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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几字微言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txt下载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体量碾压

    旅顺口上,百舸争流,千帆进发,遮天蔽日,如千军万马,扑向辽东半岛。

    丁正贤看着这一幕,热泪盈眶。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当时的将主张盘也是望着大明强大的水师有了依仗,满怀雄心,率部登录旅顺,率部北上,一路进攻,连复州都为之收复。

    那时,背靠着大明的水师,源源不断的补给从国内运来。哪怕当时的水师在全球看来只能说是孱弱的沿海运输队,可满清每回面对大明的水师,都只能望而兴叹,绝无争雄之心。

    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大明的水师却越来越衰弱,曾经的盛况再也没有重现。

    隔海相望,看着距离不到百里的登州,每一回丁正贤都要无限感慨,看似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再也无法回去。

    故国期盼了二十年了,南望王事又一年,这一年年下来,丁正贤的心已经越来越疲弱了。

    他回想着,大概是十年前,他就早已歇了大明还能打回来的心思。他也就认命了,发发牢骚,说一说过去的故事,有时候抽个空,便将将主的墓**打扫一下,琢磨着什么时候看哪个子孙能有心,也一代代的将张盘的墓守下去。

    于是,他都不觉得还有希望。

    可今天,他竟然还能重新看到大明强大军队重新回来的一天。

    丁正贤踉跄地站在了悬崖边上,怔怔地看着旅顺口里,无数船只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而同样的,旅顺口的清军也似乎是知道了动静,海岸上出现了上百余人的骑士,他们不断地徘徊着,沿着海岸奔跑。

    只见他们一连跑了上千丈的距离,却仿佛依旧无法看到这一波庞大船队的尽头。

    海岸上,无数人喊马嘶的声音嘈杂一片。

    只是,忽然间,整个大地回归了平静。

    地面上,轻轻的颤动之声传来了。

    丁正贤扭头看向北边,他站得高,一样也是看得远。

    北面,那西北方的官道上,一队如长龙一般的队伍出现了。

    海岸上的清军闻言,纷纷欢呼了起来,以为得到了后续的援军。看着着一支军队,丁正贤也笑了。

    他当然不是为那些在海岸上的清军欢呼。

    因为……

    他同样看到了这一支从北面而来,人如神,马如龙的军队上,迎风招展的旗帜。

    那是一面又一面的日月龙旗。

    不巧,正是与从海面上来的那支强大军队一模一样。

    都是我大明的兵。

    “是我大明的兵!”丁正贤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终于知晓了眼前的贡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大明的军队,已经上岸了啊!

    上岸的是从海州一路南下的红娘子所部。

    他们在海州一战即走,便旋即南下,一路破盖州,卷复州,浩荡南下,此刻刚克金州,一路南下,抵达了旅顺口。

    因为这一支明军用的是一人三马,一战既走,哪怕攻破,亦是不急于搜索战利品,以至于当他们抵达旅顺的时候,这里的清军依旧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已经有这样一支明军已经抵达。

    红娘子骑在马上,一身红衣如血,甲胄鲜亮,在阳光之下耀耀生辉。她微微一招收,往前轻轻一推。身后,千军万马猛地加速,席卷冲向了位于旅顺口的数百清军。

    丁正贤死死地盯着这一幕,他记住了这一个永生难忘的场景。

    “那是大明二七七年的四月十七,这一天,那个辽东半岛上的孤儿终于回到了帝国母亲的怀抱……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了,我老了,还好终于活着见到了这一天……”

    ……

    瑭报飞南北,复土归。

    辽东总兵红娘子发动奇袭收复旅顺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京师。有了陆地上的支援,原本没有港口可以停靠的庞大舰队也终于不要担心会被半渡击之。

    得以平稳靠岸的庞大舰队将来自帝国的无数军需用品倾斜到了岸上,伴随的,还有数量众多的工兵。他们修筑港口,建立营房,修缮城墙,布置防线,更是将空闲的运力将散步在天南地北辽东各处小岛上的辽民纷纷运输回了案上。

    依靠着上千艘大小船只,原本流落在各地的辽民终于可以久别故土,拿着朝廷发的耕牛种子,以及他们盼望了一辈子的东西:土地。

    有了数量众多的回归辽民,辽东半岛的这个狭长半岛变得越来越固若金汤了。

    京师。

    燕园里,朱慈烺怡然自得地散了个步。

    当然,不可缺少的是身边的皇后赵诗瑶。最近难得恒信商行里没什么要紧事,赵诗瑶爱上了一门新的兴趣:园艺。

    结果就是燕园便成了新的一处花园,这里靠近中南海的崇智殿,是朱慈烺闲暇是最爱来的地方。

    每日照顾着院子里的花花朵朵,一有空便可以与朱慈烺说说话,却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天底下的大师要闻太多了,都绕着朱慈烺转悠。

    这种权柄在我,天下为我所控的权力欲固然醉人,但时间久了,总琢磨着这些人心的事情,也是有些让人疲乏的。

    今天的朱慈烺伴着皇后在花园里绕了一圈,也照顾起了自己的那一株花花草草。

    不同于赵诗瑶如正常女儿家一样喜爱的是牡丹、水仙这些,朱慈烺养的东西就有些别具一格了,叫龙骨。

    当然,说起来知道的人不多,可要提起这东西的种类,大家就熟悉了。

    龙骨,便是大名鼎鼎的多肉植物。而且,这东西在历史上也并非少见。早在宋时就有人养了,那是一个叫范大成的人在自己的《桂海草木志》里提及过的东西。

    龙骨三角霸王鞭、彩云阁,很多人以为其为仙人掌科植物,但其实际为大戟科、大戟属多肉植物。

    这东西形态上看起来像是柱状的仙人掌,却比起一般的仙人掌大多了,高大两三米,3棱至4棱。当然,也与仙人掌一样,有刺。

    朱慈烺每日伺候着这东西,倒是看起来乐呵呵的,心情着实放松了不少。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赵诗瑶与朱慈烺说笑了没多久,便见侍从过来低声说着:杨文岳求见。

    枢密院的长官要来见,朱慈烺自然不会拒绝。

    一番招呼,见面的地方倒是依旧选在了燕园的一个小亭里。

    亭子上已经备好了宫人准备的差点果盘,朱慈烺随手吃了几个,见杨文岳也来了,便招收示意杨文岳一同坐下用一些果点。

    杨文岳先是见礼,又板正地朝着皇后赵诗瑶行礼,随后这才一板一眼地谢恩,用果品。

    赵诗瑶浅笑着,免了礼,与朱慈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退走了。

    这时也没有旁人,杨文岳反而轻松了许多,道:“圣上,辽东的消息穿回来了。朱笛总兵从凤凰城出发,千里奔袭海州,一战初创清军主力鳌拜所部,又星夜南下,破盖州,收复州,克金州,进抵旅顺。其后,接应了登州水师。现在,预计一共五万名辽民都已经下岸,开始在辽南一地定居。内阁方面亦是配合,准备了晚春开垦所需的物资。现在,红娘子部已经在南关岛一线布置防务。同时,一个月前,原本在宁远驻扎的金吾军第四师也已经抵达了九连城,与驻扎在平壤的外籍军团一同出发凤凰城,接应红娘子部离开后的防务空缺。”

    “枢密院的行动挺顺利呀。”朱慈烺脑海之中的地图过了一遍,明白过唯道来了:“清人什么反应?”

    “根据情报,鳌拜气急败坏,却又没有办法。他们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有赶不上我们的一天。”杨文岳说着,畅快大笑了起来。

    中原帝国与草原民族作战,每每都让人不得不扼腕叹息的一点就是骑军的问题。

    这一点,除了汉唐的时候,几乎都是成了中原帝国的最大短板。两条腿的步卒要去打四条腿的骑兵,实在是太吃力了一些。扛着守一般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要不容易打出了优势要去追,那就难度太大了。

    但同样,清人也同样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明军的骑兵优势竟然会这么大。

    说起来,其实也是朱慈烺当年攻克盛京后的战果。

    一开始朱慈烺远征朝鲜的时候,为了让骑兵营形成战斗力,颇为不计成本地运送了大量的马匹。

    后来攻克盛京以后,沿途数战,也缴获了数量众多的战马。

    后来大明赢了,兵员可以顺利坐船回国,可马匹就难办了。总不能再来一个不计成本不计损耗的将数万的战马都运回国内。要真是这么做,光是在海上死掉的战马就不知道可以装备多少个骑兵团了。

    自然,这些留下来的战马也不会空着。除了一部分实在不堪用都拿去做了民用比如开垦田地以外,大部分的战马都配备给了辽东镇,也就是红娘子所部。

    这一回,红娘子集结精兵强将,带上了可以在战马上拆卸运送的新式大炮,用了足足一人三马甚至四马的奢侈机动力奔袭,效果自然是出乎意料的好。

    听着杨文岳的笑声,朱慈烺也微微感慨了一下:“能打下旅顺,那实在是太好了。每每都要绕到九连城,不仅不方便,也太可惜了登州与旅顺的距离。”

    登州与旅顺实在是太近了,不仅只是隔着一个老铁山水道,中间众多的岛屿也可以说是将距离更加分摊。

    可以说,从登州去一趟旅顺,如果都是陆地,就是从天津去一趟京师的距离。如果要走水路,也不过是从天津去一趟德州的距离。

    这样近的距离,自然是具有十分重要军事意义的。在这里立下一个要塞,背靠着旅顺口的良港,任凭到时候清军如何凶猛来攻,都可以拖住十倍之敌不被攻破。

    当年张盘若是没有汉奸在后头造反,此刻说不定旅顺还是能够守在大明的手中。

    “圣上说的是,不过……也是有不少人疑惑呀。”三言两语之间,杨文岳说出了这一行的目的,其实,就是他自己而言,也颇为有些疑惑。

    “这一回,委实不知道哪一路是主攻。”作为枢密院的枢密使,杨文岳还是没能如两宋时期的西相一般的:“这一回,莫不是对西路的督促?”

    更多的,他还是朱慈烺的参谋长,而不是如两宋时期枢密院枢密使那样,拥有着宰相的光环,权柄巨大。

    故而,朱慈烺批准了辽东镇红娘子的背刺计划,枢密院也只能先执行再疑惑。

    “西路的进展,急不得。”朱慈烺摆摆手:“倪卿家的本事,朕也信得过。下面人的多想,朕当然明白。主攻不主攻的,朕却不是这么想的。”

    “在朕看来,清人这个敌人,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是绝不可以掉以轻心的。咱们放着辽东这么一个巨大的优势在,不去用它,实在是太可惜了。只不过,此前朕只是想着怎么计划着在辽东上做文章,却不料红娘子却有了这么一个妥帖的计划,自然要尽力推动。至于东路与西路孰轻孰重的问题……”朱慈烺说着,却是忽然间轻笑了起来。

    “毕竟,不一样了啊。”朱慈烺大笑。

    杨文岳微微有些明悟,想到了什么。

    朱慈烺又道:“只需要与朕说,再加辽东一场战事,我大明的国库如何,怎么样,还撑不撑得住?我大明的军械如何,可还能供应得上?军饷、军粮、军械一应后勤补给,疲乏了吗?”

    杨文岳明白了:“并无!”

    “大明与建奴,从来就不是一个对等的敌人。建奴是强大,是猛虎。而大明,从前是一个虚浮的巨人,现在,是一个体量更大,而利爪未必全都锋锐的巨人。巨人的打发,不仅是在利爪之上,更是在那体量上。用拳头不一定打赢的事情,便跳起来,给他一个肘击好了。”朱慈烺缓缓道:“用大国的体量碾压过去获胜,岂不是更加妙处?”

    “所以,那什么主攻不主攻的,朕委实未曾多想那些。因为,我大明已经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同时在两个战场发起一场大战。这不是朕的狂妄,实在是……今非昔比,我大明,再非那个孱弱的大明了!”朱慈烺说罢,眼中神采飞扬。(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大军出关

    风停了,塞北的寒冷在三月末的时候有了终结。

    春天已经来了很久,暖风熏得游人醉,有人把扬州当作过汴州。而倪元璐,却是想将塞外草长莺飞的草原,变成大明新的一个州。

    “辽东的行动真快呐……”倪元璐骑在马上,将一封密信缓缓地收入了自己的怀中。

    这一封密信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信件。信既不是哪位高官显宦的私信,也非家中亲人的家书,更不是部下血书求战的字句。虽然,这些东西倪元璐都收到过。但无疑,没有任何其余的一封信能够抵得上这一封信的分量。

    因为,这是来自京师那一位九五之尊的私信。

    不是批复奏章,亦非圣旨,而是一封叙旧与关切的私信。

    不一样的形式透露的是格外用心的诚挚。

    放着这一封信在怀中,倪元璐不由地再度回想起了皇帝陛下朱慈烺的这一封私人密信上的一字一句。

    他已经看了无数遍,回味了无数遍,自小便有神童称呼的倪元璐此刻甚至都可以将密信一字一句背下来。

    朱慈烺亲笔写信而来,自然是想表达内容,而非单纯的一些外在形式。

    信里少有寒暄的字句,开篇,便是历数了枢密院里调兵遣将所耗军资。

    “这一回枢密院调动兵马,首先动员了京南工坊区、启明市、南直隶、开封、临清等地一共一千三百家工坊招标,发放了三千六百零二十九份订单,涉及军资七十九种。此外,内阁一样是迅速开会,特批了一共价值一千万元的紧急军费,并且扩充了年度军费预算增加了两千万元。而这,朕第一回没有看到傅卿家哭丧这个脸哭穷……哈哈……不止如此……”

    一字一句之中,都透露着朱慈烺强大的自信,以及一种熬出头的畅快。

    大明,可是一个大国啊。一个大国的战争潜力与战争实力竟然还不如一个在东北苦寒之地的清国大,那实在是太让人痛惜了。效率低也就罢了,明明靠着体量就可以碾压过去,却迟迟无法发挥,那种感觉,自缚双手已经不能形容。

    话说回来,而今大明的战争潜力着实是今非昔比了。尤其这三四年来,朱慈烺手中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亦是越来越熟稔于更加专业规范的军事后勤工作。

    这一点,在朱慈烺初起于开封一战时就十分重视。

    拥有着专业强大的后勤队伍,对于帝国的战争潜力激发,自然亦是倍增与过往的大明。

    在军费上,重新恢复了纸币的信用以后,帝国的国库终于可以一解数十年的困顿。

    而军械的生产,有了启明市,有了京南工坊区,有了在开封、南京、临清、京师、南北直隶如雨后春笋而起的无数工坊。

    有了这些迅速成长的工坊,这些军械的生产供应都不再是问题。当然最是关键的,还是帝国有了充足的军费预算。有银子,公平从民间采买,哪怕官僚系统里存在着浪费,却不用担心过于压榨百姓而损害了民力。

    相反,有大量的军事订单刺激了民间就业,以至于民间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战争的好处。那便是充沛的订单激发的无数就业,有工作,便有钱赚,乐业自然可以安居。

    安居乐业,这便是这个年代无数人奢望的终极梦想。

    现在,在朱慈烺的手中有了实现的巨大希望。

    在朱慈烺的信上,一个个机密数据将一个更加强大的帝国勾勒了出来。

    而落到最后,望着朱慈烺这一句由衷的感叹,倪元璐北汪茫茫草原,心中澎湃之情如潮而生。

    “大明,再也不是那个孱弱的大明了。今日之大明,已经足以同时支撑起两场战争。这也并非是朕的狂妄,实在是这两场小规模的战争,还远远不足以挖空帝国的战争潜力。东西两线,帝国都将充足供应,支持你们将这万里山河,重归大明怀抱!”

    默默地念着这些字句,倪元璐心中一阵暖流涌动,更是无数激情油然而起:“将士们,看着这山河,多美啊。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任何一个人的私利去战斗,不是为了我倪元璐的身价富贵而搏命。今日,在这里,我们为的是我大明的强盛而战斗。为的,是将边疆烽火由我们这些帝**人一身担当。我们将边境推进的越远,就越是可以将长城内的百姓,护得周全。这一战,是正义而骄傲的一战。我倪元璐,与将士们同在,为了大明!”

    “为了大明!”

    “为了大明!”

    ……

    无数欢呼声响彻云霄。

    “为了大明!”吴万英一样跟着欢呼着,面色赤红。

    唯独身边的丁高亮盲从地跟着喊了一声,也就继续默然地行军了。相较于吴万英这个新丁,丁高亮可就从军长了。他本来就是边军的老卒,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也一直没有逃离军队。据说,每一回军需官拖欠军饷,只要让这丁高亮一出,便好歹能要回一些。

    听着可能有些茫然,但只需要看一下丁高亮的体格便可以明白为何了。

    靠着这一身身板,丁高亮每回便可以不被人欺。

    当然,丁高亮也就听不明白倪元璐说的这些。虽然是听不懂,丁高亮还是知道吴万英这样的人懂的。

    因为吴万英认字,会读书,甚至还很喜欢教丁高亮读书认字。

    这样的际遇说可是有些难得。

    “万英,这位大官说得是个什么道理,俺可是听不懂。”吴万英茫然地挠着头。

    反倒是一边的馒头怔怔地看着,仿佛听懂了什么。

    “馒头好像明白?”吴万英低声道。

    “吴家哥哥也明白罢。”馒头叹了一声,道:“馒头想爹爹,想娘了。”

    吴万英拍了拍丁高亮的肩膀,道:“这便是缘由,懂得的道理,我懂得的道理,也都是在这里。军略上的东西,我懂得不多。也就明白一些粗浅的道理。我们的百姓在边疆上被鞑子糟蹋了,这笔帐要再往常,太寻常了,也没人管。可现在……有人记得,朝廷记得,朝廷没有忘。而我们的大军出动,便是为了这一笔账,要狠狠的算回去。丢掉的疆土收回来,丢掉的帝国尊严,这样的尊严,不在于当官的晋升之资,在于我们帝国子民的荣辱!”

    读了不知道多少圣贤书的吴万英这想要将其这些大道理其实有很多字句的。

    但他们没有用,他没有引经据典,说什么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更没有说什么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豪情壮语。作为一个小人物,一个只是学了一些医术,有一些文化知识的小兵,他看得更低,却也看得更清楚,更明白。

    他在馒头身上的故事看到了这个边疆究竟是什么模样。也无比庆幸,那些肉食者,那些身居高位之人,依旧有值得追随之辈。

    “为大明而战的时候,我其实也常常在想,我们到底是为谁而战。这个大明,是谁的大明。从前,我为官宦子弟的时候,觉得这大明是我们的大明。后来,见了顺贼破城,觉得是那兵强马壮之人的世界。后来,大明回来了,换了一个面目。我发现,这是我的大明。我们出战,是为了大明而战,因为……所有人,都是在为了我们这些帝国子民而战。这一战,不在于王侯将相的功勋,在于万里疆土,再不为鞑虏所欺而战!”

    这一天里,吴万英闲下来的时候,默默将这一段话写了下来,记在了日记里。

    后世的人,无数次回眸帝国一场场波澜壮阔的战史时,从事不理解为何有这么多的人抛却锦衣玉食,去选择一条最为艰险的道路。

    为何,他们要在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时候,选择从军。

    如果说,有的人是吃不饱饭,没有办法,只能去军队卖命。那么,作为一个官宦子弟,见惯了锦衣繁华的生活,吴万英却依旧选择金戈铁马的生活。那一切的答案到最后,伴随着吴万英的日记披露,终于有了答案。

    “他们为国而战,而他们的国,一样为他们而战!”

    ……

    在山西的北面,出了长城,便是位于蒙古与山西的中间地带了。这个地带里有的是草原,更多的是荒漠。荒无人烟,道路难行。

    前阵子下了一场雨,路就更难走了。

    但相应的,一场大雨落下,位于鄂尔多斯部落里的那个神秘堡垒上,也不得不歇了工。

    城内倒是有屋舍,不怕雨。可糟糕的是,一石下雨,松软的草地就难以承受大车的碾压,也就无法运送外间的铁矿石,而堡垒内的兵械一样无法运输进来。

    好在,这里的鄂尔多斯部的济农额璘臣最近心情不错。

    他对这处堡垒里的产量还是颇为满意的。尤其是那一门红夷大炮,竟然足足打造了十二门。

    这样的巨炮立在地面上,光是那炮身就比起最是彪悍的蒙古大汉还要来得更加雄壮。就是那些彪悍的蒙古大汉来上十个,也很难将大炮挪动。这样的巨炮,得是好几只青牛才可以拖得动的。

    草原上不缺乏牲口,对于济农额璘臣而言,牲口更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他曾经最缺乏军械,后来那一场惊喜过后,军械有了。

    他曾经最苦恼没有火器,眼下,火器里最厉害的红夷大炮也有了。

    他曾经……

    还曾经什么呢?

    “最烦恼这些满人,竟然在骄傲的蒙古草原上肆虐。这样的痛苦,当年我们不得不屈从,忍了。现在,还要忍下去吗?绝不,绝不会了!”额璘臣昂然高声道。

    现在,一个无比美妙的机会出现了。

    那些狂妄贪得无厌的明人来了。

    这些明人靠着清人的拖累杀败了他们的蒙古勇士,现在,竟然还试图北上收复河套。

    该死的,这些明人究竟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竟然要收河套!那是鄂尔多斯部的根基啊,是数十年前就已经扎根的土壤。如果让他们鄂尔多斯部失去河套,那等于是断了他们的命根子。

    愤怒的情绪率先滋生,额璘臣决意给这个不善的邻居一个教训。

    至于有这样的自信,实在是额璘臣相信,草原永远是蒙古健儿的草原。

    千百年来,无论中原帝国如何挣扎,似乎他们永远都没有逃开一个怪圈。头顶之上,永远有一个桀骜不驯的异族政权在草原上盘踞,一直到清人才解决。

    撇去后来还未发现的事情,额璘臣自然相信,不管明人在边墙之内如何厉害,一旦出了草原,胜利的永远是他们这些草原男儿!

