也敢想也敢干的,心急火燎的卢从善,在屋里转了两三圈,再转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夫人的娘家妹子,可曾听到些什么别的风声?”
那跟班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
“回郎君的话,其他的没有了就只说看见那些,至于那些族老们到底和大族长说了什么,无从知晓。”
卢从善紧皱着眉头又重新坐下,拿起筷子强装镇定,想要吃几口菜压压惊,外头又快步进来一个侍女,卢从善的火气立马就窜了上来;
“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在院子外等候吗,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那侍女低着头小声说道;
“奴婢该死,郎君恕罪,前院的管事叫奴婢来禀报郎君,说是大房二房的十几个族老,跟着两位族长到来咱们府里,此时已经进了那头道院子,请郎君赶紧出去迎接!”
卢从善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他心里刚才还在猜测,老三会不会安排那些个族老们去求大族长来插手三房里的事务,
他最害怕的就是大族长掺和进来,要强行换人的事儿,担心的他一身冷汗,这顷刻之间大队人马就杀了过来,而且两房的族老来了十几个,这阵仗……来者不善啊,这叫他如何不惊?
那跟班的看到自家主子已经慌乱了,赶紧上前一步,挡住侍女的视线;
“启禀郎君,大房二房的人马已经进来前头第一道院子,咱们应当快速出去迎接,请郎君起身!”
回过神来的卢从善立马站了起来;
“不错,快快随我出迎。”
“唯!”
卢从善带着下人匆忙一路急行,刚到前头第二道院子便和来人碰个对面,强装镇定的卢从善,谨慎小心的施礼;
“拜见大族长,恭请金安。”
“免礼。”
“谢大族长。”
卢从善调换了角度再次弯腰;
“侄儿拜见叔父,恭请福安。”
“免礼吧!”
卢从善心里又再次咯噔一下,这前朝的大司徒老叔父,今日的口气可是大大的不善,卢从善压下心中的不安恭恭敬敬的谢礼;
“谢叔父。”
“拜见诸位族老,大家正堂里请,大族长请,叔父请,诸位族老请!”
卢从善说完规矩的站在一边,等着众人通行过去,才赶紧跟在众人旁边来到正堂里,把两个高贵的族长安排在上首就座,一众族老也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卢从善无心坐下,就站在下首位置陪着笑脸。
卢氏大族长依然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慈祥表情;
“阿弟别来无恙!”
“托大族长的福,向来安好,不知诸位尊长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恕罪,恕罪!”
卢氏的大族长紧紧盯着卢从善,最近不咸不淡的说着;
“今日,本族长和叔父一块儿前来,主要是想看看三房的族长身体如何了,顺便想要和阿弟说说话。
如今三房的叔父,他老人家行动不便,三房里以阿弟最尊,行事之间可要与你三房的族老们,多加商议才是,莫要一意孤行,毕竟老年人经历的多了,眼光经验还是不错的,阿弟你说呢?”
来啦!果然是来者不善,这大族长一开口就是连消带打,满满都是责备的话语,连个弯儿都不带拐的,看来老三昨天安排的那些族老们,可没少上我的烂药啊!
卢从善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话语,仔细应付;
“是,大族长教训的都是光明正大的理,小弟谨记在心,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三房的族老们,一同商议,多方面考量。”
“嗯,如此便好,不过以后的事儿是以后的说法,当前的事情也要解决的,
最近朝廷里安排的售卖烈酒一事,阿弟你是怎么想的,我卢氏大房二房都有积极参与,叔父他老人家在的时候,一向是三房共同进退的,如今叔父他老人家口不能言,阿弟你是嫡亲长子,不知你是如何做想,又要如何来去?”
卢从善听了卢氏大族长的话,心里更加确定了,若是那老三没有在后头使坏,打死他都不信。
今日这阵仗明摆着是来兴师问罪的,大族长中宫直进,开口就提起这茬事情,可是用意不善!
