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殿选
“万家小姐确实常出入东宫，都是太子下令召见，这些宫中都是有档可查的。”
皇帝接着问道：“太子见她做什么？嗯？”
“读书、抚琴、吟诗、跳舞……”
“跳舞？谁跳？”
“俩人一起跳。”
“什么？”皇帝眸中的厉光一闪，低声继续问道：“他们可有越礼之处？”
“一般思元太子与万家小姐单独在殿内，具体做什么无人可知。”
荣王实在憋不住：“既然单独在殿内，你们又如何得知他们做了什么？”
太后发话道：“楚儿你先不要插嘴，让他们说完。”
荣王立刻跪倒在地说道：“太后、父皇，大哥召见她时有几次我也是在场的，不过是尽兄妹之谊，没有越礼之处。”
“你也在？”萧远卿一惊。
荣王低头答道：“是。”
太后不理会荣王继续问那两个太监，“你们到底看见没有？太子与那万家女儿……不如实说小心你们的皮。”太后没了平时的慈祥，声音细高起来。
“奴才，只见过一次，见太子握着万小姐的手写字。”其中一人嗫嚅道。
“住口。”荣王回头怒斥，那太监马上跪地求饶。
荣王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太后、父皇不要再问了。前几日我就觉得万氏不适合当荣王妃，还请父皇另择他人。”
荣王深知再问下去大哥和万笑妍的清誉都没了，事实究竟如何根本不重要，如今有人想让万笑妍当不成王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皇帝也不想再审问下去：“把他们两个带下去吧。”那两个太监惶惶恐恐退下殿去。“把他们打发到行宫中去，让他们闭好嘴，今日之事敢露出半句就割了他们的舌头去。”
皇帝扫视了一下殿内，荣王还跪着，“你也起来吧，今日的事谁都不要再提，都回府去吧，太后也累了。让她老人家好好歇着。”
二皇子与荣王躬身行礼缓缓退出殿外。
“二哥，好关心我的婚事呀。”荣王斜视康国公道。
“让人装鬼好玩吗？你来我往这才有意思不是？这还是拜三弟所教。”萧毅一脸的得意，他毫不掩饰今日的喜悦。
萧楚冷笑一声，“可我真想不通今日的事，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康国公转过身来，与三弟四目相对，“你不自在了，我就高兴。我不在乎得到什么！”
“哦，是吗？我不自在了又能怎样？关键你觉得父皇会怎样呢？你整我？他会高兴？嗯？”荣王带着愤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哥哥，那目光如冰锥刺骨，寒意森森。
康国公深哼一嗓，一甩袖子忿忿离去。康国公扎荣王这一刀真是又狠又准，正中要害。连康国公可能都没想到这事对于荣王的伤害如此之大。
当徐莱看见荣王哭丧着脸回到王府，就知大事不好，毕竟荣王很少喜形于色，不是出了大事他断不会如此。
“王爷，怎么了？”
荣王眼眸木木的，“我被二哥摆了一道，他们说万笑妍和我大哥……她这个王妃当不成了。”荣王长叹一声，疲倦地合上了眼，他仰着头，那脸色阴沉得如同幽幽墨空。
徐莱也一时火上心间，愁眉不展，后日就是选妃的日子，这么短时间内如何能解决问题？
再说康国公正打七寸之上，女孩子的清誉问题根本就是不能去深究的问题，本来没问题，最后也是满城风雨，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最终的结论不重要，要的就是大家以为会那样，谁还管实情呢！
“先把选妃的事熬过去再说吧！眼下这事最要紧。一切从长计议。”徐莱宽慰道。
荣王无奈颔首。“至少万笑妍也当不成四弟和五弟的妃嫔了，要不我更加……”荣王无法再说下去。
选妃当日，萧远卿先把几个儿子叫到寝宫乾元殿。“朕都帮你们定下来人选了，听好了，一会就按朕说的把如意给人家。嗯……老三，太常寺卿叶承平的长女，老四，叶承平的次女，老五，工部尚书刘重宇的长女。给老子记住了，别记错了，给错了。”均着冠冕衮服的三兄弟在亲爹面前只有听着的份，各个毕恭毕敬仔细听着。
“你们先去大正殿吧。”萧远卿下令道。
三人听完皇命立刻赶赴大正殿。
“哎呀，三哥我们要做连襟了。”定安郡王玩笑道。
荣王实在没心情搭理四弟。
“我都没见过刘氏，她长什么样？你们见过吗？丑吗？”五皇子永昌郡王问道。
“她就是头猪，你都得要着。”四皇子带着几分笑意答道。
“你才是猪呢！”
“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
“你们少说几句，我耳朵嗡嗡的。”萧楚实在烦躁，想让两个弟弟消停会。
“三哥，你也不满意吗？”
“你们的废话怎么这么多？”荣王萧楚已无法忍受两个弟弟的喋喋不休。
“前阵子不都说荣王妃定了万府的次女吗？难道是传言？”
荣王突然停下脚步，“你们不累吗？能少说几句嘛？一会要站半日呢，省点力气。”
及至大正殿，近臣诰命早已盛装锦服待立大殿，三位皇子依次入殿。待一切准备妥当，礼部官员亲请皇帝陛下亲临大正殿。
待皇帝入座中庭龙椅，礼部官员主持大典正式开始。二十四名待选淑女入殿，官员依次报上淑女们的父亲官职姓名。
大殿中情绪最高的人是谁？是皇帝萧远卿，他即将目睹他独自编导的一出大戏，他就要看看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每日为社稷殚精竭虑，操心烦恼，那为什么人还要当皇帝呢？
这时就会感觉权利带来的快感了，所有人的喜怒哀乐都是被他操控的。他的脸藏在十二冕旒之后，正好能观察别人的脸却不易被察觉。
他瞧瞧荣王，再看看万笑妍，看他们目光怕接触可又找寻着哪怕一丝机会去试探。
再看二皇子，他破坏了他弟弟处心积虑的好事，他的脸上尽量隐藏着喜悦，可那上扬的眉毛还是暴露了他。
还要看老四老五，他们只是郡王，他们是否会嫉妒老三呢？他们只被封郡王，同为庶出皇子，可老三将是太子，他们会服吗？
最后还要看那些大臣，这些个人中翘楚们，各个心怀鬼胎，就爱看他们一惊一讶的表情。
终于要到荣王选定荣王妃之时了，荣王接过如意，缓步走向淑女们。众人都在想会是万家次女吗？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万笑妍见荣王走向自己，心提到嗓子眼。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伤心的事
荣王目光冷肃，他着衮冕，走路不得不一板一眼，他走过万笑妍身边时强压内心的不甘，仅有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干出格的事，否则人头不保。他今日觉得身上的衮服沉重异常，似乎要压断他的肩膀。
欲带皇冠必要承其重，王权给了他富贵的二十年，也让他失去了心爱之人。
当萧楚从万笑妍走过，殿中所有人都知晓了答案。
万笑妍在那瞬间顿感万念俱灰，她努力自控着自己内心骤起的波澜，也不至于在殿中失了态。
她仿佛独自置身于空空的大正殿，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耳朵里还不时有刺耳的鸣音闪过……
荣王停在万笑妍身边的叶静姝身前，双手递出如意。
叶静姝迟疑了一下，她也许更是吃惊，她以为她是这二十多人中最没希望的。
一瞬的迟疑过后她才蹲下身去，双手过头来接如意，动作一气呵成，端庄优雅。
众人着实惊掉了下巴，各个面色异样，萧远卿看得清清楚楚，淡淡一抹笑现在脸上，他心中暗暗想着：“没错都是朕安排的，众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万笑妍根本无心再看殿内之后发生的事情，管谁是王妃侧妃呢？
直到见到妹妹接过内监端着的荷包时她才回过神，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选如妍做了荣王侧妃。
万笑妍真是悲痛到极点了，他居然要成自己妹夫了。
萧楚透着九旒，眼睛偷瞄着万笑妍的神色，她木木站在那里，尽量隐藏着自己的悲伤。
万笑妍因落选先于妹妹回至自己家中，府中早已得到消息，国公夫妇并未有失望的神色。倒是小夫人见了笑妍没给好脸色，笑妍也不理她，给父母行了礼便匆匆回了房。
而荣王回府脱下厚重的衮冕，只说了句：“累了，我要睡会儿。”
张兴比谁都明白，荣王有愁心事时，一是爱一夜不合眼剪烛花“玩”，想着如何解决麻烦。
而遇到无力回天的事，他就变得困倦无比，沾床就着。
如妍回府时，全府一齐出门迎接。
小夫人自然欢喜不已，迎入正厅时，小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再难放下。
大夫人看不惯她如此，万府还出过皇后呢，也没见有人这般。
小夫人说了句捧小女踩笑妍的话，笑妍寻个理由悻悻离开。
待如妍也回了后院，景衡再看不下去，“小娘说话时还是想想二妹妹的感受，何必呢？都是您生的。
反正现在这样了，也没必要瞒着了，本来这荣王正妃是她的，可惜被人使了坏，小娘若还想二妹妹好受点，就请少去刺激她。”
“你赶快回你房中去，别再这里了。都散了吧。”信国公终于发话，他赶走小夫人，似乎他对景衡的话也早有准备。
景衡不放心笑妍，便去看她。笑妍在房中不声不响，景衡走近其身边却见她一手拿着荣王的那块白脂玉，另一手握着一把剪刀。
“你要做什么？”
“无用的东西留它何用？”她说着拿起剪刀用剪刀柄砸向那玉，景衡见她如此就来夺剪刀。
“你也是公府小姐出身，别让人家笑话。”
“我还管别人笑话？自己亲娘都笑我呢？”
“小娘就那样，父亲已经说她了。”
笑妍再难控制情绪，霎时泪如雨下。也不知是因生母的话伤了心，还是因与那个人今生无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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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景衡来了王府。徐莱远远见着他笑嘻嘻说道：“国舅好！”
景衡见徐莱的打趣，一脸生无可恋。
“你父亲是国舅，然后又是你。”
景衡也不理会徐莱的话，直接说道：“我就不见王爷了，告诉他，无事最近我就不来王府了，府里事太多，要准备如妍入府的事，我也要去白家提亲了，还有个麻烦的万笑妍。哎！”
“她没事吧？”徐莱面色一凝。
景衡连连叹气，“她问了我句，‘哥哥，你知道世上最伤心的事是什么吗？’她自答道是一个她爱的人就要成她妹妹的夫君了。
我告诉她，还有更伤心的，那就是我的好兄弟不但成了我妹夫还要娶我曾经的心上人了。”
徐莱脸现苦笑，“不，还有更更伤心的，一个人要娶的两个女人分别是他最好的两个兄弟的心上人。
你要不要听最最伤心的，话说有这么个人，他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但两次大婚，娶了好几个，没一个是他想要的。你说世上是不是皆是伤心人呢！”
徐莱继而靠在景衡耳边轻轻地说道：“这皇帝真不是个东西，乱点鸳鸯谱，毁了一个又一个，毁的最最狠的还是他亲生儿子。你说可笑不？”徐莱转低语为放声大笑，分明是笑那脸上却带着淡淡忧伤。
景衡不去理他，半垂着眼睑，又是唉叹一声，他扬起头木然看着那无垠的天际。
