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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卜奎之北     一世荣妍txt下载     一世荣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以身为饵

    万笑妍虽生气也没办法,只好选了一个万万,要不被叫做花花可怎么办。

    万笑妍放下针线,掀了帘子进到寝间内。

    “怎么了?殿下。”

    “本王……今日有些伤感,莫名其妙的伤心,不知为何?你知道当个王有多孤独吗?”说着萧楚一闭眼,两行清泪滑落脸颊。

    万笑妍神情淡定,她伸手摸了下萧楚的泪痕,又将手指放入嘴中。“一点都不咸,萧三郎你就演吧!”说着她开始翻动萧楚的身下,果然被她摸到一个极小的小瓶。

    “你的眼泪?嗯?”

    萧楚瞪圆了眼,“你怎么发现的?”

    “麻烦殿下下次算好时间,我都看见了。哼,这几天一直给我演戏,我就说嘛,好好跟我说什么要放我出府,都是骗人的鬼话。

    然后又找几个女人来想气我,好一个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今日又玩苦情计,你当我就傻成这样?”

    萧楚顽童般咧嘴一笑,“我知道你不傻,和你闹着玩呢,要不你整日呆在府中多没意思。”

    “骗谁呢?”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想让你顺从我就略施小计,可你也没上当不是。

    你知道我这天天多忙?还整出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留你在身边吗?

    看看你的小胳膊,我若是来硬的,你都没反抗的机会。我是真心对你好,虽然眼泪是假的,可我的心是真的。”

    万笑妍若有所思,蹙眉不展,听完萧楚的话也没应答。

    萧楚心中暗喜,他抓住万笑妍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你摸摸我的心,我真怕你离开我,我都看见了,我和她们在一起时你的脸拉得那么长,你很在乎我是不是?”

    “没有!”万笑妍反驳道。

    “凭良心说话,否则挨雷劈。”

    万笑妍又要犟嘴,这时只听屋外一声晴天响雷,万笑妍被吓得“啊—”的一声惨叫起来。

    萧楚顺势揽她入怀,抚着她的背,“没事,没事,叫你乱说话。”

    须臾,二人像房檐下胆怯的小鸟,瞧瞧从床罩后探出头查看情况。一看无事,二人才敛起紧张的神色,稍稍放松些。

    “可别在口是心非,老天爷劈的准着呢!”萧楚装得神经兮兮,他借势将万笑案抱得更紧。

    万笑妍仍心有余悸,不停眨着眼睛,心还在砰砰乱跳……

    一日,笑妍正绣着没完成的活计,忽见萧楚回来了,笑妍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也跟着进了来。

    萧楚面带不悦,众人自然也看了出来,笑妍还是站在那楠木花鸟纹落地罩旁远远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萧楚喊道:“倒茶。”笑妍环顾四周,屋内居然没别人,只好自己走上前去给他倒茶。

    笑妍端着茶递给他,他略垂首,倦眸半睐,伸出手来接,刚碰及茶杯,马上缩回手去,“烫死我呀?”他一抬眼,一看居然是万笑妍。复又伸出手接了过去。

    “怎么是你?”

    万笑妍也是一怔,“谁知道人都哪里去了?我听你喊人,只能我来了。”

    萧楚“嗤”的一声,心想着众人看他有怒气,全躲了,留个新人菜鸟傻了叭唧的杵那。

    “她们看我不高兴,都知道离远点,你怎么这么傻?”

    “我是新来的,还没……以后吃了亏就知道了,跑得快点。”

    萧楚喝了几口把杯子递回给笑妍,“陪我坐会。”

    笑妍送回杯子,拿来扇子,坐在他身旁,手在他身后摇着。“殿下这是跟谁生气呢?”

    “一群……飞禽。”

    笑妍抿嘴一笑,“哦,文官。”

    “户部那群混蛋,拖拖拉拉,让他们快些核销军费,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诿。”

    万笑妍漫不经心答了一句,“那把他们都砍了吧。”

    萧楚侧过身来,惊恐地看着笑妍:“都杀了?”

    笑妍唇边笑意盈盈,“说着玩呢。你记得……你大哥当年不是整顿过户部一次吗?杀了一半呢!有什么用,换来的还是这个死样子。得从根上弄,杀人没用,他们为什么推诿?懒?不应该。这里面肯定有原由。”

    “原由?哼,我告诉你,程英!他如今权势大得很呀,军费一直是先支后结算,他得贪多少,那些户部的官怕他,不敢早早结算。”

    “那把程英杀了,不就完了吗?”

    “就是要找他的茬才能杀他,他们不算出来我怎么去杀他?”

    “可他们怕他不敢去结算呀。”

    “是呀,这就是问题。”

    “那群飞禽不怕你吗?”

    “他们知道我不会滥杀无辜,所有没那么怕我。再说我都没实权,说是皇子,太子的,有屁用。”

    “先把程英杀了,他们就都老实了。杀一只大鸡给这些猴子看看。只要那个人支持你,他就是没贪,杀了也没事。权势大……就是个错儿。”

    “我爹?”

    “嗯……。如果你把他弄死了,你爹会高兴吗?”

    萧楚不再言语,拧眉沉思,须臾他喃喃道:“封疆大吏要奉旨回京述职,马上该他回来了。”

    笑妍也不再搭茬,只给他扇着扇子。

    萧楚又从秋闱贡生选出几名调往户部,让詹充带着独自核销诚国公的军费报单。萧楚一点也不掖着藏着,就挑诚国公程英的先核销。

    半月后,程英果真奉召进京。他是二皇子的表姨夫,但是皇子与封疆大吏相交是大忌,因此二人没有见面。不久就有溜须拍马的小人将萧楚要核销其军费的事情告诉了程英。程英表面不露痕迹,内心却更加记恨萧楚。

    萧楚几日便要去往户部一趟,亲自督促军费核销事宜。忙了一天,萧楚找来徐莱,“程英回来了,知道吧?”

    徐莱答道:“知道呀!”

    “哪日看见他的仪卫,挑衅一下。而且你要让他知道你是我的人。”

    徐莱眉楞抖动几下,愁着脸说道:“为何去惹他?你不怕他让人一箭射死我吗?”

    “赌一把,赌他不敢在京城当众射你。”

    “殿下这是把我当饵呀!”

    “知道就好。”萧楚淡淡一笑。“快些去办。”

    徐莱无奈长叹一口,转身离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效周武帝之法

    萧楚也起身回了后院,去静姝那里看女儿蕊儿,蕊儿已过半岁,更加可爱,也因她的关系静姝能更多的时候见到萧楚。

    暮霭临阁时萧楚才返回自己的寝阁,他见笑妍还在做着针线,悄悄来到她身边。“给你看个好东西。”

    笑妍好奇着问道:“什么?”

    萧楚从怀里拿出个步老虎,“好看吗?”

    万笑妍白了他一眼,“你多大了,还抢你女儿的东西。再说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再给你个好东西。”萧楚又掏出几页纸来,递给万笑妍。

    “什么?”万笑妍接过来一看,是的一篇。“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你跪下读一读。”

    “为何要跪下。”

    “让你跪下就跪下,哪那么多废话。”萧楚拿过来一个软枕,“垫上点,省得硌得慌。”

    笑妍极不情愿地跪在地上读起来,萧楚托着腮凝视着她。“有点矮,再垫一个。”

    “什么矮?”

    “萧楚又递给万笑妍一个软枕,“垫在下面,这样才差不多!”

    万笑妍一头雾水地接过软枕,“什么?”

    “垫好了,继续读吧。”

    万笑妍只好继续,萧楚看着认真读着的万笑妍突然拿着布老虎,给了万笑妍脑袋一下子,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万笑妍“啊”的一声捂着脑袋,“你疯了?打我做什么?”

    萧楚止住笑声,拉起来笑妍,“找找儿时的感觉,我们小时候不也疯着玩吗?”

    “小时候你多大劲,现在你直接能送走我。”笑妍咬着嘴唇恨恨地说着。

    萧楚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近,“我看看。”萧楚伸开双臂试图揽她入怀,万笑妍一把推开他,很是生气地捂着脑袋跑了出去。

    几日后程英收到荣王府的教令,令其赴王府共讨军费核销问题。程英看着教令,不屑地说道:“小崽子,老子给你爹打天下时你还没出生呢,当几天行储君责的皇子就敢给老子脸色看了。那日他的狗腿子伴读居然敢见我的仪卫不下马。”

    程英的门人马上劝道:“秋季他就要被册封为太子了,大人还是不要跟他搞得太僵。”

    “是呀,东宫太子,储君,哼,他能不能坐得稳还不好说呢,老二当不了,皇帝又不是就只有他们两个儿子,还有老四、老五呢。”程英眼中闪着凶狠的光,他拿起桌几上的茶,啜饮一口,神情淡定从容,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程英如时到了荣王府,太监直引他到了偏室等待。“殿下正和几位大人议事,请国公大人在这里等一等。”程英无法只能等着,可等了近一个时辰,还没见到荣王。

    程英渐渐浮躁起来,这时有太监送进茶来,“大人再等等,快了。”

    程英看看送来的茶,多疑的他没敢喝,“对了,这是什么香,我不喜欢,移出去。”程英指着香炉道。

    “这是波斯来的香,大人不喜欢我移出去就是了。”于是那太监端着香炉便出去了。

    又是半个时辰,程英怒火上涌,索性自己出了门直奔荣王的书房,门口的护卫见了他,忙拦下他,他大声喊道:“我要见荣王。”

    程英一直呆在军中,身强体壮,两个府卫虽年轻却不及他力量大,他一脚踢倒了一个府卫,这时书房出来个人,是徐莱,“诚国公大人,殿下叫大人进去。”

    程英一把推开阻挡他的府卫,随徐莱进了门,许少钧大人也在书房内,看见程英居然是带着刀进了门,直接喝道:“放肆,居然见王不去刀。”

    徐莱走至他身前,“国公大人,请把刀卸下。”程英没好气地将刀交给徐莱,又走上前去,躬身一礼,徐莱又说道:“国公大人请行君臣跪拜大礼,殿下是行储君之责的亲王,以教令命您入府,您需行大礼。”

    程英一怔,须臾才很不情愿的跪下来。

    “今日找你来,是因你报的军费户部已核算的差不多了,但账目错误太多,所以找你来问问。我让他们将几处特别有争议之处写下来给你看看。”

    荣王站起身,亲自拿了几页账目交给他。跪在地上的程英接过来仔细看着,渐渐只见他的脸变了色。

    萧楚背对着他立于书案前,他看着案上的金狮镇纸,手轻抚着它,突然间,他疾速拿起那镇纸一回身朝着程英的头砸去。

    程英正看着账目,丝毫没有防备,被击倒在地,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且萧楚也没砸中要害,程英满头的血,他呻吟着忍着痛试图爬起身来。而屋内众人皆被眼前一幕惊吓住了,愣在原处。

    徐莱及时反应过来去扑程英,程英因是跪姿使不上力,被徐莱死死压在身下。木戒慈挡在萧楚身前,萧楚一脸冷峻严肃,厉声道:“大胆程英,居然敢带刀进殿,以下犯上,来人,即刻诛杀。”

    “我不服,我要见皇上。”程英奋力反抗,嘶声怒喊着。

    木戒慈接过萧楚手中的镇纸,走到在徐莱身下挣扎的程英面前,“程英,你还记得林敖吗?”