明摆着此一事上,自己是主张不参与也不反对的,如今却非来逼问,可要小心回答才是。
否则恐怕就要变天了,大房二房的族老几乎都到齐整了,我今日绝对不能叫他们抓住什么不对头的把柄……
卢从善正要想好了再回答,却不妨那做过大司徒的叔父,二房族长冷不丁问了一句;
“咦,今日怎么不见了你家的老二出来,这孩子平时都是厚道知礼的呀!”
这一番话直接惊的卢从善,冷汗直流,这老叔父的话叫卢从善闻到了十分危险的味道,强装着镇定卢从善笑着回答;
“启禀叔父,二弟前日里带着人马去洛阳城里访友去了,这一来回估摸着也得半年才能回来的!”
卢从善说这话是半真半假,老二确实出去访友了,不过临走前说的是,最多一个半月就回来。
卢从善担心那危险的事情要发生,所以直接说了个半年,他心里也有个算盘,阿耶恐怕就是两三个月的事儿,还是多说一些日子,断了这老叔父的念想为好。
果然不出所料,卢从善不经意的看过去一眼,那做过大司徒的老叔父,掩饰不住一脸的失望表情,
尽管还在努力装作毫不在意,可是,他卢从善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了,一眼就把本质给看了个清楚透彻。
老司徒仿佛有些不太甘心的追问了一句;
“那你可知他去找的那家门户,具体在何处,如何才能找寻的到?”
“回叔父的话,侄儿也不知道这些的,二弟一直过得洒脱,文友遍布四海之地,
说是去了洛阳,或许住上三五天的,又去了他方也未可知,想要找寻恐怕不太可能了,也只能等着他自己回来,叔父找他可有要事?”
“哦,也无有其他,就是许久不见了,顺口一问,你阿耶的身体大家都知道的,日子不多了,他这孩子还出去乱跑,太不像话了。”
卢从善听着那做过大司徒的老叔父,表面上看似乎是在埋怨老二不孝顺,内里却是在着急想叫老二回来坐镇,卢从善的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装什么呢?当我是十岁八岁的孩子吗,这个节骨眼儿上要找老二回来,我再猜不到你们的想法,那就是个蠢才了。
第406章;下了血本
卢从善还在心里冷笑,卢氏大族长就又开口了;
“阿弟,方才我问你的话,朝廷里售卖白酒的事儿,你是如何做想的,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啊!哦,回大族长的话,小弟最近也琢磨了好多天,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这就回答,也请大族长为我参谋一二。”
卢从善一边嘴里应付着大族长发难,一边在脑海里心念电转,快速的思考着来来去去。
这做过大司徒的老叔父,明显是已经放弃了自己,想要换那个听话的二弟上位了,这边大族长又紧追不舍,逼问自己的态度。
恐怕这件事情上一个说不好,就要出现危机,且今日上两房的族老几乎全部就位,一定就是老三请来收拾自己的!
难怪这好一会儿了,老三竟然还不出现在这里,对的!一定是这样的,今日就是最大的危机了!
看来能不能继续保证自己的继承权,今日就要做个分晓的,我必须要保证我的族长位置不丢,我也苦等了十几年了,绝对不能前功尽弃,死在这最后的两个月里。
对了,不就是拿着售卖白酒的事情当理由吗,我今日干脆来个釜底抽薪,叫你们全部无话可说再失望而归,不给你们任何借口,我看你们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对!就这样办,今天一次性堵住他们的嘴,然后,从今日开始闭门谢客,我再也不去接触任何人,
就一心一意呆在家里,侍奉老阿耶尽孝榻前,再衣不解带,叫天下人都知道我卢从善是个大大的孝顺儿子,我叫你们任何人都无可挑剔,看你们谁还能挑出毛病来……
卢氏的大族长,依然是一副慈祥的笑容,可是这种笑容看在卢从善的眼里看来,完全就是另一个味道,这完全就是想要挑出我的毛病,然后把我的族长继承权夺走的笑,当我不知道了还?