荣王大婚之期定为三个月后，忠信公府开始为如妍准备嫁妆，其实这些贵家小姐的嫁妆从其幼年起便开始准备，这几月无非就是做最后的清点，如有还需添置的东西就及时补好。
笑妍这些日子忍住内心深处的苦闷，每日在房子写字读书，也不管妹妹的事，生怕自己更伤心，主要妹妹的婚事名义上嫡母主管，私下里小娘那也是拼尽全力，笑妍想参与，小娘也不会让其如愿。
窗外鸟语花香，笑妍却还觉这夏日带着微凉，许是心的寒意，枕臂侧头于案上，就在这时忽闻屋外一阵嘈杂，人声中依稀还能分辨出小娘略尖细的嗓音来，必是小娘带着人又在忙如妍的事，笑妍懒得理，装做不知，继续趴在桌上。
“小姐呢？”却是小娘的声音。
笑妍缓缓抬起头，半张睡目，只见小夫人站在桌前。
“小娘找我何事？”笑妍按理虽不必起身，但毕竟是生母还是站起身来，
小夫人情绪亢奋，一脸春风得意之姿，“在库房时看见公主给你留的花梨木很好，你妹妹要先于你出嫁了，先用些以后再给你补上。”
笑妍也不知哪来的火气，青着脸说道：“不行，那是祖母留给我的。你们不是早为妹妹打了一些家私吗？为何还要用我的。”
“王府给了屋子的尺寸，还要打一些，找了一些木料都觉得不好。所以……”
笑妍依然语气强硬：“不给就是不给。”
小夫人见笑妍这样，也来了火气，言语上也没了顾虑，“和你妹妹一同进府好几个姑娘，总不能被比下去。忠信公府的脸面还是要的。”
万笑妍冷笑一声，“忠信公府原来都要用这些个破木头充脸面了？再说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不给就是不给。”
小夫人见了女儿的神色，怒气更盛起来，“给你脸不要脸，我早跟老爷说了，老爷也允了，只是跟你言语声，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口无遮拦
如妍听见吵闹声也跑来查看，却不想眼见生母与姐姐都是满面怒气。
小夫人猛的一把扯住万笑妍的衣袖，开始了抱怨，不停嘴絮叨着，而紧蹙双眉的笑妍就只嚷着：“松开，松开。”，锦瑟几个劝完这个劝那个，屋里简直翻了天，一片嘈杂。锦瑟忙打发小丫头去找景衡。
景衡来时见这景象也是头疼，要是男人打架都好办，这女人真是不好弄。“小娘，有话好好说，先松了她的衣服。”景衡放缓语气，陪笑着说道。
小夫人拧着眉，瞪着眼，“不知好歹的东西，在我面前也要充主子吗？你忘了你是谁肚子里爬出来的了，啊？”
“我用充主子吗？我本来就是主子。”笑妍开始说话不经大脑，“生我，就把命拿回去，一拳打死我好了。”
小夫人气得脸色煞白，“你们看看她说的话，活该你落选，宫里才不会要你这样的。”
万笑妍声音颤颤，“落选怎么了，不就是你的好女儿要当王妃了吗？我还不稀罕呢！”
小夫人扬起下巴，尖着嗓骂道：“你不稀罕？谁稀罕你？
“万笑妍，差不多行了，和小娘拌嘴，你长本事了。”景衡训斥道。
笑妍一转头怒视哥哥一眼，“连你也是他们一伙的，以后休理我。”
景衡已是烦躁到极点，横眉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活该你嫁不出去。”小夫人继续口无遮拦。
“嫁不出去怎么了？总比当妾室好。”还有更口不遮拦的，多日积压心里的苦闷一时迸发出来，万笑妍似乎脑子也不清醒了，处于崩溃边缘的她说了这样犯大忌的话出来。
景衡和如妍顿时傻了眼，笑妍依然气呼呼喘着粗气，小夫人松开了袖子，走上前一巴掌打在笑妍脸上。
“你有能耐，别如我这般给人当妾，连亲女都敢对你不敬。”小夫人带着哭腔怒道。
笑妍捂着脸，脑袋依旧迷迷糊糊，她再看众人，景衡与如妍的眼中尽是责备，小夫人气得发抖，锦瑟等人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怯怯地呆愣住了。
笑妍如失了魂魄般慢慢转过身，她抬起气软无力的双腿木木地朝院中走去。
国公和大夫人也得了信，正好刚进院门来，众人一见国公都安静起来。
笑妍放下捂着脸的手，双目噙泪，蹭着步走至父亲面前跪下身去，缓缓说道：“我……错了。”眼泪却也是如断线珠子般流将下来，刚才被打的一幕，连同前些日子说不出的苦闷，最终爆发，万笑妍从默默流泪到放声大哭起来，完全不去理会众人的目光。
众人都垂首蹙眉，不敢言语。小夫人也追出屋子来至院中，扭曲着脸指着万笑妍训斥道：“你还有脸哭，你……”
“够了，你还想怎样？”国公厉声怒斥道。“她说她错了，依我看是我错了，只有两房妻妾却是鸡飞狗跳。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娶妻纳妾，也不该生儿育女。”
国公身后的大夫人听了这话，表情难以形容，她只是低着头暗暗抿下嘴，默默短叹一下。小夫人却余火未消，瞪着眼居然回嘴道：“老爷，这时后悔了，把我们打发了便是了。”
景衡一听这话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求小娘不要说了。父亲，小娘想是被气晕了，竟说胡话。”
小夫人见儿子这般，还不肯收敛，“景衡你起来，她敢这样，还不是老爷不曾给我脸。苦熬这些年，生了你们几个，有何用？”
国公指着地上奔溃大哭的万笑妍说道：“她是你生的，你为何总难为她，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用言语欺凌她是不是特别过瘾？或者你原是对我不满，是呀，她长得像我，就拿她出气，嗯？
既然我这样对你不住，不如你就搬出府去吧！这样大家都安静。
来人去收拾出一个别院，尽快把小夫人移出府去。”
小夫人本是借着余火壮着胆子才发泄出一直的不满，万万没想到国公没斥责万笑妍居然要将她撵出府去，顿时傻了眼。
如妍从小与生母亲密，急跪下来哭着替母求情道：“父亲，小娘被气糊涂了，求您饶了她吧。”
大夫人只是冷眼看着，她不想管，反正老爷在，她犯不着发话。想着这小夫人不就是仗着生了世子不满现状想趁机发泄一下嘛，也许她还想着不该想的地位。
如妍推了一把同样跪在地上的姐姐：“二姐姐，也帮着求求情吧。”
笑妍只管哭着，都没去听刚才他们的话。如妍去推她，她也不管，只是自顾自的哭着。
“你们几个都起来，谁都不要求情，让管家去安排就是。”国公威慑地撂下这句话便回了前院。
待让小夫人出府那日，自然又是一番吵闹。小夫人深知一个侧室出府意味着什么，撒泼喊叫不肯离开，下人也都知她是世子之母，不敢下狠手拉扯。
如妍自小跟其亲近，若失去她便无了依靠，看着小娘这般却只能在一旁无力痛哭。
景衡最是了解父亲的脾气，知道这事无回旋的余地，除了劝解小娘莫闹得太难看也无他法。
如妍再看不下去，跑向外书房，景衡知道她要去哀求父亲，悄悄跟在后面。如妍入了房门跪地不起，哭着不住恳求父亲不要让小娘出府，国公哪里肯听。
景衡躲在书房外，明知妹妹这样根本就是徒劳。这时突然见一个人影晃出月门，是万笑妍，她手里拿着团扇，徐缓走来。
景衡眉头紧锁看着她，她以扇掩面，不去触哥哥的目光，侧着身进了国公的书房。如妍跪地哭泣半响，国公也不搭理她，笑妍也随着妹妹跪倒在地，刚要开口求情。
“唉，别张口，你来的正好，把你妹妹拉出去。让我安静会。若再替她求情，以后你们都别想再见她。”国公手一摆，一脸冷峻地说道。
如妍吓得从地上爬起来，强忍哭声，不停抽泣着。笑妍憋回要说的话，看着哭红了眼妹妹也只好起身，拉着妹妹出了书房。
俩人走至景衡身边，抽泣的如妍满面怒气对着笑妍开口说道：“都怨你。”
笑妍本心里伤心，妹妹这样说，更让她心头一震，那痛由心及全身，顿感浑身麻麻的，她自摇着扇子装作无恙往回走，可眼泪却早已流满脸颊。
小夫人终是被拉出了忠信公府，也许只有大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即使再表面上相安无事，大夫人也是不愿小夫人在府中的，自己女儿不在身边，剩下的三子女都是她所出，让她如何能心中舒畅。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扑风捉雨
午后天下着雨，笑妍站在廊下。
从小万笑妍就爱雨天，她喜欢雨声盖过世间嘈杂的静谧，喜欢疏雨翠幕之景，喜欢甘霖落地之音。
可今日似乎并无半点喜悦，而是满腹的心事与悲伤。
笑妍手伸出廊下去接雨，雨滴落于掌心，微微冰凉，她又向前探出脸来，以面迎雨，她似乎陶醉于此，竟忘了身下的栏杆，身过于前倾，腿绊在杆上，心惊身子一侧，上身扑空摔了下去，侧摔在雨中，刚想爬起，疼痛袭来，索性她就躺下任由雨溅在衫裙之上。
待有人发现她，才被扶起。
荣王府内，廊下三君子还在窃窃私语，荣王忙在书房。
太子弘从幼年起就开始帝王教育，而荣王楚等皇子是不许随意参与国政的，如今却要行储君之责，自然略感生疏，不得不用心刻苦。
皇帝以太子之标准又增派师傅几人联合教导，又增加王府侍读，荣王如今的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一日里要不停学习。
荣王一贯厌学，喜闲逸，但现在只能强逼自己去适应。而徐莱与景衡虽还挂着王府伴读的名号，但早已不需陪荣王一起听众师傅的教导了。
好容易忙活一天送走了各位师傅，荣王才得了空品茗放松。一看廊下的徐莱笑嘻嘻，便气不打一处来，叫张兴把他“弄”进来收拾排解一下。
“你可好，这把你闲的。”萧楚斜楞一眼徐莱，没好气地说道。
徐莱一脸无辜，他双手一摊，“我怎么了？殿下不会是嫉妒我悠闲吧？”
“我被一群老头子围了一天，你可好，廊下惬意得很呀！”
“您不乐意读那些书，就好像我爱读似的。殿下现在不是小孩子，也不须陪着，何苦让我也受罪？”
“万景衡呢？死哪去了，连来都不来了。”
“忙着要娶要嫁的，出不来了。”
荣王沉思须臾，“有人跟万府提亲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好像没有，一般最后落选的姑娘富贵大家都不敢要，尤其万笑妍都说是曾被选定，更没人敢求亲了。”说完徐莱连连咂嘴，不停摇头叹气。
“那就好。”萧楚暗松一口气，他端起茶碗轻呷一口。
徐莱暗暗翻个白眼，“不过有件事，你想不想听，关于她的。”
荣王一愣，“有事便说。”
“她又摔了！”
“从马上？”
“平地。”
“啊？”荣王萧楚的腔调细高起来，一副惊恐之色。
“李太白醉捞明月，万笑妍扑风捉雨，然后，啪，摔了。没事，摔得不重。易先生去看过了，几日便无大碍。”
荣王狠狠用茶盖刮着茶水，半响才放下茶，说了句：“我该见见她。”
“信国公一直在京，没机会，殿下忘了你挨的那一脚了？”
“办法总会有的，会有的。”
果然几日后趁着进宫请安的时候，荣王见到了华雯。
“帮我做件事。”
华雯一皱眉，“何事？”
“过几日祖母又要去豫芳园了，你也定会随着去。把万笑妍带着，以陪侍你的名义去。”
“这不好办。”
“有什么不好办的，宗亲贵妇去那么多人，把她加里面就好了。”
“祖母不喜欢万家的人。”
“不要请示太后，去找沈贵妃。”荣王说道。这沈贵妃便是六皇子的生母，如今宫中她的品级最高。“这点小事，沈贵妃便可做主。反正她管着宫中的事。”
“为什么我总要帮你？”
荣王惊异地看着妹妹，华雯接着说道：“如要我帮你，你也要帮我。”
荣王一愣，“你要我帮你什么？”
“帮我取消婚约。”
荣王苦笑一下，“你做梦呢吧！父皇金口玉言定下的，如何能取消了。”
“反正得想办法，我死也不嫁那个人。”