    一听此话程英稍稍安静下来,他双目怒睁,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黑衣女子。

    “我姓林,是他的女儿,你去了地下,记得跟我爹认个错。”木戒慈说完,面无表情地举起镇纸朝着程英的脑袋狠狠砸去。

    大权在握二十载,程英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这个死法。

    萧楚看看地上的程英,整整衣冠,神情淡然,“本王要进宫见驾去了。徐莱,马上带人捉拿程英同党,待圣上发落。”

    萧楚早早编好见萧远卿时要说的话,待入了乾元殿,直接俯伏于地,“父皇,诚国公程英,见儿臣开始核查北境军费,恼怒不已,待儿臣令其进府说明军费明细时持刀欲行不轨,被儿臣贴身侍卫当场击杀。”

    “什么?你说什么?你把程英杀了?”萧远卿根本不敢相信萧楚的话。

    “是,儿臣已下令继续巡捕他的同党,待父皇发落。”萧楚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平静和缓。

    萧远卿脸阴沉得可怕,眸中透着刺骨的寒光,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来人,把东方找来。快去。”

    萧远卿闭着目,凝思不语,萧楚跪在地上,额上却汗珠渐显。

第一百六十八章 波斯香

    半柱香功夫东方端瑞才到,他进殿行了礼。“你把荣王带回府去,好生看管。这些日子不许他出府。还有再派人彻查程英不法之举,党羽一个也不能放过,即刻去办。”萧远卿以帝王冰冷的口气下着旨令,丝毫没有一丝感情。

    萧楚被带回了荣王府,对于将来的不确定性是最可怕的,当静姝得知此消息后立刻吞声饮泣起来,王府上下如遇灭顶之灾,各个坐卧不安,愁眉苦脸。

    萧楚掩面瘫坐在矮榻上,他禀退了所有身边人,他害怕了,他以为他的父皇会支持他的举动,没想到他却被监禁了起来。

    忽然他感觉一只手放在他膝上,他放下手,微睁双目,原来是万笑妍。

    “我把他杀了。”萧楚平静地说道,语气和缓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刚手刃封疆大吏的人。

    “我知道。”笑妍微微点点头。

    萧楚脸带苦涩,“我赌父亲会支持我,但好像我没赌赢。”

    笑妍淡然一笑,“没事,我陪着你。”

    萧楚仰起头,他悲叹一口,“也许我会被杀死。”

    “那我也陪着你去死。”笑妍挨着萧楚坐下来,缓缓靠在他肩上,萧楚伸出手绕在她纤细的腰间,俩人相互依偎着。寝阁内寂静无声,静得吓人,只有香炉里的袅袅青烟还在殿内氤氲着。

    “如果我被杀或者被贬出京,你就跟着徐莱往东宁国方向跑,他带着你我放心。”

    “不,我才不跟他走呢!”

    “我二哥不会放过你的,我到时候就保护不了你了。”萧楚抬起笑妍的下巴,眼含不舍对着她耐心地解释着。

    “大不了咬舌头或者留个银簪子,了结自己好了。”

    “何苦陪我去死!”

    “我在我家被抄那日便死了一次了。我什么都没了,就剩个哥哥了,可他有锦瑟,锦瑟比我懂事,比我坚强。你若死了,我真没必要活着了,一无所有之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笑妍埋首在萧楚的臂弯里。

    “也许我们还不用死呢。”萧楚愁苦的脸上突有了一丝笑意。

    笑妍抬起头盯着萧楚的眼睛,嘴角轻扬,笑得恬静柔和,“是呀,死都不怕,不死就赚了。”

    她眼见萧楚的一颗清泪流下来,“我没想到我最后是死在我父亲的手里。”

    笑妍满目悲戚,颤着手抚去那泪,“不会的,不会的。”

    萧楚收紧臂弯,一手猛地搂住她的发髻,略略俯身垂首,轻轻吻在她温软的唇上……………

    “殿下,东方端瑞大人求见。”门外传来张兴的声音。

    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松开彼此,萧楚合眼凝思半响才开口道:“让他进来吧。”笑妍起身要回避,萧楚拉住她,“没事。”

    东方端瑞由张兴引入阁内,笑妍抬头去看这位察事司的首尊,一张让人看着就害怕且透着寒光的脸,高挺的鼻梁形似驼峰,双目炯炯有神,彷佛能洞察一切。

    “荣王殿下。”东方躬身一礼,声音浑厚有力。

    “大人把我的前院都翻个底朝天了,现在开始翻后边吗?”萧楚盯着他缓缓说道。

    “后院还无需翻动,毕竟住着殿下的众多王妃。我来只是问问殿下,那波斯的香的事……”

    萧楚不等他说完打断道:“没了,都用完了。”

    东方直直身子,握握腰间佩刀的刀柄,东方大人是唯一一个可以御前带刀的大臣。他继续道:“那臣只好拿那香炉里的香灰去复命了。反正察使司有人能辨别得了,不过费些事罢了。那小太监也得带走。”

    “别难为他,他根本不知那香的来历,都是我让他做的,可那香真没了。”萧楚眉毛一高一低慢慢诉说道。

    “殿下,老臣曾经提醒过殿下别做这种事,殿下当我们察使司和刑部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些个小伎俩我们见得多了。”东方拧着眉说着。

    萧楚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我知道你们总查案,这些事自然瞒不住,我也不管这些,他死了,我就达到目的了。你们现在应该去好好查查他犯下的塌天的大罪,不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东方看着矮榻上这个他看着长大的王,心中百味杂陈,既惊叹他有胆子杀了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又惋惜他太急功近利不顾后果。这时东方才注意到萧楚身边的万笑妍,那锐利的眼神,让笑妍不自觉地往萧楚的身后躲了躲。

    东方本以为萧楚旁坐的是一个普通姬妾而已,但发现他们俩人亲密的举动,使他知道此人在萧楚心中地位不一般。

    “程英的罪,臣自当去调查明白。也请殿下在王府不要轻举妄动。”

    萧楚轻舒一口,微微颔首。

    东方又一拱手才退出阁外。到了黄昏时分,皇宫来了羽林军直接带走了荣王,皇帝把他直接关在皇宫一处僻静的宫殿里。

    五日后,皇帝让人把萧楚带到乾元殿东暖阁内,萧楚跪在金砖之上,因没带护膝,片刻膝盖便感到不适,他左右晃了晃,这时端坐在龙椅上的萧远卿大吼一声:“跪好,动什么动。”萧楚马上低下头去,保持好跪姿。

    萧远卿越看他越气,顺手将手中的佛珠朝他掷过去,萧楚也不敢躲,正好砸在他的头顶。

    须臾老太监在萧远卿耳边低语几句,萧远卿走下了龙椅,“等着,回来收拾你。”他撂下一句话就奔了西暖阁而去。

    萧远卿走了,萧楚才敢直起身子,这时才感头上一股热流,伸手去摸,一手的血,殿内的小太监看了,忙上前问道:“殿下,没事吧?”

    萧楚一咧嘴,“出血了。”

    “我去拿条帕子止止血吧。”

    萧楚点点头。

    萧远卿来至西暖阁,原来赵书成与东方皆等在这里。萧远卿刚落了座,就有太监来报:“皇上,荣王殿下的头出血不止,让太医瞧瞧吧。”

    萧远卿一怔,“去找个御医来,别让他死了,一会还得收拾他呢。”冷冰冰的话语里仍透着一丝关爱。

    “爱卿们,家里的儿子们也这般操心吗?”萧远卿倦眼半阖,满容霜凉。

    赵书成与东方互看一眼,都没敢言语。

    “老大趁我不在京杀了郑理明,这畜生可好,我还在呢,直接砸死了程英,程英可是封疆大吏,北境还要他看着呢。他就是该死也不该现在就让他死,也不该他动手。”

第一百六十九章 麻症

    东方小心翼翼开了口:“程英的部下有些为了保命,有些是为了保家人的命,还没用刑就都招了。其确实勾结京官,且通过军费贪污,而且……最近他在接近四皇子、五皇子。”

    萧远卿瞪圆了眼,顿感四肢发冷,他咬着牙道:“他敢接触皇子?老四老五他们有什么反应吗?”

    “程英刚到京城,才刚开始运作,就被荣王……”

    “好呀!封疆大吏敢参与储位之争,这是要造反呀!”萧远卿被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

    “而那日确实程英带刀强闯荣王书房,荣王将他依律诛杀也是情有可原。”赵书成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谁来接替北境兵马大元帅之职。”

    萧远卿蹙紧眉心,“依卿看,谁合适。”

    “孙耀州。

    如今英国公世子掌管京畿驻防军,就不能让英国公掌管北境之军。万鸿祎猝逝,程英被诛杀,还能挑得起这份重任的也就只能是孙耀州了。他出身武将世家,一直镇守东境、南疆,其实他年少时与其祖辈一直是镇守北境的,就是因为与程英不合,才被调走。”

    萧远卿沉思片刻,“其实我也想到的是他,论资历也就他最合适这个位置。”

    萧远卿与他最信任的两人商讨着程英死后一系列的事宜,将近半个时辰后萧远卿才禀退了二人,回了荣王在的东暖阁。

    荣王还老实地跪在那里,一见萧远卿回了殿立刻拿掉头上止血的巾帕。萧远卿一看他狼狈的样子,顿时心也软了不少,落座后萧远卿开口道:“我对程英自然会从严处理,他死了,他的家人、部下、追随者都会严惩不贷。

    但是对于你,钦天监说今年不适合行册立太子之仪。但你还是行储君之责的皇子,我会让东方好好看着你。”萧远卿目光凶狠,“还有你二哥、四弟、五弟也即将晋封为亲王,以后也让他们替你分担下政务,他们也会开始参加朝议。”

    荣王跪地地上,深知这些代表着什么,他稳稳心神,垂目静听。

    被带进宫的五日后萧楚终于在羽林军的护送下回了王府。萧楚摸着被自己父亲砸破的头,黯淡的眸中幽然一闪,喃喃着:“至少命保住了。”

    荣王府仙逸斋

    笑妍查看着萧楚头上的伤,“你爹真狠,这要是手中握块玉,你这脑袋可开花了。幸好伤口不大。”

    萧楚苦笑着说道:“幸好砸出了血,让他能可怜可怜我。”

    “你的眼睛怎么红了?哭了?”笑妍一惊,伸手去摸他的脸,“你发烧了!叫人传太医吧。我们也回寝阁去吧,这里凉。”

    笑妍去扶萧楚起身,跪了近一个时辰,腿都不听使唤了。二人回到萧楚的寝阁内,自然有人围过来嘘寒问暖,不久太医赶来给萧楚诊了脈。

    静姝也赶来寝阁,等着太医诊脈后开方子。给王诊脈宫里至少会派两名以上的太医,本以为就是着了风寒,哪知太医们诊完脈一脸凝重,

    “王妃殿下,荣王殿下是要出疹子了。”

    “麻症?怎么可能?”静姝紧张起来,声音都有些发抖。

    “请另人进宫禀明圣上,再加派太医来。殿下很可能会发高烧,要等着疹子都发出来。”

    一旁的笑妍听到一半,就冲进寝阁内,萧楚现在的状况还好,见了笑妍还挤出一丝笑,“我要出疹子了,你别进来,会过人的。”

    “我不怕,我小时候已经出过了。”笑妍走到萧楚床前,她知道大人出疹子比小儿更危险,她见萧楚唇边已经出了白色小点,伸手想去摸,萧楚一把抓住她的手:“还敢摸?”

    “我出过了,没事的。”

    “还是离的远点。自然有他们管我。”

    “我不走。”笑妍牢牢地抓住床罩,一副耍赖的模样。

    待药熬好,笑妍服侍萧楚把药喝下,一切看着还顺畅。第二日午后,萧楚耳下开始起了红疹,

    “过几天你会像个红色的大萝卜。”

    萧楚嫌弃的眼神看着她,“你才是萝卜呢!”说完咳了几声,笑妍忙替他捶捶背,又摸摸他的额头,还在烧,“太医的药,怎么不见效,居然还在烧。”

    这时张兴又端来汤药,萧楚接过药,一饮而尽,“真苦。”萧楚忽感觉胃中翻江倒海,“我要吐。”

    张兴忙捧起渣斗,萧楚将药都吐了出来。

    “白吃了,还有药吗?再去端来些吧!”笑妍苦着脸说道。

    张兴答应着,出了门,笑妍从没见过如此慌张失措的张兴。

    笑妍扶着萧楚慢慢躺下,“难受吗?”