卢氏大族长微笑着说道;
“噢?阿弟已经有了想法,不知是什么成熟的想法,也说出来大家都参谋一二!”
卢从善的心里冷哼了一声,看吧被我猜中了,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了,就等着我说错话拿我把柄呢,
大族长这句话说的有意思,让我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再叫族老们参谋一二,这不是明摆着给族老们提醒,一会儿他说错了,都立马给我发难?
想通了一切的卢从善反而冷静了下来,不再慌张,既然已经猜到了他们的一切心思,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是,今日打起精神来,见一招拆一招,不给他们任何发难的机会和借口……
“是,回大族长的话,自从朝廷里决定,将白酒的售卖权放手给天下的大户,小弟一直在仔细斟酌,还没有最后决定是否参与,或者不参与的事。
不过,小弟也在努力打听各种消息,分析局势,奈何小弟资质愚笨,又想稳妥行事,生怕犯了什么错处,导致三房里出现那亏损的局面,因此上难免考虑的久了一些。
这两日我仔细询问了朝廷里的重臣,得知白酒的售卖有利可图,并非是什么陷阱,才下定了决心要跟着皇家走下去。
昨夜正要去拜访大族长说明此事的,不巧的是昨天吃坏了肚子,多有不便,因此,就没有前去打扰大族长与叔父。
刚才又去阿耶屋里请了安,查看过了一遍,准备着要出门去找大族长商议一下,咱们卢氏大房二房三房还得同进同退才是。
没想到大族长与叔父就带着诸位族老来了这里,正好借此机会禀报详细,请大族长与叔父教我,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不敢请教大房,和二房都准备了多少银钱,小弟我也好心里有个数,赶紧去行动起来,听说明天就要去交钱领货了,可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请大族长明鉴。”
卢从善越说越顺口,心里也越来越镇定,话说完一脸微笑的看着上首那你的两个尊贵的老头,生怕错过一丝对方的表情。
只见那做过大司徒的老叔父,明显嘴角的肉轻微动了一下,尽管微不可察,卢从善还是敏锐的捕捉到那一丝的异样的情绪。
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今天这就是来找茬的,我这釜底抽薪之计堵住了他们的口,他们无话可说,所以难免有些失望透顶,
哼!想找借口换人?门儿都没有,我是不会叫你们抓住我任何把柄的。
卢氏大族长轻微顿了一下,复又开口;
“如此甚好,咱们卢氏正宗一共有三房,向来做事都是共同进退守望相守的,昨夜我就交代了继善阿弟,今日先去给你们三房,在户部报个名登记入册,
然后来与你商议一番,再做定夺,既然你已经考量成熟了,又要和大房二房共同进退,那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至于银钱上的事情暂时也不要多少,听继善回来所说,明日也就是每家十斗二十斗的样子,左右连千贯之资都不过的,
也不必准备什么,直接明天拉着银钱绢帛去换酒便是,至于白酒拉回来去那里售卖,你去打听一番就知道详细了。”
“是大族长,若是不到千贯之数,确实不用怎么准备,小弟明日去仓部司领酒的时候,一定会去找兄长他问个清楚明白的。”
哼!说的好听,来找我商议,商议什么?恐怕是商议着要把我族长继承人的位置拿掉,换老二出来主持大局吧,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把我当傻子吗?
卢从善心里简单总结了一下,老三拉拢了六个三房的族老,去游说大族长那边,过来找茬然后换人上位,
大族长就叫人安排了先去登记造册,然后今天带着所有重要的人马来兴师问罪,只要找出我的毛病,恐怕立马就要发难了,然后换成二弟出来主持大局。
那去户部等级造册的事儿,恐怕就是给二弟准备的路了,却没想到,我今日当场看出来问题的症结所在,对症下药,叫他们就没有了借口。
何况天公也不作美,二弟偏偏不在府里,这才躲过一劫,真是好险好险纳!