“是你死了都得嫁那个人。唉！你认命吧。我不也是一样。”
华雯眸中戚戚，“如何一样，你是皇子，父皇让你娶的，你若不喜欢放一边便罢了，你自己再寻喜欢的抬入府，谁能管得了你。
可我呢，下嫁后只能和那驸马，那个让自己讨厌的人在一起，就如同……如同天天逼你吃你讨厌的菜，还一日三餐都要吃。我会疯的，天天对着这样的人，还要和他生儿育女，生的孩子还像他，老天爷呀，我不能活的。反正你不帮我，我也不管你的事。”
荣王略低了低头，沉思片刻才说道：“我也明白你的苦楚，可是这事真是太难，太难。”
“你只先答应我，待有时机时你出手便是。”
荣王点点头，他知他不点头华雯定会没完没了，索性先敷衍过去。
华雯微微一笑，“你放心，先办你的事。”荣王看着妹妹这般一股心酸上涌心间，他也可怜妹妹，也知妹妹的心事，可也知道要取消婚约谈何容易。
找个贵族千金做陪侍游幸豫芳园实在是简单的事，且绕过皇帝、太后，沈贵妃根本不知二皇子告发之事，华雯顺利完成三哥所托。
景衡亲至护送妹妹到豫芳园，至门口分别时还不忘嘱咐她：“姑奶奶，说话之前经过脑子再说。这不是府里，爹爹也救不了你。我知道有时也不怨你，可这世上不能说理的地方多了去了，她们骂你打你，你也得忍着，你就不能用他们的方式收拾他们，谁教人家是皇家呢！你可记住了。听见了吗？”
笑妍颔首低眉，景衡见她这般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看着你平时挺通透，这些日子却越发痴痴傻傻。”
“你才傻呢？”
“总之，可别闯出祸来，你挨人家杀了剐了不算，我们全府都得跟着倒霉！”
笑妍道：“你放心，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吃亏了我也忍着，少说话，甚至不说话我都能做到。我进去了，让爹爹放心，我还没傻到底！”
笑妍挤出一丝浅笑，转身随内监进了园子，景衡见过无数次妹妹的背影，这次却看着几分凄凉，偌大的园子，其身旁面冷身硬的宫人衬托下更加让人觉得妹妹的弱小可怜。
即将入盛夏五月，天气越发炎热，皇帝萧远卿也移驾豫芳园，开始在这里处理政事。荣王作为“储君”与一班大臣随驾前往。
荣王楚深知现在万笑妍不是候选淑女，见面容易，只要见到华雯就能见着她。可他一贯耐得住性子，太过心急反而怕误了事，头几日并未去找妹妹。华雯那样聪明定会带着万笑妍来见他，这样更不容易被人察觉。
第一百二十五章 替国远嫁
果然几日后，华雯来拜访三哥，身后也真有那个她。
闲聊几句，华雯开始指挥大家，“笑妍，你先到茶室中泡茶，一会我们一起焚香品茗，对了，徐大人，有副画你帮我去三哥书房寻寻，许是被他借来了，却忘记还我了。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找。”华雯将大家都支走，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自然不敢废话一一照办。
茶室中，笑妍取了水置汤瓶于火炉上，煮水候汤。忽室门轻启，有人旋身入室，笑妍抬头一看，原是他。从那日三公主府中分离，已是好几个月过去了。
他温和微笑着，徐缓走来。笑妍木然垂目，不知如何是好，正巧汤瓶声响报音，笑妍从火炉将它取下，提瓶注水于茶壶中。荣王在笑妍对面的椅上坐下，“你用这样的沸水泡茶？”
“我……我一时心急忘了，忘了。重新泡就好了，我去拿茶。那个……茶在哪？”
“在后面。”荣王指指笑妍身后。笑妍莞尔一笑起身去翻找，
“我帮你找。”
笑妍与荣王楚站在茶架前，“要喝哪个？”笑妍问道。未闻回音，笑妍侧过脸看向荣王，荣王正盯着她在看，只见他伸出手想拥笑妍入怀，荣王倾身向前，突感有物顶在他腰腹部，荣王低头一看，原是万笑妍拿着团扇隔在身前。“今日不同以前了，你是要大婚的人，放尊重些。”
荣王伸手轻轻一弹，那扇子飞出笑妍手中，“你……”笑妍眼随那扇子错愕着惊道。
荣王紧紧将其揽入怀中，笑妍心中大慌，使劲在荣王怀中挣扎，怎耐无济于事，荣王只是微笑着抱她更紧。
“你当我还是十岁？你能挣脱不成？你且等等，半年后我接你入府。”
笑妍一愣，停止挣扎。
“入府？给你做妾？你做梦！”
荣王吃惊看着她，“怎么，你不想在一起吗？”
“在一起就是给你做妾？不去！”
荣王松开她，一脸不悦，“妾怎么了？你是妾室生的，我也是妾室生的，你爹是嫡出的国公不依然得给我母妃行礼。以后全天下那些个嫡出的不都得在我管领之下吗？哼！”
“妾就是妾，我能与别人做正头夫妻何苦给你做妾。人就一辈子，我还想着大红嫁衣，能结发，能拜天地呢！而且我不想与妹妹共侍一夫……行了吧？”
“不行，本王说了才算。再说满京城谁敢娶你！”
笑妍激动起来，脸颊绯红，“你……太过分了……”笑妍重重地一甩衣袖夺门便走。
厅内华雯与徐莱见气冲冲的笑妍跑出来被惊得一愣，不明真相的华雯直接转身追了出去。
徐莱蹑手蹑脚开了茶室的门，只见荣王背对着门，一手撑在茶架上去，“气死我了，我觉得她和那些只知涂脂抹粉的女人不同，脑中有些斤两，原来却也是个糊涂蛋。”
荣王回过身来，带着怒气道：“我倒想给她做荣王妃呢！我用了多少心，费了多少事，可是天不遂我愿呀！还想嫁别人去，我倒看看谁敢娶她，本王弄死他。”
徐莱用着极度温和的语调劝道：“王爷也说了她糊涂，你又何苦跟个糊涂的人置气。就像你说的，别说她，就是信国公也决定不了她的将来，还是殿下说了算。”
“哼！几个月不见，没说几句就惹我生气，她还以为她八岁呢！”荣王忍不住继续抱怨，徐莱只好可好听的说劝慰着他。
晚间，正逢十五月亮大，太阳下去了，天也凉快了，皇帝萧远卿跑来陪老太后取乐。在太后的院子里，备下香茶酥果，悬挂彩灯无数，宛如白日，皇子公主在园中的皆赶来陪侍。
荣王眼见万笑妍陪侍在华雯身后，恶狠狠瞪了她几眼，万笑妍躲着他，不去看他。说笑间萧远卿突然发现华雯身后的万笑妍，惊讶于她居然也在，后来静心一想，必是萧楚搞的鬼。心中想着：“好小子，敢在你爹眼前搞事，看我不吓吓你。”
“母亲，今日有件好事要告诉您老人家。”
太后满脸慈和，笑着说：“好事？快说与我听。”
萧远卿笑着答道：“二妹妹前几日派使臣入京，说她的独子到了须婚配的年龄，想在大周寻一个良人嫁入东宁国。”
“你说王子杰？是呀！他和楚儿同龄，早该大婚了。”
“东宁国王子大婚年龄比我朝的要晚，妹妹说让我选合适人选，下月令阿格里杰亲自来京迎娶。”
太后看看下面的孙子孙女，“杰要来了吗？这倒是好事，可惜她母亲不能同来。可如今没出嫁没婚约的公主就只剩小六了。她才十五，小了点，再说我舍不得她去那么远。”
众人一齐看着六公主，六公主连忙说道：“我可不去什么东宁国，不去。”
萧远卿摆摆手，笑着说道：“不会让你去的。这次我不想嫁公主过去，想在宗亲或者重臣家中选一佳人。就好比……”萧远卿指着华雯身后的万笑妍说道：“你是万家的女孩吧？你可有婚约？”
此话一出，吓坏了荣王，他又怕众人发现只好略略垂首蹙眉，装作若无其事。
万笑妍屈膝道：“回皇上，民女未有婚约。”
“那你愿意替国远嫁东宁国吗？”
万笑妍都未多想，开口便说，“如国需我远赴，民女愿往。”
萧远卿始料未及，着实吃惊不小，他本以为万笑妍会百般婉拒。华雯见势不妙，解围道：“父皇糊涂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这事得找信国公商量。再说我和万笑妍相好，我可舍不得她，去了那一辈子都见不着了。呵呵。”华雯回头狠狠瞪了笑妍一眼。
恰勤王也在场，对着老母亲说道：“母亲，既然杰要来，不如等他来了，再议。至少他也得看好，毕竟他是我们的亲外甥，您的亲外孙呀！”
“这样吧，现在开始寻合适人选，等他来了，我们再商议，也好问问他的意思。”太后展眉笑道。
华雯巧妙将话题转到别处，大家也就不再谈论此事。
待大家都散了，华雯回去的路上还不停地埋怨万笑妍她胡乱说话，不考虑后果。万笑妍也不言语只是默默跟在其后面。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无是处
这时从后面窜上来两个人影，走至她们前面，原来是荣王和徐莱。
荣王气急败坏，面色发青，指着万笑妍喊道：“京城没人敢娶你，你就往外国跑。”
万笑妍连忙藏到公主身后，声怕他会动手。
徐莱见状劝说道：“让人看着就不好了，走吧，王爷。”徐莱左顾右看，拽拽荣王的衣袖，半推着将其带远了。
“三哥最近脾气渐长，唉！你也是的，嘴真欠，打你也是活该。明知他的心意，你还这般。你就不能搪塞过去。”华雯道。
万笑妍还是不言语，哀伤地低着头。心中想着：“最近不是挨打就是差点挨打，倒了大霉了。”
荣王回至住处余怒未消，用手拍案怒声道：“蠢不可耐，她的一句话惹出的多少事来。这是跟我斗气吗？还是真要去往东宁国？气死我了，气死了，啊——”
徐莱接话道：“皇上那么问，许是被吓到了，只能迎着答下来，再说这事又没定。都说等那个什么王子来的，他来了再议。”
“我是气她顺嘴胡说，大不了不言语便罢了，自然有人替她掩饰过去，她想当王昭君呀！要出塞呀！气死我了。”
“王爷，您没发觉万笑妍最近很不对劲吗？”荣王听完略略垂首蹙眉，徐莱接着说道：“和殿下在公主府分开后，又是坠马，又是摔在雨中，说话也是颠三倒四，我觉得她是情绪不稳，过度思虑，引起了反常，殿下不如问问易先生，他这几次一直为小姐诊治，定知道实情。”
荣王眸光转动，“嗯，去叫他来。”
“已在外面候着了。”徐莱机灵一笑。
荣王一歪头半眯着眼看着他，“你们……”
徐莱仍浅笑着：“我去叫他进来。”
易先生进门行了礼，仿佛知道叫他来的因由。荣王看看身边的张兴，再看看徐莱、易先生。“廊下三君子！啧啧。”
三人皆吃惊地看向荣王，须臾又垂首低眉，徐莱挤出笑说道：“殿下都知道了？”
“呵呵，知道了。有人告诉我了，其实你们干的事我早就知道，不过这个名号倒是木姑娘告诉我的。
“我们也是一心为了王爷，外面的事有卢士峰为您下黑手，这里面不也得不用你言语我们就替您把有些事办了。我们是非常有原则的，万景衡和木戒慈，我们都不要他们。”
“人家懒得与你们为伍才是。哼！”荣王萧楚轻嗤一声。
“王爷，咱们能先说正事吗？”
“对了，王爷我想说些万家二小姐的事。”易先生开门见山，荣王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拙荆曾为忠信公府中的人，与我一同前去府中时自然会打听到一些内情，有些事恐怕是世子也不愿提及的。
小姐第一次坠马不是骑行中，是先心痛如绞，晕至马背再摔下马身的。前几日摔伤是因前一日她的生母被搬移出府，而其原因却是二小姐被生母掌掴，信国公才把小夫人撵出了府。
总之二小姐她是心境不稳，又不是能控制好自己的人，难免事如突然，一时崩溃言语就会不考虑后果。”
“我知道她一向心直口快，没想到年纪大了，也依旧这般。”荣王紧锁眉心，脸带愁容。
易先生倒是神情轻松，“今日的事，王爷也不用太过担心，皇上只是问问，也不是做出了决定。
二小姐是手掌兵权的将领之女，一般来说是不会被送往和亲的，而且太后……也不喜欢万家人，那个杰王子可是她的亲外孙。
再则，皇上也知道信国公的性子，信国公不会同意他女儿去和亲的，何苦呢，天下女孩子这么多，非惹出麻烦事做什么呢！
皇上这么做无非就是看出殿下把二小姐弄进园子来，想警告你一下。别在你爹的地盘搞事情。”
荣王紧抿着嘴，须臾后道：“以后我会多多注意，最近大意了，忘了与父皇的君臣关系。”随后一丝苦笑。
“草民还有些话要说。也许不该说，但是我还是要说。”易先生缓缓说道。
