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纸合同
丑话说在前头，未虑胜先虑败，留足后路好走路，千古不变的道理。
到县城上班是好，工资比在乡下高出一倍，甚至是两三倍。
可开销也大，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哪一样不要钱？
一进一出的，可能每个月就多出那么百八十块钱，还得常年漂在外头，少了和家人相处的时间。
总的来说是不划算的。
划算的地方在于县城能给到更多上升机会，这一朝鱼跃龙门，就是人上之人。
齐磊说的要有心理准备，主要是说给三十岁往上的老表听的，让他们别想的太美。
还记着仇呢，当初李允文一死，怎么处理还没个准话，这些老表就闹着结工资走人不干了。
他还会接受这些老表，纯粹是因为人家手上有功夫，拉到工地直接就能干活。
等了片刻没人说话。
梁有田笑了声，例行公事般介绍众人各自的专长，讲谁擅长铺砖、谁墙垒的平整之类。
齐磊用心记下，忽的又想起潘小龙摔断腿那次。那次他是有想过请梁有田到场帮忙的，如果当时稳重些实施了想法，或许不至于离开周蔚公司。
他这一恍神，便没听全梁有田的话。见到众人眼巴巴望过来，定了定神，笑道：“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我，我也不像上次那样挑人了，过来签个名字吧，我统计一下人数。”
王二小和陈富贵近水楼台先得月，抢过齐磊递来的白纸，唰唰签下大名，想了想，又加上“助理”两个字。
后面的人签字时看到他们名字后头还两个字，不太明白意思。以为是自己给自己安排岗位呢，纷纷有样学样，有那不识字的，还画起了小人。
有读过书但不乐意干活眼高手低的，抖起了机灵，写下队长、监工之类的字样。
齐磊看完他们的涂鸦，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数了数人数，道：“你们在这等等。”转身从电视柜里找出一叠纸，每个人发了两张。又说：“都看看吧，有不懂的问问别人。”
这合同不简单，是齐磊到县城出了两百块钱请律师帮忙修改的。
原件是五奇和他签的合同，改动后条款不是很多，和普通工人比起来福利好得不行，限制也不大。
当然这些齐磊是懒得说的，他也是乡下人，知己知彼。往好了说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至于个人对个人签订的劳务用工合同合不合法，听律师说是合法的。
乡下人不讲诚信的少之又少，白纸黑字，绝大多数人都会遵守，没啥好担心。
他们关心的只有工资。
刚才那个提起潘小龙的村民叫作王野，五大三粗的，为人十分豪爽，这会儿问道：“阿磊，这合同我们看不大明白，你就说能挣多少钱吧。要是我们觉得挣不到钱，想走的话，会不会有什么惩罚。”
齐磊笑了笑，“像原来我们做的那两个傩舞和元宵的主题工程，有政府拨款，再加上商户众筹，工资才那么高。现在大部分是给人建房子，搞装修。都是些私人性质的小工程，钱不多，但数量大。在城里干活不比我们乡下，做两个小时歇一个小时。城里干活，一天下来不带停的，算起来还是要比在乡下赚得多。至于中途不想做了，把手上工程干完了再说。谁也没有不干完事就撂挑子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在场人心里一琢磨，还是得问清楚点，没想到齐磊说完话就转过身倒杯水喝了起来。
看那意思，是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
老表们见到齐磊有恃无恐的态度，一个个的都拿不定主意。
去县城干活不比在乡下，在乡下给人建个房子，提前说好干什么活，一天多少钱。最细致的也不过是再商量个吃喝和中途休息的茶水点心。
像现在这样啥好处都没见着，先签个“卖身契”。他们听都没听过，心里既有被重视的感觉，又有犹疑。
王二小和陈富贵可不敢错过机会，尽管也觉得合同是个坑，但看不出来，权当没有好了。
将合同递给齐磊，王二小腆着脸笑道：“齐老大。”
陈富贵扭捏一阵，也改了称呼，随着王二小一起站到齐磊身边。
再之后就是梁有田和两个村民。
剩下的人都感到了紧迫感，还是没急着签字。
齐磊的邻居刘长生说道：“阿磊，我们再考虑考虑。”
齐磊点点头表示理解，笑道：“没事，这两天我去县城里确定下来几个工程，开工的时候再喊你们。”
等把人送走，金芬芬也从地里干活回来了，招呼着梁有田留下来吃饭。
吃过饭后，梁有田寻了个空闲冲齐磊问道：“你这几个月到处走动，让村上干工地的都有了去县城的想法，我也看在眼里。可你刚才怎么不好好说，把人留住，白纸黑字的，谁敢随便签啊。”
齐磊拿起桌上一纸合同看着，神情莫名，忽笑了起来，“以前有潘叔带着，我可以放心。现在不一样，我也说了，大家都沾亲带故，多的是我的叔叔伯伯，真有点什么事，我是能打还是能骂？还要不要做人了？”
“可这合同也没规定要做多久啊。”梁有田眯着眼又看了一遍合同，逐字逐句从头看到尾，还是没看出什么不对。
齐磊抬手指向薪酬那块，“从这看。”
那写的是底薪，只要没离职，每个月都会给钱。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押金，这个月发上个月的，上个月的就押住了。
齐磊给的这份合同上的底薪，规定了第一二个月是两百块，三四个月变成两百二，以此类推十二个月，都详细写了下来。
做满一年，就有五百块，达到了工人最艳羡的国企标准。
然后是三险一金，工作满一年后由齐磊代缴。
梁有田猛地扭过头看向齐磊，“这底薪也是工程款里拿出来的，说是说用来交三险一金，可没做满一年的话，其实是被你拿了？”
齐磊哼道：“干一年是最低的，这个时间都熬不住，我给交个屁的保险，真当我傻到把钱往水里丢。”
第62章 只争朝夕
令人精神饱满的艳阳天里，有人机械死板，窝在岗位上十天半月不能出门；有人东奔西走，游走在酒桌上、咖啡馆里。
这时候大街上的男男女女还不像后来那样分不清身份地位，推销员穿不起西装，小破孩没有车开。
贫穷富贵，一目了然。
齐磊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向面前青春靓丽的吴燕娟，略有些拘谨的偏了偏目光，继续道：“吴老板，您看要是有合适的工程，能不能照顾一下。”
说话的同时从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出。
吴燕娟低眉垂眼，拿着长匙搅动咖啡，眼角余光瞄了眼信封，便大致估摸出里头的钱数，才笑道：“我帮你留意一下吧，不一定有。”
齐磊顾不得感慨世事无常，连忙称谢，又陪着说了阵话，约定饭局不成，便作分别。漫无目的的闲逛，走到南门街外。
竣工半年不到的傩舞广场一次都没动用过，久无人迹，显得有些荒芜凄凉；原来放集装箱房那块空地也已经长满杂草，高低不平，让人情不自禁想到，会不会突然从里头钻出几只小动物来。
创业有时候很简单，有钱的或是有权的，手指缝里随便露出一点，赚来的钱就够你搭起一个草台班子。
齐磊继续走着，在脑海里规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轻重缓急，都得做到心中有数。
金芬芬那句什么年纪就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深深影响到他。
珍惜时间不该是老来幡然醒悟后的弥补，而是将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
辞别吴燕娟后，齐磊犯了最后一次心软的毛病，没有找年轻力壮的王二小或是陈富贵，而是让梁有田陪着他一起开疆拓土，做先期工作。
二人在城市边缘处租借下房屋当作办公场地，一起逛遍方圆十里所有工地，搜寻边角活计；又在各处小区神出鬼没，询问是否有人需要装修……
如果接到活，会打电话回村里，让王二小喊人干活，由陈富贵带来青冲县。
村民听到开工后，被高工资吸引，不得不做出最后决定，签合同到县城，或是不签合同。
选择后者的都被王二小记在小本本上，再想去找齐磊，怎么都不要了。
选择前者的，个个签完合同后，都下意识觉得是签了卖身契，虽然合同里没一条霸王条款。
发工资时齐磊抽走几十块钱，说是买保险，没人不同意，都觉得理所应当。
有时齐磊嘴一秃噜，用维持公司开支平衡或者陪客户吃饭的扯淡名头多要个几十块，也没村民有意见。
就在这种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诡异氛围下。打酒村十之八九的青壮汇聚到齐磊身边，日复一日的为齐磊的小金库添砖加瓦。
让齐磊产生一种老来回村，他就会成为“老孙头”的感觉。
摊子越铺越大，钱也越赚越多，齐磊的称谓每天都在变，阿磊、齐哥、齐老大，最后定格在齐老板。
一不留神，就喊成了痞老板。
具体说来话长，就这样先斩后奏，不给村民考虑时间，蚂蚁搬家一样将村民半骗半蒙的绑上战车。
期间也有没活干开不了工的难受，更有工程干完后老板跑路收不到工程款的无助。最惨的时候，齐磊身无分文，两天才能混到一顿饭吃。
幸好村民害怕“卖身契”，一直不敢跑。让齐磊一直没失去本钱，才能一次次渡过难关，死而复生。
个中苦楚，就不足以为外人道哉了。
从盛夏走到深秋，齐磊成为了继梅饭否和李长寿后，打酒村第三个有钱人！
不同的是梅饭否是承继先人遗泽，进取不足。
李长寿再有钱也得寄人篱下，成就有限。
只有他齐老板，意气风发，一日看尽长安花，拥有无限可能！
就在这种志得意满的情况下，齐磊约吴燕娟在县人民医院旁十字路口的小饭馆吃饭。
说句不客气的话，今时今日，小饭馆的确是不太配得上齐磊。
他约吴燕娟在这，未必没有因为当初请吴燕娟帮忙不成，还得靠钱开路的事情心生芥蒂。
小饭馆里，潘小龙一瘸一拐成了个跛子，给齐磊送上啤酒，见着齐磊一脸坏笑，实在忍不住，没好气道：“笑个屁，一年到头见我就笑，我是你老婆啊！”
齐磊连忙告饶，“我不是为你开心嘛。”拿下巴示意旁边桌写作业的小女孩，翘起大拇指轻声道：“讨了老板娘，白得一饭店加个闺女。潘叔，说起做生意，你比我厉害多了。”
潘小龙闻言窘迫不已，通红着脸辩解道：“瞎说什么，我是因为这个吗？”
这时候老板娘端着碗筷过来，推了潘小龙一下，“阿磊跟你闹着玩呢，去帮我洗下碗。”
“还是我婶聪明。”
齐磊哈哈大笑。
饭菜味道因人而异，要说一种菜吃出几种味道那倒不见得，可齐磊和吴燕娟都不是外乡人，也不至于吃不下。
吃几口菜，喝一杯酒，时而开开玩笑，攀谈几句。
见饭菜吃的差不多了，吴燕娟说道：“齐哥，您公司决定好接不接路灯项目了吗？”
说这路灯项目，还得从头说起。李允文那事过后，周蔚将五奇卖给卓不凡，脱手回到月城。
五奇的办公室职员，能投到卓不凡手下的不多，吴燕娟和李长寿都在里头。尤其是李长寿，居然还稳坐经理宝座。
齐磊知道后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该合作就合作。当然，当时也算不上合作，是他求着人家赏口饭吃。
路灯项目是个鸡肋，不做吧，挺多钱没了也可惜。做吧，需要人手太多，因此耽误了别的工程又有些得不偿失。