    萧楚闭着眼,表情痛苦,连声音都低沉起来,“难受。”

    “快了,已经开始出了,等你变成大红萝卜就好了。”

    萧楚缓缓睁了眼,他看着笑妍满是心疼的眼神,淡淡一笑,又点点头。

    至了夜里萧楚越烧越重,寝阁外间的太医也越来越多,迷睡中的萧楚开始胡言乱语,笑妍吓得直掉眼泪,她始终握着萧楚的手不肯撒开。

    这一夜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宫中、宗人府都派了人来。笑妍看那些个太医神情紧张,各个局促不安,便知萧楚的病情不好。

    静姝坐着抹着泪,其他的王府侍妾也围在其身边陪着哭。

    到了午夜,萧楚还在昏迷中,浑身火炭一般,太医进来看了直摇头,这时王府长史居然拿来了后世的衣履。笑妍最怕这些东西,想着萧楚不好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张兴又端来药,可萧楚牙关紧闭,灌不下去,笑妍索性自己先含着药对着萧楚的口喂下去。还不时颤声喃喃着:“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们都怎么办?你女儿怎么办?你不能这么自私,你给我醒过来。”

    清晨晨雾散去,宫门一开,皇帝也得知了萧楚病危的信儿,萧远卿一下瘫坐在椅上。萧远卿想出宫去看儿子,几名大臣以红疫能过人百般劝说才将他拦下来。

    几位皇子自然也得了消息,他们都早早进了宫,安抚其父。待从乾元殿退出来,几位皇子聚在一处,二皇子突然对四皇子说道:“老四,老三不行了,他万一闭了眼,你可就是新储君了。”

    四皇子忙一脸严肃,“三哥洪福齐天,父皇护佑着他,他必能躲过这一劫。”

    二皇子眼神耐人寻味,只抿嘴不语。

    四皇子也马上垂眼,躲开几人的眼神。五皇子看着他二人各怀鬼胎,心中也自有算计。

第一百七十章 暗道

    笑妍直直盯了一夜,几位太医也都黑了眼圈。笑妍掀开被子,看见萧楚身上也满是红疹,又去摸他的额头,似乎药效起来了,不是很烫了,笑妍跌跌撞撞出了寝阁,“太医,你们快来看,殿下好像退烧了,疹子也都出来了。”

    太医们忙挤进寝阁内,须臾太医们展颜一笑,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平了许多。“太好了,退了些热了,脚心要是出了疹子,就算熬过去了。”

    床上的萧楚还是迷迷糊糊,嘴里喃喃不清,又吐了几回,不时咳嗽着,但至少偶尔能清醒一阵。熬呀熬,终于两日后,疹子发到了脚心。笑妍含着泪笑着,“殿下终于变成大红萝卜了。”

    嗜睡的萧楚勉强睁着眼,朝着她微微一笑,“你取笑我,你等着。”

    “我等着,你来报仇吧。”笑妍拿着湿帕子给他擦着脸。

    两三日后,萧楚身上的疹子渐渐退了,有了食欲,精神也好了许多,院中的太医也少了起来,近十日后,萧楚终于痊愈,全府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日萧楚寻万笑妍不见,便问张兴,张兴只说她好像不舒服,今日告了假。萧楚顿觉不好,直奔了万笑妍的住处。

    萧楚扯开门帘,见万笑妍躲在帐中,一个瘦削的身影因咳嗽不停抖动着。萧楚猛地掀开帘子,“你怎么了?”

    “我—不舒服。”

    萧楚俯下身来,心急地问着:“你到底起过红疹没有?”

    万笑妍受惊地小兽一般:“我忘了。”

    “你不说你得过麻症吗?”萧楚清俊的面容上散着怒气。

    “别吼我。”笑妍试图推开他。

    “叫太医来,快!”萧楚喊道,崔权忙跑向前院。

    萧楚在屋内不停踱着步,好容易盼来了太医。

    “如何?”

    那太医谨慎地说道:“姑娘恐怕也……”

    只听了半句,萧楚仰头长叹,“你说你多蠢,这回好了吧?我倒是活了,可你呢,还要去鬼门关走一回,何苦呢?”

    笑妍也不言语,听着他抱怨着,呵斥着……

    不多时,静姝来寻萧楚。“管家已知笑妍的病,正准备把她移出府去。”

    “什么?”

    “这是规矩,别说是她,就是妾身若得了这样的病,也得移出府去。只有殿下有疫可以不出府。”

    “不行。”

    静姝面露难色,“殿下,这不是耍脾气的时候,这是宫里定的规矩。殿下若执意不让她出府,让宫里得知便不好了,连累她也得获罪。”

    萧楚听了这番话,神情立刻凝重起来,静姝忙继续劝道:“王府外有一处院子一直空着,不如把她移到那里去。再叫一些可靠的人跟着,还有太医照看着,殿下放心,不会有事的。”

    萧楚无奈点点头,他深吸一口尽量平复着内心的波澜。他知他改变不了笑妍被移出府的命运,一句宫里的规矩足以让他老老实实接受一切。

    几名太监抬着藤床准备将笑妍移出府去。因晓梦幼时染过红疫,便由晓梦近身侍候笑妍,晓梦将她的头以被子盖好,让外人见不得她的容颜。因所谓的规矩,萧楚只能由静姝陪着站在月门处遥看着笑妍被抬走。笑妍许是知道萧楚会在远处看着她,她伸出一只手在空着摇着,好像在跟他告别。

    萧楚见笑妍如此被抬走,心中泛起阵阵酸楚,泪渐模糊了他的眼。静姝斜瞥了一眼身旁的萧楚,只见他眼中满是从未给予过她的怜惜的爱意。静姝缓缓收回目光,空落落的心更加孤寂悲凉。

    虽然笑妍出了府,可仍然有人会将她的发病状况及时告知萧楚。一日午后萧楚将徐莱与木戒慈一起叫入仙逸斋来,“替本王办点事。”

    “请殿下吩咐。”

    “你们知道这王府有地道吗?”

    徐莱与木戒慈一怔,“啊?地道?”

    萧楚指指仙逸斋西墙的书架说道,“就在那后面,通往王府外那个院子,就是万笑妍住的那个,这是当年建王府时我特意让人挖的,以备不时之需,可这几年一直没下去过,你们帮我去探探。”

    徐莱肃然地盯着萧楚,“殿下让我们去地道里,会不会有蝙蝠?”

    “所有才让你去探。”

    “怎么会有蝙蝠,这又不是深山老林的山洞。”木戒慈不屑地说道。

    “我已交代好崔权,你们下去后顺着地道走,到了尽头,敲击一个雕花木板三下,连续两次,自然他会打开那侧的门,记住了吗?”

    萧楚站起身来,来至书架前,移走几本书籍及装饰物,按下隐藏在下的机关,忽然书架徐徐移开到一侧,露出一个狭窄的空间,“进去吧。我把书架恢复原样后,你们按里面那个花瓶似的机关就下去了。”

    徐莱皱着眉,木戒慈倒是一脸轻松说道:“我走前面吧,看你那样,还能有大耗子吃了你?”

    “说不一定真有。”徐莱斜着眼看着木戒慈。

    “后边去,别挡着我。”

    “木大侠,请。”徐莱身子一侧,让出道来。

    木戒慈与徐莱依次进了那暗格内。

    “我要关书架了。里面备有夜明珠,你们拿着照亮。”萧楚说道。

    话音刚落书架又缓缓关上。

    光渐暗,这时木戒慈这才发现暗格内的夜明珠,她又按下那似花瓶的机关,俩人慢慢沉了下去,木戒慈拿着夜明珠,待暗格停下见前方果然有一条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木戒慈行走江湖,对这种地方自是不怕的,倒是徐莱,咧着嘴,满是嫌弃的样子。到了尽头,木戒慈找到萧楚说的那块木板,用手按约定的次数敲打着,须臾果然头上方传来亮光,还有崔权的大脑袋。

    “木大侠,我拉你上来。”

    “不用,你躲开就好,自己能上去。倒是后面那个需要你拉。”说完木戒慈双手一扒,一跃出了地道。崔权拉了一把徐莱,徐莱也顺利出了来。

    “殿下让给你们准备的扫把。”崔权说着递过来两个扫把,“需把里面清理一下,然后你们在仙逸斋的出口出去就好了。”

    木戒慈接过扫把,“好吧,那我们回去了。走吧,徐大人。”木戒慈冲着徐莱说道。

    徐莱无法只好又跟着木戒慈下回到地道中。

    萧楚两眼一直盯着书架,他让张兴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突然传来六声敲击声,萧楚脸露笑容去按下机关,书架又被移开,万戒慈与徐莱出现在眼前。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报应

    “如何?”

    “没问题,殿下可放心下去了。”

    “好,木戒慈你出来,蔓华你陪着我。”

    木戒慈转头看见徐莱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了,“算了,殿下我陪你去吧,徐蔓华似乎很害怕。”

    “也好。那你出来吧,蔓华。”

    徐莱向前一步出了暗格,“我替你们守着。”他淡淡一笑。

    萧楚进了暗格与木戒慈站在一起,徐莱按动机关,书架关闭。

    萧楚轻松到了万笑妍现在的容身处,他让木戒慈和崔权在一起,毕竟那病是过人的。自己独自走向里间。

    晓梦见到萧楚,蹲下请了安,

    “你们小姐怎么样了?”

    “疹子已经长到脖子上了,还在发烧,刚喝了药,又睡过去了。”

    萧楚听完,走至床前,轻声唤道:“笑妍—”

    万笑妍缓缓睁开眼,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我要找三猴子。”

    萧楚温柔一笑,“我在这。”

    “你不是,他有两个角。”笑妍喃喃地说着。

    “殿下,小姐可能是烧糊涂了。”晓梦愁容满面地说道。

    笑妍哭腔继续喃喃着:“我要死了,要死了,我想见见他。他穿着红衣,梳着两个角,他站在梅树下……”说着她又闭了眼,眼中噙着的泪慢慢流下来,挂在满是红疹的脸颊。萧楚轻轻拂去那泪水,眸中尽是心疼。

    “太医说了,小姐的病比殿下轻,能熬过去,殿下放心吧。”

    萧楚点点头,握握笑妍发烫的手,温语道“没事,熬过去就好了。”

    ……

    须臾崔权在外间轻声说道:“殿下,该回去了。”

    萧楚依依不舍起身,又嘱咐晓梦几句才由地道回了王府。

    ~~~~

    王府花园传来一阵凄清的箫声,含蓄深沉的声调如泣如诉,如怨如慕,配上清冷的月色,更让人觉得悲戚哀怨。

    “殿下这箫声还真是凄婉情切呀!”于夫人正在静姝房中,她略略不安着,“王妃听说了嘛,那位要回府了。”

    静姝微微颔首,倒还平静地说道:“过几日她痊愈了,自然会搬回来的。”

    于夫人眨眨眼睛,眸中装满了心事:“谁都看出来,殿下对她可跟对别的女人不一样。”

    静姝抬头透着窗去看月色,那弯月的寒光折在静姝点漆般的黑眸中,她淡淡一笑道:“那又如何?”

    “宫里曾经传出来过这样的话,说当年荣王想选的荣王妃就是她,只是因太后不喜欢万家人,最后才是姐姐当了这荣王妃。”于夫人说得小心翼翼,不时偷瞄着静姝的神情。“我跟姐姐好了一场,不得不……提醒姐姐,她若是早生下长男,姐姐的日子可不好过了,毕竟……”

    静姝冷笑一声,“还有你不知道的呢,他们两个从小相识,我们当时都在一起玩耍,可他们两个却最合得来。这份情谊岂是我们能比得了的。”

    于夫人花容失色,低下头去,短叹一声。

    “不必唉声叹气,她家败了,她还没那么大本事把我的位置轻易得抢过去,你自然也不用担心蕊儿的将来。有我在,自然有你的位置。”静姝面色凝重,语气却沉稳的很。

    笑妍身上的红疹都退了十日后,王府才来人接她回府,自然还是角门进,又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嬷嬷们等着她。她以为萧楚会来,一想人家是亲王哪里会亲自迎她这个落魄小姐,稍稍失望却也是意料之中。

    回了自己的住处才发现她的东西都被烧掉了,反正她也没什么东西。幸好静姝又派人送来了新被新衣。

    锦瑟仔细端详着笑妍的脸,“还好,疹子退了没变黑。”

    “这些天白过来了。”笑妍淡笑着。

    锦瑟的表情柔和起来:“回来就该侍寝了。”

    笑妍一怔,眯着眼短叹一声。

    “你何苦钻牛角尖呢,这是早晚的事。亏你还是大长公主身边长大的,有些个道理你都懂,就怒气上了头什么都敢往出说,倒底还是公主把你惯坏了。”

    笑妍倚靠在大迎枕上,低着头也不言语,锦瑟温婉一笑接着说道:“是,谁不想做明媒正娶的正妻,可你也没法选不是。实在不行你就当殿下逼的吧,你也许心里还能好受些。”

    笑妍垂首蹙眉,眸色森森,“这是报应,我跟我娘吵嘴,如今我也给人去做妾,不就是报应吗!”