“这话说得好易先生呀。”徐莱说道。
“也好，去茶室吧，坐下说。”荣王起身说道。
茶室中，熏香淡淡，茶香浓郁，几人围坐于桌，“那日殿下和万小姐在这茶室争吵的原因，我们也是知道的。呵呵。”
“哪里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廊下三君子一人知，便都知了。”荣王翻楞下眼睛。
“但是我们是有原则的，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徐莱又重申一遍。
“王爷，真想和二小姐在一起就不要太逼她，她毕竟是武将之女，世家大族出身，您非把话说得太明白，她就不好接受了。
我比你们都大这十多岁，谁不曾青春年少，我也曾风花雪月过，也有过几个难忘红颜，如今回头一想，错过总归可惜，可错过都是自己不珍惜，如花些心思还是能走到一起的，那时的我就如现在的你们，凡事太较真儿，如果有些个事，你迂回点，就为了最后能在一起，哪怕用些个手段也是可以的。前提是您爱她，她爱您。
殿下如真还不想放弃，就对她好点，女人哄好了，什么都好解决。让她为你痴狂，让她欲罢不能，到最后她定会都依了你。女人为爱痴了迷，就爱犯糊涂。”
徐莱插嘴道：“太坏了吧！坏老头。”
“这叫坏？你个糊涂蛋，你倒是不坏呢！你会后悔的，听见没？
你若想要三小姐落选，使了手段便好了，百八十种手段可以用，不行你还可以求王爷帮你。你可好，还要跟她去说，然后放弃了。
你看着吧，你问王爷喜欢她吗？若有个孩子还好，如若不称王爷的心，恐怕就要孤守王府一辈子了。为何当时不让她落选，和你好好过日子去不好吗！你再找个合你心的谈何容易？你会后悔的。会的。”
徐莱拿起素白的茶杯，低头啜饮，眼里隐藏起不甘。
易先生轻捋胡须，“我眼看着你们几个，真是好费劲，对付女人真是一无是处……啥也不是。急死我了，唉！白瞎你们的相貌、才学了，对付女人都不如那荒野村夫。想当初皇上还是长宁世子，何等风流潇洒，眉目含情，那等招蜂引蝶，哎呀！还有信国公，让女人如痴如迷，孤傲清冷。再看看你们不及你们父辈半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馊主意
“这茶喝不了，被损的都活不成了。”徐莱唉声叹气道。
“我父皇年少时还那般？嗯？”萧楚似乎不太相信，满脸狐疑之色。
“当时两位都是世子，是全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适婚王侯，信国公胜在面容清秀，冷峻刚毅。皇上呢，能言会道，气宇不凡，女人见了他一眼，便被他勾了魂魄去。”
“行了吧，当时易先生多大，记着这样清楚。”徐莱不相信地问道。
“我也十岁了，当然记得。我父亲当时是太医院的太医，最好跟达官显贵相识相知了，这些事自然知道的。
皇上被封为皇太孙后就收敛了，搬进了东宫，很快就成了婚。然后就剩信国公了，更显眼了。
还有你的父亲，宰相的大公子，当时与你母亲的事也被传为佳话。俩人自小青梅足马，你父亲婚后居然不曾纳妾，这在世家大族里很是少见！”
“我现在的父亲是我二叔。唉！”
“看来我们几个都不及我们的父辈呀！”荣王轻皱眉头。“可……怎么对她好呢？嗯？”
“殿下，这个嘛，您还是别问我们了，一个快四十才勉强娶到老婆，而我长成这样，还孤单一人，真不想误人子弟。”徐莱坏笑着。
荣王托腮短叹道：“也是。”
五月，天虽热但却是一年中豫芳园景致最好的时节，窗外莺鸟啼鸣不止，声声悦耳动听，珍花异草绽放争艳，幽幽香气四溢，徐莱在可由外臣游逛的区域闲走信步半响，满兴而归。
荣王现在的居所曾是太子弘在豫芳园的住所，如今当然归他所居，此处名为毓澜堂，掩于巨树的翠枝玉柳之间，即便是夏日也毫无燥热之感。廊下几个当值小太监许是因天长神倦，强睁着眼垂首侍立，屋内荣王倒是精神十足，坐于书案之后端详着什么。徐莱好奇蹑手蹑脚来至其身边，原是豫芳园的详图。
“殿下，怕走丢了？还要好好看地图？”
“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走丢了多丢人，需好好看看。”
徐莱眼睛一转，嘴一撇，“殿下七老八十了不成？还年纪大了？能编个好的由头吗？”
“我为何要告知你？你管得着吗？”荣王不抬眼说道。
“不说我也知道，我帮您分析分析。”徐莱手指在图上，说道：“这里是仁和殿，皇上做朝听政的地方，大臣可以来来往往，女眷肯定不让进。这呢，皇上和娘娘们住的地方，你去不了，可是这……好，太后的居所，宗亲近臣都要去给太后请安的，公主、娘娘也要去的，虽然众目睽睽之下但是也是能见到的，殿下说是不是？”
荣王抬眼凝视他，“这不废话吗？用你说嘛！不得找个人少还能遇见的地方吗？”
“那就这地方—百芳坞，它对面是柳堤，夹道是通往太后住所的，这道只有随驾住在园中的宗亲近眷去见太后时才走。娘娘们住在东边，不许走这边，可万笑妍是陪侍，她可以。这道只有您、您兄弟和殿下几位叔叔才走。那才几个人呀，只要万笑妍躲在百芳坞的花墙间，您趁人不备跳进去，就可以私会了。”徐莱说得头头是道，得意得很，不忘脸带贱笑。
“私会？你真是不怕我被我二哥抓住，给我安个好罪名呀！”
“殿下可趁二殿下不在园中时行动，最近只有勤王老殿下和您常住。勤王的性格，若是看见了也当看不见，好把握好机会。嗯！”
荣王端起案上的茶杯，轻哼一声，“全是馊主意，这是坑我呢！”
“那我不管了。”徐莱摆摆手道，“许师傅也来园子了，我去看看他，他肯定想我了。”说完他坏坏一笑退出了屋子。此时正巧有一内监来报五公主送来一幅未完之画，求荣王没事时帮着上色。“放厢房去，蔓华回来告诉他去画。”荣王对这种费时费力的事一向能推就推。
二日之后的午后，五公主来翠澜堂查看画作进展如何。一推厢房的房门，果真只有徐莱在，“我三哥呢？”徐莱躬身给公主施礼，“殿下今日起得早，参加了朝议，刚才小睡了一阵，想必现在是在醒神。”
“哦。”果不出五公主所料，这种事他一定推给徐莱来做。“你画你的吧，我看看画得如何了？着急要呢！”
徐莱低下头慢慢画着，一旁的五公主端详着画完的部分，不知不觉间眼睛移到徐莱的身上。五公主回忆着儿时玩闹时使劲捏徐莱的脸，他不敢反抗又强忍痛疼的可怜样子，不由得轻声笑了一声。徐莱听见动静，略略抬头，
“你画你的，刚想起个好笑的笑话，呵呵。”
徐莱挤出一丝笑意，继续埋头去画。平时见到的徐莱，都是低头垂目立于荣王身后，不敢夺了荣王的风头，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
今日他低头作画，稍蹙眉心，一脸认真，满身儒雅之气，细看他的五官，五公主才发现徐莱比自己的三哥长得更精致，他的睫毛很长，作画时不觉间微微颤动一下，居然惊了五公主的心，她深呼吸一下，稳稳神，又不自主看他到发了呆。
徐莱不经意间的抬头才发现发呆的五公主，俩人四目相对，都愣了神，须臾后才醒过神来，都忙收回目光。徐莱发觉了公主眼神的异样，强装镇静，又继续低头作画，片刻后实在不能平复心情，遂说道：“公主，微臣要去回复荣王殿下一件事宜，臣先告退。”说完徐莱夺门而逃，独留脸颊绯红的公主一人。
“殿下，我……想家了，想回京一段时间。”
荣王刚睡醒，迷迷糊糊间听见徐莱的话，“啊？你想家了？能找个别的理由吗？我会信吗？”
“回去相亲！”
荣王扬扬手说道：“走吧，走吧，竟编如此低劣的理由。你就说你要回去胡闹几日我能拦你不成？对了，有几件御赐的东西，帮我带回去交给于夫人，还有……叫人传话给她，若有不舒服及时来告诉我。”
“是。”徐莱应了令，便火急火燎的逃回京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以退为进
午后小睡睡得不舒服，荣王醒后只觉脑袋发沉，比睡前更觉困倦。书房呆了一阵又褪了外衣回到卧房躺下。
在床上翻滚时，却见张兴蹑手蹑脚轻轻挪至床边，
“有事？”
“五公主遣人帮着画那画。”
“这种事还用回我，你管什么的？”
“来人是—万小姐。”
荣王翻身坐起，“不早说，你呀。”
张兴垂目不语，
“人呢？”
“我叫人领到厢房去了。”
“帮我穿衣服。”
待荣王赶到厢房画室中，那万笑妍因不知从何下手，呆立案旁。见荣王来了，万笑妍规规矩矩行了礼，等候吩咐。
“蔓华呢？”荣王随口说道。
“王爷，徐大人回京了。”
“对，对。忘了，忘了。那个，找人调料，呵呵。”荣王面露尴尬，又走到书案边瞧瞧画进行到哪里了。
“一直都是蔓华在画，颜料也是他找人调，我……”
“想也知道，王爷一向很……”万笑妍淡淡说了半句。
“我们一起画吧，其实也不急，能画多少算多少，反正蔓华回来他会都完成的。”
“公主叫我来画，我只能领令，尽心便是，其实我不善亭台楼阁。”万笑妍面无表情说道。
“我们一人一边，慢慢画吧。”荣王淡淡含笑道。
幸好书案足够大，俩人在案的两头画将开来。室内静悄悄，无人言语，俩人画着，张兴一旁侍立，有个小太监在调颜料。突然荣王打了个喷嚏，万笑妍一心在画作上，被吓了一跳，“没事吧？殿下。”她随口问了一句。
“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荣王欣慰地说道。
“毕竟大婚时，新郎官留着鼻涕……不好看。”万笑妍怪腔怪调地说道。
“你……”荣王马上怒上心头，又想起易先生的话，活活憋回怒气，他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情绪，慢慢说道：“不会的。”
“那就好。”万笑妍依然不示弱。
俩人又开始默不作声继续画画，须臾过后荣王便开始偷懒，手握着笔却偷偷看着万笑妍。万笑妍只顾着低头画着，若身旁无物，只看她轻咬嘴唇，稍蹙眉头，一笔一画小心翼翼，眼中满是认真。许久后笑妍放松手腕时，才发现荣王早已停笔只是看着她，萧楚一脸示好的笑意，“累了吧？休息下，张兴，上茶，再去拿些点心小食。”荣王吩咐道。
“我不吃间食。”
“怕胖？你都快瘦没了！”
“不是！”
“你不吃我吃，你看着好了。”
片刻后张兴带人端来了茶水和几盘点心小食。
万笑妍只接过了茶，萧楚又递过来一小碟，“润喉梅，我知道你爱吃。”
“我不爱吃。”
“你不爱吃？在军中时我看见你身旁总备着。这有小银匙，我知道你爱干净，不爱用手取食。这是我用的，别人不曾用过，你放心。”
“我不喜吃过甜的东西。”
“哦……，那就是看见这梅子就想起我了，所以……”
“胡说八道。”万笑妍矢口否认道。“静姝表姐倒是喜欢甜的。”
“谁是静姝？我……不认识。”荣王故意问道。
万笑妍嘴角微微上扬，眸中带着挑衅笑着说道：“荣王妃殿下—叶静姝，知道了吧？”
萧楚拿起那小匙取了一颗梅子，缓缓放入口中，“不知道，我心中的荣王妃她叫万-笑-妍。”萧楚说的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万笑妍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本想惹他生气而已，顿时双目微澜，她立即转过脸去，
“你哭了？”
“没有。”笑妍故意脚使劲踢在书案的腿上，“啊，脚麻了。”她便想出这样一个拙计掩饰控制不住的泪水。
萧楚放下手中的小碟，给张兴使眼色，张兴和小太监会意退出房去。
萧楚缓缓靠近万笑妍，一脸愁苦地说道：“我真是尽力了。可天不遂我愿，你哥哥是知道的。我都去贿赂钦天监那帮人了，本来给我定的王妃是叶静宜，我让他们说我和她八字不合。我又去求父皇让你为我正妃，父皇也同意了，所以太后才召你见面。