李长寿便打算借人，问了一圈小伙伴，给倒是愿意给，三瓜两枣的，凑不齐施工队伍。
想到了手底下建筑工人最多的齐磊，便派吴燕娟来谈。
齐磊心中暗笑，这个项目前前后后，是他在背后操控，要是这么容易就出结果，也太瞧不起人。
当棋子只能顺势而为，太过无趣。当棋手多有意思，谈笑间定人生死。
因破产跳楼的人，少吗？
第63章 难处
齐磊喝了杯酒，头也没抬道：“说不准啊，工人对薪酬不太满意，带着情绪呢。”
吴燕娟眉头拧了起来，旋即松开，笑着说：“这么冷的天，要冒雨在外头干活，确实不容易。工人们想多拿点钱也很正常，可惜我们公司不能再提价了，您要不要再考虑下？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齐磊眉毛一挑，心说：跟我玩欲擒故纵，你是没闹明白谁求谁啊。
他叹了一声，道：“那可真遗憾，有机会吧，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回去的路上，吴燕娟很是自然的挽起齐磊一只手臂，有意无意的往身前拉，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笑。
齐磊明白意思，只要他说一句找个地方休息吧，今晚就能拥有一场不需要负责任的美好回忆。却只得故作不知，到路口处站定脚步，推开吴燕娟，笑道：“这个单子没谈成，李长寿不会怪你吧？”
吴燕娟不介意被推开，又环抱住齐磊，仰着头轻声道：“换成别人可能会怪，可和你谈合作，一帆风顺才不正常。我猜他到时候肯定会跳脚大骂，骂你过河拆桥。”
“嗯，要真是那样的话，你可以告诉他，我就过河拆桥了。谁让他现在得求我呢。”
齐磊哈哈一笑，再度推开吴燕娟，冷声道：“别拿我当卓不凡。”
吴燕娟没办法了，齐磊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打道回府。心里却有些挥之不去的疑惑，齐磊是怎么起家的她看在眼里，从来没有浪费过时间。既然对路灯项目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为什么又答应跟她见面？
齐磊今晚没有别的事情，只有两顿酒，和吴燕娟吃的是前期准备，后面这顿才是正席。
陪的人来头不小，是个官儿，姓谢，叫谢平安。具体什么官职齐磊也说不清，管城镇规划，也管县城改造。到青冲县时间不长，是个外乡人。
说来齐磊能攀上谢平安，还得多亏李长寿。
早不久谢平安找李长寿谈路灯项目，一副这项目你们公司得接，得干好，尽善尽美，绝对不能出差错的颐指气使的态度。
李长寿听说要求这么高，还以为是什么大活，一问工资三千五，顿时给气乐了。当时就让谢平安哪来的回哪去，把人赶走了才感到不对劲。原来是谢平安直接进了他办公室，都没人带着，让他起了疑心。
李长寿那个气啊，把助理叫过来一问，得，是个主任，而且专管城镇建设，能卡他公司命脉。
接下来卓不凡狠批了李长寿一顿，让李长寿无论如何拿下路灯项目。
谢平安愤愤不平的离开卓不凡公司的时候，被当时也在卓不凡公司的齐磊注意到了，赶上前去搭讪，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说起相遇，谢平安还有着气，酒杯重重一砸，“他娘的李长寿，有了点钱就忘了自己是哪人，当初还不拿我当一回事，嫌我给的钱少，现在反过来求着我把项目给他做。我给他了，又在那说着什么事太多，钱少了，不一定能如期完工。真是要气死我，反正到日期没搞定，我谁都不怪，就让他一个人负责！”
齐磊连忙给谢平安满上，赔笑道：“谢主任您这话可就说错了，路灯项目给谁干不是干，我今天就能跟你打个包票，如果他李长寿不行，我立马顶上，分分钟给你把路灯铺到青冲县每一个街头巷尾！只是我们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规矩，在建筑行业里，他们是龙头，有大活他们先干，他们不要的，才轮得到我们这些小公司！”
“你这个规矩在我那就是个笑话，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个项目只有李长寿能干，我肯定不会去找他的！”谢平安满饮一杯，哼道：“现在项目给他了，他迟迟不动工，我也不催，到时候要是误了工期，看我怎么收拾他！”
齐磊笑，若有深意道：“误工是肯定不会误工的，就看谢主任您怎么操作了，是要一如既往的用李长寿，还是搞个后备军。”
谢平安闻言一愣，笑骂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当初我让你接手这个工程你不肯，现在给了李长寿，你要来当后备军？给他擦屁股？早知道这样，你直接做不就好了！”
齐磊摆摆手，解释道：“谢主任您这就不懂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规矩，我不能抢龙头老大的活干，不然我在这个行业的名声要臭大街了。所以没办法咯，只能跟在人家后头捡剩饭吃。要是谢主任您能提携一下，给我几个资质证明，我就不用看别人脸色了哈哈。”
这后头一句话，是让谢平安和手底下人打个招呼，或是亲自出个证明，让齐磊办资质的时候能一路绿灯。简单来说，就是给齐磊开个后门。
谢平安闻言听出来意思，打着哈哈道：“齐老板你生意做那么大，谁敢卡着你的资质证啊！现在到处都在招商引资，我们当官的见了你们做生意的，就成了餐馆跑堂的，给你们打白工呢，哪敢在你们面前发什么官威。”
不管谢平安是胆小也好，是真的廉洁也罢，总之是不会给齐磊开后门的。
齐磊也知道这一点，心中骂个不停，脸上还得笑着，双手捧起酒瓶给谢平安倒满一杯酒，“今天咱俩私人聚一下，不提这些，喝酒喝酒。”
谢平安听了这话，想顺着齐磊说的“后备军”聊下去，也没那个脸，毕竟刚还给了齐磊一个软钉子，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只得拐弯抹角道：“齐老板，李长寿一直不动工，我也没心情喝酒，你觉得他是不是遛我呢？”
齐磊笑，“搞建筑也不是拉箱板砖就能开始的，开工前的事情多着呢，统筹规划，工期预估，都是耗时间的事。”
和谢平安喝完后，齐磊回住处的路上，脸黑的好比锅底，是恼怒谢平安的不给面子。嘴角又一直挂着抹微笑，是在期待路灯项目带来的影响。
第64章
吴燕娟回到家后，辗转难眠，一晚上没睡，熬到天亮，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到公司里。
她忙完本职工作后，到经理办公室，和李长寿聊了起来，无非是说路灯项目的事情。
李长寿耐着性子听了几耳朵，不满叫道：“你别在这跟我扯东扯西，说什么借别人员工自己凑个队伍。齐磊那么多人，把项目外包给他不就行了！”
吴燕娟心中暗叹，也没有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只得跟李长寿解释，说外包不成的原因。
自从五奇被卓不凡收购后，吴燕娟等人就成了外人。不管愿不愿意。在别人眼里，她都是李长寿一系的人。
重要的是这个情况还得了卓不凡的默认，公司业务一分为二，李长寿一半，卓飞一半。
比起卓飞，李长寿接手的业务要难多了，这样那样的情况数不胜数。幸好有吴燕娟这个业务小能手从旁协助，李长寿才能站稳脚跟。
他听吴燕娟说完，果然破口大骂，数落了齐磊一阵，开始抓耳搔腮，想不出解决办法。
吴燕娟提醒道：“现在到兄弟公司借人也来不及了，只能把工程外包给齐磊，才能如期完成工程，让谢主任满意。”
“他狮子大开口，摆明了要赚我们一笔钱。钱还是小事，这个项目那么多人盯着，冲他低头，以后谁还拿我们当一回事？”李长寿哼了声，瞥了眼吴燕娟，“头发长见识短。这个项目不是钱的事，重点是跟谢主任拉上关系。实在不行，只能放弃别的工程，自己凑出人来干了。”
吴燕娟听到这话，心里突然一阵激动，想明白了问题所在，脸色难看下来，劝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放弃别的工程，说起来容易，你前脚放弃，后脚就有别的公司去干。到时候传出风言风语，说我们公司不行，坏了名声算谁的？我是看出来了，这路灯项目就是个坑。我们公司做不来，外包给齐磊，亏钱不说，名气都是他的。”
李长寿叫了声，“自己做跟外包都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吴燕娟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可能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这是个局，齐磊给我们做的局。”
“什么局？”李长寿一下子没了急迫感，怔怔看向吴燕娟，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吴燕娟说道：“其实事情会变得这么难，全因为一开始兄弟公司不肯借人给我们，你想过没有，这事在从前是不可能发生的。他们不借人给我们，最大的受益人是谁？是齐磊。我们只能选择找他外包。换句话来说，会不会是齐磊打了招呼，让那些包工头不借人给我们？”
李长寿不屑一笑，“他就那么确定我们会找他？”
“这个项目你能不做么？”
吴燕娟反问一声，继续说道：“我们不可能拒绝，也不敢拒绝。谢主任牵的头，没给办成。公司以后还怎么在建筑行业混？真要是搞砸了，卓总杀了你的心都有，所以这个项目我们不可能放弃。齐磊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有恃无恐，敢开那么高的价钱。”
李长寿想起了五奇被卓不凡收购的那一天，他觉得会有一天栽在齐磊手上，会是这次么？
李长寿看向吴燕娟，认真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又有什么用，齐磊不接这个活，我们还能逼他不是？”
“我们强迫不了他，可有人能。”吴燕娟甜甜一笑，也不卖关子，说道：“谁对这个项目最上心？”
李长寿恍然大悟，“谢主任！”
百分之八十的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谈下来的，剩下那百分之二十，是在酒桌以外。
李长寿得了吴燕娟提点，明白问题所在后，当天晚上就请谢平安吃饭。在青冲县最大的酒楼，开最贵的包厢。明里暗里，说路灯项目出了意外，和齐磊没谈拢价钱，让谢平安去使使劲。
谢平安有苦难言，以为李长寿故意拿他寻开心，客套几句后就骂开了，“你在这讲东讲西，跟娘们一样磨蹭，到底能不能做？不能的话早点说，一口一个齐磊怎么样，他有资格做这个工程吗？”
李长寿这才意识到谢平安只能找卓不凡的原因所在，顿时没话说了。心里也佩服，别人是一箭双雕，齐磊这都快一林子鸟了，居然还想把资质提高一个台阶。
别人不说，卓不凡第一个不愿意。
青冲县搞建筑的不少，可要说相关手续，资质等级，谁也比不过卓不凡。
要是这一点都不能保证的话，青冲县的建筑市场，就不会是一家独大，而是百花齐放。
齐磊会不会想到这一点？