    锦瑟脸色一沉,笑容顿失,“你这是何苦?那下次就别再撩狠话。”

    笑妍侧身向内对着内壁喃喃道:“再不说了,从今往后我闭嘴。”

    “府中发生这些事,你若真有了教训也是好事。”锦瑟深舒一口,又带着姐姐般的耐心进而劝道:“人生在世,哪里都能如你意的,别说你,就是荣王殿下不也得接受那些个他不愿意的事。他两次大婚,娶了这么多,哪个是他想要的,难道和你似的和皇上拍桌子耍脾气。

    明知不可为还要犯犟,那就是糊涂。”

    笑妍转过身来,“你放心吧,我肯定以后老老实实不惹事,他就是给我个大嘴巴我也笑呵呵地受着。”

    锦瑟狠狠瞪着她,轻咬着嘴唇道:“说话还没正经。”

    笑妍噗的一声笑出声来,然后又摇着锦瑟的胳膊道:“好姐姐,你放心。就算为了把我们家的爵位夺回来,我也不会在他面前逞强的,真的。”

    锦瑟脸含苦笑看看她,又想起远在边境的景衡,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笑妍懒懒地倚靠在大迎枕上,困意袭来,渐渐闭了眼。突然咣当一声,门启之音,吓得笑妍猛地睁眼,锦瑟也惊得回身去看,原来是萧楚,只见他穿着深色暗纹窄袖袍,脸上挂着得意之笑,“你回来了?”

    笑妍展颜一笑,连连点头。

    “走,去我那里。”萧楚走进来,及近了笑妍闻到他一身的酒味。

    “你喝酒了?”

    “嗯,和兄弟、驸马他们打了一场马球,还喝了酒。”萧楚扯着笑妍就往外走,直把她拉到自己的寝阁中的东次间内,这里是萧楚更衣之所。

    张兴带着人围过来要给萧楚更衣,笑妍忙转过头去。

    “今日着实打得过瘾!”

    “看来殿下是赢了。”

    “赢了,要是复平在的话就会赢得更容易。”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拜堂

    笑妍对着窗,看着窗外的景致听萧楚提及哥哥,心中顿起涟漪,她深吸一口,极力控制着心绪。

    更衣完毕太监们垂首默声退了出去,萧楚由笑妍身后走来,搂住她的纤腰,再其耳际低语道:“他们前阵子都以为我会死,他们便可觊觎东宫之位了,可是呢,今日我却如此生龙活虎赢了他们,他们的脸都绿了。”

    笑妍回过头来,看着萧楚脸露狞笑的样子,发现如今的萧楚再不是那个梅树下的白皙小男孩了。

    萧楚敛住笑,脸色肃然起来,他抬起笑妍的下巴,俯下身来,轻轻吻在她的朱唇之上。“晚上来陪我。”

    笑妍怔怔地看着他,萧楚轻笑一下,抚抚着她的头喊道:“张兴,送姑娘回去,晚上由姑娘侍寝。”

    张兴躬身垂首答道:“是。”又转身向着笑妍温语道:“万姑娘,请跟我来。”

    笑妍被带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半柱香功夫又是一群青着脸的老嬷嬷们出现在笑妍眼前。

    暮色临阁之时,老嬷嬷又带着盛装的笑妍回到萧楚的寝室。寝床在东梢间,这里并不大,除了床和其对面的木炕,只有一紫檀木条案,其上摆着珠宝盆景并几件玉器摆件。

    床前天蓬上的六角雕花吉祥如意宫灯亮着柔柔的光,寝帐中悬挂的花鸟纹鎏金银熏球散着靡靡的香,让人如入芝兰之室。萧楚靠在木炕的宝座床上,见笑妍被带进来,舒心一笑向她招手示意过来坐下。

    笑妍与萧楚隔着炕几坐下,萧楚笑意盈盈端详着她的脸,笑妍今日的妆容比起平常要浓重一些,粉红的胭脂掩住她的青涩,更显得妩媚动人,

    “你……开脸了?”萧楚问道。

    “嗯。”

    “疼吗?”

    “不疼。”

    “我刚才在凉榻上小睡了一会,居然做了一个梦。特有趣的梦,说来给你听听?”

    “好呀!”

    “我梦见我爹带着我们兄弟几个人在长宁,干什么呢?刨沙子!”说着萧楚格格乐起来。

    笑妍眉心一蹙,她知道她曾骂萧楚是长宁刨沙子的,顿时心悬起来,不知道萧楚到底何所意。

    “居然梦见我大哥也在,我们哥几个跟着我爹,”萧楚神情突然有点落寞,“然后呢,你爹,万鸿祎居然赶着马车,把你送到我家来,哈哈。车上还有你哥万景衡。”萧楚脸色变得极快,他捧腹大笑起来,笑得万笑妍一脸懵。

    “你们家在前朝没发际前是不是养马的?”

    “是养战马的官!”笑妍拧着眉轻拍炕几说道。

    “你爹把盖着盖头的你送来了,好像是给我当老婆。”萧楚还莫名奇怪地笑着。

    “送亲哪里有亲爹送的!”

    “梦里嘛,我哪里能管得了呢!”

    “你做的梦?我不信。”

    “不信拉倒。我骗你干什么?日有所想夜也所梦,可能我知道今日我要娶你了吧?”萧楚终于止了笑,紧紧攥住笑妍的手。萧楚突然发现笑妍手上戴着一枚戒子,款式不像是女孩子喜欢的样式。“哪来的?这个样式很特别。”

    “我的嫁妆!这是唯一一个我从公府里偷着拿出来的东西,我藏在发髻里,你二哥使劲扯我的头发,吓死我了,我真怕它掉出来。”

    “它很重要吗?为何只带它呢?”

    笑妍想起大夫人跟她说的话,就说道:“祖传的东西,当时正好在手边。”

    “哦。”

    “正好它是大红色,如果今日算我的成婚之日,这又是我唯一能被允许带的大红色之物。”笑妍眼中带着不甘,微微叹了一口。

    “每个女人是不是都想着着正红衣衫出嫁呢,然后拜天地行合髻礼?”萧楚的脸突然肃然起来,一本正经地问着。

    “那当然。”笑妍脱口而出一句。

    萧楚眸光一亮,

    “张兴。”他喊候在东次间内的张兴至身边低声耳语几句,张兴点点头关好隔扇门又退了出去。

    “好了,现在没人了。我们可以……拜堂了。”萧楚凑到笑妍耳边,柔声道。

    笑妍微瞠双目,一脸惊讶,萧楚温柔地握着她的手,“皇家婚礼隆重奢华,却不似民家婚礼的喜庆。不如你我如百姓那般拜次堂如何?”

    笑妍凝视着眼前之人,眼含娇柔,神情温婉,如沐阳春三月的暖阳,她的双颊早已绯红。

    萧楚牵着笑妍来至床前,

    “一拜天地。我们跪下好了,你应该见过吧?”笑妍点点头,俩人跪在地上一拜。

    “二拜高堂,我爹在宫里,我们对着东南方一拜好了。”俩人复跪地朝皇宫方向又一拜。

    “最后夫妻对拜。娘子受我一拜。”俩人三跪行对拜之礼。

    “好,现在入洞房。”萧楚勾着笑妍的手往寝床走,俩人坐到床边。

    “现在呢,该……”

    “该行合卺礼了。”笑妍柔笑提醒着。

    “没有酒,我们喝茶吧。你等着我去倒茶。”萧楚走出东梢间,须臾拿回两杯茶。“嗯……,宫里虽也有合卺礼,但和民间还是不一样,我们像民间那样手臂交叉着喝吧。”

    笑妍含笑点头,俩人手臂交叉互挽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萧楚又拿出一把小剪,“结发之礼。其实我只跟李氏行过结发之礼。和静姝时没有行过此礼。”

    “结发结发,当然只能和结发之妻行此礼。”笑妍微微垂首,嘴中喃喃几句,那语调中分明带着几分凄楚。

    “管它那么多,剪就是了。我先剪你的。”萧楚小心翼翼轻解笑妍的发髻,执剪在发尾截下一段。

    该笑妍了,她犹犹豫豫不敢下手,萧楚便自己解开挽着头顶的发髻,拿着她的手剪下一节。

    “交给你了,你要保存好。”萧楚将两绺头发交给笑妍。

    笑妍用红绳把两绺头发合而作一结。

    “礼成。长宁萧远卿三子萧楚与成德万鸿祎次女万笑妍终成夫妻。”萧楚压低声音缓缓吟着,他目含春风,得意之色亦现于容。

    两双明亮的眼睛互相凝视,四目莹莹,

    “我愿与娘子携手共白头同看儿孙满堂,白日静看云卷并云舒,夜深闲看香蔼散空庭。”

    …

    红烛摇曳映罗帐

    软玉生香卧锦棉

    情意浓浓同清昼

    无言脉脉心亦知

    ……

    “好像到时候了,我得出去了,嬷嬷们嘱咐过的。”

    “不用,今日是我们成婚的日子,哪里半夜新娘就跑了的。有我呢,他们还敢啰嗦?”萧楚一下按倒刚要起身的万笑妍。

    笑妍仍然忐忑着,萧楚看出她的不安,抚着她的手说道:“没事,放心。”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刮目相看

    乾元殿内,金碧交辉,丹青相映,垂恩香筒中轻溢着淡淡檀香。殿顶金藻井中的金蟠龙栩栩如生,威严霸气,它口含轩辕镜,默默注视着殿内的一切……

    长宁王带着世子、次子、三子跪在地平台下,行君臣大礼拜见当今天子。

    龙椅之上,年近六旬的皇帝暮发苍苍,老态毕现,看着地平台下的父子四人,皇帝神情凝重,“知道为何叫你来吗?”

    那长宁王本是一个落魄王爷,虽有着这世袭的王爵,连岁赐都不能按时领到,没办法凑了五百两银子贿赂户部的官员才得了岁赐。好一个世态炎凉的世道,没人再会比长宁王更知道这世道的不易。

    “臣……不知。”

    皇帝无力地靠向椅背,用沉厚的嗓音吟诵道:“天生龙骨身凤筋

    犹带山河半乾坤

    争得日月随我意

    捅破苍穹作帝侯。”

    长宁王听到皇帝的话,顿感呼吸不畅,额上细汗渐现。

    老皇帝仰首闭目,“这是你的先祖厉太子酒后说的一些狂言,也因为这首诗他丢了储君之位,所以……太宗皇帝才继了大统。

    厉太子是受了奸人的挑唆,才会如此胡言乱语,如今还是把皇位交还给你们一系吧!朕……决定立你为皇嗣。”

    ……

    二十年后

    正值寒冬腊月,寒天冻地,北风凛冽,天地清白一色,似乎所有一切都被雪封霜固。

    此时的京城痘疫四起,使得寒冬更加难熬,可怜贫家只能求神拜佛,保佑免受痘役之苦。而城内的达官显贵则把体质弱易染病的小儿纷纷送至京郊的别院养着。

    京郊明德大长公主的庄园内,大长公主正捧着汤婆子,与屋内的丫头婆子聊天打发时间。

    大长公主已年过五旬,保养得却很好,她头上戴着绒制中镶累丝嵌红宝石的落叶色暖额,身穿湘色缎面寿字纹对襟长袄,气色红润,眼目和善。

    这时一个婆子挑帘子走进暖阁道:“禀公主,安荣公主的轿子到了,不知安排在哪一处歇息。”

    “就在玉善堂吧,与我这里近。”长公主说道。

    那婆子应声便退出暖阁传话去了。

    次日安顿完毕,安荣大长公主前来拜见姐姐明德大长公主。

    明德大长公主乃当今圣上的嗣祖父高宗皇帝的嫡长女,孝嘉皇后所出,身份尊贵。高宗皇帝将其嫁与开国功臣之后忠信公府的将军万继业为妻。

    两人有十几岁的年龄差异,或因性格不合,而致夫妻不睦,在爵位继承人出生后,公主便常住京郊别院,万将军也离开公主府回到忠信公府老宅。如今长公主早已是几个孙辈的祖母,关于以前与将军的种种从不愿与人提及,而他人更是不敢谈论一星半点。