    怀着这样的自信,又解决了困扰他无数次的军械问题,额璘臣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可以打败明人。

    “打败了明人,也许那就是我大蒙古终于可以脱离满人的时候了!”这样想着,额璘臣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这时,另外一个土默特部的温布楚琥尔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情报确认了!”温布楚琥尔沉声道。

    “明人踏上草原了?”额璘臣露出了笑容。

    “没错,没想到,他们真的来了!”归化城都统巴音岱的表情十分复杂:“兵马多少?从哪里来,目标是哪里?谁为主将,哪支兵马?”

    “看旗号,是新的第一军。主将是虎大威,此人原来就是边将,算是个难缠之辈。不过,虎大威虽然厉害,却不是这一回的主帅。因为……明人的枢密院副使倪元璐亲自出关了!”温布楚琥尔道:“至于兵马多少,探马侦查约莫在两万人上下,不计民夫。是从大同出来的,目标……应该就是归化城。另外,我还听到陕西也已经有动静了。”

    “陕西那边,暂且无碍。孙传庭是个厉害的,但还在四川没回来。而且,明人再是厉害,难不成还能两路出兵?”额璘臣不以为意:“主要的,还是我们这里。既然有那倪元璐亲自出关了,那这里当然就是主力。两万人……两万人就敢来战,真不知道是明人的狂妄有多高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征途漫漫

    蒙古人荣耀的历史已经终结两百年了。

    但显然,额璘臣还未忘记。他迫切的渴望着用一场战争来证明这一点。

    现在,时机到来了。

    南面那个国度的军队已经踏上了征途,额璘臣毫无一丝一毫被进攻的焦虑,相反他迫切的渴望着在草原上尽早与他的敌人会见。

    毫无疑问,这样的会见必将是血腥而残忍的,因为那将是一场决定着河套,决定着土默特部归属的战争。

    对于这样的战争到来,额璘臣信心十足。这样的信心不仅来源于这一个堡垒里源源不断的军械,更来源于整个蒙古似乎又重新在长生天的指引下团结了起来。

    来自科尔沁部、察哈尔部都派来了援军,他们人数不多,却印证着额璘臣心中最渴望的念头——一旦获得与明人的胜利,他将成为所有蒙古人的英雄。

    蒙古人是崇尚英雄的,草原上的男儿相信实力,也会在实力下屈服。当年面对瓦剌人的军队时是如此,面对建州人的铁骑时是如此,额璘臣完全有理由相信,依靠着击败这一回倪元璐的进攻,他完全有希望如当年将蒙古再度统一的也先一样,依靠着土木堡之战的胜利登上再统蒙古的至高之位。

    激扬的宣言很快就结束了。

    三人各自离去,额璘臣骑上了自己那一批神骏无一根杂毛的白色骏马,在数百人的卫队簇拥之下去了归化城,那里,有着无数从漠南蒙古各部赶来的援军等待着调遣。

    相较于额璘臣需要去指挥协调十数个部落里的援军,归化城都统巴音岱反而轻松简单了许多。

    归化城城内的都统府早已在巴音岱的坚持之下被让给了额璘臣,而巴音岱自己则是十分尽职尽责地进入了军营与将士们一同操练。现在额璘臣离开,战争即将奏响,巴音岱自然一样要回军营与这一步大清的军队同在。

    眼见两人离开,土默特部首领温布楚琥尔却没有着急着离开。他望着额璘臣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一个人的命运呐,当然要靠自己的奋斗,但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如果没有朱慈烺的横空出世,那么温布楚琥尔是绝对会继续安然在土默特部里当自己的土皇帝,绝不去想什么打打杀杀的东西。自从蒙古人信了宗教,又背靠着满清渐渐稳定,有了南面明国抢掠的所得,他们的日子委实比过去好过了百倍。

    这样的好日子是让温布楚琥尔满意的。

    但命运这样的事情却打乱了他一切的安排,跟着多铎入关作战,土默特部的一半青壮战死在了国内,过冬的粮食一下子没了着落。

    没有了明人抢掠维持过去的锦衣玉食是温布楚琥尔无法接受的。如果换一个时候,温布楚琥尔会接受这样一个安排:年纪大了,便将位置让给孩子,自己则打算乔装易容,在中原里寻个温暖的地方,安置个宅子,买几个婢子,每天就教他们怎么唱戏。他甚至想过了,自己还要编一个剧,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雁南飞。讲的,便是一个蒙古勇士行侠仗义,铲奸除恶的故事。

    可惜呐,一战惨败,命运也就改变了。

    当温布楚琥尔有时间想起这些故事的时候,战争已经开始了。

    这个吞噬人性命的名词已经让温布楚琥尔无法在去想自己那个不可及的梦想,他现在不再是一个即将退休的大叔了。他被所有部民都视为最可靠的首领,他们将性命托付,一身号令,赴汤蹈火。他背负的不再是自身的权势,而是部落里十数万人的未来。

    为了不让土默特部十数万人走向沉沦,他便只有选择与额璘臣一同奋战。

    “只是,我们的选择,是对的吗?”温布楚琥尔忽然间喃喃了一句。

    “札萨克!我可总算找到你了!部落里都盼着寻你下命令,好多事情无人决断,都快乱套了!”这时一个土默特部的小将跑来,焦虑地连声说着。

    温布楚琥尔收回了思绪,他现在,已经再也没有时间去思考对错。

    踏上了征程,就没有再收回去的余地了。

    ……

    “到单于城了。”吴万英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微微放松了一些。

    一旁,丁高亮有些茫然地问道:“啥子叫单于城?”

    “单于,说的是匈奴时候的事情了。那会儿,如同我大明一样,汉朝北面的敌人就是匈奴。而匈奴的首领,就如同现在蒙古人的可汗一样,被称呼为单于。而这,便是单于城。其实,这也就是个别名。我大明曾经也是于这里驻扎过大军的,开国那阵子,这里便有过一处卫所,就叫云川卫。”吴万英说完,顿时就见一旁的馒头瞪大了眼睛。

    “有卫,那就有旧城。有旧城,就可以躲风沙了!”馒头蓬头垢面,虽然那已经知晓行军之中会困难重重,但一路上的风沙灌入却又不能洗浴,如何能让小姑娘好受。他只觉得这身子脏的好像一整年没有洗脸洗澡一样,浑身上下一撮就能掉下泥来。

    更关键的是,小姑娘已经年纪不小了。他格外想要清洁一下身体,用以应付那种每月必到的羞人事情。

    吴万英自然也是感觉身上都是脏了,可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摇头道:“军中清水太紧张了……”

    连喝的水都没有,又有什么水能去洗漱?

    离开边墙,北上远去,一路上遇到的并不全都是草原。事实上,更多的地方还会有沙漠,有荒漠。

    无论是沙漠还是荒漠,都俨然是一片生命禁区,能够寻到水源已经实属艰难,供应十数万人呢吃喝拉撒,光是想想都是一件恐怖的事情。更何况还要去管全军的洗漱?

    丁高亮摸了摸后脑勺,挠了挠头,倒是没什么感觉。

    上头的命令很快就来了,各部依次入城。

    吴万英一行人的运气不错,他们得到了入城的资格。而更多的将士还需要绕着旧城驻扎。

    没错,云川卫的旧城还在,百余年过去了,旧城的城墙依旧耸立。里面原本居住的蒙古人早已经远遁,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痕迹。进入城内以后吴万英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蒙古人试图烧毁这处旧城,但他们显然失败了,反而有不少蒙古包燃烧的痕迹。

    吴万英轻轻触摸着城墙,用力捶打了一下,捶得生疼,又抠抠掰掰的,一样发现土质坚硬,结实的出乎预料。

    要知道,云川卫可是大明初年兴建的,距今已经两百余年了。

    心中感叹着这些细节,一旁的丁高亮则是一扫刚刚的懒散,一双目光锐利地打量起了全城:“云川卫约莫长五百长,夯筑城墙,基宽能有四丈,墙高约莫三丈。每处城墙都有半尺厚,四墙都有门,不过门倒是被蒙古人破坏了,忒是可惜。这有翁城……是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很快,工兵们就会修筑城墙了。这里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兵站,成为衔接后路的军需中转点。”

    吴万英听着,只觉得很厉害,点点头,还没明白过来。反倒是一边的馒头盯着丁高亮,等着丁高亮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丁高亮迟疑了一下,道:“也就是说,卫生队很可能会留下来。”

    随军医院是后勤部队,除了一部分急救跟随以外,大部分还是在后方呆着。当然,这个后方只是相对于战场第一线,不会距离过于遥远。如果云川卫成为兵站中转点,那么很可能就会成为随军医院的大本营。

    也就是说,丁高亮与吴万英很可能要不会一起前行了。

    吴万英终于明白了,他看着丁高亮,想要说些什么,忽然间外间一阵哄闹之声响起。

    “集结号!”

    一阵急促的集结号响了起来,丁高亮与吴万英迅速集结起来。

    军令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速下达。

    集结的临时校场上,他们的团长环视一眼,做着战前的动员:“兄弟们!这一战,上头已经下达命令了,我们的目标,是归化城,是击败那里盘踞着我大明故土的蒙古人!收回失地,将这些侵略了我们数百年的蒙古人打败,只有这样,才能捍卫我大明疆百年和平!现在,军令下达,除了三分之一人的留下以外,其余人,跟随我一同出发!”

    “战,战,战!”

    将士们欢呼了起来。

    艰难的行军当然不是出来游玩,每个人心中渴望自然是杀败敌人,封侯拜将。

    “但同样,我们需要三分之一的兄弟们留下来驻守在云川卫城。我们前线的数万兄弟们都需要后方有人守卫转运军需,安置伤员。这同样是光荣的任务。而且,刚刚已经收到探报,附近已经重新寻到水源,在这里渡过,不会很辛苦。现在告诉我,谁留下?”张庭环视全场。

    全场默然,所有人直视着张庭的目光,燃烧着勃勃的战斗热情。

    行百里者半九十,谁也不会在建功立业的前夕选择退却。也许有的懦夫是这样,但吴毅能够被精选出来远征的这些将士没有孬种。

    丁高亮是如此,就连吴万英,也同样如此。

    只是,吴万英身边,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兵此刻却是忽然间面色一白,身子忽然间一软就要倒在地上,只是这小兵性子格外坚韧,硬生生挺着,面色发白都咬着唇,一言不发。

    吴万英毕竟不是木头做的,他听着耳边忽然间传来牙齿打架的声音,扭头看过去,赫然看到了馒头一脸惨白的模样,心中猛地一惊。

    张庭目光扫到这里,当即道:“卫生队全员留下,归属于随军医院指挥。其余各部,随我出发!”

    “是!”众人高声应诺。

    丁高亮看着吴万英,不舍地道:“兄弟,照顾好馒头!”

    “好!”吴万英重重应下,又道:“照顾好你!”

    “我死了,你记得我家住哪儿吗?”丁高亮咧嘴道。

    “记得!大同镇灵丘驿马岭山脚的丁家庄,你的老娘就是我的老娘,你死了,你娘就是我娘,我来养!”吴万英猛地发觉,这就是丁高亮在留遗嘱了,他动容地说着,又格外地诚挚道:“留着命回来,我给你找个媳妇,******好生养的,你喜欢!!”

    “嘿,好兄弟,我走了。”丁高亮走过来拍了拍吴万英的肩膀。

    一声急促的军号响起,丁高亮动作徒然一块,迅速归队。

    上万人马,只在云川卫停留不到两个时辰,草草用了午餐便继续朝着北疆出发。

    ……

    温布楚琥尔勒转马头,看向身后的将士。

    这是他手中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一支军队。骑**湛的蒙古人终于不用在用骨头做的箭支杀敌,而大多数的战士手中最强大的武器再也不是骨头木头做的狼牙棒。

    他们第一回拥有了超越满洲人的武备。

    强弓坚甲,骏马弯刀,温布楚琥尔最渴望的武器眼下都出现在了骄傲的蒙古军队之中。

    这些天生的战士们骑上了马,数千人一体行动,数千匹战马卷带着强大的动能,仿佛可以将草原上一切存在的货物摧垮。

    而现在,他们出现在了从通往规划毕竟的云内上。

    老实说,温布楚琥尔不知道这时候的明军到底在哪里。他只能模糊地发现他们出现在了玉林卫,出现在了九龙沟,而一切的行动方向,最终的目标都是直指归化城,这个蒙古人的大据点。

    但无论如何,温布楚琥尔明白,敌人一定会朝着云内来。

    因为,这时黄河的支流,灰河。

    也许坚韧的汉人可以在离开九龙沟以后积攒下十数日的清水,但没有人比温布楚琥尔明白,饿肚子还可以忍下两三天,可没了水,那真是一天都忍不了。

    比起失去食物,没有水源会更快的饿死。

    而通往归化城的道路上,只有云内这里有灰河可以有足够可靠的水源。

    显然,这时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这是一场危险的行军啊……”顾炎武打量着地图,陷入了沉默,随后,他迅速下令:“增加十队斥候,十里外的军情暂时不要探查了,紧盯好方圆十里的情报。”(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伏杀云内

    熟悉漠南蒙古不止是温布楚琥尔一人,大明这一方里,也有人熟悉漠南蒙古的地理。比如,第一军枢秘处首席军师夏晨。

    作为全军的首席军师,夏晨上任后不仅将大量心思用在各部的整合之上,也一样马不停蹄,边走各处边关熟悉山川地理。

    故而,夏晨亦是明白通往归化城还有其他的道路。比如归化城正东方就是丰州,再往东就是蒙古人的议事台。在这里直行东去过了大青山就是大明的疆域,那里有万全右卫,有张家口堡,更有宣府镇。

    但相比于云内,大青山与议事台中间隔着的就是一个巨大的沙漠,足以吞噬数万人的性命。想要绕开沙漠也不是没有法子,他们可以从晾马台长城突破,但那里就是察哈尔右翼的地盘。

    显然,大明这一回的打算是各个击破,并不想逼得察哈尔全力施展。要不然这一回额璘臣手头有的就不是几百察哈尔的勇士,而是几万人了。

    东路不成,那一切的通道就只剩下了西路一处。

    这样被迫的选择让夏晨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而夏晨,绝不会将对敌致胜的希望到时候都放在蒙古人自己忽略的身上。

    “敌人……不会放过这一点。”夏晨看着增加出去的十路斥候,心中并没有多增加一些平静。

    毫无疑问,温布楚琥尔就是那个没有放过这一点的敌人。现在,就在温布楚琥尔安安静静地在云内的沙丘荒漠之中等待着。

    作为本地人,温布楚琥尔相信自己有一万种办法潜藏着在沙丘之中掩盖住气息,而南方的明人对此却毫无办法。

    ……

    “从云内往北,再过青冢就是归化城了。”陈永福朝着倪元璐说着,他看着倪元璐微微有些苍白的表情,有些担忧。

    一路行军而来,其间艰苦难以言表。倪元璐虽然为大军主帅,却不爱那套特殊待遇,一路行军都不见奢靡要求。

    其余将士们辛苦行军是苦了惯了,也是训练充沛,适应了。可倪元璐自然不一样,身为文官,身体就瘦弱了许多,这些天来气色都是有些不佳,看得陈永福颇为揪心。

    倪元璐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顿了顿,道:“我的身体无碍,纵然退一万步来讲,我的职责,是战略的选择,是让各部一心作战,而不是内斗不休。这些事情,我在战前已经尽力而为,不能寸进了。现在,我留在这里,更多的是为了我身为三军统帅此前的诺言:这一战,我会与全体将士们都在一起。至于战争的指挥,自然是要由陈将军来执行。所以,哪怕是真的是我身遇不测,也依旧还有陈将军负责。去吧,不用留在我这里了。”

    陈永福闻言,想要再说些什么劝慰的话语,但只要对视上倪元璐那一双饱含沧桑与坚毅的眼神,便不由都收住了口。

    毫无疑问,这些劝慰的话语已经不必多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永福能做的,便是不辜负倪元璐的这一番信任与付出:“末将明白!”

    说罢,陈永福策马转身,看向身后将士,厉声道:“各部预备!准备进入云内!”

    无数马蹄声响起。

    两万明军速度一提,他们准备快速进入云内。

    兵事一开,便容不得半点轻忽。

    两万兵马的明军显然没有拉网式扫荡草原的能力,而他们的战术,自然就是快速奔袭,攻入归化城,打一场对于汉人而言最为擅长的战争模式:夺城,守城,屯田卫地。

    两万余人兵马离开云川卫,迅速进入了云内州。说是云内州,其实这个地方已经是一个十分古老的过去了。

    上一次还作为行政区划还是北宋辽国的时期,那时候这里属于云中招讨司,当然,这里的历史也是悠久,再往前数一数都能算到战国时期的赵国。

    千年的历史,曾经汉家的土地又重新迎来了汉人的兵马。

    他们甲胄鲜亮,行动迅速,车队庞大,蔓延成长龙的队伍看似孱弱,却拥有着锋锐的爪牙,将大地撕裂,留下万千脚步踩踏后的道路。

    蒙古草原上当然是没有水泥地的。这里是最原始的道路,散布者野草与野花。一路走去,原本还算坚实的土地有的混杂了泥浆变得细软,一脚下去一个坑,也有的在万千脚步的踩踏之下变得更加结实。

    从南往北,便是无数后路的将士们跟着前人辨别后的道路踏上了后一种道路。

    当然还要多亏了走在全军最前面的队伍。那不是由最英勇将士组成的先锋,而是工兵营。就在第一军成军以后,辎重营又分别成立了工兵营与辎重营。

    他们遇水架桥,遇山开道,在数十工兵将士被沼泽吞噬以后,开拓了一条又一条在草原上安全行军的道路。

    ……

    终于,松软的沙地上,温布楚琥尔缓缓眯起了眼睛。

    前方,微微卷起的风沙后面,一队人马出现了。

    而温布楚琥尔却掩藏在沙丘后,身上满是铺盖着的野草。

    “他们很快就要来了……”温布楚琥尔的心跳猛地加速。

    两万大明精锐行驰在通往归化城的道路上,无数斥候一队队地探查着情报。他们一共放出去了二十队斥候。

    但当首席军师夏晨收集情报的时候,发现了异常:“少了一队人!庆和那一队呢?”

    夏晨迅速奔了出去。

    在东北的方向里,一个断了左手的将士用力将右手上的三眼铳猛地丢掷回去,砸落一人,随后打马狂奔,朝着本阵上的大军高喊:“有埋伏!”

    ……

    轰隆的一声巨响转瞬响了起来。

    在东西以及南面的各个角落上,一条条黑线开始浮现。

    那是地平线上的黑线,代表着埋伏已久的蒙古军队。

    温布楚琥尔露出了笑容,他没有着急着率领本部最精锐的士兵冲锋。他看着察哈尔部来援三个千人队冲上去以后并不着急。

    尽管,那个察哈尔部的小将丢过来了一个轻蔑的表情。

    三个千人队在位于明军西北方向的角落里发起了冲锋。距离还远,留给了这些察哈尔部蒙古骑士发起冲锋的距离。

    温布楚琥尔率部继续慢腾腾地前行着,格外细致地观察着明军的变化。

    只可惜,当察哈尔部发起冲锋以后,却被一队明军斥候率先发现。尽管察哈尔部反应迅速,迅速追杀过去。但东面的明军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

    很快,凄厉的号角声与各处响起的命令将原本还算安静的整个草原一下子弄得锣鼓震天,喧嚣不已。

    而明军的阵列,亦是在这一刻迅速动了起来。

    长龙一般的大阵迅速脱节,分为三部分。这是第一军里的第一师以及第二师,以及在最前头的帅帐行营。

    周遇吉与猛如虎反应迅速,两人都是边军将领,与鞑子不是第一回打交道了。此刻发现被鞑子偷袭并不见慌乱,迅速调兵遣将,就地防御。

    在温布楚琥尔的目光里,便是可以从头到尾地仔仔细细地发现明军的动作。而这一切,又要多亏了手中的一副千里镜。这一个东西,可是范家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出来的十数具,整个蒙古草原上只有五具,温布楚琥尔亦是打了第一战,这才在战前从额璘臣手中得到这样一副神器。

    在千里镜的视界里,明军的动作堪称这个年代一切军队的典范,他们没有在骤然间发起的突袭之中面临崩溃。各部将官亦是第一时间开始反应。

    而行军之中最是致命的长龙在突袭的时间之中迅速收拢,充沛的大车给与了他们利用大车就地防御的力量。

    这一切的反应都是基于各部明军将官的迅速反应之上。

    显然,这是一支训练充沛,战斗力可观,迥异于此前温布楚琥尔见过的所有明军。

    当然,温布楚琥尔不是第一回见识了。上一回,他就在遵化那里见识过。

    对比两场境遇,稍显不同的便是这一回……温布楚琥尔的身份已经变化成了偷袭者。

    “时机到了!”温布楚琥尔猛地一握拳,他夹住胯下战马,微微一踢马肚子,马刺给予的痛楚让战马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

    战马迅速提速,而身后骑术精湛的土默特部将士亦是迅速跟了上去。

    温布楚琥尔放下了千里镜,高高举起手,伴随着不断加速的战马用力朝着前方一挥。

    “长生天保佑蒙古!”温布楚琥尔高呼道。

    “长生天庇佑!”

    “长生天庇佑!”