可谁知我二哥害我，结果也不知怎么的又把静姝……，唉！我比你还……难受。”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反正你要娶我表姐了，还……还要娶我亲妹妹。”笑妍啜泣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我抗旨，让我父皇把我砍了，就谁也娶不成了。嗯？”
笑妍止住哭泣，微瞠双目，“你也说胡话！”
“唉！那日是我错了，不该逼你入府为妾，做不了夫妻，还可以继续做亲戚吗？我还是你的表哥呢！”荣王故意这样说，心里盘算着“你不愿进府，就只能当亲戚了，看你怎么办？”
万笑妍哽咽驳道：“谁要你当表哥，我有三十多个表哥了。”
萧楚心中暗笑，：“是呀，太子弘才配当你的表哥，我哪里配呢！我又不是嫡出。”
万笑妍接道：“你娘是陶惠妃，她不姓万，和嫡出庶出什么关系。好没道理。”
“我朝太祖是我们共同的老祖，你是太宗后裔，我是厉太子后裔，还是表亲呀！”
“我祖母才是太宗后裔，我姓万，我又不姓萧。”
“你若是姓萧就省事了。”萧楚压低声音，“皇位哪里还来轮到我家，你爹爹便是当今圣上了，那我来尚你这位公主好了。”
“又是胡话，我们都姓萧，你还能娶我吗？同姓同族呀！”
“所以说我们现在这样最好呀！做不成夫妻了，至少还是八辈子外的表亲。万一你哪天想通了还可以嫁给我。”
“你做梦吧！打死也不给你做妾。”万笑妍突然反应过来：“你好无耻，一直在这绕，这回不逼我了，以退为进了。好，以后我就叫你楚表哥。”
眼看成功最后功亏一篑，萧楚以手掩目，“算了，算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华雯那里去吧。嗯……先和我去拿样东西带回去。”
萧楚带着万笑妍出了画室，直奔书房，原来这里堆满了画轴，都是从荣王在豫芳园原来的住所挪过来的。荣王非要自己过目完再分别堆放，可他因事多一再拖拉延后，太监们无法不顾他的令私自整理，只好先丢在一处，室内显得杂乱无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仰首赏梅图
“一副水墨山水图，妹妹跟我要的，说是要临摹，应该在这堆里面，需慢慢找一找。张兴你们先找这幅出来，别的……等我有空看了再决定怎样存放。”荣王游目四周说道。
张兴自入宫便陪伴荣王左右，深知这是荣王又要开始演戏了，那画即使他忘了放哪了，内监们都是吃干饭的？于是背对着笑妍，对着小太监们一顿乱指挥，不断使眼色使其会意。
“哪来的这么多的画呀？都是你画的？”万笑妍好奇问道。
“大部分是，十好几年的时间便存了这么多。”
“还有十多年前的？那张小猫戏蝶图还有吗？在我家画的那张，那猫的毛还是我的画的呢！”万笑妍来了兴趣。
“应该还在吧！张兴，最早的那些画在哪里？”
张兴答道：“小猫戏蝶图吗？这个好找，在那边。”张兴本来都知不同年份的画具体的位置，直接走去拿了过来。
荣王轻轻展开那画，那只小黄猫跃然纸上，笑妍站在身旁，刚刚还眉头轻蹙，见了那记忆中的小黄猫顿时眉开眼笑，“我记得这猫毛还是我画的。”
萧楚淡淡一笑：“哪里，是猫尾巴上的那几根是你画的。可怜的小黄猫差点额上被人画个王字。”
“你下辈子不是要当猫吗？”
“自从看你的猫在你手中的遭遇，我再没那种想法了。”
“我没虐待过它呀！”
“我没说你虐待它，只是……呵呵，反正我想不当猫了，还是做人吧！”
张兴此时又拿过来几幅画，“王爷，这还有几幅是您幼时画的，要不要和小姐一起看看。”
“要，要！”不及萧楚张口，万笑妍抢着答道。
万笑妍接过那些画，置于书案上，一一打开，逐个端详一番。看罢指着其中一副墨梅图说道：“这像是桃缘斋前那几棵老梅树。”
荣王挑眉一笑：“这还真是那几棵树，回宫后我凭着记忆画的。”
笑妍突凝眉不展，指着画上一处，“这是什么东西。”
荣王连忙探身细瞧，看完哈哈大笑不止，“这是你。为何你亲哥哥一眼便能辨出，你自己倒是不认识自己了。”
“我何曾这样坐在梅树之下，我也不穿大红衣裳。”笑妍细细分辨原来那是一个仰面着红装的小女孩。
“你却这样坐在桃树下赏花呀，我觉得你穿红色衣裙好看，便画成这样了。”
“你们可以看见我坐在桃树下的样子，我自己如何能看见自己的样子，所以一时没辨出。还有我们家人一般都不穿大红衣裳，避父亲的名讳。”
“你父亲，万……鸿祎？怪不得。这也需要避讳吗？”
“能不穿就不穿呗。其实也没那么严格。你倒是常穿红衣。”
“幼时而已，现在如何还能穿那样鲜红的袍子。因我娘怕我忘了我外祖家的血仇，常给备红色衣裳。”
“哦。”
张兴此时插一嘴说道：“我们王爷可是画小姐画了十年了，都是这样的仰面赏梅图。小姐看看这张新画的吧。”
笑妍眸含羞涩，淡淡看了萧楚一眼，接过张兴递过来的画作。
“构图、笔法都是幼时不能比的，当然越画越好。不过……画的我还是幼时模样，唉……哪里有模样，连脸都看不清。”
“就是让外人猜不出是你，难道毁你清誉好？再说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让别人知道。”
笑妍一时语塞，凝视那画半响后才语音轻软道：“这幅画送于我吧！恐怕也是你能画的最后一副了。”
荣王见笑妍眼波柔和如春水，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很少见到她这样，便也微微蹙眉，怜惜佳人样低语道：“你要这幅画？”
“是！”
荣王突然嘴角上扬，顽皮一笑：“不给。”
画风突变，搞得万笑妍一愣，顿时直了眼。
“哼，我的画从不送人。若你说你喜欢，我倒也可送你。可你说什么最后一副，好像断情之物似的，断断不能给你。什么叫最后一副，我想画便画。”
笑妍觉得被戏弄，怒气渐起，不觉间瞪圆了眼。
“这样凶巴巴的样子才是你。哈哈。”
“别人都是越大越发成熟稳重，你可好，越大越没个正经。小时候倒是斯斯文文，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人生在世就如一出大戏，你我不过也是出场人物，哪个是真的？其实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我要回去了，公主等着我呢！”笑妍收回目光，敛起神色，懒懒地说道。
“好吧，天色已晚，我让他们送你回去。张兴，把水墨山水图交与小姐。”荣王依然笑意盈盈。
笑妍捧画回至公主住处，公主早已卸妆。公主示意宫娥接过画收了。“快画完了吧？你们三个一起画会快些。”
“哪有有三个人，徐大人回京了。荣王殿下实在是……，哎！画一阵歇三阵子，一下午还没蔓华一人画得快。”
公主华雯淡淡一笑，“你歇息去吧。”
笑妍含笑行礼退出殿外。
华雯喃喃自语道：“蔓华？怎么回京了？对了，那个畜生该进笼了。”
华雯叫一个内监至身边：“告诉外边的人看紧点，这几日便可动作，务必动静弄得大声些。”
那内监表情冷峻眼神中透露着果决狠辣。
“公主放心，一切奴才自会妥善安排好。”
华雯摆摆手令其退下。宫女灵溪见屋内只剩公主与她，不禁与公主耳语起来：“公主现在要动手？时机到了？要不要？”
“我等不了了，夜长梦多，恐生变故。再说那畜生自作孽不可活，赖不得我。”
灵溪一抿嘴不敢再言，她知连皇帝都说可惜华雯不是男儿身，公主的狠辣不亚于其父。她若是皇子，荣王也不见得储君位会这样轻易而得。
徐莱回京已两日，去了王府办完荣王交代之事。今日终于得了空便来忠信公府找景衡。
“你见到过我妹妹吗？她可好？”
“见过，万笑妍真是……一言难尽，气得殿下要扇她。”
“啊？”万景衡瞪圆了眼。
“你妹妹要去东宁国和亲！我是殿下我也要动手。她明知殿下的心意，还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当儿戏，难怪殿下那样生气。”
景衡脸一沉，“该给她趁早寻个婆家，免得她作出祸来。”
徐莱一声冷笑，“说得容易，你妹子倒想嫁呢，那个人能轻易放过她吗？这事你管不了，少插手，让他们闹去，翻不了天。”
第一百三十章 械斗夺姬
景衡短叹道：“我这辈子肯定不生女儿，唉……，烦得慌！”
徐莱撇嘴道：“好像你能决定是的！”
景衡剑眉一挑，“你怎么跑回来了？不好好在殿下身边伺候着。”
徐莱立马愁云上眉心，“兄弟我遇到麻烦事了，大麻烦。”
景衡翻眼看向他，“怎么了？你还有烦心事？整天没心没肺的，你不是快活得很嘛！”
徐莱凑近景衡，“我几日前在豫芳园作画时，五公主来了，她……她，”徐莱开始结巴，景衡倒是来了兴趣，“怎样？嗯嗯？”
徐莱的脸色略略发白，“她那样看我，吓死我了。她可是有婚约的公主呀。”
景衡轻笑一下，“看你还不行吗？你还少被别人看了，还没习惯？”
徐莱坐直身子，一脸的严肃，“从小我就怕她，她简直一母夜叉，下手狠毒，总欺负我，童年时做噩梦都能见到她，好容易摆脱了她，我想着她有婚约了，该放过我了吧，可那眼神，老天爷，我觉得她一辈子都会缠着我。吓得我就跑回京了，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她是公主，皇上不能把自己女儿怎么样，可我就完了，脑袋都保不住。你说吓不吓人。”
景衡咧着嘴，满是同情：“哎呀，一副好皮囊却给你惹这么多麻烦。殿下知道吗？”
“我怎么跟他开口，哦，我跟他说‘王爷你妹子纠缠我。’他能怎么办，你不知道那个五公主的脾气，她三哥她都不怕的，她若是男的，储君之位必是她的，她的狠毒，唉……”徐莱连连咂嘴，“荣王哪里是她的对手。所以皇上非常喜欢她。”
景衡沉吟片刻，“你不就是想摆脱她吗？我倒是有一招。”
徐莱来了精神：“说来听听。”
“你记得以前万笑妍总想见殿下，我就告诉她，荣王好男色，他喜欢的是你，然后……”
徐莱一扬手，打断他的话，歪着头咧着嘴，“我记得你曾说过，万复平，你这么恶心吗？这话你都能说得出！”
万景衡憨憨一笑，“可最后结果非常好，她再不想见他。记着长宁那次吗，还是我劝她，她才勉强答应去见他。是兄弟才告诉你的。下作些，可效果甚好。”
徐莱听完，垂目思量半响，须臾后猛地一拍桌案，“豁出去了。”
豫芳园
荣王闲得无聊便到了勤王这里，找叔父下棋打发时间。勤王最怕静，有人陪他，他巴不得。
勤王行三，荣王也行三，俩人性格又有些相似之处，稍稍懒惰，喜闲逸，爱玩会玩。从小荣王就喜欢这个三叔，他手中总有好玩的小玩意。即使勤王成婚出宫后，回宫时见了这些侄女侄儿也必要抱一抱，玩耍一阵。
由于天气热，勤王只穿了件单衣，虽身后站着太监为其扇扇，勤王自己手里还是握着把蒲扇自己扇着。“我像不像那树下乘凉的吃瓜老农。”勤王落子时还不忘调侃自己。“我老了，反正这里没外人，顾不得了，舒服就好。只有太后、你爹、你二叔还老管我，我脸皮厚，该认错就认，但是认了我也不改，他们又能怎么样？哈哈！”
荣王轻声说道：“我也想如此，不过能管我的太多，只好忍着。跟许师傅读书时，他让我坐姿端正，再热的天也不许去衣扇扇，我都习惯了。幸好我瘦，倒是不怕热。”
“所以皇家亲贵倒不如平民百姓活得随意，老百姓倒是觉得我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呢？殊不知规矩那么多，给你就像箍个圈，让你动弹不得。若不是老爷子承了大统，我也就是个闲散宗室，那是何等快活，那些个言官再不会盯着骂我了。不过现在他们都懒得找我茬了，开始盯你们了。”