    比起姐姐,安荣公主的地位就要差得多,她只是高宗皇帝一个低级妃嫔所出,而且嫁入的家族亦无法与忠信公府相比。

    但毕竟是公主,驸马也是名门之后,父辈乃户部尚书,只可惜安荣公主的儿子着实是个平庸之辈,屡试不中,只凭祖宗的荫庇混个四品闲职。

    公主出嫁时皇室给予的嫁妆置办了土地、当铺,可惜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人的问题,才几十年功夫家产也败了大半出去。

    现在京城闹痘役,自家别院年久失修,住得不舒服,便想起从小疼自己的姐姐了。一可有躲避之处,二来也是因为想念姐姐,尤其过得不顺之时,想诉苦,更想听听有主意的姐姐教授自己以后如何经理,才能使家族兴盛不至于更衰败下去。

    大长公主与信国公膝下只有一个亲子,可安荣公主生了三子三女,聊家常时常和姐姐说了哪个儿子的哪个小妾又给她添了孙子,长公主也是闲的无聊听听妹妹的闲话也算是解闷了。

    终于安荣公主还是说到了正题,“同样是先帝高宗皇帝的外孙,鸿祎有世袭的爵位,如今又在皇上身边担了要职,哪像我家承平,只有四品还是个闲职,哎。”

    明德大长公主目光微凝,说道:“四品也很好了,别说皇帝的外孙就是亲孙子也不是各个身居要职,也不是各个是亲王,每家不也都有个难处,有的连继承香火的儿子都没有。我到觉得承平这孩子挺好,知道自己资质平庸,不争不抢,不枉费心机,你以为是个人就当个王弄个侯,朝堂是个啥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挨刀子的地方”

    安荣大长公主神情忧伤,“话虽是这么说,京外田庄这几年收成不好,人口又多,日子越发艰难。如果有合适的位置还是要信国公和世子帮忙想着我家承平。”

    明德大长公主脸现淡淡之笑,“会的,会的。但话说回来,公主的陪嫁你自己也要管着点,不能只让承平父子管着,你心里也要有数才是。”

    “我脑袋不好使,从不像长姐有好的外家帮衬,自己又有才干。我,哎,愧为先帝的女儿。”说着安荣公主便要落泪下来。

    明德大长公主见妹妹这般,连忙说道:“罢了罢了我见不得这个,不说这个,你好容易来,就是来哭与我看不成。你来时我看你带个小丫头,不知是哪个的闺女呀!”

    听完长公主的话,安荣憋回眼泪。虽说是姐妹,毕竟长公主大她几岁,从小在她眼里就如母一般,且长公主自小就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别说她,就是别的已封王的堂弟们见到姐姐也要毕恭毕敬,以安荣的见识只想到姐姐是因为有个嫡皇后的亲娘,她可不认为是长公主自己的品格着实让人敬畏。

    “静儿是承平的嫡长女,这么多孙女我最喜爱她,像我”,说着一丝笑意出现在安荣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她一脸自豪,早已忘记刚才的伤心事。

    “明日带来我看看,我就喜欢长相好的小丫头,老了老了,就喜欢孩童的模样,不喜欢看你们这群老太婆。”

    屋内众人笑了,纷纷答道:“长公主哪里老了,谁敢这么胡说,拖出去一顿好打。”

第一百七十四章 案子了结

    须臾,语琴引着万笑妍来至静姝面前,万笑妍蹲下去行了礼。

    静姝和颜悦色说道:“前在福王府恰遇到我祖母,她也是去瞧我二妹妹的。她知如今你也在府里,便说让我代她好好照顾你。”

    “多谢大长公主殿下的挂念。”笑妍知道如今静姝地位高了不少,而自己却还降了,因此在她面前再不能表姐表姐的叫了,只能恭恭敬敬站着回话。

    静姝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是借着替她老人家传话的机会来好好瞧瞧你。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跟我说,殿下他忙,和我说到还方便些。”

    笑妍淡淡含笑道:“多谢王妃,我暂时什么也不缺。”

    静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身边之人若敢欺负你的也要告诉我来,我定替你做主。毕竟我们自幼一起玩乐着长大的,你我本就是亲表姐妹,若关系疏了倒让人看着笑话。”

    笑妍心中思忖着静姝话里的意思,嘴角泛着淡淡的笑,口口应着她的话。

    静姝又东拉西扯闲絮半天才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从始至终面带着笑容,和声轻语地讲话,完全一副谦和温静的样子。笑妍觉得静姝到底比她更适合当这个荣王妃,如果有天萧楚宠别的女人自己断不会这般心平气和,即使想装,恐怕也装不出如此带着笑温言温语,也难怪从小老人们都常夸她乖巧懂事。

    荣王府花园仙逸斋

    万笑妍站在荣王身边看他习字。

    今日她身着白底兰花纹对襟褙子,淡蓝底绣花马面裙,头簪梅花形点翠簪子,显得越发俏丽动人。她正看着荣王清隽的侧颜,眸中饱含爱慕深情。

    “你也来写几个!”

    笑妍嘴角一扬,“好呀!”

    笑妍接过萧楚手中的笔,写下几个大字,

    萧楚端详着她的字,沉吟半响,“字如绳,无筋骨,笔锋不够。”

    笑妍脸色一沉,半眯着眼盯着他,“别人都说我写得好,到你这就嫌三挑四的。”

    “我也是为你好,指出你的毛病你才能写得更好。”

    笑妍撅着嘴,“你说我针线不好,我也不生气,但是你说我写的字不好,我就……不痛快。”

    “许你在家里写写还不错,但要想让人看就要好好练练。”

    笑妍的下巴扬得高高的,“你身边都是什么人呀,状元、大鸿儒、大学士、你拿我和他们比吗?自然不能比的,太欺负人了。”

    “沛姗写得就很好,她也是女孩子。”萧楚随口来了一句。

    一听这话,笑妍笔一扔,把耳朵一捂,眼一闭,嘴角耷拉下来。“那你找她去,别在我面前夸别人。”

    萧楚看着她小气的样子,觉得实在可笑,他拾起案上的笔,朝着笑妍的鼻子轻轻一点。

    笑妍猛一睁眼,“干什么?”

    “别动,我再画几根胡子。”萧楚搂住她的腰身,不让她乱动,“把你变个大花猫,和你养的那只一样的大花猫。”

    笑妍扭动身子挣扎,无奈萧楚力量大,无法摆脱。

    “哈哈……”萧楚画了几笔后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好漂亮的大花猫。”

    萧楚扯着笑妍走到镜前,笑妍看着镜子中被萧楚画花了的脸,也格格笑起来。

    笑妍仰首看着萧楚,“你说漂亮?”

    萧楚摸摸她的脸,“嗯,漂亮。”

    笑妍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眼含情脉脉,脸现笑靥靥,萧楚低下头来贴着她的额,笑妍突然用力按住萧楚的头,左一下,右一下,将脸上的墨蹭到萧楚的脸颊上,顿时俩人都花了脸。

    笑妍一脸坏笑,“又一只大花猫,也很漂亮。”

    “我们两个多大?六岁?”

    笑妍想了想,“多说四、五岁,哈哈。”

    这时徐莱忽然闯入仙逸斋,无意见了此番场景,“大白天的……”徐莱嘴里絮絮着,这时他才发现二人脸上的墨迹,转过身去窃笑不止。

    笑妍忙要回避,萧楚却拉住她,“没事,把他当成公公就可以,我帮你把墨擦掉。”

    徐莱转过身来,“谁是公公?过分了袄!”,

    “我还没说你进门不通报呢!”

    “一直都这样呀!”徐莱去拉纱帘,把他二人挡在里面。

    “是你脸皮一直这么厚。”

    “今天可真是有急事,程英的案子结了。”徐莱神情严肃起来,

    萧楚停下帮笑妍擦着脸上墨迹的手,“前几日我也得了信儿,说是这几日就要结案了。怎么判的?”

    “预料中的抄家夺爵。”

    “嗯,想到了。还有呢?”

    “长子、次子处斩刑,其余家人流放南疆。门人属下有事的,也是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你们去查,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务必一网打尽,免留祸害。还有他家人到了南疆也须有人盯着点,必要时……”

    “明白。”俩人互懂对方。“还有复平的事。”

    听到哥哥的名字,笑妍屏住呼吸。

    “他一个幕客揭发说的确程英想让复平死,于是安排他只带非亲信的兵马去往危险的地段巡防,景衡拒绝前往,程英就给他定了违抗军令的罪,也和复平所述相符。但是也不好翻案,毕竟无论何时都不得违抗军令。”

    萧楚拧着眉,“哼,林敖将军就是这么被他害死的,同样的伎俩敢用两次,胆子真不小,他以为过了二十多年,就没人记着林敖的事了。案子翻不了,至少他要害人这事大白于天下了吧。至于复平,就要想别的办法把爵位弄回来了。”

    “还有一件事。”

    萧楚抬头看着纱帘外的徐莱,“什么事?”

    “东方大人带走了康王的岳父,但是把他囚禁在哪谁都不知道。”

    萧楚神色紧张起来,“这事我们的人千万不要插手,离得远远的,听见没有。”

    徐莱连忙答道:“是,微臣明白。”

    萧楚展眉轻温道:“你先去吧,有事及时来回我。”

    徐莱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解决了程英,萧楚心情大好。他心里也在想着二哥岳父的事,此事必和康王与程英的交往有关,但他不好插手,因萧远卿最忌手足相残,索性每日得了空便与万笑妍腻歪在一起,卿卿我我,快活自在。

第一百七十五章 侍郎何禀俭

    由于萧楚主理户部事宜,隔三岔五也会去往户部。

    如今的户部尚书为李深,他年过六旬,为人和气,但年老体衰就等着皇帝准他告老还乡了。户部侍郎为杨从实与何秉俭,二人都是青年才俊,因户部一半官员被处置,遂被从原职调往户部任职。户部尚书对荣王恭恭敬敬,可两位侍郎似乎对荣王早已心生不满。

    杨从实曾在东宫任侍读,对先太子颇为忠诚。他认为思元太子天资仁厚,又宾礼大臣,将来必是仁君。可惜其英年薨逝,杨从实悲痛欲绝,心中无比怀念在东宫陪伴太子的岁月。他心中认为荣王各方面均不及思元太子,他痛恨商人,而荣王外家又有商人背景,荣王诛杀程英,他亦觉得手段下流龌蹉。

    何秉俭曾在户部任职,后调往礼部,由于户部缺人,他又被调回户部。何秉俭认为长幼有序,荣王有长兄在,本就不该成为储君。与杨从实一样,他也不认同荣王在户部的一些做法,但是因他是皇子,为求自保也只能忍在心中。但二人私交不错,都明白各自心中所想,只是没言明而已。

    为充盈国库荣王主张大力打击世族大家荫护土地,要户部彻查隐地,保证税收,而二人觉得此主张必引起动荡,现在实施不合时宜,应暂缓实施,他们主张先实行鼓励屯田垦荒政策,荣王却认为此法收效慢不如先对富人开刀。

    荣王想在江南实行改农田为桑田,增加税收,而二人亦反对,认为民以食为天,改农田就是动了国之根本。

    荣王也痛恨此二人,认为他们迂腐不化,一直想办法要把他们踢出户部。早在核算军费时荣王就与二人意见不合,因此才调来长宁的赵清时与詹充。

    最近双方的矛盾似乎越来越大,但都是因政见不合,彼此还没翻过脸。荣王有时想皇子要是真如戏文中所演的就好了,想杀谁就杀谁。可事实上这种酸溜溜的文臣别说是皇子,连皇帝都敢对着干,但还不能杀了他们。

    因连抄两国公府,国库有了一笔巨款。对于这笔钱该如何用,荣王与两个侍郎又起了争执。荣王想将银子用在兵部,而两个侍郎提议暂封存这笔银子,以后用于民生。

    关于此笔银子的用向,尚书李深提议选一日大家再共同商议一下,有了共识再报于皇帝做最后裁决。

    到了约定的日子,意见相左的两派互不相让,仍然争论不休,吵得难解难分,一时也没得到个双方一致认可的解决方案。这种辩论荣王一般不直接参与,只是坐在上首看着他们一群看似斯文的男人们唇枪舌战。

    争来争去,毫无进展,又因昨日睡得晚,荣王渐渐眼睛发了直,打起了盹。

    何禀俭本气急败坏,又见荣王居然睡着了,顿时火冒三丈,矛头直指荣王。

    “荣王殿下。”何禀俭上前一步,大吼一声。吓醒了打盹儿的萧楚。

    萧楚睁开朦胧的眼,对着何禀俭一双胀满怒气的眼睛立马也没了好气。

    “你要干什么?”萧楚挤着眼问道。

    何禀俭诡笑着:“殿下可是昨晚纵欲贪色,遂在朝堂之上也能睡着了。谁不知殿下最近新得一个妲己似的美妾。”

    萧楚坐直身子,“如今商议朝中之事,你是何居心却妄议本王。”

    “殿下是亲王,殿下的事便是国事,殿下难道志在嬉戏不成?”