    ……

    无数嘶喊之声响彻。

    温布楚琥尔一直以来等待着的机会到来了。

    伴随着东西以及南面三面突然发起的袭击,明军上下无一例外都将防御的侧重点落在了这三个方向之上。

    明军的确反应迅速,各部将官指挥不乱,素质堪称一流。

    但再是强大的军队也无法将所有的破绽全部收敛起来。也许,如果北面的方向来的只是一部千余人规模的蒙古马队,这样的破绽不足为道,不会被人想起。

    但显然,温布楚琥尔不是那个千人队的千户。

    他是曾经封了万户的土默特部札萨克,他的身后,是从十数万土默特部部民里精选出来的八千精锐蒙古勇士。

    他们从北面杀来,在明军仓卒之际着力防御其余三面的时候发起了进攻。

    这一刻,明军的北面露出了最为错若薄弱的一面。

    温布楚琥尔冲在全军之中的最前,他看着前方明军队伍之中大为慌乱的景象,咧着嘴,心中惊喜绽放:“有大鱼!”

    没错,作为整个队伍的最前方,这里是北征军主帅倪元璐所在的地方。

    原本,倪元璐是在全军之中最前方的,这是他再三的要求。

    而现在,战事爆发,倪元璐身边的秦军卫士便不由分说地将倪元璐扯到身后去,重重叠叠的将前面护住,他们拼命地将四周的车马堆积到前面,竭力准备着车阵防御工事。

    这一切落在温布楚琥尔的眼中唯有一片惊喜与轻蔑:“区区一层车阵,就能挡住我大蒙古上万铁骑吗?”

    ……

    “是倪相!”陈永福眼前一黑。此刻他刚刚调兵遣将应付着这一场的突袭,喉咙都沙哑干枯了,这才维持着大军面对突袭没有迎来慌乱。

    但此刻一见蒙古人竟然藏着后手朝着千钧杀去,他顿时感觉到了事情大条。

    “报!倪相命令,陈永福:守住本阵,不得慌乱!”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眼中含着泪水。

    陈永福眼眶一酸,竭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滋生,他环顾周遭,看着东西以及南面杀来的大军,心知这三路才是最紧要的敌人。

    哪怕是此刻重新调整防御部数去救倪元璐,到时候的结果也很可能是倪元璐是救了下来,但全军就要崩溃了。

    “好奸猾的蒙古鞑子!”陈永福知道自己对上了强敌,他迅速环视着战场上的景象,咬着牙,看向了东面。

    那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部。他们眼前之敌是装备与训练明显高过其他两路的察哈尔部兵马。

    “猛如虎!你率部从此突杀出去,限期两个时辰,驱逐此路敌军,先解决此路,我们才有时间回援!”陈永福说着,心中却是一片空落落的。

    猛如虎当即行动起来,这位勇猛的大将一声怒吼,集结了身侧上千精兵发起了反冲锋。在那名反应迅速的斥候帮助之下,第二师远比其余各部反应迅速,拥有可以调动的兵力发起进攻。

    借着,陈永福迅速指挥起了另一面的防守。

    只是,这里的蒙古伏兵杀的实在是太急太突然了,他们借着沙丘凑近了发起突袭,已经近身作战的时候,内环的明军这才摆起车阵。

    看着焦灼的战时,陈永福不敢回头看向前锋。

    “小心,蒙古人放箭了!”一声怒吼咆哮响起,前路明军中,张庭目眦欲裂。

    一轮箭雨,守在车阵后的明军仓卒之际举起盾牌,却是被扎成了一个个刺猬。

    蒙古人杀来以后并不见猛冲,而是凑近了一轮鉴于带走了上百明军将士的杀伤力。急促之间,根本没有足够的盾牌让他们遮挡箭雨。(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藏龙卧虎

    “该死的,呼叫火炮啊!”张庭回想起了当年在陛下手下作战时的妙处。那时候,火炮真如长了眼睛一样,让鞑虏的炮手根本不敢张狂:“我记得前军就有炮车啊!上面还有炮管子,枢秘处,呼叫火炮支援!”

    张庭身边的军师关绣想了起来,苦涩:“可那些都是些零件,也没有炮手!”

    张庭瞪大了眼珠子,明白了过来。

    第一军直属炮兵团并不在前军,而是在中军,而且此刻军属炮兵团一样是受到了突袭,颇为慌乱,想要炮兵兄弟在此刻发威显然不切实际。

    鉴于这个年代炮兵作为技术兵种过于缺乏,故而炮兵的配备并没有下降到团一级,也就是说,张庭所部是没有炮兵的。

    没有炮兵却有火炮,这当然是个稀奇的事情,说起来,更是十分偶然。

    两万人大军所配备的军资是庞大的数字,更别提新建的第一军已经是一个逐渐火器化的军队。故而,后勤压力颇为庞大。尽管倪元璐在太原时便全力调集了周遭的车辆牲口,但一石行军,无数没有预料到的问题便接连出现,车辆接连损坏,不得不让其余兄弟部队运载剩余部分的军资。

    这部分兄弟部队便是辅兵。

    辅兵里有辎重营,也有工兵营。

    自然,工兵营也就用好不容易调配出了的车辆运载了一部分的备用火炮零件。从炮车到炮管再到炮弹等物,工兵营的大车上都有。

    可是,这里没有炮兵。

    没有炮兵,就无法组装火炮,更没法开炮!

    眼见明军面对蒙古人的袭扰没有办法,只能被动应对,蒙古人的攻势更加肆意凶猛了,他们甚至策马到了车营外的十余步,将射程小的角弓透着车板的缝隙射入其中,引发一阵阵的哀嚎。

    唯一让张庭欣慰的是,面对骤然间发起的进攻,明军的反击终于捱到了。

    他们没有崩溃,训练有素的基层军官指挥之下,反击的火铳射击升响了起来。稀稀落落的中兴一式步枪响起,一阵烟雾从明军的阵地之中升腾起来,暂时遮蔽了事先。

    只是,让张庭揪心的是,趁着刚刚的一波袭扰,不知不觉已经有三千余敌军下马结阵杀来。

    这是蒙古人从清军手头学到的本事。

    清军骑**湛,步卒却更是一流。蒙古人虽然稍次,但步卒冲阵过后,顿时就叫原本逐渐密集的火枪射击密度压低。

    车阵毕竟不是城墙,一番箭雨侵袭,又是步卒冲阵,过了一刻钟,便让土默特部军队寻到了突破口。

    有了口子,被迫近战的火铳手们便不得不将枪膛里的子弹杀出去以后准备近战。

    第一军所用的军械是来自京师军械工坊生产的最新一批军械。张庭所部的兵马更是拥有着改良过的中兴一式步枪。不同于过去所用的中兴一式步枪,上面新增了一个原本只是试验性质的刺刀。

    用坩埚钢打造的刺刀坚硬而锋锐,装载上中兴一式步枪以后便让直面步卒冲阵的火铳手们拥有了近战的力量。

    但是,被迫近战的火铳手自然是无法再集中火力的。

    枪声一下子稀落了起来,伴随着头顶上不见减少的箭雨,是越来越多冲阵而来的敌军。

    他们让战阵动摇,更让张庭心急如焚。

    “还是要火炮!传令全军各部,悬赏能组装火炮之人!”说罢,张庭便好似下了决心一般,沉声朝着身边的老搭档关绣道:“老兄弟,若是我战死了,还请将我的家书送回去!”

    说罢,张庭便亲自带着身后的亲卫队冲了上去。

    战局已经容不得他们这些指挥官坐镇指挥了。他需要用仅存不多的力量扑上去,堵住缺口,争取到扭转占据的机会与时间。

    但这样的机会又在哪里?

    张庭能堵住多久?

    这个明显不多的时间里,还有什么可以翻盘?

    ……

    “火炮……火炮……炮车上有说明书!”倪元璐剧烈地咳嗽着,面色苍白,气喘如风箱一般。

    说明书是京师军械工坊出具的。为的,就是帮助前线的炮兵尽快掌握火炮的运用之法。

    只是,军中又哪里有那么多的识字之人?

    如果是其他地方,那还真是。

    而现在,有倪元璐。

    倪元璐扯开护卫的众人,冲到了一辆炮车上,拿出一本说明书,便迅速开始安装了起来。他的身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倪元璐的身边还有一大帮子文书、护卫以及从枢密院里调拨而来的军师们。

    很快,一门门火炮组装了起来。

    但是,另一个问题难住了这些文官书生们。

    火炮是依样画葫芦装起来了。但要怎样才可以开动?

    “谁能开炮?重赏!”倪元璐心中焦虑无比。

    前面的战时已经不断焦灼,更是越发趋于不利于明军的方向开始发展了。

    丁高天沉默地走了上来,只见他利落地扛起一门炮弹走到炮车旁边,随后利落地开始清理炮膛,装药,上弹……

    最终,伴随着丁高天的一声怒吼:“开炮!”

    一枚开花弹冲天而起,迅疾掉落,砸在了蒙古人的阵中。

    轰隆一声巨响,炮弹四分五裂,不似此前明军的火炮,是实心弹,一次只能砸一串。这一回,在地面上炸开的开花弹带走了方圆三丈的蒙古人。

    迷糊的削弱以及转瞬响起的惨叫声让整个战场上微微安静了一会儿。

    已经杀了一个来回,重新冲到后方的温布楚琥尔眼皮子猛地跳了起来,他看着前面,死死地盯着一个黑黝黝的空地,上面,流淌着无数嫣红的血液。

    那是刚刚还不可一世,仿佛无敌的蒙古战士。

    而现在,都倒在了钢铁的威力之下。

    这一道火炮生仿佛是一道序幕的开启。

    转瞬,沉默已久的明军中军阵中怒吼唤起。

    一道又一道的火光冲天响起,那是第一军所述的炮兵团开始发威。

    一轮校射完毕过后,上百发火炮冲天而起,朝着四面八方的敌人覆盖而去。

    截然不同于过往的开花弹情场了一片又一片的敌人。

    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在这样的覆盖性涉及之下被打蒙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地面上炸开的弹片飞舞之下,将落单点方圆数丈空间里的敌人纷纷情场。弹片划破血肉,轻而易举地带走了无数进攻中的蒙古骑士。

    经此一波火炮侵袭,冲阵的蒙古人顿时就发现了后继乏力的后果。

    炮火中断了后续蒙古人的冲锋,更动摇了与明军冲阵的蒙古战斗意志。

    稳住了阵脚的明军终于反应了过来。

    而这时,虎大威已经亲自率领着麾下千余勇士发起了一轮硬碰硬的冲锋,在装备士气远胜于这些蒙古骑士的情况之下,虎大威打出了大明骑军的威风。

    先是一轮三眼铳的射击,随后就是将手中的三眼铳当作狼牙棒一样丢出去。

    经过这么两轮进攻,察哈尔部的蒙古骑军们顿时一阵晕乎,再面对冲锋已经乏力,顿时率先被击退情场。

    东面压力骤减,整个突袭已然有了翻盘的迹象。

    当前军的炮火声响起以后,军属炮兵团也迅速反应过来跟上,炮火声的怒吼象征着明军反击的征兆。

    面对后继乏力的蒙古人步军,大明将士们将汉人的看家本领用吃奶的利器使了出来。

    步卒开始发动反击。

    密集的强盛响彻,一轮又一轮的枪林弹雨之下,冲进车阵蒙古人节节败退。

    而这时,不是何时飞上天空的热气球丢下来了一张纸条。

    军属炮兵团团长钟思水目光一亮:“立刻调整射击诸元!”

    这一回,军属炮兵团的一共六十四门火炮沉寂了一刻钟。

    与此同时,对面的蒙古军队本阵里,想要再度发起冲锋的温布楚琥尔咬着牙,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就仿佛,一个没有氪金的小平民好不容易苦练内功刷了一大波自以为奥的装备。

    未曾想,对面忽然间出现一个挂壁,拿着完全超越一代的装备开始虐他们。

    开花弹的出现让骑军的冲锋变得危险,截断了好不容易突袭杀入阵中的后续军队。抓住这个机会的明军轻易击退了来犯的蒙古人。

    而现在,出手的机会到了明军的身前。温布楚琥尔感觉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就仿佛是被最毒的毒蛇在阴暗的角落里盯上了。

    偏偏,这一刻蒙古人又出于败退之中,这一刻,哪怕温布楚琥尔又找到了明人的破绽却已经无能为力。因为,他手中的可战之力此刻在明人强劲的反击之中被击退,尽管没有崩溃,却失去了组织下一轮进攻的力量。

    而现在,轮到了明人发起进攻了……

    “这般紧要的关头,是时候让我发起最后的冲锋,号召蒙古勇士绝地一战了吗?”温布楚琥尔脑海之中猛地蹦出了一个念头。

    很快,这个念头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的身边,一个亲卫猛地一把冲过来,将温布楚琥尔扑倒在地。

    这时,沉默已久的明军阵地之上,一道齐射爆发,朝着温布楚琥尔所在的沙丘覆盖轰来。

    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数十开花弹的落下将整个温布楚琥尔身周的地方带来一场弹片的起舞。

    来自冥界的舞蹈是死亡的呼唤。

    温布楚琥尔被身边的亲卫从马下扑倒在地,一嘴啃了一嘴的沙子。他还未来得及惊怒,就别耳边转瞬传来的尖啸声所弄得颤栗起来。

    也许是命不该绝,温布楚琥尔脚上还套着马镫,亲卫的扑倒让战马也跟着倒下。

    上千斤的战马肉身就这样配合着亲卫庞大的身躯压在了温布楚琥尔的身上。

    两重**的扑上带来的动能让温布楚琥尔一阵肺腑震动,剧烈的疼痛传来,胃部仿佛受了一击凶猛的直勾拳,疼痛当场便让温布楚琥尔蜷缩着身子以后,将一嘴的沙子与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只见他艰难地翻过身,将身上已经开始失去提问的两个生物从自己的身上挪开。

    但一睁眼重新看身周的时间,温布楚琥尔只觉得一股子冰凉的感觉顷刻间萦绕全身,让他经不住猛地等着双腿,想要离开这个这里。

    他很快便感受到了一股暖流在自己的头顶上流淌。

    他扭过头,看到了一具被弹片切割得四分五裂的身躯,鲜血混杂着脑浆等各种颜色的液体蹭到了他的头上。哪怕以温布楚琥尔经历了无数血腥,今日看到这般惨状,都忍不住心中惊得要发狂了。

    这一刻,温布楚琥尔终于明白了自己面临的敌人是怎样的模样。

    而自己那些精妙的伏击,在绝对强大的实力下,却是无比的可笑。

    “也许……这一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错了罢……”温布楚琥尔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念头。

    但他很快就没有时间细想了。

    迅速扑来的族人见到温布楚琥尔还活着发出了轻轻的欢呼声,这样的欢呼声很快就沉默了下来。

    看着忠心耿耿的族人们,温布楚琥尔苦笑着告诉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先撤退……”温布楚琥尔苦涩地说着:“我们……我们要战略转进,诱敌深入,这是老祖宗们当年的战术。今日之战……只不过是一道开胃菜,我们还没有输,我们还不会输!”

    温布楚琥尔的话好歹鼓舞了一下士气。

    一阵干嚎之下,仅存的两千余土默特部蒙古骑军狼狈撤离了战场,消失在了隔壁荒漠之中。

    猛如虎与周遇吉率部追了十里,便收兵回营。

    前军之中,倪元璐的脸色稍稍有了一些血色,他开心地看着丁高天道:“不错啊,小伙子,你的炮术练得不错。怎么学来的?”

    “我……其实也不会……就是此前跟着一个战友去炮兵营的时候瞧了个新鲜。”丁高天剧烈地喘着粗气,看着这个大人物盯着自己,曾经混不吝的丁高天骤然间紧张了起来,只是,一回想到刚刚的局面,丁高天便渐渐平静了下来,道:“只是想着,横竖一个死,搏一把又如何?”

    “哦?”倪元璐没有多说。他虽说不会操作火炮,却认得这是此前红夷大炮开炮时的路数。

    军中,藏龙卧虎啊。

    “但他们都把劲使了出来,真好……”倪元璐心中想着,望着逃窜的蒙古人,欢畅大笑。(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索尼到来

    蒙古的伏兵散去了。

    第一军的将士们开始打扫着战场。

    倪元璐走到了一处沙丘上,朝着西方看去,深深一瞥。

    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

    不同于中原里,看夕阳落下便是西落西山。在草原大漠上看日落,便是另外一番滋味了。金黄的黄昏洒落在地面上,金灿灿的,照耀得人心理暖洋洋的。

    而这时,战场上也迅速被打扫了完毕。

    新的帝国皇家陆军的行动力与组织能力是惊人的,才过了一个时辰,大部分的战场就已经打扫完毕l了。

    这让在一旁催促的夏晨重重松了一口气:“还好收兵得早,要不然又要准备野外宿营了。”

    不多时,作为前锋出去探查的张庭也回来了。

    他喜气洋洋的道:“我们在灰河边上寻到一处旧城,是蒙古人修筑的小城,此刻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我部已经先行入内清理、建立防务。”

    “好!”夏晨笑道:“看来,此前的情报果然没有错漏。”

    倪元璐听着这一个又一个的喜讯,也是不由击掌笑了起来。三人对视一眼,纷纷都是大笑。

    是啊,胜利者,理当欢笑。

    这一场伏击战最终以大明一方的反败为胜为结局,尽管枢密院登记的战损人数死亡人数高达四百余人,轻重伤超过一千五百人。但他们取得的战果却是这个数字的两倍,超过一千个蒙古人的脑袋被撞上了石灰盒子,就地投降的俘虏有两千余人。得力于猛如虎与周遇吉率部追杀,一路上又杀死杀伤两千余人。而这个数字显然还只是能够统计到的部分,其余因为无法追击而不能具体了解战果的数字显然会更高。

    这一战不仅是旗开得胜,鼓舞了军心,更是让这一路都提心吊胆担心的夏晨也稍稍放松了起来。

    显然,经过方才的一战,蒙古人便是还想伏杀路边也没有余力了。

    刚刚那一部至少一万五千人的蒙古伏兵可不是轻松可以派出来的兵马。就是温布楚琥尔吞并了整个土默特部,麾下也只有十数万部民,拼命拼凑,也只能凑出一万余兵马,其中相当部分是诸多蒙古部落一起加入的援军,比如察哈尔部,要不然,温布楚琥尔也不会选择东西南北,一起进攻。

    明军移动到了云内旧城里。

    这是一个土石堆砌的小城,比起云川卫来得更加破败,城墙破陋之处众多,只有城中心的几个小院还算显得完整。

    一路进去看都能发现满地狼藉,地面上不仅有燃烧的痕迹,亦是有还未冲刷洗去的血迹。显然,在明军主力抵达这里的时候还经历过一场战斗。

    但毫无疑问,战斗是一边到进行的。抵抗几乎不存在一般就被轻易碾压,倪元璐没有去追问这些敌人的结局。

    也许,不远处黄河的支流灰河就是他们的归宿。

    这显然是一个倪元璐会满意的结果。

    死掉的敌人就是最好的敌人。

    进驻云内旧城的明军开始了彻夜的开工,他们安营扎寨,修补城墙。精干的工兵与充沛的物资让云内旧城迅速焕然一新。

    靠近灰河的好处也让明军得以开始一场盛大的节目:洗漱。

    经历了一路的风霜,身上的泥垢道出都是不说,一场大战后,不少人的脸上衣上都是鲜血污渍遍布。

    到了晚上,篝火通宵达旦燃起。

    猛如虎率部将沿途跑掉部落里的牛羊给赶了回来,有了斩获,火头军们大展神威,各部连夜将这些牛羊尽数烤了,当作这一回的犒赏。

    这样的欢畅气息一直到了深夜,参加篝火晚宴的将士们替换了在外巡逻坚守的将士后这才回归宁静。

    这一夜,倪元璐依旧通宵批复着手头的公文,一直到外间也渐渐回归平静,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躺下,转瞬入眠,无比安稳。

    这一夜的归化城都统府里,一样是篝火与火烛通宵燃起。

    狭隘的归化城内,都统府上的会议室里坐着沉默的众人。

    土默特部的札萨克温布楚琥尔跪在地上,看得坐在上首的额璘臣眼皮子一跳一跳,严重时不时凶光绽放。

    他无法接受一场几乎完美的伏杀竟然落得一个大败而归的下场。

    尽管靠着四条腿的后撤,土默特部保全了自己一半的兵力,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败仗。他如同晕染了魔汁一样的阴云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心头,看不到一片阳光,阴郁的心情让所有人都透着焦躁与不安的气息。

    额璘臣同样受不了这样的气氛。

    他想要如同自己最心中直觉最想做的那样将这个败军之将温布楚琥尔退出去斩杀,以示军法严厉以及败仗的可怕。

    但到这一刻,额璘臣似乎突然间明白了自己的真正实力。

    就在刚才,温布楚琥尔兵败归来以后,额璘臣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等他明白了这件事事情真的发生在了他的手中时,额璘臣执拗地不相信明人能有这个本事,他要率领余下的全部兵马再战一场。

    他相信,依靠着自己的指挥能力,没有杀不败的敌人。

    大炮再强,他额璘臣也有,还是最强大的红夷大炮,就连满洲人也不过如此。

    只是,归化都统巴音岱却推脱走了,回到了军营,再也没有出现。

    额璘臣眼中的杀气渐渐消退,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这一刻他需要做的是凝聚人心,将仅存的力量团结在自己的手中。只有这样,才不会在击败明人之前被自己人所压倒。

    “这样的事情,此前不是在明人手里才会出现吗?竟然,竟然……也会在自己的手中出现!”额璘臣抑郁不已。

    他无比怀缅过去的时光。

    那时候,大清的军队无往不利,就是大举进攻明国的时候。明人一样是空有庞大的军队却陷入了剧烈的内耗,还没和他们强大的满蒙大军开战呢,就自己先内耗一顿,最后才虚弱地出来作战,被清军轻易击败。

    而现在,似乎风水轮流转,那个互相内耗的例子又落到了蒙古人的身上。

    “难道,天命不在我身上了吗?”