荣王苦笑一下，也颇为无奈。忽然一个小太监跑进来报道：“禀王爷，皇上召您去仁寿殿议事。”
“知道了。”勤王答应道。“这大热的天，也就你老子才能叫动我。换了别人，打死我也不出去。诶？怎么没叫你呀？”
“许是宗人府的事？再说父皇现在好多政事也不让我参与。”
老勤王眉一皱，“可惜了，棋还没下完。”
“哪日我再来，补上。”
“好！”勤王露出孩童般的笑。
荣王只好踱回毓澜堂，张兴在廊下见着荣王回来，忙掀了帘子，“王爷，你可回来了。京里出事了。”
“什么事？严重吗？”荣王担起心来。
“王爷放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麻烦点。”
荣王方展开眉头，“说来听听。”
“京城步军营的官兵巡查时发现有人为抢歌伎发生了械斗。”
荣王短叹一下，“这算什么事。”
“殿下听奴才说完呀，这冲突的两人可都是大人物。一个是王喜海王大人。”
“王喜海？是谁？”荣王端着茶一脸凝思。
“哎呦喂，王爷他您怎么能忘了。他是太后的侄孙，皇上为五公主选的驸马呀！”
荣王一怔，“我还真没记住他的全名，也懒得去记。怎么回事，他不要命了？要当驸马了还敢这样？”
“还有更麻烦的，和他冲突的居然是位皇室宗亲。朝廷虽禁止官员狎妓，但是私下里谁不知道，只要不出事朝廷也懒得管。可这次事情搞大了，满城皆知，也压不下去了，都捅到皇上那去了，皇上大发雷霆，刚才找了宗人府的人要议罪呢！”
荣王眼珠转着，“这事好麻烦，那这婚事怎么办？取消婚约吗？太后那边什么意思？怪不得父皇生气，他们有脑子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为这些事弄得满城风雨，不嫌丢人吗？活腻味了？还有这个王……喜海，他马上要是驸马了，还敢去花街柳巷，他怎么想的？”
张兴嘴一咧，“哎呦，这两人怪不得能斗起来，都是心里谁都不服的主，鼻子都要到脑顶的人，一个仗着是太后的娘家人，又要成为驸马了，连宗亲也不放眼里。
一个自以为自己姓萧，最看不惯这些个得了势的外戚，再有些个不怕事大的手下人起哄，俩人就动起手来。宗亲吃了亏哪里能忍，回去找了人带了家伙，又把王大人狠揍了一顿。
那老板见这两伙人都惹不起，真怕出了人命便报了案。步兵营把他们都抓起来了，等酒醒了，两个人都吓傻了。偏有人将此事告知了一些个清流言官，这下好了，满城皆知，俩人就算有默契，想和解也来不及了。”
荣王唉叹道：“这个王喜海就这样傻，难道就不知谨小慎微，这婚约八成要取消。”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逼婚
张兴的眼中透着精明，他压低了声音，“也不见得，殿下想想，太后难道会不维护娘家？毕竟没闹出人命。”
荣王心中虽明白，可还是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一个是亲孙女，一个娘家侄孙，祖母难道会向着王喜海？”
张兴不敢再言语，尴尬一笑。“对了，徐大人回来了，好像不太高兴，苦着脸也不理人，躲在厢房画画呢！”
“哦，”荣王随口答道着，现在他的心思都在妹妹婚事上。
五公主自然也得了信儿，强忍心中的高兴，装作若无其事，灵溪不忘在一旁小声提醒：“公主你要装得有心事些，别好像不关你的事，要难受。”
华雯颔首，“这事还得太后出手才能万无一失，祖母你一定要给你侄孙求情，这样父皇才能铁了心毁了这婚约。”华雯暗暗祈祷着。
萧远卿在仁寿殿与一群重臣宗亲讨论是否要取消婚约以及如何处理斗殴的两人。议了半响，萧远卿也是犹豫不决，华雯是他最喜爱的女儿，而这婚事却是太后做的主，一心要给娘家荣耀。他本人却喜欢样貌好的人，起初他就嫌弃王喜海容貌身材实属一般，配不上华雯，但太后坚持下才定了婚约。
如取消婚约萧远卿自然乐意，但是他现在不单是一名父亲还是一国之君，要考虑的问题太多，首先要保皇家的清誉，然后才能考虑华雯的终身幸福。
大臣们也是各抒己见，这事本就是麻烦事，哪方及背后的势力都不好得罪，尤其牵扯皇帝和自己母亲的事，谁敢多言，说错了岂不是惹祸上身。皇帝与太后的关系微妙更是群臣深知但极避讳的。
萧远卿是其祖母带大，从小不养在生母身边，可他的两个弟弟却是太后亲自抚养长大。自然弟弟们与母亲的关系比他要亲近。
而当时的萧远卿不过是长宁王世子，着实过了一阵纨绔荒唐的岁月，其母便对其心生不满，而次子更得她的心。
仁宗皇帝即位后，太后那时还是皇后，其曾劝皇帝立次子为储君，太后认为次子也就是如今的端王，无论性格还是行事风格都更适合当君王，可仁宗经过一番考虑，最终还是以长幼有序的理由坚持立长子为储君。
自此萧远卿母子便有了嫌隙，这事就如一根刺始终隔阂着母子关系。随着岁月流逝，时间冲洗，母子关系渐渐好了些多，但是这事却是埋于心底的不安因素。
晚间定省之际，果不出萧远卿所料，太后开始谈及今日之事。
“今早你舅母就进园子了，哭哭啼啼的，她说喜海是个规矩的孩子，这次不过是被一群非良之友带去饮酒，起先冲突的也非他。不过因他的身份，最后将一切都推到他身上了。”太后带着笑解释着。
“母亲，这是国事，您老人家还是不要参合。”萧远卿木着脸说道。
太后脸色一沉，“好理由，拿这个来堵我的嘴，我果然生个好儿子。”
萧远卿听了这话，苦笑着道：“这是祖训，后宫不得干政。母亲，不要让儿子难做，望母亲体谅儿子。”
“你从来都是满口的大道理，你我母子之间非要这般？
难道他们不是我的孙辈，难道我就不能为我的家人说句话。”老太后说得激动起来。
萧远卿越听越气，强压怒火不能发作。没想太后又来了一句，“若是你弟弟们，我便可和他们无拘无束说些个心里话，你呢？整天端着。”
“母亲是王家人呢？还是萧家人？难道把自己的亲孙女嫁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就好了？”
“你……，”太后没料到萧远卿来这么一句。“是，我们女人命苦，娘家里是外人，婆家也是外人。再生个你这样的好儿子，恨不得早早把我气死，你就如意了。”
萧远卿连忙跪地，板着脸说道：“这个婚是退定了。这是儿臣与大臣们商议后的结果。不能让王喜海这个人污了皇家清誉，别说他是太后的亲侄孙，就是太后的亲孙子也不行。想想当时楚儿的婚事，不也是无需再查，换人便是了。”
太后已涨红了脸，“他是被冤枉的，哀家知道内情，怎么和万家女孩一样呢？”
“母亲怎知那万家女孩不是冤枉的，世上冤死的鬼还少吗？要不这样，叫老二把他女儿嫁过去好了，这不都解决了。”
太后一愣，“这管老二什么事？他女儿是公主吗？”
“我可以特封他女儿为公主，多简单的事。”
“这是什么话？”太后情绪更加激动，一口气喘不上来顿时脸色巨变，吓得身旁的老太监连忙捶背道：“太后！”
萧远卿也知气头上说错了话，连忙起身，奔至太后座前，连声认错。
太后大口喘着气，渐渐平静下来，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
这时忽闻见外面有人说话，“我来了，我来了。来晚了，来晚了。”
原来是勤王，“皇上也在呀！陪母亲聊着呢吧！”其实勤王早到了，起初他不想进来，但听见里面情况不好，硬着头皮进来化解尴尬。
“你来的正好，陪母亲说会话。朕因吃了寒冷的东西，胃感不适，先回去了。明早再来给母亲请安。”萧远卿脸色极其难看，说话的声音已低沉的很。
“皇上不舒服，就先回寝宫吧，我陪着母亲就好了。”勤王挤出一脸的褶子，陪笑着。
萧远卿欠身给太后行了礼，才退出去。
几日后皇帝正式下诏，解除五公主与王喜海的婚约，同时令勤王尽快寻找合适的驸马人选。
徐莱在豫芳园得知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大感自己处境不妙，每天惴惴不安，又不好跟荣王开口谈论此事。
最怕的事还是来了，一日其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徐莱差点没哭出来。
其实徐侍郎大致也知勤王唤他来园子里的目的，便找至毓澜堂带着徐莱一起去见勤王。
勤王见了徐侍郎，俩人寒暄一阵，直奔主题，徐侍郎当然不敢拒绝。谁知徐莱拿出不怕死的劲头，跪倒以额触地，以“公主乃天之骄女，我本一凡夫俗子，才疏学浅，难领尚公主之命。”一口回绝。
勤王见他如此也不好纠缠，借口它事放了他父子出殿。出了勤王居所院门，徐侍郎一脚踹在徐莱身上骂道：“找死的东西，你想害死多少人。胆子大得很呀，你不会先和我商量下吗？”
“我……我，就是不想娶个祖宗回去，连累父母在儿媳面前恭恭敬敬。现在回绝总比不奉召强。”
徐侍郎无可奈何，气呼呼回了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德真公主
自然有耳报神给公主送了信，华雯做梦也没想到徐莱会拒绝，古往今来有几人敢这样。她怒气上脑，一时冲动，让万笑妍捧着几幅画作，以送画的名义就往毓澜堂来。
路上华雯还装做高高兴兴，毕竟这些事也不是人人皆知。到了毓澜堂，华雯也不与三哥照面，彻底显露怒气直接大步跨进厢房。
徐莱本以逃过一劫，心情舒畅继续画作。当门咣当一声被猛地推开，徐莱被吓得一激灵，见门前站着怒不可遏的五公主，才知大事不好。
“公主听我解释。”徐莱一脸严肃道。
华雯不语，只是喘着粗气。
“其实我，我早已心有所属。那个人便是……你三哥。”
华雯大吃一惊，一时不知所错，竟愣神了半响。
徐莱接着说道：“贵家子弟里这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毕竟他是未来储君，实在不能让别人所知，这会害死他的。”
“哦？你当我哥面说我才信。走，跟我去找他。”华雯手指着徐莱命令道。
徐莱愣住不动，华雯索性要来拉扯他，他急了躲着，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躲到角落里，
“万笑妍去把荣王殿下请来。”华雯打开房门嚷道。
万笑妍手中还捧着画轴，应道“是。”
笑妍奔向正殿，此时荣王闲着无事正让张兴于殿内垂帘焚香，袅袅香气，满殿氤氲，人入其中如入仙境。
“殿下？”笑妍怯怯地叫着。荣王寻着声音只见笑妍长裙曳地，手捧画轴，于仙气间缓缓显出身来，乌丝青发，脂肤桃腮，翠眉杏眼，宛若仙境而来，“哪来的捧画仕女呀？”
“殿下真会玩？躲在香气里如坠云雾，这是当神仙呢？”万笑妍好奇四顾，惊叹于萧楚的奇思妙想。
“神仙还少个仕女，你要不要来。”荣王萧楚嘴角一挑，满面柔意。
笑妍故意岔开话，“公主带我来给您送画。”
萧楚略略失望，轻声发令道：“张兴，接过来。”
张兴笑着接过笑妍手中的东西。
笑妍面露难色，低声说道：“王爷，公主在厢房请您过去呢。”
荣王摆摆手，叹气道：“不去。想也知道是什么事，我管不了。对了，这香是我新调制的，如何？”
“殿下不是只用一种香吗？这香比雨过天晴味浓厚多了，烟也大，我是不喜这种。”
“偶尔也要尝试下别的香，想那蓬莱仙阁也就是这番景象了。仙气飘渺，虚虚幻幻，哪日我带着你去成仙吧！就我们俩个人，怎么样？”
笑妍冷笑道：“你那群大老婆小老婆怎么办？再说到那里我们吃什么？”
“采鲜果，炼仙草，饿不死你就是了。”
“太子不做了？”
“等有了小太子，我就可以跑了，跑得无影无踪，任他们找去。哈哈。”荣王笑得诡异。