    “满口胡言,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与美妾嬉戏了?”

    何禀俭越说越敢说,一时忘了分寸,“荣王殿下罔顾民生,剥皮吸髓,荼毒百姓,祸害苍生。”

    萧楚额上青筋暴起,怒拍桌案,“放肆。”

    尚书李深见状,吓得心惊腿软,马上呵斥何禀俭道:“糊涂东西,还不退下去。”

    何禀俭一向视李尚书为老师,见他怒喝自己,也不敢再多言语,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向后退了几步。

    “滚出去!”李深也不知是怕荣王惩处何禀俭想保护何禀俭,还是真怕他再说出更过分的话惹翻荣王,总之将何禀俭撵出了屋子。继而转身对萧楚陪笑道:“殿下,勿跟疯子一般见识,他不疯断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萧楚的胸脯上下剧烈的起伏着,徐莱凑到其耳边低语道:“别跟他动气,你若收拾了他,还给他个青史留名的好机会,忍忍。”

    萧楚靠回椅上,强压怒火,调好气息,那李深躬个老腰,满脸谄笑,“殿下消消气,消消气……”

    萧楚把手一挥,“都出去吧。”

    众人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回至王府,萧楚倚在榻上,想起下午的事,被气得七窍生烟,不禁连连叹气。

    笑妍见这般,好奇地凑上前去,“你怎么了?我的殿下。”

    萧楚咧着嘴道:“今日有人居然敢骂我?”

    笑妍大为惊讶,“谁敢骂你?你爹?”

    “一个大臣,他骂我得个苏妲己,便纵欲贪色。”

    “啊?妲己?那骂的是我吗?”笑妍瞪圆了眼。

    “我也不知道,怎么外面居然都知道你的事了?再说我如何纵欲了?唉……还不止这些呢,他还骂我吸食百姓骨血,我何曾荼毒过百姓呢?”

    “文官的嘴,哼!他们什么说不出来,反正不合他们的意,就是错的,你若是生气,你就上当了。”

    “徐莱也这样劝我,他们无非就要一个名节,就是死也是不怕的。”

    “既然你不是那样的人,他骂你,你也不必生气。就如有人骂我,你好黑,我才不生气呢,我深知没几个人白皙比得过我,我会生气吗?但是有人骂我,你个小疯子,我就生气了,因为我有时确实有点疯癫。”

    “你何时疯癫过,胡说。”

    “我要拐走大周皇子,还不算疯癫吗?”

    萧楚噗嗤一笑,“算,算……哈哈。”

    俩人笑倒在一处,清朗的笑声退散了心中的阵阵阴郁。

    “给你看个新得的好东西。”萧楚一脸神秘地说道。

    “什么好东西?”

    萧楚从荷包里掏出个核雕小花篮,那花篮只有拇指头大小,雕工精致,小小的篮里居然雕刻出几十朵小花,

    “这手艺真好。”

第一百七十六章 动手

    话音刚落,忽帘外传来张兴的声音:“殿下,童夫人求见。”

    “她怎么来了?”萧楚嘀咕一句,“让她进来吧。”

    笑妍忙站起身退到帘旁,童玉蓉旋身而入,给萧楚行了礼,笑妍知趣地却步退到帘外。

    “有事?”

    “来看看殿下,都一个月没见到殿下了,都忘了殿下长什么样了!”

    “有一个月了?”萧楚蹙额凝思。

    童氏在炕几的另一侧坐下身来,“一个多月了。”

    萧楚抿嘴一笑,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童氏,“那我是胖了还是瘦了?”

    “还好,没胖也没瘦。”童氏柔声说道。

    萧楚跟童氏闲话起来……

    笑妍对白日里发生的事好奇着,正瞧见了崔权,便小声问他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惹殿下生气?”

    “一个户部侍郎,叫何禀俭的。”

    “哦……,他多大年纪,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权常跟着萧楚去往户部,和一些官员也相熟,自然也知些底细。“他三十多岁了。”

    “才三十多就当侍郎了?”

    “哎呦,那户部缺人呀,死了那么多,他倒是也是个能办事的,所以就被提拔上去了。不过听说他没老婆呢?”

    “啊?为何?”

    “挑剔呗,他又不是高门大户,公侯小姐不见得看上他,一些个对他有意思的,他又怕人家有所图,拖来拖去,拖成光棍了。他还有个身体不好的老母亲……”

    笑妍听得仔细,眸中闪着灵动的光,似乎有了主意。

    待童氏一行人迤逦而去,笑妍又回到东梢间,“他敢骂你,我们整整他吧!”

    萧楚淡笑着:“嗯?”

    笑妍凑到他身边耳语起来……

    两日后,萧楚又来了户部。商议完政事后,他把何禀俭留了下来。

    何禀俭以为萧楚要对他动手报复,心里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萧楚端起茶,一副从容之姿,“本王听说你母亲病了?”

    何禀俭不知萧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脸狐疑,只低声答了一句,“是。”

    “本王认识个医术很好的郎中,赶明儿让他去你家里瞧瞧去。”

    何禀俭冷言婉拒道:“谢殿下的好意,但太医都看过了,就不劳烦殿下了。”

    “本王知道,你怕本王报复你,报复你还用这么麻烦吗?你们想要青史留名,本王还不想当昏庸王爷呢!”

    何禀俭垂首凝思不语,萧楚看着他心中暗笑,“好了,你先出去吧。”

    几日后,易舒志果然敲开了何府的大门,易先生还带着几个人一同前往,除了瑛儿、童儿,还有万笑妍的丫鬟杜鹃。

    “老夫人的病倒是问题不大,以前太医的方子我也看过了,要我开也是如此,但为什么老夫人却不见好呢?因为没有懂医术的人很好的服侍她老人家,这样吧,我把我妹子留在这里,让她照顾老人家一段时间。”

    何禀俭却回绝道:“这好像不太方便,依我看还是不必了。”

    “难道还有比老夫人的病更重要的?百事孝为先!”

    何禀俭真搞不懂荣王到底要干什么?非要留下两个女孩子,难道是奸细?可是易舒志搬出孝道来,真是压死人不偿命呀!他只能无奈答应,心也想着自己没见不得人的地方还怕监视?

    于是瑛儿和杜鹃留在何府照顾起何老夫人,二人每日陪着老太太聊天解闷、熬药奉汤。说也奇怪,何老夫人的病竟真的渐渐好起来,何禀俭惊讶不已。又过了几日,瑛儿回了家,只留下杜鹃一人继续照料老夫人。

    何禀俭一直视杜鹃为荣王派来的奸细,处处小心,每日去陪伴母亲时也尽量避开她。

    一日何禀俭刚褪下官服,便至母亲的屋子里来请安,刚跨进房门,正好碰见杜鹃要去给老夫人熬药。何禀俭也不正眼看她,杜鹃倒是蹲下行了礼便飘然而去。

    何禀俭看着母亲红润的面容,蹙着眉不解地问道:“母亲,她们给你喝了什么?这病怎么就好了呢?太医治了那么久都没半点起色。”

    何老夫人展颜微笑,“这心情好了,病自然好得快,这两个姑娘每日陪我说笑,我欢喜得不得了。”

    “我也总来陪您呀!”

    老夫人打断他的话,“看见你,我就发烦,年过三十,连个老婆都没娶上。”

    “唉,公事太多,我哪里有功夫去找合适的人去。”

    “我给你找的,你死活不肯要,你赖谁?儿女的婚事哪个不是父母做主?”

    “娘呀,你看你都给我找的是什么样的呀?不说我要找个天仙,至少别把我吓死呀!”

    “我在京城认识的人少,老家又离得远,要不先纳个妾室吧!娶妻娶德,纳妾呢就取色,就如你愿给你找个绝色的,如何?我看这个杜鹃姑娘长得就很好,我很久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丫头了……”

    何禀俭看着自己亲娘脸上的一团喜色,渐渐明了荣王这是给他使个美人计呀,“不要,娘呀,你知道这个姑娘的来历吗?她是……”

    何老夫人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他是荣王府的人!我也知道你前阵子得罪了荣王,杜鹃她们都跟我说了。她们还说荣王是大度的人不会跟你这种区区三品官一般见识的。”

    “她们都跟你说了?区区三品官?她们说的?”

    “这话是我加上去的,再大的官又怎么样连个老婆都没有。”何老夫人不停哀叹着。

    “区区……的……三品,娘,您知道我为了这个官位都要累死了,在您眼中才配区区二字!”

    “别打岔,我不和你说几品的问题,我在说纳妾的事。”

    “不纳,她们是奸细,我把奸细弄回府里来,我疯了我。”

    “谁说人家一定要给你当妾了,你同意了,人家还不一定同意呢,什么奸细,是我看好了人家。”

    何禀俭一手捂在身上,试着把话岔开,“我饿了,快让她们摆饭吧。”

    “回你自己屋吃去,看着你我吃不下去。”老夫人喝斥道。

    何禀俭连忙讨饶,“儿子错了,儿子错了,母亲想怎样就怎样,但是咱得好好观察下她吧?得好好看看,可别纳个祸害回来。”

    何禀俭想着先胡乱答应,再拖下去,过段时间老太太可能就把这事忘了。

    老太太见他松了口,脸色稍霁,“那先摆饭吧。”

    何禀俭长舒一口,心中却想着荣王这招果真阴损。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佳人杜鹃

    用过饭,喝了茶,何禀俭起身要走,何老夫人突然说道:“再陪我会,等会再走。”

    何禀俭又重新坐回去,想着:“刚才还说看我烦呢,这又不让走。”

    一炷香的功夫,杜鹃端来了老夫人的药,她身着鹅黄色印花长袄,头上只戴着一支点翠花簪,素雅不妖媚,何禀俭终定睛看了一眼,果是个美人。

    “老夫人,该吃药了。”杜鹃声柔语软地说着。

    老夫人接过药一饮而尽,杜鹃又忙服侍其漱口,“老夫人,我有个姐妹要买些玫瑰酥饼,不知哪家店的好。我想着还是问问老夫人吧。”

    “这个可问对人了,香源堂的玫瑰酥饼最好。”

    俩人聊着酥饼,何禀俭心中纳闷以前母亲因不爱喝药,每每发脾气,现在喝得却如此痛快,这女子到底是如何哄好她老人家的呢!

    杜鹃走后,老夫人也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

    何禀俭一想:“这就是要我见她一面呀,这老太太真是的。”

    之后每天老夫人都必要让儿子待到她喝完药才放他回去,半月后何禀俭似乎都已适应每日这般。

    突然某日,何禀俭发现端药来的不是杜鹃了。“杜鹃哪里去了?”

    “回家了。”老夫人失望地说道。

    何禀俭倒是轻松地舒口气,“挺好。”

    “好什么?你快走,快走!我要歇息了。”老夫人略带着怒气,目光里满是不悦。

    何禀俭回到卧房,躺在床上嘟囔着:“还想整我,哼,老子没上当。”

    之后几天,何禀俭再来陪母亲,发现老太太又开始不好好喝药了,反复说着:“太苦了,太苦了。杜鹃每次都会说些逗我开心的,我都忘了这药的苦了,你们都群人,没一个会说话的。”

    “人家又不是咱府上的人,母亲能留人家一辈子吗?”

    “你可以留,但你却不留。”

    何禀俭见母亲有了怒气,也不敢再多言语咽下所有的委屈怏怏不乐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

    户部

    李深派人找来何禀俭,“荣王要的账籍做好了吗?”

    “好了。”

    “那你亲自送到荣王府去吧!”

    何禀俭心中一凛,“老师,让学生自己去送吗?”