    额璘臣痛苦地想着。

    天命在我,便是无往不利。天命不在我身上,便是处处受阻。

    额璘臣坚信这样荒谬的事情,而不愿意相信那一个更加让他无法接受的理由。

    因为……他们是真正弱小的一方。

    ……

    归化城军营。

    军营里一片肃杀。

    巴音岱披甲执锐地亲自巡逻了一阵,眼见满场寂静,无人敢在深夜里乱动,他这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解开了衣服甲胄,打算休息一阵子。

    安营扎寨都有学问,就是在军营里,也得每日亲自盯着巴音岱才能放心。最近局势紧张不妙,巴音岱自然是更加小心谨慎,唯恐自己最后这点本钱也因为什么乱子烟消云散。

    这一部兵马是真正属于清国的兵马,里头许多军官以及精锐的巴牙喇护兵都是从辽东来的满洲人,隶属于镶黄旗麾下。

    他们原本是象征着大清对于蒙古的统治,到了后来,还会有绥远将军驻扎,加强对蒙古的控制。

    当然,现在大清还远远没有将大明打下,没有历史上这个时候会发生的入关,自然也没有夺天下的事情。绥远将军是没有影子的事情,但作为归化城都统,巴音岱就是大清在归化城的代言人。

    只不过,这个代言人眼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明人大举杀来还是其次,最恼火的,自然还是作为蒙古草原上真正的话事人,此刻********的那种恐惧不安,以及……窝火。

    毫无疑问,如果是先皇黄台吉在,绝不会有任何一个蒙古人敢于如此造次。当年黄台吉率军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的事情可不知道让多少人见了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臣服。

    如果敢有一个人忽略自己这个归化城都统的威严,那么定然会迎来身死族灭的下场。

    额璘臣没有迎来这个下场,在明军大举杀来的情况之下,他联合了蒙古各部联手抵御明人。

    想到这里,巴音岱便不由的笑了出来:“联手抵御……明人是那么好打的吗?一场伏杀,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伏杀,竟然还落得如此败绩。额璘臣这个蠢货……白白丢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还想我跟着去送死,也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

    一场宣泄吐出,巴音岱心中畅快了许多,他低低的笑着,却是渐渐笑得越来越苦涩。

    不管再怎么奚落这个不尊敬自己这个都统的蒙古蛮子,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眼下的局势真是在朝着不利于他们的一方发展。

    而他与额璘臣,说到底还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接下来的仗,到底要怎么打?难不成,要与明人打一场守城之战?”巴音岱懊恼地闻着。

    “当然可以,为何不可?”这时,一个神秘的声音喊了出来,轻笑着,却是让巴音岱毛骨悚然:“是谁?”

    “看来,十年过去了,巴音岱你的胆子还是这样小。只不过啊,十年过去了,你都记不清我是谁了啊。”一个满人模样打扮的男子走入帐内,做到了牛油大烛面前,将自己的面容展露在了巴音岱的身前。

    “是你?你竟然出现在了这里!索尼……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盛京吗?等等……难道是……”巴音岱脸上表情迅速变换了起来,先是惊恐,随后又是震惊,到最后,是猛然升起的惊喜。

    那仿佛一滴蜜糖在心中化开,简直让巴音岱欢喜得想要高高的蹦三丈。

    没错,出现在巴音岱身前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从盛京千里来援,代表着大清决不放弃蒙古政策的大清重臣索尼!

    索尼的出现,显然意味着大清不会放弃蒙古,也没有放弃蒙古。

    “没错,巴音岱你的胆子是小了一些,聪明劲还是没变啊。我能来,当然是因为大清不会放弃蒙古。我的到来,自然是带来了大清的援军。那明人想要在草原上肆虐,还远远不够格。至于这草原,当然是要让我大清来领导统帅,任何人,任何蒙古人都不可以犯上作乱!”说完,索尼眼中寒光闪现。

    巴音岱听着这些话,心中欢喜得都要炸开了。这一字一句都是戳中了巴音岱心中最是在意,最是痒痒的地方。

    都不用猜,巴音岱就明白索尼说的就是那个犯上作乱的鄂尔多斯部济农额璘臣!

    “太好了,太好了。我大清果然不会忘,我大清,也没有忘!援军来了,援军来了!真是太好了!”巴音岱又唱又跳,再无顾及。

    好一阵欢畅后,巴音岱终于忽然又道:“对了,索尼,你这一回带来了多少兵马?看情况,这一回来犯的明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咱们要做好雄狮搏兔的准备啊!”

    “你还挺会拽词的。雄狮搏兔……说得好啊……”索尼微微一阵迟疑,最终还是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道:“这一回,我亲率正黄旗来援。”

    “正黄旗?好,好啊!”巴音岱惊喜大笑,又是一阵又唱又跳。

    索尼一阵愕然,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

    巴音岱虽然是满清大将,但地处偏远,还不知道此刻正黄旗经历了好几番磨难,已经折损得不成样子了呢。

    要是两年前,正黄旗那真是满清八旗里面最强大的力量,这个皇帝亲军不仅规模庞大,战斗力一样是一等一的存在。

    只不过现在,那真是残兵败将,好不容易才让索尼收拾出了士气来援。

    只不过,误会也好。士气,有时候的确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是欺骗?

    望梅止渴……

    也算是欺骗吧。

    “不管了,能赢就行!”索尼心中想着,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当然,一切是要能赢……”索尼心中收住了这个念头,又转念一想朝着巴音岱低声道:“这几日,你先与那额璘臣虚与委蛇,先应付着,让蒙古人全力与汉人大战。我亲率正黄旗就在丰州,到时候,这一战定鼎的机会,便是在我大清勇士的身上!让那蒙古人,汉人明白,谁才是草原上的王者!”(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青冢

    归化城昏暗的军营里,巴音岱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亮的仿佛可以照出光一样。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还需要他继续与额璘臣虚与委蛇,尽管他心中恨不得这会儿就拉着靠山去将额璘臣剁了。

    对于巴音岱而言,能让大清胜利,那就是第一等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任何东西,此刻都可以让后让开。他一身荣辱,暂且的屈就哪又算得了什么?

    巴音岱重重点头答应了下来,又亲自护送着索尼出了军营,这才看着索尼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重重握着拳,想着明天的安排。

    ……

    翌日一早,位于城东大营里,巴音岱出现在了土默特部的营帐里。

    他是来看望温布楚琥尔的。

    温布楚琥尔初战受挫,虽然没有在火炮的覆盖之中战死,却身上一样也是受了伤。战时受的伤又肾上腺素分泌,让人紧绷着心悬,压抑住了痛楚,感受不到伤患。但一旦恢复到了平静安全的地方,全身戒备送去,痛楚便席卷而来,将人一棍子打倒在地,既是起不来,也是不想动弹。

    温布楚琥尔不想去管身上大小暗伤,他躺在床上,静静的思考着人生。

    到了这一会儿,他才有时间去思考这一场战争的正确与否。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去站出来,去反对明人……如果只是想拜托建州女真人,我们大可以如此前一样,游走于明人与建州两方之间,而不是迎来明人大举杀来……这等刀兵之祸……”温布楚琥尔不断的想着,心里如同被蚂蚁布满了一样,吞噬着他的内心。

    就当温布楚琥尔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念头时,他的亲兵冲过来道:“札萨克,巴音岱来了!”

    “巴音岱?归化城都统巴音岱?”温布楚琥尔惊得坐了起来,随后又是猛地一阵子倒抽凉气,这是疼得。

    但他顾不得这点疼痛了,他脑子猛地转了起来,不禁问道:“巴音岱来做什么?”

    亲兵跪在地上,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温布楚琥尔

    温布楚琥尔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我亲自去迎!”

    无论巴音岱这会儿来做什么,都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这会儿的温布楚琥尔可不是此前手握重兵,作为鄂尔多斯部重要盟友存在的土默特部札萨克。这会儿的温布楚琥尔虽然依旧还存在着,刷着微弱的存在感,但一战溃败,实力大降的温布楚琥尔已经是一只病虎,一直受伤严重,爪子断裂的病虎了。

    这个时候巴音岱亲自过来,无论如何都是代表着对他的重视。

    人人都道,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这个时候对温布楚琥尔的亲自拜访,无疑是雪中送炭,暖着温布楚琥尔那颗脆弱伤感的心。

    温布楚琥尔很快便见到了巴音岱。

    巴音岱一见温布楚琥尔的伤势,顿时便大为嘘唏,随后连忙上前扶住温布楚琥尔道:“温布楚琥尔,想不到你伤势竟是这般沉重!我来晚了,到这时才来看望你。不过,我带来了一味好东西。这是从明人京师一处名作陆军医院里得来的金创药,最是灵验不过,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折腾来的东西。你拿去用,保管药到病除,立刻见效!”

    温布楚琥尔看着巴音岱遣人送来的药,好一阵感激涕零:“巴音岱老哥能来看我,已经是我温布楚琥尔的荣幸了,这药……这药……这般金贵,怕是你拿来保命用的,我看还是……”

    “我说拿去,就尽管拿去!”说着,巴音岱扶着温布楚琥尔入内道:“外间风沙大,咱们进包里说话!”

    见此,退却不过的温布楚琥尔这才将那金创药收下,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感叹。

    蒙古当然是有大夫的,但蒙古大夫有什么本事,不用细想,听这名头就知道。这年头,不管军事上战斗力的比拼,从整个文明水平来讲,中华文明都是远超各地,冠绝寰宇的存在。自然,要说医术,也一样是有数千年医学发展历史的中原最盛。这陆军医院更是作为皇帝陛下鼎力支持的存在,自然是艺术造诣独步天下。

    但同样是只看名头也明白,这陆军医院就是靠着接连大战无数手术案例积累起来的水平。陆军医院这般厉害,自然也能侧面明白明人军队的厉害。

    温布楚琥尔很快便将这点遐思瞥了过去,这点文明上的代差实际上已经让人习惯了几千年了,这些感慨其实早已让人习惯了。

    两人进了帐内,温布楚琥尔重新躺倒了床上,当场便开始用起了药。

    温布楚琥尔的外伤不多,清淤之处的内伤倒是不少。

    不过陆军医院配备的金疮药似乎效果不差,原本依旧渗着血的伤口渐渐不再流血了。

    此刻,两人也都开始进入了正题。

    “这一回,巴音岱我来此,为的不是别的事情。就是……这一回明人大举杀来的情况。战事该如何处,老哥我心理没个准,得向你请教啊。”巴音岱典型的外粗内细的性子,一开口,便让温布楚琥尔眼中一动。

    “老哥要问什么,尽管说。温布楚琥尔我听过明人一句话,叫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定然和你掏心挖肺的将知道的都说出来!”温布楚琥尔当即拍着胸脯道。

    只不过,这一拍又是牵动了伤口,自然是好一阵子慌乱不提。

    进入了正题,巴音岱的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沉声道:“明人已经杀到了云内,距离归化城也是没多远的路子了今日不必往日,蒙古有了归化城,就如同战马的脚钉在了地上。人可以走,城走不了。要和明日打,就得弄明白一点,守不守这归化城!”

    温布楚琥尔沉默了。

    历来与中原帝国与草原民族打仗,其中特别让中原帝国头疼的一点就是草原民族是游牧的,就如同那蒙古包,在马上就可以移动,居无定所,要打仗,卷起铺盖就可以跑,机动性高的很。

    这样一来,中原帝国哪怕兴起大军,也一样很难对草原民族进行致命打击。因为他们很难说自己已经全歼了敌人,更难找到敌人。

    可到了蒙古人这里就不一样了。他们竟然学着明人一样也修筑了城市。

    在草原上修筑城市可不比在中原内陆筑城,就是内陆筑城也一样是成本高昂,每次都是让一地百姓伤筋动骨。如果是京师那种坚城,那更是整个帝国的大事,要动员全国的力量。

    如此一来,光是随便估算一下就明白归化城的得来不易。

    故而,从一开始额璘臣打算的就是依靠归化城聚集各处蒙古部落的援军,用明人不熟悉道路的办法,一路伏击,最终引诱明人在归化城决战。

    到现在,伏击已经结束了。

    结果,也是大家都知道了,失败了。

    当时额璘臣想要奋不顾身继续进攻,但巴音岱显然不赞成这一点。

    巴音岱原本想的就是继续放冷冷箭,诱敌深入。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这仅存不多的满清大军成为额璘臣个人野心的炮灰。

    感受到了巴音岱的意图,原本温布楚琥尔热乎的内心也就渐渐冷却了。

    他更是感受到了一阵心灰意冷的感觉。

    “都什么时候了,草原上的男儿竟然还在做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好的没在明人身上学到,这些肮脏的东西倒是十成十的像。”温布楚琥尔苦笑着摇头,他想着刚刚巴音岱的礼物,好歹没有将这些诛心的话说出来。

    看着温布楚琥尔的表情,巴音岱猜到了温布楚琥尔肯定想歪了,大笑道:“不瞒你说,我此前的确是有些小心思,不想做炮灰。不想被额璘臣昏了头,将这几千将士的性命都辜负了。可回去了啊,我也想。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炮灰不炮灰的事情了。不想在明人的火炮地下被杀伤成肉泥,那就只有顶着炮火奋战才行。这个时候,任何别的心思都是多余的。只有咱们大清的男儿,大蒙古的男儿一起将劲往一处用,才能在这一回明人的炮火底下赢!”

    一个赢字,让温布楚琥尔动容了。

    他实在是太渴望这个字了。

    他看着巴音岱诚挚的表情,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意,道:“巴音岱老哥要我温布楚琥尔怎么做?”

    “这一回咱们能与明人打仗的力量,说到底就是咱们三股。一个是鄂尔多斯部,一个是土默特部,还有一个,就是咱们归化城的这些兵。至于其他察哈尔部也好,科尔沁部也罢。派来的那些人都不能把劲儿用上。能靠的,还是咱们自己。”巴音岱沉声道。

    温布楚琥尔连连点头。

    这一回伏击明军,就是察哈尔部率先被猛如虎率军击退,这才让明人能够迅速在第一时间里缓过劲来,让这一回伏击功败垂成。对于这一点,温布楚琥尔感触至深,实在是不能更赞同了。

    “你和我的力量,自然是你我明白,这一战开启,定然再无退路,必定有进无退。可我担忧的,是鄂尔多斯部。”巴音岱道出了这一回来的核心点。

    这一回真正的核心人物就是鄂尔多斯部济农额璘臣。

    鄂尔多斯部是人口众多,占据着塞外江南之称的河套地区,人口数十万,这一回带兵而来,足足有两万余人,是土默特部与归化城守军加起来的数目。

    这样的军力,如果是打算让巴音岱做炮灰,那还真有些让人难以拒绝。

    当然,如果温布楚琥尔出面,那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三角的关系十分微妙,其中真意全然存乎一心。

    显然,温布楚琥尔体会到了。

    他望着巴音岱看过来的眼神,沉声道:“意思,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见额璘臣。这一回,再也不能有一丁点的自私了!”

    “如此,那我就可以放心无忧了!”巴音岱笑道:“哪怕就是在这归化城里实打实的与明人战一场,我也绝不会有半点退却!”

    “巴音岱老哥,你是好兄弟!”温布楚琥尔抱住了巴音岱,猛地捶打着。

    说罢,他便朝着都统府跑去。

    ……

    “巴音岱当真是这么说?”额璘臣看着温布楚琥尔,目光炯炯,既是存着被怀疑的愤怒,又是悄然间心口卸下了一块大石。

    如果可以抛却此刻三部之间的隔阂,大家劲往一处使,那真是让人太开心了。

    毕竟,没有任何人会喜欢这种彼此勾心斗角的滋味。

    尤其这个时候还是面临强敌的时候。

    “我可以用我的名字,向长生天发誓,我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温布楚琥尔高呼着。

    “我相信你,温布楚琥尔是个好汉子,不会在我面前说这种谎言。”额璘臣连忙道。

    他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心中的起伏,不让自己看起来失态。

    显然,这是真的。

    “我额璘臣,当然不是那种耍阴谋诡计的小人!我蒙古草原上的英雄,也从来没有这种!”额璘臣昂然着道:“要吞并他的兵,那我早就领着人杀过去了。但我不会这么做,草原上的男儿,心胸比天空还要宽广,为的就是我们都可以一心朝着敌人上砍去。这一战,我鄂尔多斯部一样不会有临战退却的闹钟。要与汉人战,如何战不得?就在这归化城外大战一场,明人不就是仗着自己有火炮吗?我鄂尔多斯部的好汉子,也一样有这大炮!在归化城外的青冢上,就有我铁堡里造出来的二十四门红夷大炮!那明人要杀过来,一样有火炮轰他娘!”

    “轰他娘!哈哈哈哈哈,我大蒙古的铁骑,也终于有火炮可以援手了啊!温布楚琥尔闻言,禁不住喜极而泣。

    当然,更让他开心的是,这种彼此一心,毫无顾忌作战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额璘臣说的青冢,也就是指的杜甫《咏怀古迹》之三里的青冢。

    而这,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昭君墓。

    显然,额璘臣要在这汉人四大美人之一的眼前,见证蒙古人的强大!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十七章:神秘势力

    青冢就是王昭君墓。

    北地草皆白,唯有此处青。故而,王昭君的墓地久而久之就有了一个专属的名词:青冢。

    王昭君虽然是汉朝时候的事情了,但现在也依旧存在。只是显得有些破败,少人维护,清清冷冷的。

    青冢是汉时人工积土夯筑而成。墓体状如覆斗,高达33米,底面积约13000平方米。将近两千年的时间过去了,这时的青冢上青草悠悠,看得人心神清爽。

    大明二七七年四月二十七的这一天清晨,青冢一下子变得喧嚣了起来。仿佛一夜间,青冢的山脚下便长出了数十个蒙古包。

    这是鄂尔多斯部的部民。

    早在开战之前,鄂尔多斯部便将铁堡里,也就是此前那个打造军械的无名堡垒里的军械都搬运到了归化城。

    铁堡差不多已经进入了放羊的状态,里面的工匠们都被转移到了归化城。因为,草原上实在是缺乏足够的工匠去修补军械。

    军械已经打造的足够多了,反而是因为质量参差不齐,以至于不少军械需要后续不断的修补。尤其这一回土默特部与明军初战后,不少兵甲便是在这一场战争里大量损坏,亟需修补。

    当然,最紧要的还是铁堡里打造出来的那些神器——红夷大炮。

    二十四门红夷大炮用了数百头青牛拉着这才从归化出来,到了青冢的山脚下。他们似模似样地开始了建立自己的炮兵阵地。

    只不过,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似乎到了这个时候,蒙古人才发现自己缺少了一个最为重要的东西:炮兵。

    在这方圆千里的地方,能够玩得转大炮的也只有两个势力,不是汉人就是满洲人。

    建州东面正在应对旅顺的战争,辽东腹心之地被人捅了个窟窿,自然不会还有心思将宝贵的炮兵送到归化城前线来。更何况,就是人家敢送,额璘臣也不敢要。

    至于汉人,那就更不用想了。

    那是他们的敌人呢。

    当然,毫无疑问,不管是三者之中谁的炮兵技术,最终其实都是缘自大明官军。比如满洲人的炮兵技术就是来自于当年登州之乱,三顺王带过去的炮手。

    撇去这些闲话不提,总而言之,汉人会操作火炮这个印象就落到了额璘臣的脑海里。

    既然汉人会,那么再去找一些汉人过来给他操作火炮便是了。

    于是乎,铁堡里除了那些铁匠需要去修补军械以外,最终铁堡里的汉人奴隶们便又多了一个身份:炮手。

    在额璘臣看来,这显然就是一个十分简单朴素,直接了然的逻辑。这火炮是你们造出来的,难不成你们还不会用?

    白豆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这二十四根铁疙瘩,不由地为蒙古人这简单粗暴的逻辑叹服。

    他运气不错,似乎冥冥之中有贵人助力以后,白豆就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苦力。自从陆季离开以后,白豆摇身一变,靠着自己一身精明的头脑,竟是迅速便学到了打铁的技术,成了一个学徒。

    后来,他跟着学炼铁的师傅调去帮忙打造红夷大炮。作为乖巧懂事的新收徒弟,白豆得到了这个机会,跟着师傅去打造红夷大炮。

    显然,从当学徒到最后打造最为紧要机密的红夷大炮,这身份上显然是跃升极快的。最简单的,待遇也是好了许多。铁堡里虽然依旧有很多人半死不活,每日挨饿,但无论如何这些能工巧匠是不会饿着的。相反,也没有几个蒙古人敢虐待这些人。

    对付汉人奴隶,蒙古人是粗暴蛮横,可粗暴慢很不代表傻。他们也知道没了这些能工巧匠,余下的那些人就是一群没技术没水平的苦工。要苦工,蒙古人就有,何苦要千辛万苦寻来这些汉人?

    故而,白豆终于拜托了沦为奴隶以后苦苦求存而不得的事情:吃饱饭。

    原本干瘦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壮实,每日重体力活的劳动也让白豆一身虚浮的肥膘也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坚硬壮实的一身腱子肉。

    靠着颇为精明的脑袋,白豆便跟着这铁堡里打造红夷大炮的大匠袁三宇做了学徒。

    这一回,蒙古人发现没有炮手以后,袁三宇跟着摇身一变,成了炮兵千户。

    “这个炮兵千户,到底要咋的干活?老汉我当初在晋州城里做事,却没想到临老了,还得带个几千兵……”袁三宇挠着头,闷声闷气的说着,有些晕乎了:“炮俺们是造出来了,可用……”

    袁三宇是有些晕乎,不过他也不傻,知道白豆当初是个顺军军官,便喊了过来。

    白豆苦笑着道:“用,咱们是会用。咱们造的火炮,怎么用当然晓得。可……练兵却不是这么个法子。”

    “哦?”袁三宇来劲了:“那是如何个办法?”