老三纳老三,你机关算尽却没有想到,即便把为兄我拖下了水,还是没有你的份儿。
人家始终看不上你,宁愿去选择个窝囊蛋扶持起来,都不叫你如愿以偿,你还要上蹿下跳的,这是何苦呢,安安心心的享受富贵,将来做一个尊贵的族老不好吗,非要左右蹦跶,真是可笑至极!
大族长和老司徒两人互相嘀咕了两句,声音太小谁也没听到说的什么,卢从善表面上只当没看见,内里却是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两人交头接耳几句之后,大族长再次出声;
“好了,白酒的事情上已经不用再提了,阿弟处置的很正确,下面咱们都去看看三房的族长如何了,从善,你前头带路吧!”
“是大族长,诸位请随我来!”
卢从善答应了一句,走在前头带路,心里快速的思考着,白酒的事上他们无话可说了,这又想来后院里挑毛病?
这阿耶的事情一直是我一手负责的,若是有事儿当然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的!
还好还好,我每天都要检查两遍的,阿耶的身子,嘴脸,擦拭的干干净净,榻上也是整整齐齐,伺候的人马也是一天三班的轮换,屋里始终保持八个人不曾缺少,
没有任何地方能挑出毛病的,倘若这会去查看的时候,夫人要是在病榻前伺候尽孝,那就更加完美了。
以夫人的智慧,得到大族长他们到来的消息,肯定能猜到众人会去后院查看的,估计此时此刻,已经在阿耶屋里守候着了吧,希望是这样的结局,那就最好不过了……
卢从善在前头带路,一大群老头在后面跟着,穿过了几道门槛刚进入老族长的后院,一个侍女就一路小跑着出来,看到大郎君带着一大群人就赶紧停了下来;
“见过大郎君,夫人她……”
“休要慌张,先见过两位族长和住诸位族老再说。”
“诺,奴婢拜见两位族长,拜见诸位族老。”
“启禀大郎君,老族长方才醒了过来,竟然能开口说话了,还问夫人要水喝,虽然声音不太大,也断断续续,可是奴婢们也能听清楚的,夫人叫我来禀报大郎君,快去后院里伺候。”
“好!好!好!来人呐。”
卢从善从未像今天这般的激动过,一是夫人真和自己心有灵犀,当真在阿耶的屋里伺候,刚好能叫所有族老们看个清楚,夫人是多么孝顺的人品。
再者是最疼爱自己的老阿耶,竟然再次醒来,更加叫人欢喜的是老阿耶竟然还能开口说话,这上次开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儿了。
看来这三房族长的位置,连上天之意都在我卢从善身上的,这是天意所为,谁也别想给我夺走,激动不已的卢从善一连三声的叫好,大声吩咐来人。
旁边的贴身跟班大声答应着;
“小人在,请大郎君吩咐。”
卢从善今天也想露个脸的,大声交代着下人;
“去我书房里,最北边的那个架子,最上头那一排里,有个大黑匣子,里头是我五日前,从黑水靺鞨部落采药人的手里,
为阿耶重金购买回来的,那八百年成了人型的上等老参,再拿出来第二支,交代厨房不要水洗,用温水下去,再文火轻熬两柱香,拿来给阿耶续命!”
那与卢从善从小相伴长大的贴身跟班,怎能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听了吩咐立马大声的答应;
“是大郎君,小人这就去拿。”
那下人嘴里的大郎君,那个大字儿咬的特别重,目的就是提醒所有人,我家大郎君才是最孝顺的。
主仆两人的对话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后头的一群族老里,好多人一听八百年的成型老参,都是嘴里直冒凉气,好几个人都在感叹;
“老天爷,八百年的成型老参,还是第二支?看来之前已经用过一支了,难怪老叔父能再次醒来,这三房的阿弟可真是能耐,居然能弄到如此稀有的珍品,厉害厉害呀!”