李长寿困惑了，都没注意到谢平安和吴燕娟在做什么，偶然一瞥，差点跳起来。
原来是吴燕娟故技重施，没能将齐磊收作裙下之臣，又把谢平安当作目标了。正在那巧笑嫣然，展现风情呢。
李长寿的心思也活泛起来，在他眼里，请人办事无非两点，一个是送钱，一个是送女人。两样都不感冒的，他还没见过。
再说这种事他也不是头一回干，轻车熟路的就给吴燕娟和谢平安介绍起来，末了来一句，“谢主任，让燕娟带你去楼上休息一下吧。”
与此同时，青冲县城东。
齐磊在窗边望着街景出神，他并不觉得给李长寿设的局会被打破，也没去操心，而是在想另一回事。
再过几天就是白露了，他得祭拜陈晨，却连坟头在哪都不知道。
白露过后没几天，又是梅文怀出狱的日子，他应该去接，却又不知道怎么面对梅家人。
千头万绪，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怎么能不发愁。
最最重要的是，早几天齐磊还接到了周蔚的电话，表面上是催他还钱，其实是想见面。
让齐磊为难的地方在于，他不想让周蔚知道他过去的事情，尤其是这个季节。
怕什么来什么，王二小敲门进来，挤眉弄眼，嘿嘿笑道：“齐哥，外面有个大美女找你，叫作周蔚。”
第65章 久别重逢飙个车
接到周蔚到来的消息后，齐磊连忙迎出去，才到走廊，远远望见。
这么久没见，周蔚依旧绝色，一袭蓝色卫衣，牛仔裤、马丁靴，洋溢着青春活力。让人看上一眼，就再移不开目光。
久别重逢。
周蔚笑出两颗虎牙来，少了几分端庄稳重，多出些领家女孩的亲切。让齐磊心中那持续了大半年的距离感荡然无存。
齐磊上前几步，无来由的有一种将周蔚抱住的冲动。碍着谢平安在旁边，只能客气笑道：“你怎么来了？刚好我今天没事，我请你吃饭吧。”
“就请我吃饭啊？”周蔚嘿嘿一笑，不怀好意道：“我可是知道你赚到很多钱，今儿个晚上听我安排，不许说不。”
齐磊自无不可，在一干职员探询目光下，随着周蔚和谢平安走下楼。心里期待的同时也有些奇怪，奇怪周蔚怎么会跟谢平安走在一起。
楼道口已经停了三辆山地自行车，一水的蓝色，车身上的缓冲垫还没拆掉，想来刚买不久。
周蔚和谢平安分别骑上一辆。
“齐老板，会不会啊？”谢平安一抬下巴。
齐磊骑上一辆，连人带车一起跃在半空，转向掉头，稳稳落在地上，“谢主任，你说呢？”
周蔚见猎心喜，提起车头往地上砸了下，叫道：“可以啊这技术，走，去傩舞广场玩。”
此时傩舞广场，已经成了年轻人的乐园，被改造成一个自行车赛场，来来往往的都是些青年男女，一个穿的比一个少。
短袖短裤，人字拖，露脐装，花花绿绿的，晃人眼睛。
在这初秋时节，竟给人一种盛夏的感觉，热烈、奔放，勇往直前。
齐磊将自行车丢到一边，哈哈笑道：“这自行车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在玩了，跟我比这个，是你想多了哦。”
周蔚笑了声，拿手往远处一指，“比比啊，我们去那！”
说着话的功夫，她又骑上车，一个冲刺汇入赛道，大叫道：“齐磊，得到第一名，我就答应做你女朋友！”
紧随其后的齐磊听了这话，恨不得把踏板踩出火星来。想不到周蔚会毫不停留的又加入自行车比赛，这才没能第一时间赶上。此时落后人家七八个车位，偏偏面前身后又别了几辆车，限制了他的速度。
谢平安伏在自行车上，闷头冲刺，从后面赶上来，提醒道：“没有规则限制的，有人挡了你的路，你就把他撞开！”
恰好前方出现一个斜板，算是半个障碍物。看的就是你的胆子，开上去的那一瞬间停下来，让自行车的惯性带着你飞往天空！
然后重重落下。
往后十来年，有人说起今天傩舞广场第一届自行车赛，还会记得齐磊的身姿，并为之咋舌不已。
齐磊冲出斜板，带着自行车飞跃在空中后，居然在没有借力的情况下加快了些速度，将车头再度提起一些。
一团蓝色影子重重落在地上，两旁装饰的火桶探出火龙，轰！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候，齐磊猛地一脚踢出，把旁边一个对手给踢翻在地。
不管什么事情，有了第一次，之后就会有无数次！
齐磊踢完人之后微微一顿将自行车稳住，转瞬找回平衡感，紧接着又猛踩踏板，一路横冲直撞。
别人推他一下，他既不疼也不痛，笑着回过去一脚，踢人家大腿。
谁有他这么皮实，这么不要脸。
不知过去多少圈，终点扯起一条横幅，写着第一的字样。
这时候齐磊和周蔚并行第一，将其他人远远抛开。
到达终点时，齐磊慢下来，将第一让给周蔚，接过谢平安递来矿泉水一饮而尽，笑道：“别人请客吃饭，喝破大天也就是第二天起不来。我陪着你稀里糊涂的参加了一场自行车比赛，这老胳膊老腿，怕是要疼上半个月不止。”
周蔚笑，将水晶奖杯递给齐磊，“那不知道这个第一名送给你，你会不会轻松点。”
“这算是我得了第一名吗？”
齐磊看也不看奖杯，只是望着周蔚的眼睛，在众人注视下，认真说道：“周蔚，做我女朋友好吗？”
“嫁给他！”
“嫁给他！”
“嫁给他！”
……
稀稀落落到异口同声，观众纷纷起哄，将拳头高高挥起落下。
看那气势，怕不是巴不得齐磊和周蔚就地拜堂。
青冲县“第一食堂”饭店里。
服务员将茅台酒打开，缓步退出门外，将场地留给客人。
齐磊坐在主位，站起身来给周蔚和谢平安各倒一杯，一脸不爽。
这谢平安，从头跟在尾，甩不掉，丢不开，也太让人讨厌了。
没让齐磊烦恼太久，谢平安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客套话后，点一支烟，讲起他跟周蔚的关系，满足了齐磊的探究心。
原来谢平安是周蔚的学弟，之前一直在乡镇当村官来着，最近调到青冲县后，去拜访了一次周公。
那时周蔚也在旁边，听说齐磊在青冲县支了个不小的摊子，玩心大发，和谢平安一起到青冲县来了。
这事吧，还是今天白天发生的。
谢平安举杯敬酒，缩着肩，低着头，赔笑道：“学姐，我从前不知道齐老板跟您的关系，可能在某些事情上跟他有过不愉快，您千万别往心里去。齐老板，您也体谅下我，我这个位置不好坐，人来人往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哪怕没有学姐的关系，我跟你也谈得来，算是朋友！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能照顾的我肯定照顾，照顾不到的，你多理解。”
周蔚开始和谢平安说客套话，不敢接帮不帮忙的茬，人家大小是个官儿。她生意做再大，总归是民，民不压官，这是底线。富贵时图一时痛快，谁又能保证一辈子没有低谷？将来风水轮流转，吃亏的还是自己。
齐磊却不这么觉得，他看到谢平安这副谄媚态度，心里翻江倒海的什么滋味都有。
无比好奇周蔚家到底是个什么级别，远在月城，势力之大，居然能把青冲县的官员震慑到！
更多的还是对商人的力量有了更直观的感受，原来生意做到一定地步，是真的可以成为人上之人的！
第66章 酒局
周蔚敲了下桌，没好气道：“你在干嘛呢齐磊？人家谢主任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的啊！”
齐磊回过神，呆呆看向她，不好意思道：“我刚在想自行车比赛的事情。你知道的，那个广场的建造我也参与了。没想到会荒下来，让一群小毛孩子当作游乐场，呵。”
谢平安很是尴尬的咳嗽一声，解释道：“傩舞并不是什么街头杂耍，场面大，规格高，逢年过节才会举办。其他的时间广场只能当个旅游景点，确实是有些浪费。不过话说回来，举办自行车赛也有好处，起码名气打出去了，让人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说的也是，不提这个。”
齐磊哈哈一笑，略过话头，把周蔚面前的白酒拿开，“你就别喝这么多了，容易头疼。”
谢平安附和道：“对对，学姐你悠着点，不然齐老板该担心了哈哈。”
齐磊觉得谢平安有事要跟他说，虽然只是个感觉，他也没大意。
酒可以喝，菜可以吃，聊天不能什么都聊。
要是聊工作的事，那就没得感情谈了。
谢平安才起了个头，说跟李长寿在合作路灯项目，齐磊好像也有份。
齐磊便装傻道：“这个项目我听说过，具体的不太清楚。好像是李长寿给的价格低了，我公司觉得不划算，没接。”
“政府也不容易，路灯是惠民的设备，必须要建。谁干了这个活，谁就能得到好名声，再加上政府的感谢，可比钱管用多了。”
谢平安嘿嘿笑着说完，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周蔚，无奈一笑，“哎，齐老板你跟学姐这关系，和我也不是外人。我跟你直说了吧。李长寿那浑蛋拿不出人干工程，要找外援呢。他说青冲县里，只有你有这个能力，托我做个说客，希望您能少赚点钱，把这个项目接下来，帮帮他。”
齐磊“哦”了一声，点了支烟抽起来，“周蔚，你也是来给李长寿当说客的？”
周蔚连忙摆手，“我就是顺路跟着平安过来县城看看你，你们生意上的事，你们自己谈。”
说是这么说，可以他们三个的关系，坐在一个地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怎么可能不顾忌彼此的感受。
有时候齐磊会想的很简单，做下决定后，认准方向努力就是了。
他确定周蔚不打算插手后，便按照原定计划，开始在心里打草稿，要借着路灯项目谋取好处。
要么李长寿低头，以高出市价一倍的工程款请他帮忙，把青冲县第一要好的建筑公司的名头让出来。
要么谢平安把路灯项目交给他做，当然有前提条件，那就是开后门，帮他办好一切合法合理的手续。
不能是交给卓不凡，再让卓不凡的公司把项目外包给他。
前者虚名，后者实惠。
都是齐磊最缺的东西，两样他只要拥有一样，就能完成从草台班子到正规戏台的华丽转变。
那时候他在青冲县没有了上升空间，消化市场的同时，可以把生意做到月城去，真正意义上的和周蔚谈一场恋爱。
异地恋什么的，不作数的。
齐磊坐直些身子，手不自觉的扣在一起，轻声道：“谢主任，这也没外人，我厚着脸喊你一声谢哥。谢哥，生意场上的事情，说句你不爱听的，你确实知道的有限。别看我和李长寿张口闭口都是钱，可无论是我，还是他，打心底其实是不太看重钱的。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看到更远的东西，比赚钱更重要的事。”
“是什么？”
谢平安问了声，看到周蔚眼中异样，心里更好奇了，追问道：“你们不想赚钱赚什么？齐老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齐磊笑着说：“是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李长寿所在公司，老板是卓不凡。周回路卓家啊，青冲县上了年纪的人谁不知道？他们家在建筑行业里当老大太久了，久到让年轻人都不敢进这个行业。做建筑公司做到头，也不过是个第二，困在青冲县这一亩三分地。没有上升空间，谁会乐意？李长寿要请我帮忙，就必须提高价格，按照我公司开的价钱来，少一分都不行！青冲县的工地谁做，怎么做，不能是他一家说了算！”
周蔚“扑”的笑出声来，抬手指了指齐磊，“还真有你的，你这是吃准了李长寿没有别的办法啊！”
齐磊摇摇头，若有深意道：“办法多的是，可他不会干。他公司人少么？比我多多了，可他敢从别的工程里抽调出人做路灯项目么？耽误了别的工程进度，他这个经理也就做到头了。”