    “要练兵,自然得需要时间,每日操弄火炮,立着靶子一遍遍学,掌握着分寸,一点点琢磨明白,吃透用这红夷大炮的手艺。但眼下,咱们一没时间,二没可以联系的硝石炮弹,三……说是炮手,还不是个奴隶……师傅,噤声……”白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了。

    袁三宇顿时矮了头。

    果不其然,青冢下,一彪人马疾驰而来。众人看向那人,纷纷都是面露谄媚之色,迎了过去。

    袁三宇见了此人,还有些茫然。但白豆惯会察言观色,当即明白这时来了大人物,急忙拉着袁三宇过去见礼。

    果不其然,在众人好一派谄媚大礼之下,袁三宇与白豆明白了眼前之人是谁。

    此人,赫然就是鄂尔多斯部济农的从子色棱。在原定历史上的五年后会从额璘臣手中接过札萨克之位,领左翼前旗,驻扎拉谷。

    当然,眼下这些都是没影的事情了。但无需疑虑的是,色棱显然就是鄂尔多斯部的太子爷,也就是鄂尔多斯部的继承人。

    额璘臣手中最精锐的五个千户就是在色棱的手中掌握着。

    作为额璘臣最为宝贵,最认为强大的秘密武器,红夷大炮当然不会掌握在几个匠人的手中。

    “你就是这炮兵千户袁三宇?”色棱一双眼睛细小狭长,盯着袁三宇与白豆,顿时便让两人膝盖一软。

    只见两人齐齐磕头,纷纷道:“小人便是。还请大人发落。”

    “什么发落不发落的,只要你们给大蒙古弄好炮,开炮将明人打个稀里哗啦,那就没人会发落你们的罪过。便是有什么罪过,有那军功在身,我也都给你们挡了!起来吧,告诉色棱我,你们会不会操作这红夷大炮?”色棱沉声道。

    两人哪里会说一个不字,哪怕心中苦涩万分,当然还是得连连道:“这二十四门红夷大炮具是小人联合诸位大匠一同打造的,其中关节了然于胸,操作火炮之事,自然都是会的。”

    “哈哈哈,我就说,你们这些工匠,炮都造出来,还能不会开炮?好,好,好!”色棱一连到了三个好字,让两人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色棱徒然间又道:“那就给本将看一看你们开炮的本事!”

    袁三宇闻言,当即一阵面色发白。

    可在顶头上司面前,他又哪里敢拒绝?

    心中一急,袁三宇便急忙看向一旁的白豆。

    白豆倒是军旅出身,心理素质是有几分的。尤其眼角一瞥看到了什么以后,更是心中有了底气,当即道:“这就带大将军去看小人操作火炮!”

    色棱闻言,眼里倒是放了一些亮光。

    他本来对于没有炮手的事情也是有些惴惴的。毕竟,就如同骑兵的骑术没个十几年马上功夫不会到家一样。这火炮这么打造千难万难的事情,没有专门的炮手能发挥出个什么威力,谁都没个底。

    好歹,最后色棱将注意打到了这些工匠的身上。

    毕竟,搜遍手底下所有人,也就这些人手头看起来水平要比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蒙古人要来得更厉害了。

    哪怕是最坏的打算从头开始练习这火炮技术,也显然是这些工匠更加容易将火炮学起来。

    故而,将这些工匠抽调出来组成炮兵千户以后,色棱也是急忙过来,想要检验一下。

    没成想,似乎还真有惊喜等着他呢。

    一行人很快便上了山。

    尽管这里是墓地,但显然并没有多少人在乎这个将近两千年前汉族四大美人之一的身后宁静。

    相反,色棱的心中隐隐还有一份的遐思:就是要在这美人身前,告诉那些汉人,强大的是他们蒙古人!而不是来犯的明军!

    怀着这样的念头,色棱心思飘忽着,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忙碌的满头大汗的炮兵千户已经将二十四门火炮安排到了青冢的顶峰上。

    这里不愧是一处山清水秀,风水独到的地方。尤其是堆积起来的小高地,更是地表坚硬,可以放着二十四门沉重无比的红夷大炮。

    加上青冢高处地标平坦,更是有利于放置火炮。

    袁三宇此刻已经全然松了手,他压根就不动指挥炮兵的事情,只好给自己的徒弟打打下手,指挥协调着其余工匠将炮位一个个安置好。

    二十四门火炮依次排开,将整个青冢的空地上放了一个圈,如同一朵菊花一样,朝着四面八方绽放。

    火炮是安装好了,当然不是要全部来试射一遍。

    白豆自然是领着色棱到了一门状况最好的火炮上。

    “这是一门三千斤重的威武大将军炮,小人这就开始操作火炮,还请大将军稍待!”白豆深呼吸了一口气,反而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平静,来源于他对这一门火炮的了解。

    比起其他质量全然不稳定的红夷大炮,好歹这一门三千斤重的大炮他是明白的。着门火炮炮管管身打造得颇为粗壮。这虽然压低了口径,却让白豆不会担心遇上火炮炸膛。

    这时,几个蒙古人将火药拿来。

    白豆心中想要骂娘,却不得不临场开始称重制作药包。

    不同于后世工业化水平下炮弹是制造好的。这年头,火炮与炮弹都是要临时调制的。也全然没有大明那种提前定装的先进意识与技术。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国力。

    这不仅体现在技术领先,更可以充沛的提供足够多的火药。

    而不是现在这样,让白豆骂娘的临战才将火药拿过来。虽然,白豆也知道。这是蒙古人的迫不得已。物以稀为贵,火药是消耗量巨大的消耗品。哪怕是大明朝廷想要制造足够多的火药,也得话费巨大的心思。更别提在草原上缺乏物资,连生铁都稀缺的蒙古人了。

    能够准备这么多硝石硫磺制作火药,已然是额璘臣有足够深厚的战略准备。

    药包顺利称量完毕,白豆稍稍松了一口气,此刻,他看向身边喘着同样工匠衣服的几个人,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是陆季!身边这几个人,恐怕就是陆季身上能有如此神奇造化的来源吧!”自从那日陆季出现以后,白豆心中便无数次猜测过陆季截然不同际遇的原因。

    毫无疑问,定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让陆季可以纵容出入戒备森严的铁堡。

    更可以在这个紧要关头,带来几个手法老道,能够操作火炮的炮手!

    这样的炮手有多金贵,这一刻没有任何人比白豆更能体会清晰。那可是整个蒙古草原上都寻不到的技术人才啊。

    但就是这样金贵的人才,一次性来了五个。

    他们配合默契的拉着白豆开始操作火炮,清理炮膛,安装弹药,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手势以及炮口的调整以后,寂静的气氛下,让人期待的时刻到来了,瞄准已经调试完毕,开炮即将迎来。

    “轰山有什么意思,将炮弹,打进那条河里!”色棱忽然道。

    白豆身子一僵,色棱竟然临场改变了炮击目标。

    这样的改变,一下子让原本信心充沛的白豆感觉到了不安。

    如果只是需要开一炮,那实在是太轻松了。炮弹打出去便可。

    但指定了目标……

    就是大顺里最精明强干的炮手,那也不敢说指哪打哪而啊!

    “我们需要校对射击一次!”白豆慌忙道。

    “好!”色棱当即道。

    “不必了。开炮!”陆季的声音很快被怒吼的炮声覆盖。

    炮弹准确地落入了河中。

    色棱惊喜地看着,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好!好!好!赏,给我重赏!”

    陆季笑了,笑着遮盖住了袖口内里一个细细的飞鱼图案。(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来了很多人

    大明二七七年五月一,土默特部草原上迎来了一场小雨。

    天气渐渐炎热,这一场雨又回潮了许多的寒冷,让大部队在草原上的行军变得颇为艰难。

    这样的小挫让行军的队伍显得有些沉闷,不过继续跟随着大军行动的倪元璐显得颇为放松。

    他麾下的这支军队可不再是什么新丁了。他们经历了无数困难,这点小雨显然也算不得什么。

    雨一下,提前准备的斗笠便纷纷下发了出去。军队稍稍停歇了一会儿整顿队伍,稍事休息的行军里迅速熬了姜汤,备了药草。

    一切都有条不紊,没有一点的慌乱。

    “从后方转运进来的物资顺利抵达了,这么说来,云内、云川卫、玉林卫一直到大同右卫的转运路线可以说正式开始运作了。”夏晨轻点了物资,心情颇为舒畅。

    倪元璐恰好步入帐内,一听,便笑道:“也多亏了前面打得一仗,清空了蒙古人的抵抗力量。要不然,在土默特部的核心势力范围里想要串联成一连串的兵站可就太不容易了。”

    夏晨见倪元璐来了,连忙行礼。

    一番客套不提,夏晨继续道:“的确如此呐。咱们的大军什么都好,就是无比依赖后勤。现在作战可不比古时候,备好干粮兵械便可。现在要准备的物资太多,对后勤的压力也就太大了。还好这里曾经为我大明所经营,一路留下来的旧城都可以作为据点。要不然在草原上行军,实在是无所凭据。”

    倪元璐点点头,又道:“转运来的物资有多少?”

    “一共光饼五万枚,炮弹五百发,定装子弹三十万发,以及此前倪相再三要求的水泥也从京师转运过来了,一共三千斤。至于其余物资,都在这一副清单里,请倪相过目。”倪元璐道:“不用了,我也就是过来问问。倒是眼前的战局,大家怎么看?”

    说起那些乏味的后勤问题时,夏晨的表情还算正常,一提起眼前的战局,便皱着眉头,凝望着倪元璐,再三张口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属下,实在是心中忧虑此战。”

    自古奔袭,都是以快打快。

    比如辽东红娘子所为,便是集结了辽东镇全部的战马,从凤凰城绕道千里奔袭到了海州,最终落脚点落在了旅顺口。一战便盘活了辽东凤凰城孤地的局面,更是让整个清人腹心之地受此一击,如同被人一个直勾拳猛击肚子,顿时直不起腰来。

    而那一战,最为紧要的就是以快打快,机动力超强。

    同样,在塞外行动,在敌人据点里行动,这一回第一军的行动却称得上是龟速。行动缓慢,拖着大部队,每次到了一个据点还要分兵一次去守据点。

    这样的做法虽然让军队后路被补充起来,后勤转运有了支撑,国内源源不断的物资得以顺利运输进来,保持着强大而充沛的战斗力。但毫无疑问,这么慢的速度,敌人当然是早已得到了消息,早就准备起来了。

    如此一来,奔袭最重要的一点突然性就全部丧失。

    敌人有了防备,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得是硬碰硬。在对方的主场上打一场硬碰硬的战争,而不是用进攻方的突然性做到以奇胜,夏晨不忧虑才怪了。

    “稳扎稳打,也是有好处的。能守得住自己的阵脚,那就是立于不败之地。为将者,先虑败再虑胜。”倪元璐勉励了一下,便走了,只余下夏晨苦苦思索。

    “老夏,还没想明白呐?”大军重新开始行动了,朝着东方一点点的挪过去,夏晨骑上了马,忽然间身边的陈永福也策马走了过来,看着夏晨说道。

    “想,是想到了一些。”夏晨道:“军长想必是定有见教吧。”

    “见教么,不敢当。是有些想法。”陈永福道:“这打仗么,突然性我是明白的,要打一个奇袭,如霍去病一般封狼居胥,是多少武夫北望草原奢望过的事情?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么,就得讲究一个因地制宜。所以,这一回枢秘处定下的方案里有了这么一个慢腾腾的方案,便是因为蒙古人,也变了。”

    “蒙古人变了?”夏晨喃喃着道:“因为这归化城?”

    “没错。自从陛下领兵以火器胜以后,这天下呀,就变了。往常,蒙古人在马上到处奔走,诱敌深入,逼迫我们拉长补给线,以此寻战机。而现在,蒙古人却也要拒城而守。这不是变化,是什么?”陈永福又道:“如果我们也来一个奔袭,那说不定逼迫之下,反倒是真教蒙古人弃了归化城,逼得我们不得不千里追击。到时候,追,肯定要等着哪一天被诱敌深入包了饺子。不追,那岂不是白来了?”

    “没错。圣上有一句话说得极妙,对付草原上的鞑子,出击多少回大胜多少回不重要,杀了多少有生力量,最重要。”夏晨连连点头。

    “可咱们一个慢腾腾的杀过去……蒙古人,不就选择了严正以待?他们留了下来,那就足够了。我们,定能战而胜之!”陈永福笑着,一夹马腹,速度一快,悄然间离开了。

    夏晨目光一亮。

    ……

    丰州的城外,一队人马严正以待。

    饱经风霜的索尼看着这些正黄旗的勇士,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前些天他去了一趟归化城,第一时间见到了归化城都统巴音岱。那时,索尼没有告诉巴音岱为什么需要让巴音岱先顶着,与额璘臣虚与委蛇。

    因为,索尼只要一看到手底下这些人马,便不由的感觉一阵唏嘘与心虚。

    要知道,如果额璘臣这样的不臣之辈出现在黄台吉的手下,那么定然会第一时间迎来满清铁骑围剿,定让额璘臣身死族灭,用以警戒后来之人。

    但现在,索尼带着兵马来了。一如黄台吉会做的一样。

    只不过,如果是黄台吉,那肯定是先平了额璘臣的乱子再率军南下。可现在,索尼却不得不先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让额璘臣与明人先死磕,自己伺机而动。

    而这,似乎也成了眼下索尼所有选择之中最好的一个选择了。

    一切,首先当然还是因为实力。

    毫无疑问,索尼这一个最后入场的势力手中的实力最为稀薄。

    正黄旗是一部规模两万余人的大旗,八旗军中,曾经的第一。但曾经的第一此刻已经衰落了,索尼能带来的兵马满打满算一共只有五千余人。

    就是这五千余人,已然是一路上经历了磨砺,经过了淘汰,经历了一路风霜依旧还留下来的八旗军。

    饶是如此,索尼一眼扫过去,却依旧没有看到那支皇帝亲军的风范回归。

    “我大清正黄旗的勇士们!”索尼气沉丹田,朗声道:“今日,我们在这里,在蒙古的草原上,即将踏上战场。”

    所有的正黄旗人看向索尼,无数目光涌动着,怀着各自的意味。有期待,有疑惑,有不解与不甘,更有焦躁不安,以及为数不少的恐惧与抗拒。

    迎着这些目光,索尼坚定着道:“我们满清的勇士,是忠诚可靠的,也是义气不负盟友的。而现在,蒙古草原上迎来了明人的进犯,我们的盟友岌岌可危。所以,我们来了。我们加入到这场战争里,为大清的国运而战。勇士们,听着,这一战,将很大可能决定着我大清的未来。失却蒙古,我大清就失却了半壁江山。失去了这一个最重要的盟友,我们便只能孤独的在辽东一地作战。”

    场上寂静无比,很多人听不懂索尼的话。但也有些人懂了,更多的人尽管听不懂,但感受着这样严肃的气氛,依旧明白了其间的意思。

    “现在,大清需要勇敢的我们。”

    “需要我们走上战场,忘记死亡的恐惧,忘记敌人的强大,忘记一切阻挠我们胜利的困难。”索尼说罢,抽刀南向,道:“我们是战无不胜的大清八旗,向南,随我出发!”

    “喏!”众人哄然高呼。

    五千余人纵横南下,他们绕开归化城,寻着小道度过黄河的之流黑河与灰河,出现在了整个土默特部的南部。

    没错,他们出现在了……

    大明帝国第一军刚刚击破了土默特部伏兵的云内。

    ……

    云川兵站。

    吴万英最近显得无聊无比。

    作为技术兵种,一个卫生员,吴万英这些天的工作委实是清闲无比,以至于他都主动的跑去了兵站里搭把手起来。

    无他,整个兵站也就这里最为繁忙,事情最多。

    从后方九龙沟、玉林卫以及大同右卫这一系列兵站里转运过来的物资抵达云川兵站,一部分物资比如砖石、水泥就地开工,扩建着云川兵站的防务。而更多的,将继续转运到云内兵站里,一直供应到最前线的大军身上。

    这样一来,就是少数有几个铁打损伤的小毛病也用不着吴万英。毕竟,随军医院的营地也在这里哩。

    当然,就是随军医院,事情也不多。

    这样异常清闲的状态让吴万英感受到了很是浑身不自在的唯道。

    “说好的封狼居胥呢,说好的……黄沙万里,扬名万丈的豪情呢。唉,沦落得最后只能在这里吃土。”说着,吴万英又吐了吐,吐出了一些沙子。

    这年头草原上的沙化已经颇为严重了,大风一起,就挂起沙子,很是让人苦恼。

    “吴哥哥……是馒头不好。”馒头委屈着一张脸,乖巧的坐到了吴万英的身边。

    她也明白,就是此前她闹了不舒服,这才惹得张庭选择人留守的时候落到了他们身上。

    “唉,说这些干嘛。你哪有什么不好的,要说,也是我怂了,当时没有一嗓子喊出来要去前线。只能沦落得后方给人打下手。”吴万英赶忙说道。

    见此,馒头这才破涕为笑,又是回了屋子去。

    吴万英摇了摇头,脑海里不由的想了起来:“也不知道那个傻大个现在怎么样了……兄弟们,可还好。”

    这样想着,吴万英也是渐渐入了神。

    傻大个说的当然就是丁高天。

    这位身量高大,看起来就极有威慑力的老兵显然是个有故事的。就是倪元璐亲自问,也没有说出自己那一身本事的来源。

    不过军营里有本事就行,丁高天既是没有干过坏事,一样也没有打算干坏事,那当然谁也不会在乎这些。

    倒是靠着突袭里的表现,丁高天被记了功,更是当场便被提拔,从一个小兵摇身一变成了班长。

    这样的变化说起来微不足道,但考虑到眼下还是作战,要兑现功劳都是战后,其实还是很有前途的。

    对于当了班长,丁高天表现得很平静。

    他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跟随着大部队一路行军。

    终于,度过了一个不知名的荒漠以后,青草幽幽的草原重新入目。丁高天喃喃着道:“青冢要到了?”

    说起来,青冢这个故事,还是他从吴万英的口中说来的呢。

    当初丁高天问吴万英想要个什么婆娘,吴万英便扯出了沉鱼落雁的典故。最终,便是让丁高天知道了有青冢这么一个地方。

    “要是打完了仗,能有个空,倒是得去看看哩。不过,就是人都死了几千年了,怕是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头。”这样想着,丁高天也不由摇头的自嘲了起来。

    他行军在最前,魂游天外的表情更是显得有些呆滞。

    落在旁人眼里,就是魔怔了一下。

    接下来丁高天的动作更是让人感觉这人魔怔了。

    只见丁高天忽然间脸上表情凝固,猛地当即趴在地上,仿佛就那么直愣愣地摔倒在地。

    但转瞬,一些老兵就明白了过来。

    “是大规模的骑兵动静!”丁高天大声高呼。

    没多久,数十斥候回来了。他们的身后,不约而同的是无数追杀而来的蒙古骑士。

    青冢的山峰上,色棱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明人,终于来了啊。”

    倪元璐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看起来,蒙古人倒是一个没走呢。好呀,好呀,咳咳……来的够多,那才好嘛。”(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铁骑的洪流

    青冢的北面是一条浅浅的小河,人跨过去,只能深过小脚踝。

    这条河名作黑河,黑河不难跨过,却将南北两支军队阻隔开。

    不过,这样的阻隔显然并不长久。

    很快,黑河的上游便被截断。

    河流渐渐干枯,露出了沙石遍布的河床。

    骑在马上的额璘臣放下了千里镜,眉头微微一跳:“不愧是汉人,种地的本事这些当兵的一个也没落下,这么快便在上游建立了水坝,拦了黑河的水。”

    这会儿的土默特部还未到雨季,雨水稀少,黑河的和流量也是稀少。上游转瞬便被截留,通往归化城最后的阻拦就此散去。

    一旁,土默特部札萨克温布楚琥尔呼吸忽然间急促了起来。

    他看着明军续续前进,心中猛地一紧。

    明军的队列很整齐,行动得也十分稳当。

    这样稳固的步兵战阵,任何一个蒙古将领看了也只会头痛。就是蒙古帝国曾经存在的年月里,纯骑兵部队碰上汉人的步兵战阵,也只会头痛皱眉。

    但现在,已经被打上家门的蒙古勇士们已经不在选择后退。

    他们要堂堂正正,一仗打出蒙古人的威风,将这一部敢于北上进攻蒙古草原的明军埋葬!