正说着忽帘子被掀开，香气四溢而出，云烟瞬间消散，荣王诧异着猛转脸去瞧，华雯手拿画轴逼着徐莱进了殿。
徐莱抱手于胸前，颇为无奈，可怜巴巴望着荣王。
“你当着他的面说，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华雯眼露凶光。
徐莱轻呼一口气，徐徐走至荣王身前，用眼神先和荣王沟通着。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有些话真是不用开口便知其意。荣王读出徐莱的意思满是救救他，荣王挑眼又以眼神回应“怎么救？”
徐莱继续挤眼转动眼珠，以眼说道“配合下，委屈下。”
荣王眼露不解，好像再说“什么？”
徐莱一把抱住萧楚，“殿下，公主都知道了。”
萧楚垂着手，身体僵直，“嗯？什么？哦……是这么回事。”
徐莱突然松开绕在荣王腰间的手，咂嘴说道“算了，我演不去下去了。要杀要剐随公主。”
“我就知是假的。没想到你如此下作。”华雯走上前来，扬起手照着徐莱的脸一巴掌。
徐莱捂着脸，愣怔地看着公主须臾，越想越气一时也恼了，似乎忘乎了一切，气急败坏也举起手要还手，终在落手一霎那恢复理智。
殿内其余三人被他们两个一系列动作镇住了，荣王抓起笑妍的手就往出走，张兴也会意跟着走出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他们要打起来了，你不管吗？”
“怎么管？帮谁呢？我亲妹妹还是比亲手足还亲的兄弟。让他们打吧。我们去厢房画画。”
人在厢房，万笑妍依然挂念着正殿内的俩人。“他们会不会动刀子？”
“还不至于疯到那地步。你放心。知道我为什么出来吗？我们都在徐莱挨了打，脸上挂不住自然想还手，也许我们出来了，他也就没顾忌了，跪着求饶也不一定。”
张兴一直透着窗子看着正殿的动静，“出来了，王爷，公主出来了。”
三人一齐来到窗前，只见华雯从正殿走出不来，脸上木然，腰身挺得直直的，奔了院门走去，笑妍连忙追了上去。
荣王来至院中，回头望望正殿方向，徐莱也走了出来，半张脸还是红的，荣王刚要开口，徐莱忙抢先说道：“解决了，殿下莫问，我去画画了。”
笑妍跟在华雯身后一路小碎步，不敢问也不敢去看她的脸。笑妍只知华雯的卧房一夜烛光未灭。
第二日起床后，公主还如往日，让人察觉不出有什么异常。可一段时间后公主竟束起发，一身道姑打扮。且面圣说道愿以唐朝公主为例出家入道。
萧远卿以为华雯是闹着玩的，起初也没在意，后见华雯坚持，便找人去劝解。怎耐公主品性刚烈，任由别人如何劝说也不改初衷。
萧远卿急了，命人快些找到合适驸马人选。华雯放出话来，如逼其出宫，出嫁之日便一头碰死在宫门口。
勤王和荣王两头相劝，父女俩一个比一个倔强。最后华雯跪在仁寿殿一日一夜求父皇成全，萧远卿仰天长叹，只得随她去吧。封其为德真公主，并在京外开建道观让其修道。
“为了个男人，你就终身不嫁了，值吗？”荣王见到妹妹关切地问道。
华雯一抹淡笑：“三哥之所以没去当和尚是因为有国要你去担责任，可我不一样，我是女儿身。
而且你也知万笑妍当不了正妃，还是可以找机会弄到你身边去，可我不行，嫁了别人就彻底没机会了。
他说了他终身不娶，但早晚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看着吧，这个仙姑的身份倒是可以保我不用出嫁。”
荣王万万没想到华雯在以退为进，着实佩服妹妹的心机与坚持。等荣王见了徐莱时忍不住问他：“终身不娶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梅红与湖绿
“我以此才换来的不当驸马。再说不娶不代表我不能有女人不能生孩子。不拜堂便罢了。”徐莱说得轻松。
荣王不解问道：“当驸马就这样可怕？”
徐莱耐心解释道：“从小就见惯了父亲只爱母亲一人，我发誓长大也只娶一人，和她白首同老，不离不弃，每天腻歪在一起，花前月下，相拥相随。
娶个公主，行个房都得打报告，还不能随时厮混一处，那还有什么意思？你妹妹不是公主我倒是考虑下。”
荣王实在没忍心告诉徐莱华雯的计策，最近眼见他多了几分笑意，让他轻松快活一段日子吧，总比看他愁眉不展要好。
徐莱看着荣王，他满面春风，心情大好，一身梅红色满花暗纹锦袍，“我们王爷是有好事呀，很少见你穿这样颜色的长袍。”
“刚才找三叔下棋，偶然听的去往东宁国和亲的人选定好了。裕王的一个女儿，也算是宗室之女，身份够了，可能还会特封公主。”
“哦……，怪不得最近殿下没事就去下棋，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呀，哪里去下棋，分明是帮着勤王殿下找合适人选，自然万笑妍就不用和亲去了。勤王看着慵懒糊涂，全宗室都没有比他精明的，他能猜不出你的心意？当然愿送你个人情。毕竟未来的君主要好生奉承不是？”
“我本来就和三叔合的来，好容易在园子里住得近，自然要多走动走动。”荣王笑意盈盈说着。
徐莱冷笑一声：“哼，好一个叔侄惺惺相惜之情。”
荣王端起身前的茶，闭目轻嗅，嘴角微微上扬，“好茶！”一副春风得意之姿。
在豫芳园住了将近一月，最近总有礼部官员往来毓澜堂，徐莱深知荣王大婚日期将近，不日可能就要回京。得了空一头扎进园子里，趁着百花还在花期，尽情游览一番。不觉间走至他想要荣王跳进与万笑妍私会的花圃前。
此处挨着太后宫室，本就是为太后而建，让她老人家一出院门便能揽尽群芳。徐莱抬眼望去满目翠翠碧障，群芳灼灼盈铺缀其间。风卷扬香清芬飘远，又有和阳暖旭于头顶，人在其中竟早已醉了几分。
徐莱摘下伸手可及的一朵小花，准备送给那个心中一股邪火的人。
今日荣王只穿着一身灰湖绿素袍，头戴饕餮纹路的玉冠，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坐在书房。
“送殿下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徐莱贱兮兮走来。
荣王懒懒伸出手接过来，急急地说道：“笨蛋，这花你都不认识。重瓣木槿花，你不认识？”
“木槿？我没见过这样的，应是园子的花匠新培育出来的吧？王爷这火气真大，人真是心情不好，衣服选得都暗了吧唧的。”
“你连木槿花都不认识还赖我骂你？”
“哎呦，我又不是卢士峰，本来对花花草草就不了解，分得清月季牡丹就不错了。”徐莱一脸诡笑。“您不也不认识试情花吗？”
荣王扯下木槿花瓣朝着徐莱扔去，徐莱迅捷躲过，说道：“那日别怪我出了那损招，都是万景衡那厮教我的。他说他对万笑妍用过，效果真的好。可惜我就被公主识破了。幸好万景衡骗她，要不掉那花里万笑妍就醒不过来了。哈哈。”
“万景衡、万复平，哼……，原来是他！”荣王半眯着眼轻咬银牙。须臾他一拍书案，“明日回京。”
“啊？这么快？”
“是呀！天也渐凉快了，回京有好多事要办。还有晚上我要趟华雯那里，你随侍在侧吧？”荣王不怀好意试探着问道。
“好呀！王爷去哪我理应到哪！这算什么，她还能吃了我不成？”徐莱倒是不怕，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好！”
晚间夜幕低垂之时，荣王带着几个人往华雯的院子走去。快要进门之际，徐莱突有些犹豫，欲步不前，磨蹭起来。荣王见状一把把他扯进院门，“你不说不怕吗？原是装的？”
“尴尬……而已。”徐莱挤着眼说道。
荣王斜瞥了他一眼，自己走入殿内。正咬着青萘的华雯见了三哥说道：“知道你会来，听说你明日就要回京了。”
荣王颔首微笑，“要行纳采问名之礼了。肯定要回京的。父皇说不定过几日也要回京了。”
华雯抿抿嘴，给荣王递个眼神，又指指书房。荣王会意默默双手合十感谢。
书房中果见一佳人，倚桌慢绣，她梳着青丝矮髻，却只簪着一支珠钗，听闻有人进门，她停下手中的针线，抬头来看。荣王缓步至她身旁也坐下来。
“我听公主说了，你要回京了。”笑妍先开了口。
荣王淡笑着默默点头，眸中尽是不舍不甘。
“我也要回京了，哥哥定了白家千金，也要过礼了，明日哥哥来接我。”笑妍柔声说道。
荣王轻轻靠过来，“这些日子你也是知我心意的，我心中有你，一直都有，我画你画了十年。你来我府中吧！至少可以在一处，但我不逼你。”
笑妍仰首看着，挤出一丝笑，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情谊，可……我还是不能……以后还是别见了，恐怕也见不到了。今日一别既不是永别，却也不差什么。”
荣王面色一凝，目光却闪烁起来，须臾他轻轻搂住笑妍的脖子，俩人额头相抵，“你我真是无缘？我不甘心。”
笑妍也不回答，闭目聆听，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着。萧楚引她入怀，与之耳鬓相接，虽是暑日里，萧楚却感觉笑妍的肌肤带着一丝冰凉，“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你忍心吗？”萧楚伏在笑妍耳际柔声说道，他能感觉到笑妍身子微微一颤。
笑妍抬手于胸前轻轻推开他，萧楚目光灼灼，等着她的回答，等到却是笑妍的两行清泪。萧楚这时也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湿的，他去摸自己的脸，原来早已沾了笑妍的眼泪，萧楚垂首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指尖。
“不甘又怎样？忍着！受着！我已经遭过一次了，不在乎再来一次。”笑妍略略仰头苦笑着，眼里却噙满了泪水，那悲戚的神色如同深秋即将枯萎之芳。
萧楚不忍再看，侧过脸去，双手拂面。笑妍缓缓起身，擦干脸上的泪，规规矩矩半蹲、低头行了礼，静静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拐走皇子
次日，毓澜堂中内监们正在收拾东西，下午就要回京了。
荣王脸色暗沉，神情颓废，略带着一丝怒气。谁都知他心情不好，呼吸也带着谨慎，生怕燃了他的怒火，烧伤全身。
徐莱带着景衡来见，荣王低着头翻愣着眼，“你来接你妹妹？”
“是！”
“听说定了白家的姑娘。”
“正是，婚期定在王爷大婚的一月后。”
“哦，去吧！接她回府吧。”
景衡欠身行了礼方才出了殿。
“他怎么了？这般要杀人的模样。”
徐莱苦笑一下，“问你妹妹去。我们王爷脾气渐长，越发暴躁，也是，天天被一群老狐狸烦着，再好的脾气也得找个地方发泄下。你是不知道那些个文臣武将的，哪个是好对付的。”
景衡打断他的话，“得得，你可别和我说这些，闹不闹心。”
“让张兴派个小公公去把万笑妍带出来吧，你赶快带她回京。我怕殿里的火药一会炸了，你妹妹也是个人才，她是带着火星的引子，赶快把他们分开。要不一会全都粉身碎骨。”
“你说的什么和什么呀？”景衡被徐莱说得越发迷糊了。
“我就种预感，说不清道不明，他们两个肯定得闹出点动静，要不这婚进行的太顺了。”徐莱拧着眉说着。
景衡瞥瞥他，深舒一口气。“赶快走就是了，把那个好控制的关起来。”
景衡等到毓澜堂院外，见有个公公引着万笑妍走了过来，终放下心。
“父亲也回京了，这几日要忙起来了。”
笑妍点着头应着，“哥哥走我前面，帮我挡着些阳光，我怕晒。”笑妍躲到景衡身后。
“今儿的太阳还好，晒什么呀！”
“我怕晒黑。”
“你够白的了，还让别人活不活。”
“你前面走着，我跟着，你说着我听着。”