谢平安气的重重一拍桌子，“他公司现在的工程，都是私人工程，难道还比政府项目重要？”
“谢哥，那得看怎么想了。”
齐磊苦笑，很是感慨道：“在卓不凡眼里，并不怎么看得起你，不然为什么一直都让李长寿招待你？他不怕你找他麻烦，也就没必要给你面子。”
谢平安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还真没话反驳。自个在心里想想，也觉得齐磊说的在理。
可怕的是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直接去找卓不凡谈的话，最大的可能性是被臭骂一顿，还得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没处说理。
谢平安心里产生帮齐磊办资质证建筑师证之类硬菜的想法，转瞬又掐灭在心里。
他千不该万不该，做了吴燕娟裙下之臣。
如果不能让李长寿满意，他这个官，可就做到头了，而且要背着个腐败的恶名。
谢平安闷下一杯酒，脸色十分难看，“齐老板，不谈李长寿，你就当帮帮我吧。”
齐磊很是意外，看了眼周蔚，从她眼里也看出了疑惑。顿时闹不明白了，问道：“谢哥，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项目你只负责和李长寿对接政府方面的事。能不能成，跟你关系不大吧？”
齐磊说着话，嘻嘻笑了起来，转过头和周蔚说道：“陪我去逛逛街吧，女朋友。”
他是不打算再跟谢平安浪费时间了，该说的都说了，让他退步是不可能的。
他要是敢退，再没有和卓不凡分庭抗礼的机会。会在卓不凡的报复下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第67章 镜
离开饭馆后，周蔚牵着齐磊的手，落后一个身位，作小鸟依人模样。
俩人缓步慢行，走到工商银行附近，背对着南门街的方向。是一个“Y”形的大路口，多是服装商店，也有着两三家大卖场。
大店没讲价余地，小店没有保障，世人的偏见，亦或只是齐磊觉得。
依着齐磊的意思，从头到脚都要一身黑，最多搞个藏青蓝，总之越低调越好。
周蔚起先不作声，等齐磊穿戴整齐了，拉他到试衣镜前，问道：“你看这像什么？”
齐磊的身材被西装衬托，显得匀称修长，美中不足的是肩背不够宽阔，撑不起衣服，少了几分厚重感。
和周蔚站在一起不像恋人，反而更像是兄妹。
齐磊脸红了红，干笑道：“是不太好。”
“糟糕透了。”
周蔚叫一声，让店员照着她的风格挑几身配套的休闲衣裤送来，趁着这个空当，说道：“随意一点，又不是参加活动，这么紧张呀。虽然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可也没必要时时刻刻紧绷着。偶尔放松一下，不会有损你大老板派头的。”
齐磊闻言摇头苦笑，也知道周蔚是嫌他太正经了，心里却在想他为什么会紧张，是因为对周蔚有所隐瞒么？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出了店门，大街上已经难得见到几个行人，偶尔才有一辆轿车闪过。
周蔚说：“你住哪？”
“安乐小区，我在那租了些房子当作宿舍。”齐磊很是难为情的挠了挠头，“要不然我送你去酒店吧？”
“酒店？”周蔚重复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齐磊，“就去你们宿舍，你给我空出一间房来。哼，债主登门，你可得伺候好了。等你忙完路灯项目，我再跟你算账。”
普普通通的一句俏皮话，并没有什么别的含义。
可周蔚再次提起路灯项目，就不能不让齐磊多想。心里泛起一股主动出击的想法，尽管这很危险。
他只需要呆在公司里静候佳音，结果便如人愿。
可他要是做出举动，不可避免的会暴露一些内心想法，或许会让李长寿找到破局的机会。
就在齐磊爱美人不爱江山，一门心思的讨周蔚欢心时。
和谢平安吃完饭后的第四天，李长寿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
齐磊公司里，几个施工队只休息了一半时间，陆陆续续的接手工程开始干活，表面看去一切正常。
李长寿却从中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急忙把吴燕娟叫到办公室。拿出路灯项目的资料，把齐磊公司施工队的举动说出来，问道：“事情到这已经很明显了，齐磊不打算帮我们，我却觉得，他是要坐地起价。目的还是让我们去求他，或者是让谢平安给他资质，想争一争行业龙头的位子。你看，他手底下施工队目前在做的工程工期，和路灯项目开始的时间。”
吴燕娟一目十行看完，心里略算了下，叹道：“就算他现在答应我们，时间上也来不及了，你以为他在装模作样。可我觉得他是真无所谓，这工作安排，摆明了不打算考虑路灯项目。”
“你这就想差了。”
李长寿笑了声，解释道：“你算的时间是在我们计划用工人数的标准上算的，由于工人不熟练路灯安装才显得时间长。可齐磊这些人里，多是上了年纪的技术工人，干活快。不提这个，光他这个人数，做完手上工程再去做路灯项目，时间上也足够了。”
见到吴燕娟还不肯相信，李长寿不无讥讽道：“你太规矩了，总是忘记再大的工程，也是要人来干的。齐磊有个小毛病，很讨厌浪费时间，尤其是自己能掌控的时候，从来都不原谅别人的迟到。看吧，他露出马脚了，现在我们跟他比的就是耐心。到白露那天，他要还不肯答应，我就认栽。”
吴燕娟疑惑了，心想李长寿既然已经有了论断，为什么还要把她喊来。
或许心里，也觉得对上齐磊没多大胜算吧，无计可施的自欺欺人罢了。
莫名的，吴燕娟想起一年前，在名鼎大厦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情景。
其实她蛮讨厌齐磊的。
齐磊将她带进名利场，却又不带她到最后，让她独自一人面对各种各样的身不由己。
李长寿将吴燕娟送到门口，心下又想，投身卓不凡公司后，职位没有变化，待遇和先前比天差地别。配房配车，光这一间办公室，就能容纳二三十人开会。
知遇之恩，不能不报。
仪容镜前，李长寿拔着一根白发，轻声道：“你输了的话，就什么都没了，你不能输。”
没两天，他又接到一个消息，齐磊回齐家镇了。一瞬间就想到是去祭拜陈晨，脸色骤然难看下来。
吴燕娟不知就里，劝道：“你也赶紧回去吧，齐家镇不比青冲，到了那里，你跟齐磊说话方便，私下里总归是好说好商量。要是路灯项目出了意外，卓老板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我要是去了齐家镇，传到卓老板耳朵里，可比路灯项目出意外严重多了。”
李长寿心下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齐磊反将他一军？
吴燕娟疑惑道：“你这一年也不是没去过齐家镇……”
“这次不一样。”
李长寿站起身来，“我一个人呆会儿，你让谢平安随时汇报齐磊动向，出去吧。”
吴燕娟呵呵一笑，“谢平安又没跟着去齐家镇，怎么汇报？你还是快点做决定吧，要不要去。”
李长寿无力坐下，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枕在办公桌上，心里也很纠结。
他前脚还跟吴燕娟说看事的同时也要看做事的人，后脚就犯了同样的错误。
或许齐磊真是放烟雾弹，要借着陈晨祭日诈一诈他。
他去打酒村，便还算没完全抛下过往，看在陈晨面子上，齐磊帮他亦无不可。
只是那时，难免要各退一步，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输了。
可他不去的话，便算是默认卓不凡是对的，那错的就是齐磊，是齐磊害死的陈晨。
这样，齐磊真要恨死他了。
第68章 失算
打酒村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带着些难得的原生态。
蛇虫鼠蚁，不说随处可见，多走几百米到山上，也是不少的。
站在树林外喊一嗓子，惊飞数十只飞鸟，不是什么稀奇事。
自从齐磊立业青冲县后，他家的门槛是真的给人踏平了。说亲的、找工作的、还有认亲戚的，那叫一个络绎不绝。
大大小小的礼品从镇上各处送来，不要还不行。
更有吹牛说大话的，扬言要把打酒村的土泥路刨了，修一条水泥路，用来感谢齐磊。
齐磊就纳闷了，他也没答应给谁帮忙，送礼没用，感谢的话更是无从说起，都疯了不是。
周蔚说这是投机心理作怪，三人成虎，送礼的人多了，就都以为找他办事得有敲门砖，哪怕没看到有谁成功。
齐磊苦笑，姑且这样认为，和闷闷不乐的金芬芬打了个招呼，带着周蔚走向村西头。
村西头陈和尚举家搬走后，留下的房子没过多久就落到赵牛鼻子手上。
等赵牛鼻子一死，事不过三。连着出两条人命，村上没人敢接手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曾经也算打酒村排名前几的砖瓦房，落得个杂草丛生的下场。
房后是一座无名矮山，赵牛鼻子就埋在上头，来风来水，十分要好的一个地穴。
梁有田给办的后事。
说起来梁有田还真是个妙人，把老赵生前攒下来的钱全找出来当作葬礼费用给村民作工钱，办的那叫一个风光。
“牛鼻子，我来看你了。”
齐磊笑容很是苦涩，给赵牛鼻子行了个半礼，献上三根线香。
此时日头偏西，秋风瑟瑟，正是清爽的时候。回头望去，占了高处的便利，能望见大半个打酒村。
齐磊拍了周蔚一下，问道：“你说李长寿会来吗？”
周蔚不清楚里头的因果关系，反问一声，“他不来也不奇怪吧，今天又不是清明。为什么你觉得他会来？难道……”
“别想歪了。”
齐磊哈哈笑了声，解释道：“我把手下施工队派出去干活，确实是想给李长寿压力，估计被他看出来了。他还真沉得住气，可惜想错了，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建立在我不会放弃路灯项目的情况下，问题是他也不敢放弃啊！他赌我没耐心，我何尝不是在赌他坐不住。今天我到打酒村，看起来跟他没一点关系，实际上……”
接下来齐磊用平淡的语气，讲起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从去年白露那天早上碰见接亲队伍说起，一直说到因为齐欢和李长寿决裂。
周蔚心中难免泛起波澜，眼神很是复杂的看向齐磊，问道：“你后悔吗？如果那天你没有离开医院，也许……”
“没有也许。”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齐磊一把将周蔚抱住，清新果香扑面砸来，令人陶醉。
周蔚愣住，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
“冷吗？”
齐磊揉了揉她后脑勺，“回家，我倒要看看，金芬芬今天是不是又不打算做饭。”
想起过年那次到齐磊家，周蔚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要再像上回那样不吭声，我可要走了，总不能次次让我唱红脸。”