    明军已经缓缓开始前进了,他们迅速度过了灰河。

    干枯的河床除了微微松软以外,没有一点可以阻拦他们的地方。

    很快,两军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最前锋的将士们彼此距离只余下千步相隔。

    此时,方圆数千步的地标里,再无一个其余的活物存在。飞鸟感受到了肃杀的气氛,走兽嗅着空气里的气味,仿佛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场景。

    只有一只不知名的飞鸟远远的徘徊,在几颗老树上时不时停留着,看着他们浑身上下莫名围绕的黑气,一些见多识广的老兵认了出来,这是秃鹫,食腐动物,也就是说……会吃尸体的动物。

    北风在这一刻忽然间刮了起来,猛烈而迅疾,带着丝丝渗入骨头的寒冷。

    丁高天微微缩紧了脖子,握住了手中的中兴一式步枪。

    感受着军大衣里穿入的寒冷,丁高天跺了跺脚,稍稍活动了起来。

    很快,来自排长的喝令响起:注意队列,不要乱动,一会儿,就要开战了。

    没有人会主动搞一场什么开战仪式。

    两个危险存在的互相接近,伴随的是逐渐紧绷的气氛。

    战争,就这么肉眼可见的迅速到来,死亡的气息,似乎已经弥漫,开始席卷这片大地。只是,所有人都竭力用手中的兵器告诉死神:你的任务,是带走前方的敌人。

    大战即将到来,周围的战友袍泽们紧张的不行,但伴随着逐渐接近,丁高天又发现了神奇的情况。眼见不少老兵与军官依旧平静的前进,听从着上级的命令,偶尔的变化着战阵,战友们的紧张与焦躁渐渐平复。

    至于丁高天手下的那几个兵,看着丁高天一副浑然不在乎的表情时,也悄然间不知不觉地恢复了平静。

    “班长,你说,俺怎么才能像你这般镇静?前几日,俺听咱们连长说,夸你是个定海神针一般的精兵哩。”一个新兵道。

    “少给老子戴高帽。”丁高天笑骂一声道:“你们啊,就是不给我戴帽子,我也会带着你们杀敌。定海神针个屁,还不是指着咱们这些人啊,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过几次。见过死人,自己也差点死过,也就平静一些。至于说要怎么静下来……”

    丁高天忽然间响起了当初与小伙伴吴万英谈论着这个话题时的情况。

    那是一回有一伙马贼袭击了团部,吴万英带着馒头拿起了一把三眼铳。虽然最终马贼都被战斗部队的兄弟们围歼了,但吴万英第一回走上战场的镇静还是留给了丁高天极深的印象。

    那时候,丁高天也是这么问吴万英的。

    为什么,他能做到那么镇定的拿起三眼铳。

    “因为我想活着啊。自打开始当兵的日子起,老子就没想过后退。不退,那就只能把来犯的敌人都给杀了。他们死了,我就能活下来了。就这么简单……当然,你要想问我什么秘诀……也许就是,我想回家,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伟男子去见姐姐吧……”那一天,吴万英的眼神震动了丁高天。

    回想着这些话,丁高天嘴角一歪,笑歪了,嘿笑一声道:“怕死谁不怕,可要想活的像个爷们一点,那就迎着刀子不能皱眉。对面的人也是两个肩膀上一个脑袋,有啥杀不得的?记住,兄弟们……上了战场,杀光你眼前看到的敌人,你就能活下来。活着……活着回家啊。”

    队伍里,众人听着丁高天的话,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焦躁的情绪缓缓得以纾解,将士们的目光重新焕发了自如。

    而这时,来自中军的鼓点声也渐渐响了起来。

    这是即将发起进攻的前奏。

    而距离只余下数百步的蒙古大军里,也开始了行动。

    眼前的蒙古大军人数约莫在三万上下。

    显然,他们的兵力远超明军。对比明军最后抵达归化城前这一万两千余人,集合了土默特部、鄂尔多斯部、察哈尔等各路部落援军的蒙古部落联军人多势众,显得更加气势高昂。

    骑军集结在一起本来就看起来声势极大,当数目达到了三万人的数量级以后,落在整个草原上,便是东西天际都仿佛被填充,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到个头。

    人马上万无边无岸。

    三万的兵马,便足以排出三个无边无岸的战阵。以至于要到十数丈的高空之中,才能清晰的看见蒙古人战阵的边缘。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了起来。

    这是进攻的前奏被吹响。

    同样,战马嘶鸣的声音也在这一刻此起披伏的响了起来。

    各色蒙古人的话在战场上响起。

    “温布楚琥尔,你从西面绕过去,宝钞明人的右路。。”

    “巴音岱,巴音岱,你进攻明人的左翼。”

    “我,鄂尔多斯部的济农,将带领我鄂尔多斯部全部的勇士们,一共十个千人队,从正面发起进攻!”

    额璘臣的声音响起,一道道命令依次传达,所有人闻言纷纷轰然应命。

    巴音岱看着额璘臣那一双坚毅的目光,张了张嘴,有些话没有说出来。毫无疑问,用骑军冲阵步卒是一个十分不划算的买卖。

    因为,大多数时候蒙古人的骑兵都是轻骑兵。提着弯弓,骑着骏马,袭扰,让敌人疲惫之后被寻到机会一举击溃。

    故而,巴音岱与温布楚琥尔领导的任务可以说是较为容易完成,一样也是最能发挥他们兵马实力的任务。简单说,就是个好活儿。

    但从正面迎击明军的步兵战阵,却绝对是一个吃亏的买卖。

    明人火力强大,步兵结阵以后更是十分难以攻克。

    但额璘臣自己拿下了这个最为艰难的任务。

    他明白,鄂尔多斯部与土默特部的命运在这一刻已经悄然间被摆上了命运的桌子。决定漠南蒙古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这个时候,再也不是谈论私利,谈论谁的任务好坏的时候了。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大无畏的英雄主义精神,是一种为集体舍小我的奉献精神。这样的精神让巴音岱忽然间为自己的自私羞愧了。

    当然,对于一名高级将领来说,这些私人的小情绪很快就散去了。

    他明白,在战场上,更加重要的是获得胜利。而作为一个满洲人,作为大清帝国在归化城的都统,他再是欣赏一个叛逆的道德水准,也一样无法让内心利益导向的天平去让自己为之动容后改变原来的想法。

    左翼两侧的兵马派了出去。

    战马的铁蹄声在大地上踩踏着,咚咚咚沉闷的马蹄声在方圆数千步的地方里响彻着,震动着的马蹄声仿佛踩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让人打起全部的精神为接下来的战争准备着。

    额璘臣看着麾下将士们一个个各异的目光,一一对视下去,试图穿透所有部将的内心。

    最终,他将目光落到了鄂尔多斯部里最强大的勇士身上。

    那是额璘臣的九子,庆格尔泰。

    “庆格尔泰,率领你的重骑兵,进攻吧!用你的铁骑,击穿明人的步阵!”额璘臣高呼着。

    庆格尔泰昂然应命。

    随后,一部三千人的兵马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身前。

    不同于大多数蒙古人只骑着马,提着角弓挎着弯刀,穿着破陋的衣服作为甲胄。这一部兵马刷新了所有人对蒙古骑兵的印象。

    因为,这些人竟然是全副武装,从头到尾,武装到了牙齿。

    “是重骑兵!”明军阵中,夏晨的语气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身披铁甲,人马皆是具甲,这是重骑兵啊。没想到,竟然蒙古人也将重骑兵搬了出来!”夏晨连连惊叹。

    但也仅仅只是惊叹了。

    无论是陈永福还是倪元璐他们都没有一点忧虑。

    “早就被扫进历史垃圾堆里的存在,竟然还会在这里复活,真是让人想不到呀。”倪元璐轻笑着:“也难为了额璘臣废了那么大心思,用了泼天的力气这才凑齐了这么多的甲胄。要知道,从前我大明只需要禁绝了对塞外的铁骑输出,便可以让他们急得跳脚。而现在,竟然能凑数三千重骑兵。这么费钱的东西……真是让人意外。不过,也证明了我大明这一仗打对了!”

    显然,这些重骑兵的武器来源就是多铎遗留下来的那些兵甲以及铁堡。

    只见庆格尔泰所部重骑兵全身上下都身披铁甲,密不透风,将所有会被攻击到的地方遮挡得严严实实,就连战马,也一样是披挂着铁甲,只余下战马的双眼处凿开了两个洞。

    骑士的身上也是如此,除了呼吸的地方,全身上下都有甲胄遮盖。

    而他们的战马更是高大神骏,显然是鄂尔多斯部倾尽整个部落之力挑选出来一等一的好马。

    也唯有如此,才能载得动骑士加上铁甲的重量。

    “鄂尔多斯的勇士们,随我,冲锋!”庆格尔泰拿起了手中的长枪,这是一杆精铁打造的铁枪,庆格尔泰舞得虎虎生风,微微一夹马腹,麾下战马聪慧的提速开始发起冲锋。

    其后,三千铁骑一样跟随其后。

    冲锋开始了。

    额璘臣傲然的看着麾下的勇士发动了进攻。

    随后,他带领着余下一万余鄂尔多斯部的兵马跟在随后,准备在重骑兵凿穿了明人的战阵以后,将整个明军的战争撕裂,撕碎。

    三千铁骑发动的冲锋,声势看起来竟然是要比起之前三万蒙古兵马的动静还要大。

    三千块铁疙瘩发起冲锋,就仿佛一座城市被挪动了起来,碾压了过来。

    这样的声势光是看起来就心惊胆战,而直面这样的冲锋朝着自己迎来,那更是一种可怕的感受。

    作为全军最先列的士兵,丁高天走到了麾下将士们的身前,盯着那一匹匹高大的战马,垂涎着道:“这些蒙古鞑子真他娘的大手笔,这一仗打下来,要是能俘获这些好马,那可是啥都不换啊。这等好马,就是团长都没骑过的!今天,兄弟们,都他娘的给他们打下来!”

    说完,来自连队的命令迅速传来。

    “各部预备!准备射击!”

    无数命令依次响起,明军停住了行动。不到十息的时间里,战阵准备完毕。

    哗啦啦装弹的声音响起,一个个枪口瞄准着前方的敌人。

    如林的长枪在这一刻挡在了火枪手战友们的身侧。

    他们的身前,三千重甲铁骑的钢铁洪流越来越接近了。

    轰隆的马蹄声如雷鸣一般,震得所有人耳边轰隆轰隆作响。

    丁高天看着眼前这一切,龇了龇牙,道:“万英兄弟呐,建功立业的路上,俺老丁,先上路了!”

    看着进入八十步距离的敌军,团长张庭的命令下达了:“射击!”

    丁高天扣动了扳机。一枚铅弹疾射出枪口,正中一名重甲铁骑的骑士头颅,铅弹击穿铁盔,打入炉内,当即杀死一人。

    其后,如暴雨一般,一道青烟升起,弹雨飞去,重重打在冲来的蒙古骑军身上。

    与此同时,青冢的山峰上,色棱龇了龇牙:“该我们出场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铁骑突出刀枪鸣

    黑河的河床里,原本的黑色河沙渐渐染上了新的颜色,那是鲜艳的红。战争爆发的这个上午,距离初升的旭日刚刚从东方升起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战场如同屠宰场一样,鲜血弥漫大地,渗入土地,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出了一抹妖艳的鲜红色。

    蒙古人的重甲铁骑发动了进攻,他们在距离两百步的时候开始提速。

    拥有着巨大质量的铁甲与战士卷带着动能,马蹄重重踏在地上的声音就仿佛背景音乐一样,渲染了这样的肃杀。

    冲锋一旦发起,便是意味着长刀出鞘,不见血不封刀。

    而同样,他们的对手,大明的第一军将士们也怀着这样的心情。

    硝烟冲天而起,弥漫了天际,遮挡了视线。

    上千铅弹疾驰射出,打在蒙古铁骑的甲胄身上,发出了沉闷刺耳的各色奇异声音。

    只有八十步的距离让经过无数改良的中兴一式步枪在火力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细碎的铅弹卷带着两百米每秒的动能击穿了拙劣的甲胄,甚至洞穿了个别脆弱的躯体,打在后一人身上。被血肉之躯穿透的铅弹稍稍削减了一些力道,击在甲胄上,发出了叮当作响的清脆之声。

    前排的蒙古重甲铁骑身上溅出鲜血,哀嚎着倒了下来。一些不幸被弹雨击中的人虽然并没有被重伤致死,但也同样在巨大的功能面前失去了平衡,被带落马下。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在重甲铁骑冲锋的时候倒下都注定是一个悲剧无比的结果。

    有了前排数百铁骑作为挡箭牌,后续的蒙古铁骑依旧发起着冲锋,哪怕他们的身前就有自己倒下的战友。

    当冲锋发起,再想停止下来就成了奢望。

    除非,他们凿穿眼前一切敌人的军阵,将所有当面之敌击溃。

    数百铁骑倒了下来,哪怕只是轻伤,也依旧在后续重甲铁骑战马的践踏之下变成肉泥。

    惨叫之声转瞬响彻战场,甚至一度盖过了开火射击的声音。

    火网最密布的时候悄然间过去,第一回合的射击达到了不错的战果,但张庭的脸上却露出了最凝重的表情。

    三轮的交替射击尽数发射完毕,明军的火力忽然间出现了一个难以察觉到的空隙。

    趁着这个空隙,庆格尔泰再度爆喝出声,率部将速度提升到最快,距离全军的战阵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十步的距离了。

    这个距离在快速冲击的速度之下,甚至让人来不及多思考。

    一切仿佛都成了本能。

    作为全军最先锋的主力营团,张庭几乎在本能之中下达了命令:“立长枪,掷弹兵队备震天雷!”

    命令下达以后,张庭仿佛才反应了过来,他几乎是全程嘶吼着将掷弹兵连集结了起来。

    丁高天熟练的将长枪立起,一丈半的长枪被斜插在地上,微微颤动着精钢打造的枪尖,闪烁着寒光,等待着两军结阵那一刻的到来。

    战场在这一刻仿佛寂静了下来,丁高天静静看着眼前无数个铁疙瘩冲了上来。

    他的身前也同样迎来一人,那是一个身材比起身边蒙古骑士更加雄壮的重甲骑兵。这个敌人身材更为雄壮,身上的甲胄一样是更加沉重,带着冲击力更是远胜旁人。

    丁高天死死握着手中长枪,看着那蒙古骑士轻巧的躲过了他手中长枪的挺刺,随后抽出了手中的一柄弯刀,朝着明军阵中的将士砍去。

    密集的攒刺在这一刻划破空气,咻咻咻无数破空之声走向,带着飞溅的鲜血撒到了所有人的身上。

    随后,密集的长枪很快正面杠上了奔袭冲撞而来的重甲铁骑。

    丁高天就是那个倒霉蛋,庞大的冲击力带着巨大的动能从枪尖上迅速传导到了丁高天的手中。

    枪身猛地被压弯,打在了丁高天的身上。

    一股巨力撞上,让丁高天猛地一阵泛着白眼,肺腑在这一刻翻江倒海一般变换。强忍着这股不适的感觉,感受到喉中腥咸之后,丁高天下意识一样微微一躬身,拿起了那杆被放在地上的中兴一式步枪。

    闷热透不过气的铁盔里,那名蒙古骑士露出了不解的神色:“这个时候,还能给你一百息钟的时间装弹不成?”

    能够被选进重甲铁骑里的们蒙古骑士大多都是精锐敢战之辈。这些人也大多拥有战斗经验,知道火铳虽然犀利,伤人轻易。可同样,这万一发射格外缓慢,就如同弩具一样,尽管出现了上千年的历史但依旧不能替代长弓。

    尤其是明人训练松弛,军械质量差劲,这火铳再是厉害,也鲜少发威。唯独到了朱慈烺手中,才会另有一番新气象。

    这些念头虽然庞杂,却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这等关键时刻,更是性命决于一时的关头。

    那蒙古骑士借着冲击之力,手中弯刀又是转过来,就要重新朝着丁高天的脖颈上划去。虽然看似只是毫无力道的轻轻一划,仿佛只是写了一个笔画。

    但身处其中,丁高天顿时感觉浑身如同坠入冰窟,来自老兵敏锐的直觉让他体会到了危险的降临。这是生死悬于一线的关头,几乎又是下意识一般,丁高天就地一滚,渐起手中长枪,咔嚓一声,一个挺刺,迅疾又精准地扎中那蒙古骑士提刀的臂膀。

    这一扎迅猛又凶狠,让丁高天转瞬想起了战前那无数枯燥疲惫得让人痛苦的训练。

    没错,这赫然就是新式中兴一式步枪上的刺刀。

    用坩埚钢打造的刺刀坚硬无比,哪怕是全身穿着铁甲防护得密不透风的重甲铁骑也在这坩埚钢打造的刺刀面前无法遮蔽。

    鲜血转瞬飙出,那蒙古骑士手中的弯刀再也无法紧握。待到他怒吼着用左手拿起一杆狼牙棒时,丁高天已经灵活的重新回到了战友的身侧。

    他们的身上,更多的长枪手直立起了手中的长枪。

    他们没有去管地上已经堂下,鲜血纵横的袍泽,后列变前列后,战士们第一时间便是继续将长枪立起,为身后的战友争取时间。

    林立的长枪继续攒刺向了眼前冲入阵中的蒙古重甲铁骑。

    一轮轮的重寄之下,坚韧的明军战阵就仿佛是一道被捶得不断震荡的巨鼓,发出响亮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一样。

    与此同时,逃得一命的丁高天感激地看了身边不知何时带着亲卫冲上第一线的张庭。就是刚才,张庭带着援兵抵达,才能让丁高天连滚带爬的回到战阵之中。

    一个苦涩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便是,在重甲铁骑的冲锋之上,尽管杀伤惊人,他们的战阵却在冲锋过后迅速迎来破碎,不得不靠着上佳的组织能力不断的重建战阵。

    就仿佛是boss的血条被不断的磨平,一旦血条干枯,便将迎来轰然倒塌的那一刻。

    在这个现实世界里,没有什么治疗牧师。想要在这样血淋淋的生死考验之下走到最后只有一个办法:杀光敌人。

    张庭没有将自己救下一个班长当作什么了不得的事迹,他微微地松了一口气,笑道:“很快就要黔驴技穷了。而我们的兄弟……也要来了!”

    “预备,投!”

    粗狂的吼声在这一刻响起。

    听着风声猎猎,丁高天与张庭几乎同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头顶。

    那里,一片密集的黑雨呈现着抛物线,在明军将士的头顶升空,随后缓缓的落在了对面的空地之上。

    转瞬,猛烈的震动响彻。

    火光四溢,鲜血飞溅。

    丁高天认出了来者:“是震天雷!”

    他很快就明白了张庭所说的黔驴技穷是什么。

    毫无疑问,重甲骑兵的冲锋是威力强大的。他们在结阵之后便轻易的击溃了前面一层、两层甚至三层的明军战阵,逼迫得坚韧无比的明人不得不不断后退组织新的防线。

    但能够取得这一切的战果,他们依靠的不是马上骑士的砍杀,而是迅猛的冲击,将维持着战阵的明人战士冲溃,无法维持战阵。

    一旦冲锋的势能消耗殆尽,反击的时刻就已经到来。

    震天雷的出现,便意味着这个时刻已经迅速接近……或者说,到来了!

    “杀啊!”

    无数的喊声在这一刻响彻云霄。

    丁高天听着远方传来的声音,胸中忽然间熨贴无比,滚烫着,涌动着无数的暖流。

    作为一个老兵,丁高天实在是见得多了,他参加的战争以及大小无数的战斗更是不知凡几。

    但拥有惊人一致的一点便是,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任何群体就是一盘散沙。而这,便是往往军队或者说衙门只需要派出几百甚至几十人就可以轻易镇压十倍于己的敌人。

    而这,就是团体、组织以及纪律的重要性。

    当然,如果升级到更高层次的战争。

    那便是需要无数个组织集合起来一同作战。

    但是,在大明过去的岁月里,大多数时候哪怕都是朝廷官兵,哪怕是在抵御外侮的旗帜之下,都无法天平各部明军的沟壑。

    见死不救,孤军奋战的事情实在是让丁高天见得太多,看得太多,以至于都麻木了。

    而现在,那种绝非孤军奋战的感觉涌上了丁高天的心头,让他激动得难以自制。

    “杀啊!”丁高天大喊着。

    他的身侧,无数大明将士提起了手中的中兴一式步枪。

    在这电光火石的时间里,训练了千百次的将士们超常发挥,完成了装填。

    随后……

    “开火!”

    火网再度密布。

    那个比起旁人而言更加雄壮的蒙古骑士不甘心的看了看右首被刺穿的伤口。

    砰砰砰……

    无数铅弹落在了他的身上,击穿了看似严密的铠甲,划破血肉。而他至来得及翻身试图躲在战马的背面。

    毫无疑问,他的尝试失败了。

    旋即,无数惊叫响起。

    “庆格尔泰!”

    “庆格尔泰!”

    “庆格尔泰他……他死了!”

    这局雄壮的身躯倒在了马下,不甘心的凝望着前方缓缓恢复的战阵。

    那薄薄的三列明人军阵已经成了永远无法跨越的存在。

    阴阳两隔,庆格尔泰被击毙当场。

    蒙古军阵之中,额璘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尽管,这位苍老的鄂尔多斯部济农已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并且提前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

    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自己心爱的幼子战死沙场时,依旧让他心在滴血。

    三千重甲铁骑陷入了明军阵中,却再也看不到凿穿明人军阵的那一天。

    但额璘臣并不后悔,他看向左右来自大蒙古各个部落的使者以及麾下的将领道:“我的目标,达到了。你们看,明人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是火铳,是隔着数十步可以杀敌的火铳。但再是强大的火铳手一旦面临近战,便将陷入不断的崩溃。”

    额璘臣的话语鼓舞了所有观众。

    他们看着战场,纷纷明白了这一点。

    显然,蒙古人用三千重甲铁骑弥补了与明人火铳手的军力代差。陷入近战的明人,便是他们可以自信击破的弱小存在!

    “济农威武!”

    “长生天保佑蒙古!”

    “天佑蒙古!”

    ……

    “那么,现在!”额璘臣缓缓的呼出气道:“让我们发起冲锋吧!所有蒙古的勇士们,带上你们手下的将士,发起进攻。明人可怕吗?不!他们引以为傲的火铳手陷入了近战,只要我们发起进攻就能胜利!他们的大炮强大吗?不!现在,就在青冢之上,一样也有我大蒙古的红夷大炮!现在,左右两翼上,我们的勇士们巴音岱与温布楚琥尔即将发起宝钞。进攻,就是胜利!”