    李深颔首,“你害怕了?你放心他不会给你一镇纸的。”

    何禀俭无奈领了令,去往荣王府。到了荣王府,一个小内监居然把他引到了王府花园。刚入园门就听见阵阵悦耳的丝竹之音,原来荣王在园中听着曲赏着舞。

    那小太监回头说道:“大人,先在这里等等。”何禀俭点头回应。

    荣王背对着他,他前面有几名乐工席地而坐,一名美人正随乐而舞,何禀俭随意的一瞥见那跳舞的女子居然是杜鹃,他连忙侧过脸去,但又忍不住看了几眼。

    杜鹃着广袖红裙,手持彩扇,舞姿轻盈飘逸,犹若仙子临人间。何禀俭不敢再看,只垂首等候。

    终丝竹慢慢收了音,何禀俭才抬起头,只见杜鹃轻步退下台去,小太监才又引着他到荣王身前。

    “你来了!”

    “殿下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张兴接过账籍,荣王略翻翻,“走,到书房去。”

    一行人便都随荣王到了仙逸斋。荣王又问了何禀俭一些关于账籍的事,不多时便让他回户部了。

    夜里何禀俭辗转难眠,一闭眼就是杜鹃跳舞的样子,他猛拍床板,翻身坐起囔囔一句:“算你狠。”

    过了几日,何禀俭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这日他一如往常回了府陪母亲吃饭。饭后尽量想方设法逗着母亲开心,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飘入他的眼帘。

    是杜鹃,她步履盈盈,走至桌前,屈膝一礼,“大人万福。”

    何禀俭强作镇静,“姑娘何时来的府中?”

    杜鹃嫣然一笑,“回大人,午后便到了府中。”

    “哦。”何禀俭端起茶来,啜饮一口,装得心如止水。

    老夫人慈祥地看着杜鹃,又回头看看儿子,“你回去吧,你在这里,我们还不得好好说话。”

    何禀俭一愣,无法他只好起身,心中空落落地往回走。

    第二日,何禀俭回府中后没有去母亲的那里而是跑去了厨房,不出所料杜鹃果然在给老夫人熬药。

    药味浓重,略略刺鼻,杜鹃守在一旁,直直看着炉火。杜鹃看那青色炉火,想起为父亲熬药的场景,一样的炉火,一样浓重的药味,可那汤药终是没能挽回父亲的性命。想到这里心中一酸,又想起万府被抄,母亲惨死拘禁所,从小一起的小姐妹被卖去各处,顿时泪朦胧了双眼。

    “大爷,您怎么来厨房了?”厨娘看见何禀俭疑惑着问道。

    杜鹃听到有人说话,忙举袂拭泪,转身冲向墙角。

    “那个,我饿了,今日早些摆饭。”何禀俭负手说道。

    “是!”那厨娘答得干脆,又回身继续忙活去了。

    “那个,出来个人,帮看着药,杜鹃姑娘你跟我来书房,我有话问你。”

    杜鹃缓缓起身,带着疑惑与不解随着何禀俭往书房而去。

    “姑娘是荣王府的人?”

    “是。”

    “是易先生的妹妹怎就入了王府呢?”

    “我本是忠信公府二小姐的丫头,万府被抄了,是殿下把我们买下依旧给小姐做丫头。因我在拘禁所得了病,身子一直不大好,小姐便让我住在易先生家中让他帮我调理,易先生夫妇见我家人都去了,无亲无靠,便认我做了妹子。”

    何禀俭听完淡淡一笑,“哦,那你们这位二小姐就是荣王殿下的妾室了?”

    杜鹃摇头道:“我们小姐只是殿下的屋内人……,还没名份。”

    何禀俭端起茶,轻刮几下,眸光幽深难测,“姑娘到我府中,荣王是如何交代于你的呢?”

    杜鹃没听出何禀俭的话外之音,憨憨地答道:“让我好好照顾好老夫人,待老夫人好了我便可回小姐身边。”

    何禀俭当然不信,奸笑着答道:“哦,是吗?”

    杜鹃察觉到何禀俭的异样,“大人,怎么了?”

    何禀俭瞧着憨俏的杜鹃,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不似那些个诡计多端的女细作,入官场十几年,什么人没见过,设**局的把戏知道得也多了,自认为有些见识,可今日的杜鹃他怎么看也不是那样的女人。

    “没什么?前几日你怎么回王府了。”

    “是我们小姐想我了,让人接我回去住几日,正好这阵子殿下一直不高兴,便让我给他跳舞解闷,但好像殿下也没什么兴趣。”杜鹃歪着头苦笑着。

    “姑娘会跳舞?”

    “我们父母本是万府的乐工舞姬,我是家生子,自幼便学舞习练,二小姐非说我长得好看,就把我弄到她屋子里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寤寐思服

    何禀俭和杜鹃聊着话,凭着官场的察言观色的本事,看这姑娘的娇憨爽直,猜测她应不知荣王叫她来的真正目的,不过是一枚小小棋子罢了。荣王想找个美艳女人为他设套应该有更多比她合适的人选。

    何禀俭眼珠一转,和颜说道:“殿下怎么不高兴了?姑娘也是知道的,何某也算是荣王的属下,就如姑娘服侍小姐一样,知道点主子的品性还是好的,也好服侍的周到些,所以今日我叫姑娘来就是想……求姑娘说些荣王的事,也好能在他面前顺意些。”

    杜鹃稍稍蹙眉,咬着嘴唇,“我们殿下一向对下人管得很严,不许我们乱说话,大人这样聪明的人还是……自己慢慢品殿下的喜好吧,我……其实很少能见到殿下。”

    何禀俭也知杜鹃不会乱说,到底是自己心急了,遂嘴角轻扬,说道:“对了,药快熬好了吧,你去看看吧。”

    杜鹃一听,翠眉一挑,“那我先出去了,大人。”说完便匆匆奔了厨房。到底是会跳舞的女孩子,身姿婀娜的背影都能让人看着陶醉一番。

    何禀俭轻呷一口茶,嗅着清茶的幽香,心中却全是这女子的飘逸身影。

    何禀俭年少时也有一钟情女子,是他的两姨表妹。但因何禀俭父亲在其不到十岁时病逝,家道中落,寡母带着他过得很是清苦,每日为贴补家用带着丫鬟做针线到深夜,姨夫最终没将表妹嫁给他,而另择一大户人家为亲家。

    何禀俭因此立志必要出人头地,他夜夜苦读,想为劳苦一辈子的老母,也为自己争口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庆英十五年殿试中进士,为二甲第六名,授七品户部给事中,时任户部侍郎的李深对其颇为赞赏,因此在户部官员被杀被罢免人员稀缺之时,刚升为户部尚书的李深便提名何禀俭为侍郎人选。

    李深此人老好人一个,但是他能在郑理明被清洗时保住官位就证明此人城府极深,手腕高明,只不过如今上了年纪只求平安就等告老还乡了。而何禀俭在李深身边这些年,自然学会了为官之道。

    他为何一直没娶亲,原因在于他过于挑剔,始终觉得谁都赶不上表妹,而且他也知婚姻大事对他未来仕途的影响重大,不敢轻易抉择,一旦选错人,很可能因姻亲的拖累受到牵连。且为了生官加爵他又把所有精力放在政务上,自然耽搁下来。虽未娶妻,何禀俭是纳过妾室的,只不过几年前因病逝去了。

    自从三年前官至三品侍郎,何禀俭羽翼渐丰,由开始的小心谨慎变得大胆起来。又见姨夫见了自己都恭恭敬敬,真真正正体会到官权的魅力。而这三年里他又结识了一个对他影响巨大之人—杨从实。杨从实能言善辩,恃才傲物,满口圣人大意,俩人年纪相仿,难免受其影响,或是其唤起了何禀俭内心的狂妄,何禀俭也变得以才略自许,负气凌人起来。

    何禀俭本认为太子病逝,按长幼有序就该二皇子备位储君。且认为荣王随便诛杀封疆大吏的做法过于轻率,因此心中早有不满。因此那日一时冲动跟荣王起了冲突。

    这些日子李深也语言暗示其收敛一下,何禀俭自己见荣王对他动手也开始反思自己。他也不解曾经谨慎的他为何现在敢和未来太子对着干!许真是被杨从实影响想要做魏征那样敢言的谏臣不成?

    凉风送夏,秋意渐浓,枯叶飘零,寒雨簌簌。杜鹃在何老夫人病体痊愈后彻底离开了何府。她走得悄无声息,何禀俭有时觉得她就像场梦,有着几分的不真实,但还是不时想起她轻盈飘逸的身姿。

    一日,何禀俭前往荣王府汇报秋季各省向户部送达的实在库存银两数目清册的情况。荣王在嘉和堂见了他,听他详述。

    好一番细问详答,荣王口干舌燥,便叫人上茶解渴。

    片刻有王府侍女捧茶而入,自然先往荣王书案前去,退回身来时又放在何禀俭椅旁的小几上一杯。

    荣王朗声道:“杜鹃,把案上的书送回给王妃那里去。”

    “是。”

    何禀俭一听杜鹃二字,连忙抬头去看那捧茶侍女,果然是她。何禀俭目光柔和起来,身子也不自主的挺直了一下。可杜鹃好像都没发现屋内坐着的人是他,应了荣王的话就悄然退了出去。

    何禀俭恍惚间忘却身处荣王书房,目光随着杜鹃也到了门外,当门帘被轻轻掀起,一丝凉风拂面而来,何禀俭才晃过神来,他极速转正身子,目光回到书案之后,这时他才发现荣王的眼睛直直盯着他,这一刻何禀俭知道他输了。

    何禀俭长叹一口,试图隐藏的一切被发现后反而一身轻松。“殿下的诛心之术果然厉害。”

    荣王嘴角轻扬,慢条斯理地说道:“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看来何大人也遇到自己的妲己了。”

    何秉俭顿觉脑子一片空白,荣王缓缓靠向椅背,略敛起笑容,语调肃然地说道:“好了今日的事也商议完了,你先回户部吧。关于杜鹃的事也到此为止吧。本王以后不会再提。”

    ~~~

    萧楚几日没见蕊儿,便叫人让奶母抱着蕊儿来了乐安堂。

    他抱着蕊儿在安乐椅上晃着,小丫头好像特别喜欢这样的摇晃,嘎嘎地乐着。蕊儿已经十个月,粉嘟嘟的小脸,圆圆清亮的大眼睛实在招人喜欢,萧楚忍不住亲了女儿几下。

    “叫爹爹,爹爹……”萧楚满眼疼爱搂着女儿柔声地说着。

    “她还没到周岁呢,哪里就能喊爹!”万笑妍在一旁笑盈盈地说道。

    萧楚让奶母接过孩子,自己坐起身,“带她回王妃那里吧。一会我便过去。”

    “是。”

    奶母和嬷嬷们带着蕊儿回了静姝院。

    萧楚挨着万笑妍坐下,“你什么时候也能给我生一儿半女的,半年了,独房专宠呀!居然还没动静。”

    万笑妍揉揉平平的肚子,结结巴巴地回道:“我也没办法,别……别逼我……”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就他没男嗣了!”

    “我不是逼你,是……”萧楚站起身牵着笑妍的手走入东梢间,东梢间一般人不能进,只有他二人,萧楚才低声说道:“生了长男,他就是将来的储君,母凭子贵,你到时候就是国母,知不知道。”

    “孩子是我想有就有的?再说……你大婚都几年了,才……蕊儿一个孩子,许不是我的问题,而是……”笑妍扬起嘴角,一脸坏笑,眸光带着挑衅。

    萧楚一把环住笑妍的腰身,咬着嘴唇佯装发怒:“你说什么?亏得我想着你,不跟她们生孩子,你居然这样说我。”

    笑妍仰首,忽闪着眼睛,“说着玩的,你居然恼了!小气鬼。”

    “那我说你是丑八怪,你恼不恼?我倒要看看你小不小气?”

    笑妍下巴一扬,“我才不丑呢。”

    因静姝不容易出府,静姝的母亲叶夫人便到荣王府来探她。

    “前几日,我去看你二妹妹了,一切都好。”

    “那就好,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吧?”