刚还一副男主人做派的齐磊顿时垮下脸来，赔笑道：“我说着玩呢，你和金芬芬都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哪敢得罪呀。”
周蔚翻了个白眼，哼道：“别乱开玩笑，让人以为你真没文化，有你后悔的时候。”
回到家后，进门时齐磊还故意板起脸来，见到只有金芬芬一个人在，很是失望。
眼看着太阳快要下山了，李长寿真不来？
这个念头在心里刚刚泛起还没落下，齐磊就听到汽车声。
李长寿是一个人来的，提了些礼品，见到周蔚也在，装作很是意外的样子，“姐，你怎么也在这啊？”将礼品拿给金芬芬，“阿姨，这么久没来看你，你可别怪我。”
期间齐磊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玩着手机上的贪吃蛇游戏。
等到李长寿和周蔚攀谈起来，他才皱了皱眉头，扭过头朝金芬芬喊道：“妈，我去小卖部买包烟。”
齐磊出门后。
周蔚朝着李长寿摊手，“长寿，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多管闲事。”
李长寿没办法了，只得追出去，远远见到齐磊坐在小卖部门口抽烟，心里紧张起来，走过去坐下，说道：“回来看雀妞的？”
“明知故问。你回来呢，看我的？”
齐磊的表情被烟雾遮挡，让人看不真切，听声音，却又能察觉到他几分心情。
是好是坏，得看李长寿的回答。
李长寿还想着公事公办，不愿把私人感情掺杂到生意上，装傻道：“刚好今天有空，回来转转。”
齐磊笑，懒得再陪李长寿打太极，直说道：“路灯项目还需不需要我帮忙？我手上工程多，明天得给别人答复。所以你现在就得给我个准信，不然这次合作只能算了。”
李长寿没急着回答，心里盘算着齐磊这话的真假，试探道：“还是原来那个价格？”
“嗯，跟你们公司合作，就这个价格。”
齐磊踩灭烟头，状若随意道：“谢主任你应该认识吧，听说他要和吴燕娟结婚了。”
李长寿一脸茫然，好半晌反应过来，后背冒出一层细密白毛汗。
他居然被出卖了！
难怪来的时候吴燕娟建议他早做决定，原来杀招在这。
别说谢平安要跟吴燕娟结婚，哪怕只是维持一段时间的恋人关系，也能将他手里握着的把柄除去。
没了谢平安当马前卒。
直面齐磊的李长寿，就是没了牙的老虎，再回想起这几天的以不变应万变，要多蠢有多蠢。
李长寿气的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忽又镇定下来，呵呵笑道：“齐磊，你以为只有你脾气倔么？明天我会别的工程里抽调出人手去干路灯项目，公司亏钱，我亏前途。而你，什么都别想得到！卓老板看得起我，我不会对不起他。”
齐磊摇了摇头，唏嘘不已，他以为李长寿讲义气的时候，李长寿满身铜臭。
他以为李长寿贪钱的现在，李长寿居然对卓不凡忠心耿耿。
谁又能将谁看透？
第69章 无用功
路灯项目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无惊无险的完工，当青冲县城区满大街的破旧路灯焕然一新时，背后的故事却沾满灰尘。
温文尔雅的卓不凡，员工眼里从来都没跟谁红过脸的好好先生，在项目启动那天大发雷霆。
让李长寿从发号施令的经理变成了业务部端茶送水的小职员，原因是业绩下滑严重。
奇怪的是吴燕娟并没有辞职，也没有嫁给谢平安，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李长寿报答了卓不凡的知遇之恩，她也偿还了齐磊的引路情。
两相抵消，都得了自由身，未来还会不会有交集，只有天知道。
齐磊忙里偷闲，随同友人去往月城玉盘山庄，名义上是游玩，实际上是在谋划着将业务发展到月城的事。
玉盘山庄占地六百多亩，半开放模式，已经投入运营的有洗浴中心、养生按摩、汗蒸等。
齐磊本人倒没怎么来过，多是陪同友人。在浴池里泡一会儿，就坐到休息区看电视，等友人玩尽兴了再走。
这次又不一样，车上除他以外，还有方艾和白宝。
这俩人都是他同学，一直听说在月城工作。可具体有哪些事业，一年赚多少钱，那就不得而知了。
齐磊在月城能算得上的熟人，除了周蔚就是这两个同学，所以喊出来聚聚，看能否合作。
车上，齐磊半开玩笑道：“方艾，怎么说，今天请我泡个脚吧。”
方艾眉头一皱，不满叫道：“你怎么次次出门玩都来让我请客！”
齐磊闻言一愣，心里快速回想起来。
貌似不管是在齐家镇还是在青冲县，几年来时常在节日或过年时听说方艾请客吃饭。不过从来没喊过他，他也没主动去凑热闹。
再想今天，从中午吃饭算起，再到下午唱卡拉OK，都是别人出的钱。期间他确实让方艾请过客，例如下一场安排，或是买几瓶饮料。问题是方艾也没请啊。
齐磊突然觉得方艾有些小气，又想他跟方艾不熟，开和钱有关的玩笑是不应该。心里闪过两个念头，又听方艾在那说。
“你在家都在干些什么？哼！我不管怎么说，只要在家里，弄点自己吃喝的钱是什么时候都弄的到，出来玩还想着让别人请客，真是……”
齐磊脸黑了下来，想要辩驳，又无从说起，只能怪自己口花花。只顾着开玩笑开的开心，没顾虑到别人当真的话他要怎么应对。
接下来白宝转而和方艾聊起业务，他们口中的业务听在齐磊耳朵里很不是滋味。
原来白宝和方艾是在推广一个网络赌博平台，自己也下场赌，就在昨天前天，两天时间加起来亏掉的钱都有小十万了。
对于赌博，齐磊向来是敬谢不敏，听到谁分分钟赚好几万块时。虽然不可避免的羡慕，却也能忍住。
今天被方艾这么一夹枪带棒，就差指着脸骂他穷鬼，一口郁气堵在心里，难受的不行。
又听到他们走的是歪路，心中已经对这次商谈不抱希望，也幸好没说来意。
进玉盘山庄的路上，方艾又和齐磊搭话，听齐磊介绍了几个山庄的玩乐项目，反过来开玩笑让齐磊请客。
齐磊稍觉诧异，敷衍过去，留了个心眼，没敢说大话。
泡澡是顺带的，主要还是按摩，带颜色的那种。
这也不是齐磊的本意，只是白宝和方艾都想去。他阻止不了，能做的只能是当没看见。
在休息间里，齐磊百无聊赖，等白宝出来了，迎上去发烟。
白宝苦笑，问道：“你那还有没有两百块钱？”
齐磊心里一个咯噔，照着洗浴的最低消费提了二十块，笑道：“刚看了下，就九十多了，不然我肯定要陪你们一起上去玩的不是。”
白宝面露为难，“这就难搞了，方艾手机和钱包都忘在车上没拿，没结账又出不去。”
齐磊无声笑了下，“你呢？”
“我只够自己的，你有多少？”白宝问。
“结完账能剩二十。”齐磊拍了拍后脑勺，不知该哭该笑，大老远跑来月城，就现在这副德行？
老同学当面，齐磊尽管兴致缺缺，也没提走的事，而是陪着白宝一起等方艾。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钟头，还是到楼上按摩店里叫醒的方艾。
方艾听到钱不够，手一摊，“没办法，我手机和钱包都在车上，只能靠你们了。”
齐磊莫名发笑，“我手机就三十的电了，白宝，你呢？”
“还二十。”白宝苦笑。
也不知道方艾听没听出来意思，看他模样是一点都不着急，扯东扯西，开着玩笑说这么晚了干脆坐到天亮，反正空调开放，还有沙发。
方艾突然说道：“齐磊你不是说你还两百块吗？本来都算好了够的，你要是早说没有，我就不会上去啊！”
齐磊呵呵冷笑一声，“关我这两百块什么事？就算我还有两百，我自己也要玩，能给你预备着？又不是什么多出两百。”
“那现在怎么办？”方艾问。
齐磊突然想打自己一巴掌。
他想起了既要省钱，又要面子的李长寿。方艾也是一样，真到了该拉下脸皮的时候，就找一堆借口自我安慰，说是没办法，不得不为之。
又磨蹭了小半个钟头，齐磊默不作声，顶多把手机借出来打电话。
还是白宝从别处借来两百，三人才到前台结账。
齐磊窝了一肚子火，暗地里发誓再也不到什么狗屁老同学面前碍眼。
出玉盘山庄路上，有个女孩和白宝他们打招呼，猛一眼望见齐磊，眼睛明亮几分。
“浑蛋磊，你怎么也在这？”
那女孩一身红衣，个子不高，才有一米六，很耐看。
齐磊闻言认真打量女孩几眼，没认出人来。
那女孩却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臂，带着他往回走，还跟白宝方艾说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齐磊本就想甩开白方二人，便顺着女孩意思走回玉盘山庄，才道：“抱歉，我一时记不起来你的名字了。”
女孩嘿嘿笑道：“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当然记不起来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孙希，是孙容的妹妹。”
第70章 山庄奇遇
“真不好意思，孙姐最近还好吧？”齐磊笑了起来，看向玉盘山庄，只见那灯火通明，映的天边火红一片，蔚为壮观，叹道：“你来这里干嘛？孙姐她们也在里面玩吗？”
孙希哈哈笑了两声，出人意料的搂住齐磊晃了晃，叫道：“怪不得周姐说你是个闷葫芦，明明想找她，却问我姐在哪。可惜要让你失望咯，今天她们都没来，我到这是有别的事情。”
“这样啊，那可真巧。”
齐磊略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脱离了孙希的搂抱。
孙希叫道：“你可别走，我听周姐夸你的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今天我到这要谈一笔生意，怎么样，帮帮忙？”
齐磊眨了眨眼，好奇道：“周蔚夸我什么了？”
“哪能这么容易告诉你。”孙希没好气的拍了齐磊肩头一下，指向灯火少的那片建筑，“陪着我去把生意谈成再说。”
关于周蔚的过往，齐磊知道的不比路人多，只知道她家里特别有钱，多到常人不能想象的那种。母亲去世了，还有个父亲。
他有过向孙容打听的想法，一是没找着机会，二是觉得难为情。
难得碰到个主动说的，还是孙容的妹妹，看样子和周蔚也是闺中密友，怎么会不乐意？
当时齐磊听说是帮忙谈事，心里已经同意了大半。只因为要成为一个豪商，不经过百八十遍酒局，能成吗？
齐磊淡淡道：“也不怕我把你卖了，先说好，我可不是什么商业奇才，不保证能成。搞砸了，你别怪我。”
“胆小鬼！”孙希哼了声，解释道：“青冲县卓尔不凡建筑公司接手了我们月城的一个工程，动了人家老板蛋糕。人家老板不肯，打算赶人走呢。可半隐居状态的周公突然发话了，生意场是战场，也是官场，拉帮结派搞山头最要不得。一旦仆街，连带着整个城市的经商环境一起仆街！周公要的是，月城的生意场，永远都是一泉活水，他死了，还有周蔚。你如果真喜欢周姐，就得从现在开始认可这个想法，维护这个想法，拼尽一切去保护它，直到你死去，把责任传给下一代！”
看似古灵精怪的孙希，突然无比正经的说出这段话，看样子也不像是有腹稿，到似真情流露。
这话让齐磊好一阵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一直认为自己有自知之明。说白了，他承认他不是个胆子大的人。太大的责任，不敢也不想，无力承担！
“孙希，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劝月城商户，不要为难卓不凡？”