“爹爹说了，让你和如妍好好聚聚，以后她入了府，见面就难了，还有家里都忙成一团了，还需你也得出点力……”景衡走着说着半响不见笑妍的回音，回头一看，人居然不见了。
“死丫头！”景衡脱口而出，只见一个人影向回跑着。
景衡撒腿开追，万笑妍跑进毓澜堂，景衡放缓脚步，紧跟着进了去。
徐莱听见急急的脚步声，好奇从书房走出来到了明间，一见万笑妍顿觉不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万笑妍已经进了明间，她对徐莱视而不见一把掀起珠帘，进了荣王的书房，徐莱马上去关殿门，同样带着惊愕表情的张兴走到徐莱身边，俩人有默契地一起躲到书房与明间的隔门处。
珠帘被笑妍扯的哗哗作响，荣王一惊，没想到她会出现在此。荣王惊愕着站起身，笑妍冲到他面前，嘴角一扬，一缕甜笑，“我们跑吧！”
“什么？”荣王一怔，紧蹙眉头问道。
“我们两个跑吧！离开这里，让他们找不到我们。我受不了你娶别人，我的心会碎的，我会心痛而死的，现在还来得及，走走，快走。”笑妍拉着荣王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跑，往哪里跑？”荣王拉住万笑妍。
笑妍回过身来：“哪里都可以，嗯……蓬莱仙境，你不说你要带我去吗！我们不会饿死的。”
荣王苦笑一下，“我父皇会把我们抓回来的。”
万笑妍手一指北方，“那我们往北齐跑。”
“疯了你，还送上门去。”
“那怎么办？”万笑妍开始失声痛哭，一副近乎疯狂的神色，她抓住荣王的衣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万般皆是命，这是你我的命数。”荣王眸中带着无奈，连连叹气。
万笑妍渐渐松开手，冷静下来，哽咽着说道：“我……我，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你先和复平回府去，一切都要慢慢来。”荣王抓起笑妍的胳膊，“世子在外面吗？”荣王喊道。
“微臣在！”是景衡的声音。
荣王提着笑妍到殿外，一把推她到景衡怀中，厉声道“带她走，现在、马上。”
景衡一手揽住笑妍的肩，一手握住她的手，朝门走去。笑妍用力挣扎，拼尽全力回过头看着荣王，眼神哀怨，泪流不止，“我恨你，萧楚，我恨你……”
景衡立刻来堵她的嘴，就这样夹着她，捂着她的嘴往外走着，瘦弱的万笑妍在万景衡高大魁梧的身躯下显得异常弱小可怜。
徐莱一把拉住荣王的胳膊，把他往殿内拽。张兴忙去关殿门。
可在门缝中荣王还能看见在景衡腋下挣扎的万笑妍，荣王手放下门闩上，摩挲着，内心挣扎着，他刚想去开那门，徐莱一把将门按住，“王爷你若开了这门就没有回头路了。所谓君者，岂能被感情左右。我敢说你们就是跑了，不出两日东方大人就能绑着你，带着万笑妍的脑袋回来给皇上复命。”
荣王惶恐着轻轻松开手，默默站在门前，周边沉静得可怕，只闻得那钟表哒哒之响。
须臾只见他轻舒一口，无奈摇头淡然一笑，这笑意中却带着寒心的悲戚，他转身回至书桌之后，拿起案上的笔，抚弄着案上早铺好的纸张，假装写字安抚情绪。
可眼泪却迷了双眼，那泪滴落下来晕了纸，他摆摆手，徐莱张兴默默退出书房。
殿内寂静无声，徐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此盛夏，他却感觉殿内邪风侵袭，寒凉四溢，他终是阻止了一场胡闹，他喘着粗气平复着心情，他干了一件对的事，但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从此天下又多了一对怨男怨女。
七月初三日，顺国公为正使，礼部尚书为副使，至叶府行纳采问名之礼，这也正式拉开了荣王大婚的序幕，一切终尘埃落定。
万笑妍回至府中，哭了几日，易先生几副安神药灌下去，就老实了。最后又终日不言不语，万景衡怕她犯了失语症，叫瑛儿来府中陪伴她，还好，她只是不想说话，她见一切不可更改慢慢接受现实，只是心中仍痛骂萧楚不止。
而荣王毕竟天生有演戏的天赋，任何人也没发现他的反常，处理政事渐渐熟练，和老狐狸们过招也渐入佳境。
还有三日便是大婚之日，万府为如妍准备的嫁妆铺满了院子，今日就是如妍妆奁入府的日子。
笑妍一早便好好梳妆打扮一番，今日来人甚多，家中宾客亦不少，又是满地红妆，好不热闹。
笑妍离了人多嘈杂之地，躲在一处房屋廊下，看着台阶下的大红妆奁，心中五味杂陈，阵阵酸楚，不知怎的，笑妍总觉得她这辈子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嫁妆，笑妍倚着廊柱，又见此处无人最后索性抱着廊柱，一副可怜相，眼巴巴看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婚之礼
信国公本喜静，见事情安排差不多，又有夫人照应着，自己也想找个安静地方呆会，巧了，父女俩居然躲到一处来。
信国公一抬头看见笑妍抱着红柱，不由得心疼起来，对其微微一笑，笑妍发现父亲也闲逛到此，也回以淡笑。
信国公朝她招招手让她下来，万笑妍走下台阶，仍带着笑意。
“我家虽不是顶级富贵之家，但是给女儿准备这些个嫁妆还是不费力的，待你出嫁之时也必是一样的，你又居长，比你妹妹多些也是可以的。”信国公将女儿搂在怀里，尽显慈爱，笑妍心酸难抑，眼中已是泪花点点。
第二日妹妹将入王府，今天是她在府中的最后一夜，晚间如妍来至笑妍卧房与姊告别。
如妍眼中带着不舍，“以后怕是跟二姐姐见面就费事了。”
笑妍淡淡一笑，“终归有这么一天，但还是能见到。”
“我真不知哪天我会不会后悔！我负了他，都是小娘，她说要给她争气，我竟然……听了她的，我现在……就有些悔了。”如妍低语呢喃，略带哭腔。
笑妍想着妹妹可能真是憋不住了，否则她不会在入府前夜说出这些。“徐大人是个可依赖之人，如你跟了他，定会幸福一世。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你将是他的妃，可……他会如徐大人那般心疼爱惜你吗？看命吧！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年少无知付出代价，至于后果如何，看你的能耐了。
听姐姐一句，别再听信小娘的那一套，少耍手段，荣王不傻，他不吃那一套，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那是王府，不是我们家，你哭死也没人帮你东山再起。
你若拿出真情或许还能一搏，还有，别再想着徐莱了，这是最要命的事。即使你没得他的心，他也不会容忍你心里有别的男人。”笑妍越发担心起妹妹来，如她真像小娘便好了，糊涂一辈子，可今日的话明显她后悔了，还没入府就后悔了，那她如何能熬住？
妹妹出嫁当天，笑妍不忍去看骨肉分离的场景，躲在人群后，透着人缝偷瞄几眼。景衡身着世子吉服亲送妹妹上轿。
第二日是荣王与叶静姝大婚之日，如妍应与另一位新入府侧妃及于夫人跪迎荣王妃。
笑妍白天一直在书房读书写字，不理外面的嘈杂热闹。天渐黑，笑妍再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带着锦瑟去往天翼阁，那是忠信公府最高的楼阁，在那里能远眺荣王府。
夜晚的京城，灯火璀璨，从天翼阁望去，其东一片红光闪耀之所便是荣王府。大婚之日，王府必悬红色宫灯，一片喜庆祥和。“该行合卺礼了吧？”笑妍问着。
“这就不知道了，皇家还是和我们百姓有区别的吧！”
笑妍望着那片红，又仰头看看无际的夜空，短叹一声，“今晚月亮不圆。”
“今儿二十一，圆就怪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等着放烟花吧。”万笑妍垂首浅浅含笑，分明是笑意可那脸上难以名状的悲愁任谁都看得出来。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笑妍和锦瑟回头去看，原来是景衡和徐莱。
“呦，巧了，这里早有人了。”徐莱不曾想笑妍居然也在。
笑妍打量着一身大红吉服的徐莱，微微一笑，“徐大人今儿着实帅气。”
“谢谢二小姐夸奖。”徐莱躬身。
“哥哥，你们不是应该在荣王府吗？怎的回来了！”
“就剩合卺礼了，没我们的事了，不回来干什么！”景衡略显疲乏地回答道。
“那你们跑这里来做什么。”笑妍问道。
徐莱双眉一挑，“那二小姐来这做什么呢？”
笑妍转过身，指着月亮说：“赏月！”
“哦—，好……不圆的月亮。”徐莱顺着笑妍指的方向看着。
“皇上一会拿钱请我们看烟花，难道不看？”
“也是。我们也是来看烟花的。”徐莱歪着头，顽笑着说道。
片刻后果见朵朵银花绽放，装扮得夜幕格外耀眼，“他爱看，可惜今日他在殿中，无缘见这为他而放的七彩烟花。”笑妍木然望着天说道。
“明儿我告诉他，气死他，急死他。哈哈！”徐莱淡笑着。
笑妍一直未闻景衡的话音，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景衡不在窗前，他与锦瑟坐在阁中的圆桌旁聊着。
徐莱同笑妍一同回身看着桌旁的两人，“还是他好，拿得起放得下，他曾爱的女人今日成了荣王妃。我看他也没……怎样！”徐莱略皱眉说道。
“难道哭一场？我哥哥早把她忘了，我挺佩服我哥哥，断得一干二净，毫不拖泥带水，叶静姝对于他早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了。再说他还有锦瑟呢，等大婚之后，锦瑟就会到他房中了，本来就是他屋里的人，是被我一直“借”用着。”笑妍轻挑双眉，看着哥哥身旁有人相陪，替他欣慰。
“是呀，人家还有佳人相伴，我们就惨喽！一个不敢娶，一个不能嫁。要不……我娶你吧？哈哈，看他们兄妹两人能把我们怎么的。”
笑妍放声大笑：“好呀！哈哈，气死他们。这回总有不怕死的人了，有能耐把我们都砍了，都砍了，就好了，我也就……不这样……，哎。”
徐莱收起笑容：“也不行，为了跟他们置气，陪上我们一世幸福，不合算。再说我们两个彼此无爱慕之意，这婚姻太别扭。”
“也是。谁敢嫁京城第一美男呀，一辈子心累，我还是算了，没那精力抓狐狸精玩。哈哈。”
徐莱没好气的斜瞥笑妍一眼，正巧烟花绽于天际，笑妍一转身仰首望去，她眸光戚戚，嘴里吟着戏文，
“洞房悄悄静幽幽，花烛高烧暖心头，喜气洋洋难抑制，这姻缘百折千磨方成就，”说着一行清泪溢出眼，滴滴落在窗台之上。
窗外月色凄冷，微微映着笑妍的脸，那道泪痕在寒光下却如此显眼。徐莱将一切看在眼中，他抿着嘴垂首不语，默默听着烟火绽裂于空的声声闷响。
次日午后，徐莱无精打采来到荣王府。张兴远远看见迎了过来：“徐大人是怎么了？早上怎么没来？”
“晚上与人喝酒，喝醉了。王爷的喜酒是真醉人。王爷进宫了吧？没发现我没在吧！”
“行朝见礼去了，早上哪里有功夫看你在没在。”
徐莱安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张兴好奇地问道：“都言徐大人海量，千杯不倒，我想知道哪位大爷这样厉害把你灌倒了？”
“哪位？万大爷，后面呢，不过他比我惨，肠子都要吐出来了。”
正说着只见万景衡扶着墙走进院子，张兴呵呵直乐。
“死东西，往死了喝，你能喝，却害惨了我。”景衡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