    “嗯,吴太医与你父亲交好,偷偷告诉说摸脉时感觉像是男胎。”

    静姝嘴角一缕淡笑,“第一个嫡王孙,妹妹一定很高兴。”

    叶夫人握住静姝的手,“女儿,你才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娘宁愿这孩子在你肚子里。”

    静姝抿着嘴,笑容闪烁,“这事急不得。”

    叶夫人一副担心的神色,“一个无子的太子妃、皇后会是什么样的处境你知道吗?但凡皇后娘娘再有个儿子也不会现在的境地。”

    “我如何不知这些,可生孩子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他每月就那两日来看看我,有时还不在这里过夜。唉……”静姝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叶夫人面色一凝,“还是万家那个女孩是不是?”

    静姝微微颔首,“不过她也一直没有动静!”

    叶夫人说道:“只要她没生下长男就好办,静儿你放心,有你祖母有我,一定会帮着你筹划,叶家就是你的靠山,她家败了,没人了,如何和你比。”

    静姝略展眉心,突问道:“祖母这阵子可好?”

    “好,天天念叨你,谁让你是她最喜欢的孙女呢!”

    母女俩人在屋内聊着着家常,暂时也忘却了些许的烦恼。

    一月后福王妃诞下长男,皇帝有了第一个嫡出男孙。

    ~~~

    笑妍推开门,看着屋外絮絮飞雪默声飘落,“下雪了!”

    萧楚也走到门前,“今日下雪,过几日便会很冷,唉!还要祭天呢!对了,明日我要搬到外书房斋戒几日。”

    “嗯!我知道。”

    到了冬至这日,皇帝带着王公大臣至郊外祭天。这日果真很冷,积雪寒霜,北风凛凛,笑妍想着萧楚在这寒风里着衮冕必被冻得够呛,特意在屋内多加个火盆,待他回来时也好快点暖和过来。

    等萧楚回到王府,在东次间换了衣服,笑妍忙把他拉进东梢间,让人端来姜汤,“赶快喝了,咳疾可别犯了。”

    萧楚接过姜汤,淡笑着,“不至于。”

    “喝完你歇会就往后面去吧,都等着你吃饺子呢!”

    “嗯嗯,知道知道。”

    喝完姜汤,萧楚斜躺在木炕上,笑妍把汤婆子放进他怀里,

    “你把我当成娇弱的孩童了?”

    笑妍含笑看着他,“还是小心些好,犯了病可就惨了。”

    萧楚抓住她的手,合上眼,“有你在我就不会犯病。”

    “原来我是你的良药。”

    “是,医心的良药,心若好了,万病不侵。”

    “这话听着虽玄乎,不过我爱听。”笑妍格格笑了起来。

    …

    慈安宫

    喜获麟儿的五皇子今早进宫刚报完喜,老太后高兴得眉开眼笑。此子虽非景王妃所出,但本月景王已连得俩子。

    “才两个月,哀家居然连得三个曾孙。”

    陪侍在一旁的王公夫人们忙赔笑道:“太后好福气。”

    太后脸上忽现一丝愁容,“现在只有老三没儿子了,唉……”

    华雯说道:“三哥还年轻,会有的。太后多虑了。”

    太后抬眼看了华雯一眼,“还有你,非要修仙入道,从小就是你和你三哥最调皮捣蛋,如今还是你们两个最不省心。”

    “祖母,我陪在你身边不好吗?为何就非要嫁人呢!”

    太后的脸上添了几分怒气,“你呀!竟说小孩子的话,你父皇居然也惯着你,由着你胡来。”

    华雯没想到最后太后的怒火转到她身上,只能垂首听着,颇为无奈。

    还是王公夫人们忙转移话题,解了华雯的围。

    华雯在宫中只住了几日便打算回京郊道观中去。刚出了宫门,华雯却吩咐道:“先去荣王府。”

    此时正是京都最冷的时节,冰冻霜封,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只有店铺招牌旁迎风摇曳的幌子哗哗作响。华雯的车马行在去往荣王府的途中。

    荣王府内

    因在冬季,廊下三君子只能成了厢房三君子,张兴当差中,易先生和徐莱躲在荣王书房嘉和堂前两侧的厢房中品茗聊天。

    “他兄弟都有儿子了,他不着急吗?”

    “我看着他没什么反应,他才多大,是他那俩个弟弟太急了,他们以为将来的储君无嗣便着急生孩子,啧啧”

    这时有当值的小太监进来取东西,俩人忙止了口。

    徐莱道:“我出去透透气。”,徐莱起身掀起棉帘,走到檐下,深吸几口,四周的树木房廊均被雪霜覆盖,阳光下晶莹莹,徐莱抬眼向远处望去,只见有太监引着一行人往里走来,徐莱一看阵势,应该贵客,他走下台阶,准备迎客。

    待那一行人走近,徐莱定睛一看居然是五公主华雯,瞬间顾不得礼仪,转身就想避开,可心里却有些怯,毕竟是公主还敢见而不行礼,一犹豫间脚下一滑,幸好还有些功夫努力控制住身体,慌忙上了台阶扶在檐柱上。

    徐莱转过身,躬身垂首行规避之礼,华雯早将一切看在眼中,及走近开口说道:“徐大人,视我为嗜血猛兽不成?慌不择路,想一头碰死以表心志?”

    徐莱依然不抬头,也不言语,华雯一甩袖直奔了书房。徐莱躬身退回到厢房中,忙呷下一口茶,稳稳心智,又长舒一口,才定下神来。

第一百八十章 兴兵北伐

    华雯进了嘉和堂,室内薰笼炭火正旺,暖意浓浓,而萧楚与笑妍站在书案之后。

    “这茶香墨韵的,三哥还有佳人相陪,好惬意。”

    笑妍蹲下屈膝行礼,萧楚抬头舒眉一笑:“外面冷吧?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

    “正要出城,来看看你。”

    萧楚放下笔,陪妹妹坐在榻上,他能猜出妹妹的来意,这几日在慈安宫他们都能见面,可她却说是来看自己,明明他要看的是另外一个人。

    “不在宫中多住几日,这么着急回去?”

    华雯笑得很勉强,“还是在自己的地方舒坦。”

    “下雪了!”临窗而立的笑妍突然说道。“来人,把帘子卷起来。”

    萧楚、华雯闻声也走至门前,站在笑妍身旁,赏着大雪纷飞之景。

    萧楚仰首随口吟出一句:“白雪纷纷何所似。”

    笑妍眼睛一眨,笑盈盈接着说道:“撒盐空中差可拟。”

    俩人又看向华雯,华雯知其意才张口续道:“未若柳絮因风起。”

    萧楚拉着笑妍的手说道:“你知道吗?幼时在宫里时,一日也赶上这样的大雪,许师傅正在给我们授课,我第一个发现下了雪,便随口说了这首诗,蔓华接的第二句,还是华雯答得最后一句。”

    “那应该把徐莱也找来,让你们三人再忆少年时,他不就在厢房候着呢嘛!张兴,把徐大人找来。”

    张兴应声而去,须臾徐莱被引进书房。

    “看着这雪景,我便想起以前在宫中我们吟诵咏雪联句的事了。所以也把你找来共忆少年事。呵呵。”萧楚说道。

    徐莱微微一笑,“这事殿下还记得呢?”

    “当然,真快,十年过去了。那时候我们好多人一起跟着许师傅读书。好像就是那年元旦后,我们就分开读书了。”

    徐莱嘴角一扬,“是,臣也记得。终于没人捏我的脸了。”

    笑妍听完非常好奇,“谁捏你了?还有人敢捏你?”

    不及徐莱张口,华雯答道:“我捏的,对不起,徐大人。十多年了,你居然还记仇。小孩子时干的荒唐事而已。”

    徐莱撇撇嘴,“小孩子干的荒唐事而已?被公主说得轻描淡写的,哼……”

    “那要我跪下来求大人的原谅?”

    “别,别,受不起公主殿下的跪。”

    华雯急了,眉棱抖了几下,“那你要怎么样?”

    徐莱咬着嘴唇并不示弱,“我哪里敢要怎么样?”

    “不敢要怎样,你还啰里八嗦的什么?”

    “说说都不行?”

    …

    俩人轻声吵着,萧楚悄悄把笑妍拉走,“让他们吵吧,不管他们,这冷,我们里面坐着去。”

    “公主不会还打他吧?”

    “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兄弟,没法管。打就打吧。”

    萧楚推开茶室的门,俩人走进去,来到茶架旁。选了茶,烧水辇茶,悬壶高浇,举盏慢饮,赏雪怡情,畅然舒坦之时俩人耳鬓相接,絮絮低语,柔情蜜意,百言不腻,陶醉于此,忘乎所在,恰此时咣当一声门响,吓得二人香魂出窍,

    “三哥,我先回去了。”是华雯进了来。

    “啊……,怎么要走?”萧楚缓缓起身,只觉双腿无力,七魂出窍,未及召回,屏气凝神,才唤真身。终来至厅内,见华雯气鼓鼓,徐莱怒冲冲,“天色渐晚,要不明日再走,去后边见见王妃。”

    华雯挤出笑容说道,“不了,还是早些回道观吧。”说完便叫人拿来斗篷,披在身上后悄然带人离了王府。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积了半尺厚的雪。

    申时刚过,宫里来了人。

    萧楚奉旨入宫,他踏着宫内还未及清扫的雪上,心神不宁。

    他不觉间仰首望了下阴暗的天,漫天的大雪正从昏暗的苍穹炫舞而下,萧楚长长叹了口气,此时入宫必有大事,一般还是棘手的难事。

    到了乾元门前,几名重臣王公已候在那里,见了萧楚纷纷行礼。

    “出什么事了?”

    “北齐二皇子靖王囚禁了其父,自立为帝了……”

    萧楚惊得一震,他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片刻内监引着他们一起进了乾元殿西暖阁,萧远卿凝眉不展,死死盯着御案上的那几份军报。“北齐的老二囚了他父亲和朕的那俩个外孙,二公主如今生死未卜。

    北境到还安静,如何面对此种局面,朕想想听听众卿的看法?”

    “北齐一直是我朝心腹大患,因二公主和亲,边关才消停了这些年,趁其内乱,臣认为这是兴兵北伐最好之机。”

    “北齐虽国力不如其鼎盛时期,可两国相争,可是赌国运的大战呀!”

    “这是北齐的内政,公主也是北齐皇妃,如今还不没到讨伐北齐的时机。”

    …

    众大臣各抒己见,萧远卿蹙额细听着。足足半个时辰后,见众臣都说完,萧远卿面带耐人寻味的笑终开了口,

    “北齐裕泰帝当年趁朕北境换将之机,大举南犯,占我城池,杀我百姓,可惜国库空虚呀,勉强收回了肃州,当时朕就暗下决心必报此仇。

    朕可以等,五年、十年、二十年,如今我朝国力愈强,国库充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是时候该报仇血恨了。”萧远卿圆目怒睁,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萧楚撩衣出列,跪下身去,“儿臣愿亲率大军征讨北齐……”

    萧远卿终力排众议,决定北伐。

    几日后,萧远卿正式下旨任命萧楚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英国公、孙耀州为副帅,率军十二万征讨北齐。

    这十二万大军中有京郊忠信军二万五千人,东境守军一万人,英国公世子与万景衡等将领亦随兵马入军中。

    大周军中萧楚、英国公率部为中军,英国公世子所率之师为后军,万景衡亲率忠信军旧部,归前军孙耀州统辖。

    出征那日,萧楚与重将领戎装束甲,带领兵马浩浩荡荡北上而去。

    因北齐准备不足,大周军连夺十余座城池,两月后,北齐新帝渐掌控局势,开始组织反击。

    大周军兵分几路进攻,萧楚、英国公部准备攻打北齐重镇禹州。禹州易守难攻,其是通往北齐京都的要塞,欲取其都必先拿下禹州。

    萧楚陈兵于禹州城外,围困其两月有余,此时北齐救兵也已赶到。双方在禹州城外开始决战。

    战斗从午后打至红日西坠,兵吼马嘶,刀枪相搏,天昏地暗,血腥弥漫,双方均损兵折将数万,最后北齐军溃散,逃入禹州死守不出。

    北齐新帝派使进京求和,愿交出二公主及所出子女,并割地赔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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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雪纷纷落轻柔,结盈梅枝头。
寒香凝漱,疏影霜固,淡淡思愁。
当年初遇忆已稠,笔落泪满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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