齐磊两条眉毛都拧起来，叫道：“换句话来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为了周公的志愿，为了卓不凡，得罪月城所有商户？呵呵，舍己为人，我有那么伟大吗？”
孙希不明白齐磊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很是诧异，转瞬又想到什么，恍然道：“哼，装什么装，你是怕跟我去了，以后你的生意进入月城时，会被他们使绊子？胆小鬼，贪财好色，你不去就不去！我周姐真是看错你了！”
齐磊看孙希气冲冲离开，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心里边琢磨着，这事是偶然还是有预谋？
他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别人一次，毕竟他约白宝和方艾在玉盘山庄，是临时起意，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既然遇到了事，也算个机遇，没有放过的理由。
哪怕他卓不凡混到月城第一商又怎么样？他齐磊有怕的吗？
齐磊小跑几步，一把搂住孙希，见到孙希脸色不自然，自觉扳回一城，哈哈大笑道：“小妹妹，怎么这么急性子，我又没说我不去。”
孙希听到这一声“小妹妹”顿时毛了，也不知怎么想的，或许只是单纯不想让齐磊觉得她是小孩子，转过身抱住齐磊吻了上去。
齐磊只觉得嘴唇一片柔软，春风碰细雨，脑海一片空白，激烈的做出回应。直到嘴唇一痛，才好似梦中惊醒，猛地推开孙希，叫道：“你咬我干什么？”
如果抛开性别，孙希可谓是比齐磊浑蛋多了，哈哈大笑一声，“没跟女孩子亲过嘴吗？这都要问，不咬你，算接吻嘛。”
齐磊无言以对，嘴像金鱼一样张了又张，呐呐道：“说说具体的情况，卓不凡进军月城，是做什么工程？”
孙希哼了声，快要走到目的地时，才说道：“是下水道系统，别以为是哪一条路，哪一个区，是一整个月城的下水道系统。这一单做下来，卓不凡最起码能挣两千万！也难怪月城的老牌建筑公司不肯，哪怕他卓不凡不是外来户，也不会放过。要想劝服他们，太难了！”
“何止是难，简直是毫无可能。”
齐磊叹了声，继续说道：“这么大的事，周公就让你一个人来谈？”
“怎么，看不起我？”孙希反问，不甘示弱的仰起了头。
齐磊不置可否，笑道：“在我看来，除非拿出一宗比下水道系统更赚钱的项目，填饱‘老人’的胃口，才能完美解决。如果没有，那……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孙希不屑一笑，叫道：“你要是只有这点眼光，想着祸水东引，我真看不起你。为什么不是让他们知难而退呢？周公给了我卓不凡公司的全部资料。我虽然看不太明白，可要是和月城的老黄历对比，那真是强上太多了，像初升的朝阳，面对午夜的寒月！只要抓住这一点，让他们晓得没有我们阻止，也拦不住卓不凡进军月城。自然会放弃竞争，我们不仅不会被当作月城商圈的叛徒，还会得到些好名声！一箭双雕的办法，你怎么就没想到？”
齐磊不以为然，暗自想到孙希想的未免太简单了些。做生意的人，尤其是孙希口中这些明显有一定能量的高级商人，哪个会服输？再胆小的那个，面对到来的竞争，也不敢说不，不能说不。
钱是一时的小事，丢面子是一辈子的大事。
第71章 军师
玉盘山庄灯火稀缺的那块地方，属于已经开发但尚未投入运营的区域，路口有人把守，不许人踏足。
走进去再经过五十多米，绿植带后头荧灯点点，围成一个“7”字圈，池水波光粼粼。
有很多大腹便便的男人躺在太阳椅上沐浴月光，身旁是靓丽女郎服侍吃喝。
紧挨着游泳池的一排房屋，是仿古砖木瓦房，处处泛着半亮不明的晦暗灯光，偶尔见到人影闪动。
齐磊他们要去的地方还在里头，是一座建立在高处的暖阁，能在窗边俯瞰整个玉盘山庄。
孙希炸呼呼的，前言不搭后语，说的话也半真半假，齐磊不敢全信。到了地方，他眼观鼻鼻观心，只有在孙希和人打招呼的时候才会跟着投去一道目光。
见到的人都眼熟，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听孙希打招呼的内容，都是某某先生某某女士，猜不出对方身份。
过了约小半个钟头，到暖阁里落座，偏头一看，就能望见整个玉盘山庄。
孙希趁着人还没来，冲齐磊说道：“今晚委屈一下你，就站在我背后吧，省的他们问东问西。”
齐磊想到既不用喝酒，也不用和人攀谈，可以放下心来帮孙希出主意，没想太多就同意下来。
言归正传，管目前这个工程叫下水道系统太粗鄙，正规名称应该是“城市排水系统”。
总体来说，过手的钱有两千万不算多么夸张，甚至还可能有点不够。
可要说卓不凡拿下这个工程，净利润能达到两千万，那扯的没边了。
再说孙希要为卓不凡挡住所有压力，太过想当然。先不提工程有多大利润，让卓不凡吃肉喝汤，一点不给人剩，卓不凡自己都不敢想。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卓不凡借着这次事件和月城商户搭上线，让出大部分利润来，甚至是一分钱不赚。
把这桩大生意，当作进入月城生意场的敲门砖。钱什么时候都能赚，可生意伙伴却不是那么好找的。
齐磊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也太可笑了些，居然为仇人费心机，当即又想，他能否从中获利。
在场落座的人不多，主位上是一个面容不怒自威的男人，姓易。
在易先生左手边，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猥琐的眼镜男，手时不时的要摸一把身上的白衬衫。姓彭。
易先生右手边，坐着个美少妇，姓白。从始至终都不怎么说话，目光偶尔落在齐磊身上，带着一抹好奇。
齐磊能想到的，他们肯定也想到了。
今天来这里也不是要商量什么，而是拿卓不凡进军月城的事扯皮，相互作出妥协、交换，来分配既得利益或借此换来将来合作的承诺。
易先生最先开口，给孙希介绍眼镜男和美少妇，之后也不进入正题，而是让服务员上菜。扫了眼齐磊，若有深意道：“小希，这不会是你男朋友吧？能追到你，可真有本事。”
孙希打着哈哈道：“易先生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很讨人嫌吗？”
“是太优秀了，不知道多少男孩想追不敢追。”易先生笑。
偌大一张桌台摆的满满当当，却只有寥寥四个人，并且谁也没有动筷子的意思。等着菜上齐，也等着别人沉不住气先开口。
齐磊心想这节奏都被对方带着，能谈成个啥？遂悄悄捅了捅孙希后背，低声道：“酒。”
孙希拿起茅台酒来倒，边说道：“今天彭老师做东，我是借花献佛了。来，易先生，彭老师，白姐，我敬你们。”
易先生和白姐都朝着东家彭老师示意，再冲孙希礼貌一笑，一口饮尽杯中酒。
孙希却只是轻抿一口，放下酒杯，见众人都看过来，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嘻嘻一笑道：“出来时我周姐告诉我别喝酒，办完事就得回去。大家不会介意吧？”
易先生摆手，“怎么会呢，你随意就好。说起来今天要是周姐来了就好，我还想问她点事。”
“易先生位高权重，还能有什么事弄不明白的？”孙希看了眼白姐，继续说道：“难道是白姐惹您生气了？这女人心海底针，确实是弄不明白想不清楚。”
白姐嗔怪道：“小希，你啊！得赶紧找个男朋友了，不然再长大些，谁还配得上你呀。”
她话里带刺，说了孙希一句后，聊起正题：“本来也没什么，可周姐去年不是到青冲县玩了个公司，今年转手卖给了卓不凡吗？听说还有个远房弟弟，叫作李长寿的，现在还在卓不凡公司上班呢。”
彭老师接过话头继续说道：“这事是挺让人纳闷，周公最讨厌一言堂。可青冲县建筑行业的龙头老大卓不凡，却有点帮周姐办事的意思？这关系要论起来，卓不凡还是周公的徒孙呢。”
“你是在说周公‘知法犯法’，不让你们抱团，他自己反倒当起山大王？”孙希气的眼角直跳，冷不丁后背又给齐磊捅了下，听到一声低语“附和”。
易先生打着圆场，叫道：“小希，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罢了。如果李长寿是周姐的人，我们在这谈的天花乱坠业没用。周公一发话，谁敢不遵守啊！”
孙希气的说不出话来，面前这三人，竟敢将矛头指向周公，也太大胆了些！
她本想和易先生他们争论，又怕正中人家下怀，生生忍住了。想起齐磊的指点，秉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意思，脸上阴云转晴，笑道：“这话说的不错，周公想干点什么，在座的诸位谁能劝阻不是？我们啊！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了。当然，要是你们谁真觉得周公做错了，大可以找他论理，我也拦不住。管天管地，管不了别人说什么，想什么。”
易先生三人不约而同的干笑几声，赔着笑喝酒，再不提起周公。
齐磊这时候又拍了拍孙希，“摊牌。”
孙希眉毛一挑，环视一圈，见大家都忙着吃喝，好似今天不用谈事。心里慌乱几分，笑道：“卓不凡的实力，你们应该也有所了解。今天能坐在这里，我们身后都代表了人。工程怎么做？谁来做？钱怎么分？有建议的，不妨都说出来。”
第72章 露水
易先生咳嗽几声，脸上带着一抹讨好的笑容，“小希，卓不凡进入月城，头一笔生意就接手这么大的工程，手底下人手肯定是不够的，从青冲县调派过来，费时费力，干脆外包给我们好了。他赚了名声，一下子打开市场，将来赚的钱，要比这次多得多。应该会同意吧？”
孙希沉吟半晌，不是觉得不好，是觉得太好了，几乎不现实。
卓不凡进军月城，看似只有一桩工程，赚的钱不多不少，还要冒着被月城商户排挤的风险。
实际上意义重大，不能错过。一旦卓不凡将排水系统工程拿下来，办完。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就会觉得月城商户不行，居然让外乡人抢走生意。
释放了一个信号，来吧！在月城，不管你是本地人还是外乡人，只要你能接到生意，你就能赚钱。
利益受损的，只有月城本地商户，他们赚到钱，却丢了安身立命的名声。
孙希一脸狐疑，留了个心眼，说道：“易先生这话说的在理，可卓不凡同不同意还是两说。就算他同意，这事传出去，会不会显得我们本地商家容不下人？那时候，坏的可是月城所有商户的名声。”
“小希，你这么聪明，一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白姐呵呵一笑，端起个空酒杯晃荡，目光落在齐磊身上。
齐磊三番两次提醒孙希，稍微注意一点就能发现。
更别提白姐从头盯到尾，这时候看似在问孙希，眼睛却望向齐磊，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齐磊也不惊慌，一脸宠溺的摸了摸孙希的头，心赞一声好俊的姑娘。毫无惧色的和白姐对视，笑道：“我有点想法，但不知道该不该说。”
彭老师嗤笑道：“哥们，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刚你和你两个朋友因为结账差两百块钱，在休息厅干坐了一个多钟头。”