“可不是嘛,我听说那五百年的老参价值万贯都难以找到的,谁家得到了,都不会舍得拿出来换钱,那可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啊,三房的老大真是孝顺,舍得拿出来两支给他阿耶食用,啧啧啧……”
“是啊是啊,听说这种几百年的灵物都是成了气候的,乃是天地自生的灵根,还知道趋吉避凶之法,寻常人难以碰到,
也只有那祖祖辈辈家传下来的采药人,才能有办法找到灵根之所在,甚是难得,三房的大郎能如此大方的拿出来给他阿耶服用,可真是大大的孝子了……”
卢从善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大踏步往屋里而去,表现出对阿耶醒来的极度关心和关怀。
一群老人也跟着进了屋里,拂面而来的是~满屋子的各种草药味儿,整个房间里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异味出来,床榻上也是非常整齐,充分说明伺候的非常仔细。
卢从善仔细听着后面跟上来的杂乱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两位大族长和族老们已经进了屋子,心有定数的卢从善悲鸣一声;
“阿耶,儿来了……”
今日这一声悲切的呼唤,可是出自卢从善的心里深处,非是故意做作样子的。
以前总有老阿耶照顾自己的一切事情,坐镇在后方指挥,自己什么心都不用操的。
如今老阿耶病重在榻,没了阿耶的保护,卢从善立马感觉到了和以前大不一样,
卢氏的其他两个尊贵族长,带着一大群族老杀将过来,明显是想要拿掉自己的继承权的,
卢从善应付的精疲力尽,也是担心的不行,一个人苦苦奋战,周旋在一群族长与老的压力下,如何能不辛苦?
这会再看到保护自己几十年的老阿耶,卢从善是真情流露,一点也不做作,一声呼唤出口,卢从善开始表现他的孝顺之处,
还未到榻前就软倒在地上,不等侍女过来搀扶,就手脚并用,三下五去二爬到了榻边上,
看着榻上枯瘦如柴的老阿耶,卢从善又想起了小时候,坐在阿耶怀里的情景,不用装就泪如雨下。
“阿耶,您放心,您老人家不会有事的,儿前几日里托人找到了黑水靺鞨部落里的一个老采药人,
从他手里重金获取了三支八百年的成型老参,前日和昨日熬了几遍,给阿耶用了一支。
方才已经安排下人去取了第二支,正在拿去厨房里,给阿耶熬来续命,阿耶放心,这三支老参下去,一定能治好阿耶的。”
榻上的老人今日的气色看上去还不错,明显比以前精神了许多,枯瘦如柴的老人伸出一只手,无力的搭在卢从善的手上,
几近干枯的嗓子,勉强发出声音,虽然不大却在安静的屋里听得十分清楚;
“好儿,别再……糟……蹋了。”
卢从善流着泪轻声说道;
“启禀阿耶,不糟蹋的,只要能治好阿耶的病,便是再珍贵十倍的东西,儿都要想办法弄来给阿耶食用,就是要了儿的半条命去,儿也是在所不惜的。
阿耶您看,您就用了一支今日便醒了过来,若是剩下那两支全吃了下去,一定能再好一些的,对了阿耶,两位族长来看您了,大房二房的各位族老也来了,都来看您了阿耶。”
卢从善说着话就在地上跪着往床榻另一边挪了几步,空出来足够的地方,给两位族长让道。
卢氏大族长与老司徒并肩走了过来,大族长轻声呼唤;
“九叔,您老人家安好,我来看您了。”
看着床榻上比自己还小的兄弟,老司徒感慨万千,自己有大族长的保和丸续命,这老九可没有吃到几个的,几年不见的功夫,曾经一个打三个都不输人的老兄弟,竟然病成了这样。
老司徒弯下腰也是小声说话;
“九弟,愚兄来看你了,这一向可好啊九弟。”
床榻上的老人看到和自己一块长大的另外两个风云人物,心情激动万分,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容,搭在卢从善手腕上的右手,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大……族……,五兄……”
看着激动无比的老人,卢氏大族长连忙安慰;
“九叔您老人家别激动,别激动。”
老司徒不以为意的呛了一句;
“我说老九啊,你这回可有些矫情了,些许小疾就装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我还当多大个事儿呢,
你家这老大可也真是孝顺,你养了个好儿子呀,为了你这次的病情可是下血本了,竟然弄来三支八百年的成型老参,我看你这次是想走也走不了啦,
快点吃完那三支老参,起来和我手谈两局,莫要再装了吧。”
榻上的老人听完老司徒的话,当场咧开了嘴吧,露出仅有的四个牙齿,呵呵的笑了起来,
只是久病的身子,笑不出来多大的声音,不过这气色叫人看了也踏实下去许多。
看着老九咧嘴高兴的样子,老司徒又在心理上再次安慰他;
“老九啊,当年咱们三个游历天下那年,在雁荡山遇到那群劫路的马匪,你还记得吗?