    “进攻!”

    “进攻!”

    “进攻!”

    ……

    咚咚咚……

    鼓声响起,额璘臣一夹马腹,纵横奔驰冲向了战阵。他一动,身后鄂尔多斯部的主力一样跟着发起了进攻。各部来观战的蒙古各部落使者们也被这样的雄心所动容,齐齐发起冲锋。

    额璘臣豪迈的看向眼前的明军战阵,仿佛,击破已经是时间问题。

    的确,左右两翼的温布楚琥尔与巴音岱已经发起成功迂回,发起了围攻。

    而位于明人此刻依旧懵懵懂懂,不知青冢之上,无数森冷的眼神注视着这里。而这些森冷眼神的背后,又是一颗又一颗隐藏着怒火的心。(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奇谋

    棱一直在关注着战场的发展,得益于那一杆格外不常见的千里镜,让他能够密切观察到战局的发展。

    重甲铁骑凶猛而强大,猛烈的冲锋之下,明军的战阵就如暴风雨之中的小船一样,风雨飘摇,一层层战阵被击穿,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但这些明军将士却能在这样的冲击之下,不断弥补,甚至发起了反击。

    重甲铁骑的冲锋失败了,庆格尔泰也战死了。明人似乎已经准备欢呼了。

    但棱知道:“最精彩的时候,才刚刚开始啊!一切,尽在掌握!

    棱轻笑了起来。

    战斗即将进入焦灼状态,而他棱,将成为决定性的胜负手!

    “传令各部,准备开火!”棱昂然高声道。

    与此同时,位于青冢之上的炮击阵地里,空空荡荡。棱的传令兵趾高气扬的抵达了炮击阵地。

    这位传令兵十分气势昂扬,仿佛只等自己的命令下达就可以见证一场大胜到来。

    但望着空空荡荡的炮击阵地,这位传令兵愕然了。

    在青冢的最高处上,棱等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却依旧没有听到那一声等候已久的炮声。

    与此同时,巴音岱也同样期待着自己的大清主力神兵天将。相比棱的不安,巴音岱倒是信心十足许多。

    时间,回到一天前。

    从丰州一直往西南去便是归化城,在归化城一直往南直行便可以渡过黑河抵达灰河,再径直往南去,渡过汇合,在位于归化城东南方差不多一百余里外的地方里,便可以看到云川卫了。

    当然,正常的大道,适合人行走,人烟又多水草丰茂的道路是顺着灰河、黑河两岸的地带。那里水草丰美,部落众多,也是开发最多,易于行走的地方。

    但这当然不意味着草原上其余地方就没有道路可以行走。

    路,人走的多了便成了路。

    今日,一条新的道路似乎就这么被开辟了。

    当然,也并非说是被新开辟。依靠着归化城都统巴音岱的帮助,索尼得到了三名的向导。这些人是出的猎鹰人,他们饲养着可以展翅高飞的猎鹰。

    依靠着猎鹰,他们成了千里眼。

    而在草原上纵情放飞猎鹰的他们也同样是一个地理通,熟悉土默特部草原上方圆数百里里的所有地理地势。

    如果说,要找到一条少人行走,可以隐藏自己的道路,那么就非他们莫属。

    于是,在位于土默特部草原不知名的角落里,便沉默的行走着数千人。

    这些人一人双马,一马骑乘,另一马驮着让他们可以在草原上长久作战的干粮与物资。

    他们从丰州离开,一路南下,已经越过了汇合,出现在了云内东南的方向。

    当然,他们也只是大致的知道自己的方位,并不明白自己究竟定位何处。

    他们小心翼翼的在荒山野路上行走,依靠着三名出的向导,一路上除了见到几波远远就跑开的狼群与野马群一样,他们竟是没有被牧民所发现。

    依靠着这一点,他们成功的躲开了他们渴望已久的目标:汉人。

    “他们出现了!”一名满洲骑士远远奔回本阵,兴奋的大叫。

    行军千里,又要苦思对敌之策的索尼本来是分外疲倦的。这些天吃不好睡不着,又是在野外行军,条件之艰苦可想而知。尤其还要躲避着旁人,战战兢兢,犹如做贼一样,让人气门不一,心气难平。这样的条件之下,索尼自然是气难佳。

    此刻,索尼一听手下说他们来了,顿时惊喜不已。

    “是他们?是明军的补给队?达汗,你给我看清楚,是不是明人的补给队?”索尼呼吸急促了起来。

    达汗便是那名来报的惊喜的斥候。

    见索尼十分重视,达汗也连忙平复心境,略一思忖,便道:“不是汉人的补给队。”

    “不是?”索尼目光一瞪,不敢置信的看着达汗,一脸你玩我的惊讶。

    达汗当然不是洗刷索尼,他见索尼这表情顿时知道误会了,连忙道:“不是不是。来的不是汉人的辎重补给队,但这的确是汉人的兵马。只不过,不是从南往北去的补寄队伍,是从北往南回的后勤队伍!”

    “从北往南回?难不成,汉人已经打完了?”索尼的心一下子猛地揪住了。但很快,他只是脑海里随便一计算便摇头将这个念头甩脱了出去。

    他是极为精准的计算过时间的。

    当索尼离开丰州往南去的时候,巴音岱才刚刚开始缓和关系,团结内部,一致对外。而那个时候,明军也差不多才在云内稳住脚步,继续慢腾腾的朝着归化城进发。

    就算最坏的打算计算,明人能够一反常态千里奔袭杀到归化城,巴音岱也至少会等待着他索尼的出现扭转战局,绝不会投降。

    满人的战斗意志坚韧,哪怕是单单守城,也绝不会在短短时间内被一日攻克。

    只要战斗持续超过半天,索尼的时间就是足够的。

    也就是说,来的这队人绝不是汉人胜利回营的先头部队。

    这样一想,索尼自己也脑袋晕乎了。

    “到底是什么来路?总不可能有人做了逃兵!”索尼脑袋上冒出了无数个问号。

    这时,达汗继续扣扣索索的说着见到的情形:“看情况,应该是汉人负伤回撤之人。而且……看面貌,我还见到了上千人的俘虏,都是……都是土默特部的。”

    索尼的脸一下子绿了。

    他迅速带着人向导跟着达汗前去偷窥。

    他们在暗,又有向导寻找荫蔽的角落观察,很快便见到了那一路队伍。

    这一刻,索尼终于明白了达汗描述的存在是什么。

    这是一支先期返回的非战斗部队。

    显然,明人已经经历过一场战争。而结局,也显然颇为顺利。他们俘获了相当数量的蒙古人,但同样也有为数不少的伤兵。在行进的队伍里,时不时就能见到那种平板大车上躺着帮着纱布的伤员。

    作为满清大臣,消息之灵通自然远非蒙古人这些骚鞑子可以比拟的。他对明人的了解远超过一些蒙古部落酋长。

    他听说过,这就是明人的医护兵。

    而今大明皇帝大手笔的一开始就建立了随军医院,战斗在哪里出现,就哪里有卫生人员。而且比例高的惊人,每个数十人规模的连队就有两到三人组成的卫生队。一个营团更是就有一个成形可以做手术的随军医院。

    至于一个军级规模的随军医院,更是人数数十上百,堪称规模庞大。

    当然,这样的规模庞大是对比满洲军队的。

    毕竟,对于大多数旧式军队而言,军医只是给军官甚至只有高级将领才能享受到的存在。对于这个年代大多数士兵而言,受伤以后只能祈祷老天给力,让自己逃过一劫。就算是有医治,也许就只是胡乱发放一点草药,压根没有医疗的概念。

    而此刻,出现在索尼身前的,便是这样一支医疗部队。

    他们带着众多的伤员离开队伍,回到治疗水平更好不用担心战火的后方。同样,也携带着伏击战里俘获的俘虏。

    “报!索尼大人,我们在南面单于城里发现了大量明军!他们占据了原来的云川卫旧城,并且修复了城防工事,看规模,有一千余人在内驻守。而且,云川卫城外有大量的马车,看上面的布袋,应该是存储着大量的粮食以及……军火!”这时,又一名斥候来报。

    索尼精神一振,这一刻,他分外的松了一口气。

    这个斥候看起来水平比起刚刚那个好多了,一口气不费力的将关键情报点出。

    “好!你叫什么?阿尔萨兰?好!好样的,我给你记功!这个情报很关键,很关键!另外,他们的城防工事修缮到了哪一步?如果给你三千人,你要多久能打下来?”索尼目光灼灼问道。

    阿尔萨兰沉默良久,道:“恐怕需要十日,那旧城本就坚固,又有明人修缮配备火炮,连攻三日或可攻破。”

    “三日!”索尼闻言,咬着牙,没有再开口了。

    他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这时,达汗忽然间目光一亮,道:“索尼大人,末将或许有个法子。”

    “哦?什么法子?一口气说了!”索尼有些不耐烦,这个阿尔萨兰才能代表正黄旗的水平啊。但显然,阿尔萨兰这样的精兵更多的存在于军心士气还在的正黄旗。经历了接连惨重的折损以后,达汗这种不入流的人才是正黄旗的现状。

    “办法,便在这些人的身上!”达汗嘿笑一声,终于开了窍,一口气将打算都说了出来:“而且,咱们还带了几百汉军旗的不是?”

    ……

    云川卫城里,吴万英得到了一个差事。

    “万英啊,我刚刚收到了一封快马探报。咱们的兄弟部队在云内打了一场胜仗呢。好家伙,被几万蒙古鞑子伏击在路上反杀得鞑子人仰马翻,当场就俘获了上千人,杀伤无数。”云川卫兵站的随军医院院长闫成年兴高采烈的说着,就差手舞足蹈一番表达自己兴奋之了。

    吴万英听着,也是好不开心,当即鼓掌了起来:“好哇,好哇。咱们的勇士打了胜仗,这是好事啊。当然,院长你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做。你也知道,学生在这里每日事情可不多。也实在不行做一个闲汉。”

    “哈哈,有上进心,不错嘛。”闫成年顿了顿,语气沉重道:“这一回,当然我们也得有事情忙活起来了。这自古就是一战功成万骨枯,也就是当今uu小说兴建了这随军医院体系以后才能料理一些善后之事。这伏击一战,军中折损也是不小。”

    “我呢,我呢,会在兵站里开始准备三百张病床,安置这一战里受伤的将士。只不过,来报的人说得含糊。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大军北去当然是有一些医护同仁在的,只是定然要跟随大军行动,回来的这些人情况如何,实在不明白。所以么,你便要去先打个头阵,带些人去探探路,看看情况。也好让我们做些准备。”

    吴万英一听,顿时也就明白了:“这个学生明白。既然如此,学生这就出发。也不带其他人了。一人一马来去自如,”

    闫成年拍了拍吴万英的肩膀,笑道:“好,那就辛苦万英了。”

    说完,闫成年便回去忙活了。只是刚走两步,仿佛想到了什么,闫成年又将跑远的吴万英喊回来,塞了一把手铳过去:“我呢,也没什么别的好送你。这是军中单独为少部分人配发的手铳,你拿着用,万一碰上了野狼遇到了什么小麻烦也能应付。”

    “这……”吴万英当即就要辞让。

    但这是军中,闫成年虽然是文职也是有几分霸蛮之气,道:“要你拿就拿着。”

    “长者赐……不敢辞……”吴万英顿时有些别扭地受了下来,但拿到手以后,又不自觉的兴高采烈起来。

    见此,闫成年这才笑呵呵的离去了。

    吴万英翻身上马,纵横疾驰北去。

    他很快就在距离云川卫旧城北面十余里的距离遇到了一部大队人马。

    这个队伍的确颇为庞大,尤其车辆十分居多。里头,还有许多蒙古人。这些蒙古人显然就是那些蒙古俘虏了。

    见此,吴万英更加兴高采烈,当即便冲了过去,朝着众人道:“敢问可是大军主力回撤的部队?我是云川卫兵站的卫生员,听闻这里有许多伤兵,特来问问情况,也好让兵站及时做准备!”

    十里相迎,这是一个很重的礼数了。

    但这这一队人马听闻以后,却有些诡异的沉静。

    没有一人说话。

    直到谁都感觉不对劲以后,这才走出来一个扭扭捏捏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面白净,就是面带谄媚,走路佝偻,有些遮挡不住的畏缩之气,仿佛随时准备下跪一样。

    那人朝着吴万英行礼,道:“这位小哥……你来的不巧呐。”

    “哦?”吴万英愣住了。

    “废话真多,直接拿下便是。问他愿不愿意招了那云川卫的内情,若是愿意,便留下来。若是不愿,直接杀了便是。”索尼阴沉的声音响起。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七十二章:反戈

        位于云川卫北方十里的官道上,庞大的车队显得格外诡异的寂静。索尼的话说出以后,寂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真相大白的明朗。

    那白净男子显然就是汉军旗里的汉人了,此刻一听,轻叹一声,朝着吴万英道:“失礼了。”

    他一说完,就见身侧十数行动干练的“明军士兵”行动极快的一把冲上去,将吴万英当场拿下。

    吴万英脑袋里轰隆的一下炸开了,他倒在地上,看着这一队人马背后的人,明白了过来。

    那里,是一个个衣冠左衽,身着满清军装的正黄旗清军。

    ……

    与此同时,位于黑河的战场上,鄂尔多斯部济农额璘臣岱感觉到了一些异常。

    青冢上的炮声没有如期而来。

    但黑河战场上的厮杀却不会因此停止。

    明军的火炮已经奏响了。伴随着时不时密集响起的震天雷的爆炸声响彻云霄,震动万里。

    新式的天罚一式火炮崭露着自己强大的杀伤力,一轰一大片的范围杀伤威力不凡。尽管明军被三面包抄在战场上,处处受敌,却从容得仿佛只是打开了一道餐前茶点一样。不慌不忙,不疾不徐。

    他们从容的作战,从容的杀伤。仿佛眼前大举杀来的不是数万蒙古骑军,而是数万头待宰的猪羊。

    看着麾下的子民被杀戮,额璘臣的心在滴血。

    这是他的部民啊,不仅是用来抵御明人的军力,将来还得是他纵横草原,登上更高位置的依仗。但现在,都耗费到了这里。

    额璘臣毕竟是一方豪强。他心中很清楚得失,他不单纯是一个部落酋长,军阀一般的人物,更重要的,他还想重新燃起蒙古人的骄傲,恢复先祖给与的荣耀。

    响起心中这个念头,额璘臣重重呼吸一口气,忍住了焦躁。

    “蒙古人,也不过如此。”猛如虎杀得兴起,大声高呼:“来啊,都来啊。敢冲爷爷的阵,便让你们统统都埋葬此处!”

    说罢,猛如虎又是率部杀去。

    见此,明军的中军指挥台上,便是好一阵欢畅的笑声。

    “猛如虎人如其名啊。”倪元璐止住咳嗽之声,看着猛如虎率部在蒙古人中间一阵来回冲杀,好一阵赞叹:“有如此猛将,实乃我大明之幸事。”

    “能让人尽其用,这更是我大明的幸事啊。”陈永福说罢,也不由唏嘘起来。

    短短三年时光,缺失沧海苍天,日月变迁,世事变化得让他目不暇接。

    如果还是当年那个河南总兵,有人与他说,只需要在等三年,大明便能举强兵出草原,收复河套,进攻土默特部,他定然会大怒斥责:大明哪有那般本事。

    大明当然不是没有这个国力,没有这个人才,没有这等勇士去北征。

    此前的大明,没有的是那等能够顺利动员国家力量,能够理顺帝国朝政,能够安抚人心,让人劲往一处使,而不是内斗不休的朝廷。

    而这一切,便显然要从那位九五之尊的掌权后说起。

    “哈哈,那是自然。”倪元璐笑着,看着战场上的景象,忽然发现夏晨有些以外的沉默,便问道:“夏军师,我看你似乎有所忧虑啊,何不如一起讨论一二?”

    “回禀倪相,这忧虑的确是有的。”夏晨道:“却不是此前所言的。眼下战事已开,自然不需要担忧蒙古人大规模逃溃,以至于被引得诱敌深入了。”

    “哦?那看来夏军师所想不一般呐。”倪元璐沉声道。

    他听出了一些意思。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看向夏晨。

    夏晨沉声道:“蒙古人非易于之辈。此前官场喜爱用诱敌深入之策,而今来看,蒙古人的确是不打算放弃归化城。但守城之战,策略万千。上策自然是层层筑城,连锁堡垒,以图稳固。中策便是死守城防,以待援军与战机。对于蒙古人而言,最下策的,就是集结兵马,一战了之。蒙古人上策不选,中策未率,却直接开场便用了下策,末将以为,这非是寻常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永福听明白了夏晨的担忧。

    就连倪元璐听了,也是低声嗯了一声,细细思虑了起来。

    对于蒙古人而言,守城本来就不是擅长的事情。这一回死守归化城本来就是时移势易,颇为让人感觉惊讶的事情。事实上,就是明人故意露怯引得蒙古人有所准备,倪元璐几人也并无把握蒙古人就会真的严正以待,而不是直接跑掉,打算诱敌深入。他们分析之下,蒙古人最终会留在归化城的几率只有少少的三成。

    就是这三成几率之下,蒙古人不仅没走,还是主动出击,用骑军很吃亏的方式冲击着明军战阵,那就更加让人疑惑不解,透出诡异情况了。

    “吩咐各部,仔细观察。”陈永福当即便下令:“外放斥候十里!”

    斥候很快便放出去了。

    但陈永福听完这些分析,却是越想越是不对。

    “另外,炮兵营的校射气球升空了吗?再放一名斥候上去!”倪元璐想到了什么,又道。

    众人一听,纷纷是恍然大悟。

    炮兵营是有校对射击所用的热气球的。这等热气球的出现可谓是震动旁人,飞天的梦想眼睁睁的实现在眼前,每一回出现都是引得无数人震动。

    当然,热气球的技术其实远非成熟。每一回升空都是格外繁琐麻烦,但这样的繁琐与麻烦显然是值得的。

    很快,热气球缓缓升腾起来,在十数米的高空之中晃悠了起来。

    有了热气球的升空,无数参数便迅速得到加强。炮兵营的火力也是变得越发精确,一轮轮的炮击之下,蒙古人原本还颇为强劲的冲阵变得渐渐脆弱了起来。

    在一轮轮的火炮侵袭之下,蒙古人的后续兵马不断被打断,冲击变得格外不连贯。见此时机,明人的战阵自然是更加顽强。

    而且,热气球的升空更是引起了蒙古人的骚动。

    “长生天在上,明人飞天了!”

    “飞天的明人,难道是神仙吗?”

    “长生天难道抛弃了我大蒙古吗?”

    “长生天啊!”

    ……

    无数哄闹的声音在这一刻不断响起,蒙古人的士气见此,也顿时出现了一阵受挫。

    尤其是额璘臣,更是一阵心浮气躁。原本好不容易压抑的焦躁再也无法控制,让他忍不住问道:“色棱那个狗崽子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另一处,巴音岱也看着手底下的将士冲击着越来越坚韧的明军布阵,有些怀疑人生。

    “说好的大炮呢?难道都被狗吃了?”

    三千斤的重炮当然不会被狗吃掉。

    而色棱,一样是有些发懵。

    此刻的他在青冢的山巅之上,在最高峰用千里镜打量着战局。他如何不知道此刻是炮击的最佳时机?

    但是……

    他的命令已经下达一刻钟了。

    火炮阵地上,却死寂一般,没有反应。

    与此同时,传令兵看着空空荡荡,毫无一人的火炮阵地,一样是脑海里无数个问号想了起来。

    “人都死光了吗?”传令兵是个纨绔子弟,他凶光大冒,决意要杀几个人立威。

    “当然没死光,就是身子不舒服,哎呀,都拉肚子了。”白豆悠悠的说着,拿着一个豆包,一边吃着,一边坐在一门火炮上。

    “什么?拉肚子?”急忙而来的色棱扯开传令兵,一双眼睛瞪着,仿佛要吃人一样:“信不信我将你们的肚子全部划拉开来,拉一拉你们这群卑贱汉人的肠子?”

    “信,当然信啊。”白豆大刺刺的坐着,仰着头,看着色棱道:“就是不知道,大人您这把咱哥几个杀了,谁来给你开炮啊?啊?是不?”

    色棱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一种日了狗的心情在色棱的心底里升起,让他一个劲的在心头爆开粗口。无数个让他可以想起的脏话不断在脑海里闪过,但不敢怎么样,他却都说不出口。

    小孩子才会让情绪支配自己的行动。

    大人,只选择利弊。

    对于色棱这种自命的大人物而言,几个小人物的性命微不足道,但他最关切的显然还是一个字:利弊。

    毫无疑问,这群汉人工匠统统杀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色棱可以做到。

    但是……

    杀了以后呢?

    色棱不是什么无脑之辈,恰恰相反,作为鄂尔多斯部的太子爷,未来的继承人、济农。色棱有心机,懂得利害。

    他知道……要是杀光了这些汉人,那这些火炮还真的没法用了。

    别看火炮的操作看起来十分轻巧,清理炮膛,点燃火绳便可以开炮。但最紧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外表上的操作,而是调整射击诸元,是怎样精确的将炮弹发射到敌人的身上,而不是打到自己人的头顶上。

    杀光了这些人,火炮也就没用了。

    这样的临阵倒戈最为考验人的本事。

    无数个念头在色棱的脑海里升起,他拼命的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自己意气用事的时候,无数族人在下面等待着自己,济农期盼着火炮的支援。让他们开炮,过后怎么炮制都可以,但一定要让火炮开炮!