齐磊坐下来，无所谓的耸耸肩，“又不是我请客，我可不管，能陪他们一起干坐，已经很够意思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齐磊，是周蔚的男朋友，周公的未来女婿。哦对了，你们如果认识王蟠的话，麻烦转告他一声，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易先生目光一凝，忙站起身倒酒，道：“我说进了这暖阁，浑身一直紧绷着，又没见到哪尊大神，正奇怪着呢，原来是大神的女婿在这微服私访。”
齐磊接过酒，赔笑道：“不敢这么说，我和小希也是路上偶遇到的，陪着过来看看，并没有别的事。”
易先生三人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本来只是个话头，现在是真觉得周公在背后操控了。
易先生笑容玩昧，“齐老板能陪着哥们一起丢脸，是个讲义气的。就冲这个，我得敬你一杯！”
齐磊哈哈笑了声，谢绝道：“易先生你太客气了。不过，这酒我还是不喝了，免得回去被周蔚关在房外。”
孙希暗地里踩了齐磊一脚，没好气道：“你要是有什么鬼点子，就赶紧说出来。”
“好说，好说。”齐磊定了定神，说道：“在座的手底下都不是小生意，要是为了那三瓜两枣摆出这么大阵仗，我是不信的。让卓不凡挂名，你们出人出力赚钱，啧啧……怕是最后会演变成他卓不凡花钱买了个冠名权，出尽了丑呢。”
这话一出，易先生脸色骤变。他并不意外用意被人猜出，只是没想到会被齐磊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齐磊装作没看见易先生脸色，继续说道：“卓不凡也不是个蠢蛋，不会看不出来这里头的危险。我也是在青冲县讨生活的。你们知道青冲县但凡有点见识的，都怎么说卓不凡吗？”
孙希差点被易先生带沟里，闻言忙帮腔道：“说他什么了？”
“卓尔不凡！”齐磊哼了声，“就跟他公司名字一样，哪怕是他的对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卓不凡，从来都不是个庸才。”
易先生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淡淡道：“继续说。”
齐磊喝了口白酒，笑道：“说回刚才，如果你们只让卓不凡挂名，不让他赚钱的话，他肯定会放弃排水系统项目，继续等待时机。表面上或许什么动静都没有，可只要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人，被他知道了，他肯定会记恨上。风水轮流转，将来他有机会，可是要有仇报仇的！”
易先生眯起了眼睛，心里计算着得失的同时，也在想怎么应对齐磊。
他早已功成名就，在谈事的酒局上，不管是多么紧要的项目，都是拐弯抹角，从没有谁会直来直去。如果有，那个人一定死的很惨。
可齐磊是周公的未来女婿，不可小视。周公那么率性一人，女婿也不会老实倒哪去，指不定挖了什么坑等着人跳呢。
“齐老板这话，先不管对不对，我听到耳朵里，怎么这么不舒服呢。”彭老师笑了声，看向白姐，“你怕不怕被人记恨上啊？”
白姐拿着酒杯不轻不重的在桌上敲了下，“说的他卓不凡有三头六臂一样，真那么有本事，别让周公派人出面啊！”
易先生没有发表意见，一直盯着齐磊脸色。只见齐磊表情淡然，不像是在吹牛，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浮现。
殊不知齐磊心里都乐开花了，哈哈笑了两声，站起身来拍着孙希胳膊，边说道：“这事也不是几句话说得清的，今天这么晚了，下次再聊吧。”
孙希随着齐磊起身离开，快出玉盘山庄大门时，才说道：“刚为什么不接着聊了？”
“人家来情绪了，再怎么聊都聊不出个结果。真逼急了，只能是得不偿失。”齐磊笑了笑，“你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
孙希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在前面宾馆开了房，包还在里头呢，你陪我去拿下。”
齐磊应了下来，陪她去到宾馆房间。前脚进门，后脚孙希就扑上来了。
一夜天光，望到窗户玻璃上满是露水。
第73章 前奏
将车开进青冲县后，齐磊还没从昨晚的事情缓过神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脸上还带着些后怕。
因缘际会，在白宝和方艾那里做无用功，浪费了宝贵时间固然可惜。但能遇到孙希，接触到卓不凡进行中的项目，又有了一较长短的机会，也不算白走一趟。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那就更好了，不会留下后患。
回到公司，齐磊略翻了翻最近的事务，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也就放下心来。心中也难免，为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司自豪。
梁有田敲门进屋，见到齐磊脸色，担忧道：“人生地不熟的，碰钉子了也正常，不用这么难过。”
齐磊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梁有田是想差了。他不愿多说，随口应道：“是不太顺利，但也不算糟糕。准备好两百来个人吧，过几天去月城干活，具体做什么工程，我到时候再说。”
“阿磊，你在月城真接到工程了？”
梁有田很是吃惊，转瞬又一脸狂喜，下意识的拍了拍掌，原地连着转了两圈，才算是镇定下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卓尔不凡虽然还比我们强，可想压着我们抬不起头是不可能了。我们现在把业务扩展到月城去，过个几个月有了资金，再来运营青冲县的生意。那时候，我们就是青冲县建筑行业的龙头老大！”
齐磊摇头苦笑，“事情还没定下来呢，先别这么高兴。回去上班吧梁叔。”
梁有田闻言便往门口走，才走出两步，忽又回过头，说道：“对了阿磊，今天上午有两个人过来找你，说是你同学。我跟他们聊了一下，见他们没有工作，又好像是有点投奔你的意思，就安排到陈富贵手下干活了。”
齐磊想起白宝和方艾，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问都不问，哼道：“进了公司当作职员对待就行，别给特权，不然让别人以为我们这是家族企业，还怎么发展。”
梁有田连忙赔笑，“这个我知道，一视同仁嘛。那我先走了？”
齐磊挥了挥手，拿起桌上的龙井茶呷了一小口。等梁有田离开，迫不及待的打电话给周蔚，谈了一阵彼此最近的情况后，说起卓不凡的事来。
“于私的话，有仇报仇，我肯定是支持你的。于公的话，卓不凡是马前卒，是我爸爸用来试探月城商户反应的砖瓦，你可别把私人恩怨掺杂进去，砸我的场子。”
周蔚语气平缓，像是在喝下午茶，话语声里偶尔掺杂一声清脆的“叮”。
齐磊满口答应下来，保证不将私仇带进公司里。试探道：“这么大的工程，要是我也有份就好了，真让人眼红啊。”
那头周蔚沉默了十来秒，像是在考虑，叹了声，“对卓不凡来说，这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业务扩张，里头有再多磨难，他应该都不知道。其实你大可以去找那些月城商户入伙，一起狙击卓不凡，不求结果，有了这一起狙击外来商户的交情就够你受用了。还一个办法，你跟在卓不凡后头，也把业务发展到月城，坏处是不成功就什么都没了，成功的话，哼哼。你那点小九九就别瞒我了，想把生意做到月城来直说，我一句话的事。”
齐磊嘿嘿笑道：“保守投资跟风险投资呗，谢谢你了蔚蔚，我会好好考虑的。”
周蔚哼道：“我小名叫鲫鱼！”
“什么……”
齐磊大为吃惊，想问清楚些，那边却挂断电话。
他要选的话，肯定是跟卓不凡一起进军月城，说句不客气的，他还想试试能不能把排水系统的活抢到手呢。
唯一的疑惑就是李长寿和孙希了。李长寿为什么还能得到卓不凡重用？孙希为什么会和他一夕之欢？
想了半晌，齐磊也想不明白，转而把心思放到另一件事上，严格来说，要比他公司业务进军月城还要重要！
那就是梅文怀明天出狱。
梅文怀判了一年零八个月，罚款减刑，监狱表现良好减刑，这样那样的理由，让他能在明天出狱。满打满算也就坐了一年零几天。
齐磊上一次和梅文怀见面，还是流浪月城的前一天。那时梅文怀卸下所有掩饰，说后悔把陈晨让给齐磊。
侧面证明，梅文怀是喜欢过甚至追求过陈晨的。
虽然这不能说明什么，齐磊和陈晨，老生常谈，除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再没有别的词能够形容。
那是板上钉钉的要成为夫妻，谁也质疑不了的感情。
梅文怀再是自恋，心里也清楚，陈晨喜欢的是齐磊。之所以当时他会那么骂齐磊，纯粹是恨齐磊不求上进，让陈和尚看不起，宁愿把陈晨嫁给个糟老头子。
再见到梅文怀的时候，是在景山监狱。
梅文怀穿着宽松的号服，整个人长高不少，也瘦了下来。原来圆嘟嘟的脸不见了，多出两条深深的法令纹。
齐磊在高处俯视，见到梅文怀一脸笑嘻嘻的，心里发酸的同时，也有些自欺欺人的想法。以为梅文怀一如既往的还是个乐天派。
换作一年前，乡镇派出所看门的临时工都能随意呵斥齐磊。
可现在，这监狱里手握实权的狱警，却毕恭毕敬的问他，“齐老板，您现在下去还是到探望室等着，我把人带过来？”
监狱里，什么人都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齐磊当然是倾向于在探望室见面的。
然而偶然一撇，他却看见远处山脚下，一间倒塌大半的木质结构牢房前，有着两个身材妖娆的女子在焚香烧纸。
“那两个人在干嘛？”齐磊问。
狱警脸上露出一抹为难神色，支支吾吾道：“齐老板，我劝你别问，要是打扰到她们，命都要没了。”
齐磊“呵”的一声，很是不服气。
他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别的没有，有的就是一股勇往直前的锐气，别说商户，再大的官当面。他只要没做亏心事，也是不怕的。
当时齐磊就跟狱警说道：“那是我的事。麻烦您了，我自己下去转转吧。”
第74章 风起
齐磊从高处瞭望点到达底下空地时，梅文怀已经放风完毕，被带回牢房里。
他走到两个妖娆女子身边，故意咳嗽两声，惹得人家望过来，自己先吓一大跳，“你们怎么在这？”
那两个妖娆女子，却是周蔚和孙容，一身男士西装，很是肃穆，也难怪齐磊没认出来。
周蔚美目一瞟，反问道：“该问这话的是我吧。你是来找我？孙希告诉你的？”
听到孙希的名字，齐磊心跳不由得快了两拍，神情不自然起来，干笑道：“我一个老乡因为打架，被关到这里来了，今天出狱。”
“哦，这样啊。”
周蔚看上去很是失落，又望向木牢房，苦笑道：“我到这吧，说实话，是拜祭谁我也不知道。说是外人，在我八九岁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父亲。可要说是亲人，我和他往上数十几代，也没有血缘关系。”