那一次你和大族长当真威武,砍翻了七八个贼子,和一群家奴与那些贼人血战到底,
保护我不受一点伤害,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啊,老九,你当年真是好男儿一个,好汉子一条,那些事儿你还记得不?”
榻上的老头立马露出骄傲的表情,十分艰难的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当然记得那些英雄好汉的事迹。
榻上点过头的老人,眼睛紧盯着卢氏大族长与老司徒,放在卢从善手腕上那老树皮一样的只剩下骨架的右手,用尽力气抬起来指着卢从善,嘴里说着不清不楚的话语;
“好……儿,上位……族……”
病了太久的老头话还没有说完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刚才还勉强想抬起来的脖子又歪到了枕边,呼吸急促,卢氏大族长点了点头;
“九叔放心,您的意思我懂。”
老司徒也开口安慰着;
“老九啊,你可别浪费了那老参的劲儿,安安生生的养着,我看你这要是把另外两根都吃了,恐怕还能做起来的,不过嘛,剩下的那两根能不能都吃进你的肚子里,现在也不好说个定数的。”
站在角落里的卢从善的正妻,听到老司徒这阴阳怪气的话,着急的不行,直把手里的丝巾搅成了麻花,却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这种场合,两房的族长和族老们都在,哪有她一个妇道人家张嘴说话的份儿,只能用力的瞪着自己的男人,希望自己男人赶紧开口辩解几句好听的场面话出来……
卢从善也不含糊,送过去一个眼神安慰自己的正妻,立马开口说道;
“大族长放心,叔父放心,今天这第二支老参,我亲自监督着,熬过两天六遍,没有劲儿了再扔。
剩下那最后一支,我也会亲自监管,就放在阿耶这屋里头,再有四五天的功夫,就能全部给阿耶吃下去。
从今日开始我卢从善衣不解带,天天守在这屋里伺候老阿耶,没有要紧之事,我一刻也不会再离开半步,若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来敷衍了事,就叫我卢从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满屋子的族老有小声议论着卢从善的孝顺,卢从善的正妻听着自己男人那掷地有声的话,紧紧攥着小拳头,在心里给男人呐喊助威。
榻上的老头努力看着自己的嫡亲爱子,激动的流出两行浊泪,他最喜欢这个嫡亲大儿子,也知道他的品行,言出必行的一个人,想到自己一生没有疼错了人,老头很是欣慰,再次指着卢从善,嘴里重复着刚才没说完的话;
“好……儿,上位……当族…………长,求……五兄……”
老司徒坐在床榻上拉着老头指着卢从善的手,安慰着说道;
“放心吧老九,你三个儿子都什么样子,为兄心里也不糊涂,只要剩下那两根老参,都能进你的肚子里,我就支持他上位。”
榻上的老头笑了,他很明白自己的儿子,若是就这个条件那还不是简单的很,就是再有十根这嫡亲爱子也能叫自己全吃了下去,他自己养大的儿子,他比谁都清楚的。
看着奄奄一息的老阿耶,这个时候了,还要惦记自己上位族长的事儿,卢从善这次真是哭的稀里哗啦,真是泣不成声了;
“阿耶……”
站在角落里那卢从善的正妻,听见二房族长终于说出,支持自己男人上位的话来,偷偷的长出一口气,浑身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