    这个叫白豆的汉人既然没有跑,那显然说明还有转圜之机。

    这样想着,色棱挤出了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你叫什么来着?白豆是吧?我……我与你说。我大蒙古向来是重英豪的地方,谁有本事,便给谁富贵。比起那讲究阴私舞弊的南国公平,公正。你在我大蒙古做事,有本事,能给大蒙古的勇士开炮,那就给你官,给你银,给你美人。权贵都有!到时候杀到南国去,还能威风一世。既然那些不中用的都拉了肚子,那不正好是你表现的机会?”

    白豆看着色棱如川剧变脸一般挤出来的笑容,白豆先是愣住了,感受着心底里酸爽的快感,他才意识到:这群蒙古鞑子竟然服软了。

    一群平日里自命强者,欺辱他们这些汉人奴隶的蒙古鞑子,竟然服软了!

    而且,还用高官厚禄来诱惑他白豆!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白豆喃喃的说着,不由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色棱被白豆的笑声弄得一阵莫名其妙,他死死盯着白豆,既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可又忌惮不已。

    白豆看着色棱这模样,更是畅快不一,他本想当即给色棱一个好看,可当他越过色棱的视线,看到一人的表情时,忽然间改口道:“给我白豆高官厚禄,土地女人,这是当真?”

    “我色棱乃是鄂尔多斯部的济农之子,手下雄兵数千,我鄂尔多斯部更是部民数十万,如何会狂骗你?我记得没错,那铁堡里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这一战后,我做主,全都送给你。只要你将这火炮使动,全都朝着明人脑袋上砸去!都给你!”色棱看着白豆面色变换,以为白豆心动了,连忙道。

    白豆沉吟良久,一副好一阵天人交战的模样,良久,这才仿佛挣脱了什么束缚,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都答应你。你说话,得算数!”

    “大丈夫一言,快马一鞭!”色棱忙不迭道。

    见此,白豆这才招呼着那些工匠上场。

    原本身为炮兵千户的袁三宇见色棱一跃而上,成了大人物,顿时一脸惊叹的表情:“成器了,出息了啊。可真给咱们汉人出一口恶气!”

    “师傅,咱们也都别多废话了。赶紧动手吧!”白豆笑呵呵的说着,又朝着色棱不经意的招手道:“色棱,你不是想我们开炮吗?来呀,看看我白豆的本事,就这一炮打出去,就将那边……看到了吗?明人的指挥部,把那轰中,杀光!”

    “好,好,那我看着!”色棱闻言,猛地心神一松,他忍着这白豆跋扈的表情,心道:姑且让你得意一时,过了今日,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这般想着,色棱心中其实也很期待。他既是好奇这火炮到底要怎么才能调整射击诸元,又是期待能够将明人的指挥部一炮轰中,决定胜负。

    到时候,那就是泼天的大功了。

    这样想着,色棱也就不管身后一干蒙古卫士们气愤的神色,径直走了过去。

    全然没有看到,陆季领着一队人悄然跟上,目光灼灼。(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蒙古人中计了

    “来,让我看看,诸位好汉子们要怎么开炮?”色棱走了过去。

    而一**兵将士们也果然开始操弄火炮,一个个炮兵小组成立,挪动着火炮,将炮口对准战场。

    伴随着色棱的凑近,一人忽然间笑了起来,道:“色棱,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罢!”

    “什么人?”色棱忽然间感觉一阵毛骨悚然,感觉危险。

    当他忍不住后退的时候,却忽然间十数人猛地冲上去,一把将色棱扑倒在地。

    “你大明锦衣卫大爷是也!”陆季怒吼着,一把将色棱按倒在地。

    此刻,白豆点燃火绳。

    火炮轰地一声走向,落在了蒙古人的阵地之上。

    被死死压在地上的色棱看着这一幕,嗷的一声嘶吼了起来,他明白了过来:“你们竟然反了?造反了!该死,该死啊!我中计了啊!”

    一阵枪炮声大作的声音响起,凑近的蒙古侍卫们纷纷被射杀在地。

    色棱看着被炮击的蒙古战阵,感觉到了绝望降临。

    ……

    青冢原本看起来是不起眼的。

    汉时的墓**没有被人挖了便是了不起了,对于蒙古人而言,也不会有什么寻访古迹野游的心。自然,这里虽是一处知名的地方,却也实在没有什么紧要的。只不过是一处隔着千步远的小矮山堆罢了。

    就是明军军中,除了丁高天这么一个心思奇异的,也没有几人会想着去关注青冢的存在。

    对于他们而言,战胜眼前的对手显然是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唯独注意这一个汉墓的,反而是原本最漠视这里的蒙古人。

    额璘臣等得心焦了,他第三次派出传令兵去青冢上催促。

    这无疑是一个异常的举动。

    尤其是让身边察哈尔部的札萨克之子岱布感觉到了异常,他忧虑地与身周人议论纷纷道:“谁知道这额璘臣派人去了做什么?难不成,这是要安排后路后撤?”

    “眼前战事却是不顺呐……”

    “明人大炮火铳之犀利,实在是让人心觉惊悚,这该死的南蛮子,怎么忒般厉害!”

    “那三千重甲铁骑恐怕都耗光了……”

    “可还是在与明人耗着,凿不穿明人布阵,这战要怎么打?看明人的模样,竟是游刃有余!”

    “长生天,他们都还有飞天的神器。难不成,这时借了上天的神力吗?”

    ……

    各个部落来援的将领使者们议论纷纷,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额璘臣的耳中。

    听着这些闲言碎语,额璘臣更是感觉头痛欲裂:“色棱,等这一战完毕,看我怎么教训你!”

    额璘臣对自己这个本来最得意的幼子恨透了,但他无能为力。

    数十年的阅历隐隐的让他预感到了最坏的情况,青冢上蒙古人的炮兵阵地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响起,那么很可能,在第二时间,第三时间……或者说,永远都不会响起。

    “需要做好最糟糕的准备了……”额璘臣心底里猛地下沉。

    果然,最糟糕的情况到来了。来自青冢的火炮轰击在了前线的蒙古人阵地上。

    这一刻,他忽然间想起了温布楚琥尔败仗归来时的表情。

    那种如丧妣考的神色让人厌恶,让人鄙夷,让他额璘臣这个骄傲的鄂尔多斯部济农恨不得用温布楚琥尔的脑袋祭旗,用以禁戒后人,让他们不敢打败仗。

    但这一刻,额璘臣忽然间想到。

    很多时候,要不要打败仗并不是想要就一定能够拒绝的。

    强大敌人的**威,就如同在喂你一桶米田共一样,纵然你再怎么拼命拒绝,还是会灌进去,让你悔恨交加为什么会惹上这么一个敌人。

    现在,战斗已经开始,悔恨解决不了问题。

    额璘臣苦苦思索着对敌之策,他打量着战场上的敌我力量对比,观察着战局的发展,思虑着要不要孤注一掷。

    他手中还有一千余亲卫士兵。这些是鄂尔多斯部最优秀的勇士,他们悍不畏死,勇猛无前,是额璘臣数十年来苦心经营的重要成果。

    他们为额璘臣杀死异己,平定内乱,压服敌对部落,是最坚定的强大力量。

    除此之外,还能动用的力量,就只有那些各个部落派来的使者了。他们大多或多或少的带着数百人。这些人同样弓马娴熟,是一支强大的力量。

    他们名义上是来帮助额璘臣与明人作战的,但实际上这样的帮助更多的是名义上的。让他们上场,打顺风仗可以,一旦遇挫,便会心思各异。

    眼下,重甲铁骑已经伤亡殆尽,主力全部压上亦是竭力缠斗,却无法取得突破口,反而在对方游刃有余的应对之下,处处透着即将崩溃的末世之感。

    这样的战局情况,如何能让这些墙头草出死力?

    额璘臣听着这些议论,忽然间升起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疲惫感。

    他看着怎么都寻找不到突破口的战局,仿佛心口堵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让额璘臣想要游走在几乎要崩溃的边缘。

    “不如……跑了吧?南蛮子万般是错,有一句话可说得很对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额璘臣的身边,一个近侍猜出了额璘臣心中所想,低声说着。

    这位近侍面色白皙,相貌英俊,随侍在额璘臣的身边依旧是衣衫整齐干净,仪表整理的十分出彩。但面对此刻数万人生死相搏的大战,他却战战兢兢,面色发白,流着冷汗。

    那是惊惧的汗流浃背。

    他对军略一无所知,却只需要一看额璘臣的眼神,便猜出了这一位济农心中所想。

    他害怕了!

    “跑?”额璘臣喃喃的说着,眼神重新恢复了焦距。

    他扫视向身后察哈尔部、科尔沁等部的人马,发现他们悄然间已然开始远离战场。这一刻,他的内心动摇了:“真的要跑吗?”

    ……

    明军的军中,天空之上的热气球里敏锐的发现了其余蒙古部落悄然远离的迹象。在传令兵的拔腿狂奔之下,情报迅速传到了陈永福与夏晨的身前。

    倪元璐也一样听了,但他没有插话。

    陈永福死死打量着战场,沉声道:“蒙古人可能要撑不住了……”

    “不能放跑他们!尤其是其余各个蒙古部落的人,这是一个借机立威的好时候。打一场大幅度优势的消灭战,好过于狂奔千里追击的追击战。必须扩大战果!”夏晨当即道,只是,刚刚说出口,他就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夏晨又道:“但这恐怕太诡异了……难不成,真的是蒙古人脑子发抽了,偏要以己之短攻我之长?”

    “这个时候,不是纠结的时候……蒙古人再是有阴谋诡计,我们也堂堂正正等着便是。只要我们沉住气,便不怕蒙古人不露马脚。现在,全军出击!”陈永福是全军主将,自然需要杀伐决断,不能优柔寡断错失战机。

    夏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即也不多说,传令全军进攻扩大战果。

    明军一出动追击,蒙古人原本还焦灼着的战事顿时更加艰难。

    尤其在明军火炮一轮又一轮的侵袭之下,再是铁胆的蒙古人也谈明色变,不再敢于出击。

    如果这个时候,额璘臣亲自带领最精锐的亲卫联合余部发起绝地进攻,恐怕还有一战之力,但……

    额璘臣闭着眼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越来越动摇了。

    ……

    与此同时,另外两路蒙古一方的大军也是越发变得艰难起来。

    这一左一右自然就是此前被额璘臣派上来左右两翼迂回包抄明军的土默特部札萨克温布楚琥尔所部,以及归化城都统所率领的五千余满洲清军。前者经历之前的惨败,兵马只余下四五千。而后者,方才一阵厮杀,此刻还能再战的兵力也只余下三千余人。

    一开始,眼见鄂尔多斯部主力气势腾腾,两军杀得还有些难分难解的架势。可一伴随着预想之中的火炮没有抵达,反而落到自己人身上,鄂尔多斯部越发疲态,温布楚琥尔这里的情况也就越发艰难起来。

    此刻明人一发动反击,最先开始出现崩溃迹象的就是温布楚琥尔。

    温布楚琥尔看着这一切,木然着脸,想到了前不久时的景象。

    这世间都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有了第一次溃逃,便会有第二回。

    温布楚琥尔挣扎了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便颤声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罢……这一战,还是打不过啊,既然如此……”

    “温布楚琥尔!别忘了,还有我!”这时,远远的另一面,巴音岱着急了。

    他即可派人传令温布楚琥尔以及额璘臣身上。

    这一刻,他也顾不得保密了。

    眼见战局朝着越来越不利于大清的方向进行,巴音岱也不管那火炮怎么落到自己人头上,他只知道,如果这一战就这么急匆匆战败,那么就是稍后大清的援军抵达,那也是无法翻盘。

    尽管,他也不明白,这个紧要的关头为什么索尼就还是不出现!

    难道,是还没有看到翻盘的那个节点吗?

    可是……

    他们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啊!

    “索尼!你个天杀的老狗,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出来?”巴音岱怒骂着,出气完了,他却不得不脑海里不断想着要如何破局:“罢了罢了……既然总该有一人挺身而出,那就让我来吧。让我来啊!”

    “兄弟们!现在,战况已经到了最紧要的时候。我巴音岱没说的,只要冲上去,杀到我还有力气为止!跟我……冲啊!”巴音岱带着人,发起了决绝的冲锋。

    他明白,这一冲杀而去,便是有去无回的结局。

    在明人发起反击的紧要关头上冲过去,螳臂当车固然算不上,却是注定壮烈的飞蛾扑火,明知是**一般的举动,除了让燃烧自己照亮友军的希望,恐怕一点战果都不会取得。

    但巴音岱这一刻全然一片决绝。

    “索尼,若是我死了你还未来,那我大清……注定会亡了吧?”巴音岱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后便随风飘去,眼前只剩下明军浩荡杀来的大阵。

    另一边,温布楚琥尔看着急忙奔过来的满清传令兵,怔怔的道:“大清……将正黄旗派过来了?”

    “没错!领军的正是索尼大人,十日前就已经抵达丰州。温布楚琥尔大人,不要退啊!”传令兵泪洒满地,他知道,巴音岱这是用一身性命在为这一战拖延,等待着援军抵达扭转战局。但同样,如果温布楚琥尔退了,那也就全军溃败,毫无意义了。

    温布楚琥尔动容了,他看着领着三千余孤军杀入明军阵中的巴音岱,一股暖流激荡:“好!那我不退!”

    另一边,额璘臣同样收到了信息。

    他先是恼怒,怨恨索尼、巴音岱的心思。他怨恨这些人明明早在十日之前就已经抵达丰州,却不来参加这一场关键之战。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知道,这是索尼与巴音岱要让鄂尔多斯部的汉子与明人互相消耗,再无余力可以反抗大清。

    但再是怨恨,再是恼怒,在巴音岱决绝的冲上去以后,便悄然间冰雪溶解了。

    草原上的男儿是直性子,最是敬佩英豪。哪怕是他们的敌人,也心中存有一份尊重。更何况,还是一同作战,为自己不惜性命飞蛾扑火一般发动绝地冲锋的巴音岱?

    那位近侍看着这样的景象,目瞪口呆,他又说了些什么,但额璘臣一句话都没有听下去。

    他拿起长刀,一刀将这近侍脑袋砍了下去,缓缓道:“巴勒珠尔乱我军心,竟然怂恿我退兵,罪不可赦!斩!谁敢退兵,杀无赦!各部,随我准备,战!”

    “战!”

    “战!”

    “战!”

    ……

    上千亲卫怒吼着,也跟着杀了上去战。

    其余蒙古各部使者见此,亦是不由露出肃然的神色,不再后撤,加入战斗。

    明军阵前,丁高天有些惊异的看着眼前决绝杀来的满清将领,心中不解。他看不到全局战况,只是不明白,为何在此刻明军兵锋最盛的时候,却跑出来三千已经久战疲惫的清军。

    熟悉的八旗军衣甲让丁高天条件反射一般加快了装填火铳的速度。

    一轮轮齐射预备完毕以后,便是一轮轮的射击。

    巴音岱看着这一切,心里平静似水。(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真的勇士

        在上万明军排列出整齐与无畏的方阵面前,所有蒙古人的攻势都沦为徒劳。

    巴音岱同样不例外。

    一轮轮的密集射击之下,一个个看似勇猛的冲杀都成了无谓的送死。

    巴音岱看着眼前身上不断飙出鲜血的侍卫,眼睛充血,填满了热泪。

    这是他身边侍卫在为他挡枪。

    他们用血肉之躯护卫着身后的主将。

    而巴音岱也同样用前面将士们的鲜血之躯,在为身后清军将士挡子弹。也唯有如此,才能抵挡密集的明军火力,突破到阵前,发动清军引以为傲的冷兵器作战。

    长弓的箭雨稀稀落落的响起,落在明人的阵前稍稍削弱了一些火力。

    距离最前方的明人已经只剩下不到区区五十步的距离了。

    明人的发射忽然间变慢。

    最后一排明人的火铳手端着火铳,没有着急着击发手中的子弹。

    他们的团长在等待着子弹威力最大的一刻发动最后一轮排枪齐射。

    趁着这样的沉默,巴音岱狠踢着战马的腹部。心爱的坐骑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发狂一般的提速发起了冲锋。

    五十步的距离说起来很远,在狂奔的战马冲锋之下骑士只有短短数秒的时间。

    “发射!”张庭冷静的声音响起。

    砰砰砰……

    丁高天扣动了手中的班机。

    烟雾转瞬弥漫起来。

    但丁高天却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枪口没有冒烟。

    手中的中兴一式步枪哑火了!

    这是燧发枪最弊端的地方:击发率不高。

    尽管经过大明能工巧匠的不断改良,最新式的中兴一式步枪三型已经将成功击发的几率提高到了九成三。

    但毫无疑问,在上万杆火铳的数量下,这就意味着每一次开火都会有七百人出现射击失败的情况。

    大多数时候,重新射击有望解决。

    但是这一回……

    无论丁高天怎么扣动扳机,都无法点燃火药,击发子弹。

    飞速拉进的五十步距离让丁高天没有时间犹豫了。

    清军的铁骑已经杀来。

    他的眼光落到了眼前一个战死不久的蒙古将领身上,此人,显然就是那个战死的庆格尔泰。只见丁高天就地一滚,又是熟稔的躲开了前方冲杀而来的清军士兵的刺杀。

    丁高天从庆格尔泰身上抽出一柄弯刀,目光落到了此刻骑马冲杀而来的一个魁梧清军将领身上。

    那魁梧清军将领看着来了一个明兵,狰狞的笑了起来,他要拿此人开刀祭旗。

    就是这一刻,当这清军将领心中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的时候,丁高天纵身一跃,猛地一刀砍向他。

    丁高天的敌人显然就是巴音岱。

    巴音岱很欣赏战场之中这样的勇士,但他更欣赏杀死敌人的成就感。

    只见巴音岱熟练的借着冲击之力轻巧的微微一挂,顺势便将丁高天手中的弯刀磕落飞脱。

    没了兵器的丁高天便如同没了爪牙,断了手脚的猛虎,再也没有余力,在空中猛地一震,双手几乎震麻了,使不上力。

    见此,巴音岱笑了。但忽然间,当巴音岱对视到丁高天的眼神时,忽然间心中一慌。

    只见巴音岱另一只手不知何时竟是扯上了他战马的缰绳,又借着反震之力翻身跃马,冲到了巴音岱的身后。

    他要夺马!

    巴音岱明白了过来。

    这时,丁高天使着那只不断颤抖震麻了的手扯住了巴音岱的肩膀,随后松开五指,一颗冒着青烟的铁噶哒顺势落入巴音岱的怀里。另一边,丁高天手中拿出了一柄从中兴一式步枪上卸载下来的刺刀,猛地朝着巴音岱身上刺去。

    巴音岱慌忙闪避,但身子在马上就此顿时失去平衡,被丁高天扯落马下。嘭的一声闷响,巴音岱甩落马下,震惊得无以复加,这电光火石之间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明军小兵完成了夺马驱敌的壮举。

    战马拖着新的主人冲入了明军的阵中,眼见上面不是来的清军,而是丁高天,无数明兵竭力躲开,让出一条小道。

    但战马来势太快,哪怕竭力让了小道,却无法停住步伐,众人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战马一路冲到团部的警卫连身前。

    警卫连的身后便是张庭,这是团部,团部一动,军旗便会摇晃,军心就得动荡。警卫连自然不会让,只能齐齐将长枪利器,目光透着惋惜。

    战马驮着丁高天冲上枪阵,到时候自然只能是人马两伤的结局。

    丁高天沙哑着嗓子扯着缰绳怒吼道:“畜生,给我停住!”

    战马猛地人立起来,两只马蹄子高高扬起,停在了警卫连林立的长毛身前。

    张庭怔怔的看着丁高天翻身落马,右手耷拉着毫无力道,良久才不由的惊叹道:“真勇士呐!”

    丁高天转身朝着自己的连队走去,只是,刚走一半,他便忽然间大笑。

    前方,轰隆一声巨响响起。

    一颗震天雷在巴音岱的怀里炸开,将巴音岱的肺腑炸裂,魂飞九天。

    远方,温布楚琥尔与额璘臣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沉重无比。

    “巴音岱死了,还能僵持着不败的时间,进入倒计时了……索尼,你在哪里?”额璘臣喃喃着道。

    “巴音岱巴音岱……你是勇士,索尼?你若来,我们便能赢。可你到底来不来?”温布楚琥尔望着苍天:“长生天啊……保佑我土默特吧……”

    ……

    时间,回到三天前。

    位于云川卫北面泥泞的道路上,一个庞大的队伍朝着南方迅速行动而去。十里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十里的距离,大部队行动也就只需要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对于快马奔去的斥候,更是早已经将云川卫兵站的情况探查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但探查的结果缺失让索尼不得不轻叹一声,俘获了明人伤兵队伍的那点兴奋劲也就悄然散去。

    云川卫兵站修筑得极快,十分坚固。

    不仅有云川卫旧城坚固未塌,有颇为坚实的底子,更重要的是。从帝国运来的大量水泥等新式建筑材料的出现让城防的修筑得以迅速加快。

    而这一切,都加大了突袭夺城的困难。

    这让索尼陷入了困境,他明白,想要获胜,关键点不在与明人的硬碰硬,而是断其粮道之上。

    可现在……明人的兵站缺失修筑得如此完备!

    强攻不得,只能智取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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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最后一个太子介绍:
崇祯十五年松锦大战以大明一败涂地为结局落幕,最后主力付之一炬,亡天下的关头就此到来。
蒙昧的满清张开獠牙,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恐怖的文字狱映入了主角眼帘,睁开眼,他猛地发现,自己成了大明最后一个太子!
现在,只剩下两年了!留给全新朱慈烺的,是末路之下的狂奔……还是执起剑,用刀剑相击的声音,奏鸣一曲进击的狂想曲!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