齐磊瞬间脑补了十几场肥皂剧，什么产房抱错小孩，车祸寡母托子……脸色越来越古怪。做了亏心事在前，不敢跟周蔚说太多话，要过几根线香来，简单祭拜一下，便作告辞：“今天这日子不太合适，过几天我到月城请你们吃饭。我先走了，蔚蔚，孙姐。”
等齐磊走后，孙容疑惑道：“你说这个干嘛？幸好他没问，要不然穷根究底的，伤心的还不是只有你一个。”
周蔚苦涩一笑，“我太难受了容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给他立墓立碑，可每回我问我爸爸，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他说剁去喂狗了，难道要给狗跪着上香？我能怎么办，我妈妈是月城绝色，我爸爸曾雄霸湘赣两地，他们不肯，我能怎么办？”
孙容见周蔚蹲在地上哭起来来，连忙抱住她，安慰道：“令狐先生知道你有这份心意，也会很开心的。毕竟他做过那么多错事，怎么也不该善终。”
周蔚惨笑，“是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谁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这叫公道。”
“公道？你能给我公道？”
梅文怀拍桌大叫，恶狠狠的瞪向齐磊，“你以为我关在这里成了聋子瞎子？我什么都知道，就你赚那几块钱，还没有我家多，你怎么跟卓不凡斗？真以为能和他分庭抗礼了？要不是梅雅在银行里上班，一直给你贷款，你生意早黄了！浑蛋磊，雀妞死后，你真是越来越自以为是了，也太不要脸了！梅雅那么喜欢你，你居然抛弃她，跑去傍富婆！”
齐磊痛苦的闭起了双眼，叹道：“文怀，我一直拿梅雅当妹妹，她有点什么事需要帮忙，哪怕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感情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我要是娶她，那才是害了她。”
“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梅文怀说完，立马吐了口唾沫到纸篓里，“呸呸呸，你少跟我在这瞎扯，你对不起我妹妹，这是铁打的事实，你他妈就应该穷一辈子！”
齐磊笑了起来，“那还等什么？跟我走，想去哪玩都行，最好能弄穷我！”
梅文怀又是拍桌又是拍后脑勺，朝着门口大叫道：“到时间没有？我等不急要出去了！”
出了监狱大门，刚好看见梅饭否和梅雅下车。
梅雅还是那么美丽，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又像一碰就散的蒲公英。远远看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雪莲花。想要靠近，便无比恐惧美梦破碎，成一地狼藉。
梅饭否穿卡其色中山装，头发和胡须一丝不苟，乍一眼看上去，不像商人，更像个邻家老伯。天天白天看报纸，晚上追新闻联播那种。
梅文怀一点也没有刚出狱的觉悟，走上去和梅饭否、梅雅分别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便朝梅饭否伸出手，“给我车钥匙，我们三个年轻人去玩一下。”
“咋就没多关你两年？”
梅饭否哼了声，不情不愿的交出路虎车钥匙。自个钻进一辆奔驰车里。
齐磊偏过头望了眼，那开着奔驰车的是个美少妇，带着股知性美，却不是梅文怀兄弟俩的母亲。
他突然想到，是不是也可以背着周蔚，带孙希四处游玩，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这个念头在脑海一晃而过，齐磊猛地打了个哆嗦，跟在梅文怀后头上了车。
三人一齐进到月城市区，入目所见，家家户户，都做起了店家。隔着最远的两家商户，中间只有六七米远。
原先难得一见的卡拉OK、酒吧、啤酒广场、游戏厅，此时虽然不至于处处可见，也不算少。
甚至可以说有很多，梅文怀都快挑花眼了，眼里却没有艳羡，很是肯定道：“做生意，不管是政府还是本地商家，都讨厌拉帮结派，生怕有哪个大老板把生意包圆了。可生意场的规则，从古至今都是输家全输，赢家通吃，有政府兜底的，那叫半官半商，不作数的。别看月城现在看起来这么繁华，过个一年，最少跑走九成。”
齐磊大为惊奇，好似今天刚认识梅文怀一样。
他是真没想到，梅文怀会看的这么透彻。
当时齐磊便在心里高看梅文怀几分，还想着旁敲侧击的问问他怎么看待卓不凡进军月城的事情，车停下来了。
到的是月城经久不衰，不被官方承认，民间却约定成俗的CBD，月亮湾！
月亮湾毗邻月下楼，和寿东大道接壤，鱼龙混杂，一网打尽。是月城不二的繁华地、销金窟，如果有人拿外地新鲜事物来笑月城落后，那么就带他到月亮湾。
到过月亮湾的人，再去别的地方吃喝玩乐，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只因为月亮湾太过梦幻，不应该是在人间，而应该在天上、在月亮上。
齐磊三人去的，是月亮湾人气最高的休闲中心，名字不太好，叫作“白门楼”。
白门楼一层是大堂，兼了些展示中心的作用，二楼是饭馆，南北名菜应有尽有，三楼是洗浴，四楼是电影院……直到九楼，一层层玩上去，少不得万把来块，可谁都说不出不值的话来。
第75章 探人心
齐磊有一种错觉，在白门楼玩个两天，一年来赚到的辛苦钱可能全没了。
他又想起梅文怀的话，心中忐忑不安，想到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很多地方，看起来是吞钱的貔貅，实际上也就那样。
再是没底气，也硬着头皮跟梅文怀走进了白门楼，要了个靠窗座位。
梅文怀叫服务员拿过菜单来，上下扫了一眼，颇有古风的大手一挥，叫道：“拿手的菜都给上一样，再开两瓶茅台。”
服务员巧笑嫣然，询问是否需要饮料。
梅雅不依了，哼道：“不要，矿泉水也不要。”
旧话重提，个人独资企业法施行后，整个社会都在坚定而有力的改变。物价上涨不算什么，连带着商人的狡猾天性也被释放出来。
原来做生意，需要应对吃拿卡要，三天两头的被打秋风。
现在风向转变，租个十来平米的小店面，花上几十块就能成为个体户，甚至是公司老总。
做生意这件事情变得无比简单，涌现出许多人才，当然也包括投机者，或好或坏。
一朝鱼跃龙门，再不是空谈。
齐磊他们来的这家餐馆，姑且不说味道，委实是个奸商。
一个盘子里放两颗大头小青菜就敢端上来。
更不要脸的是狮子头，虽然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可只有一颗……
梅文怀倒满一杯酒，谁也不喊，自个一口闷完，倒第二杯时，一脸坏笑道：“你们要是想喝交杯酒，当我不存在就行。”
“死胖子，不要脸。”梅雅哼了声，懒得搭理他，看向齐磊，“你是不是要离开青冲县了？”
要不是梅文怀说起，齐磊估计还会以为是经商环境太好，全然意识不到梅雅暗地里帮过他多少。
闻言心里稍微一琢磨，就知道是他公司最近贷款太多，在青冲县的业务又接近饱和，明显超额了，让梅雅起了疑心。
齐磊摇头笑道：“打算去月城开个分公司，不是要离开青冲县。”
梅雅不置可否的笑笑，看向梅文怀，问道：“胖子，你是跟我回家还是跟你兄弟去月城？”
梅文怀把嘴里一条鸡腿啃完，吐到餐盘里，拿过纸巾擦手，嘿嘿笑道：“我出场费很高的！”
“没关系。”齐磊跟着笑了起来，又想起李长寿。
他跟李长寿再是不和，最多算半敌半友，有和解的可能。
可梅文怀和李长寿，好似命里犯冲，乌龟对刺猬，回回见面都要红脸。
在生意场里碰上，谁胜谁负？
说实话，齐磊挺好奇的。
为梅文怀接风洗尘后，齐磊便回了青冲县。
不比刚开始创业那阵，大小事都要喊一堆人坐下商量。
吃喝拉撒，脑子里都在想生意怎么做，和掩埋在心底的恐惧相处。
生意稳定下来后，能下放的事情，齐磊从来不管，至多过问一下结果。
他做的最多的事，是一个人独处，一壶茶，一本书，躲在办公室里干坐一整天，一整夜。
男人不比女人，十几二十岁，少年意气，整天无所事事，光顾着跟女孩子玩，不求上进也很正常。
眼看着过几年就奔三了，物质的匮乏会让人片刻不敢耽搁，将心思全部放在事业上。
面对感情，少了些细腻，渴望简单。
碰到喜欢的女孩，巴不得三言两语确定下来，隔天就去民政局登记，生儿育女，男主外，女主内。
只因为经商这种事情，稍一懈怠，被对头抓住机会，再想翻身可就难了，谁有那时间你侬我侬。
就在齐磊浮生偷闲，享受片刻宁静时。
梁有田慌里慌张赶来，说工地上出了事故。
工地上出事故，放在一家一地那是稀罕事，人一多，难免有看顾不到的时候。
梁有田的激烈反应，让齐磊心里陡然冒出“人命”两个字。
他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道：“别急，把事情仔细说说。”
“出事的是你同学，白宝和方艾。晚上下班后，他们……”
梁有田话说一半，见齐磊抬起手，下面的话说不出了，问道：“你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
齐磊抬手揉着眉心，一字一顿道：“梅文怀出狱了，我现在让他过来，你到楼下大堂等，这事让他处理。对了，别忘了告诉底下人，梅文怀现在是我们公司的经理。除了我，他最大。”
梁有田脸上喜忧参半，不知道齐磊用意。
只是一起合作这么久了，他也知道，齐磊不想说的话，问也没用，当即下去安排了。
齐磊拿出手机打给梅雅，找梅文怀，心里组织了一番语言，说道：“你还记得白宝和方艾吗？”
“记得啊，怎么了？”梅文怀问。
齐磊刚想开口，眼神猛地变得很是困惑，白宝和方艾满打满算上了有一天班没？昨天才到公司，今天晚上就出事了？
难道安排给他们的是爬上爬下的活？
想到这，齐磊话锋一转，说道：“我长话短说吧，我这公司里，大部分都是打酒村的村民，你也认识，不需要磨合。今天出了个事故，陈富贵带着的施工队里，有两个人，不知道死了没有，总之是出事了。这个事，我打算交给你解决，你要是同意，现在就走马上任吧。”
“前言不搭后语的。”
梅文怀哼了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公司在哪来着？”
白宝和方艾出事的地方，并不是在工地里，而是在工地外面的大街上。
他们两个人下班后，一起坐了个小摩托回宿舍，过马路时“嘭”的一声，人就没了。
梅文怀又问了问工地的具体情况，听到是陈富贵主管后，诧异道：“哪个陈富贵？”
“还有哪个陈富贵，村西头的呗。”
梁有田一脸哀愁，感慨道：“还是打酒村带出来的老人靠谱，出这么大的事也没炸。换作别人，手底下工人早开始闹了。”
梅文怀沉思片刻，又问：“有点印象，他不是还有个好哥们嘛，在不在公司里？”
梁有田满是不解，想到梅文怀问这些没用的干啥，耐着性子继续说道：“你说的是王二小吧，在管着另一个工地呢，这里的事我也跟他说了，他跟我装傻，生怕沾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