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待客之道
深秋的日头虽不及盛夏的烈，可到了晌午余灼热感却也足够惹人一身薄汗。越辞从小杀戮，经管他长相俊帅，可他不知自己一旦面无表情时，气场便显得有些凶杀，使得人无端生出畏惧之心。
然此刻天气闷热，踞坐在厅堂内的越辞渐渐皱眉，一身不好惹事的气息冲刺在厅堂内。旁边的几个小内侍战战兢兢，每一个敢上前添茶的。
等到百里昭月终于缓缓现身时，越辞渴的口干舌燥。
“太子殿下的待客之道，真叫人毕生难忘。”
要不是当时你在大殿上多嘴，我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结果我打也挨了，人也被关了，这太子身份却还没摆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没叫人拿扫把轰你出去就不错了，你还抱怨上我怠慢你了。
百里昭月轻笑一声：“是啊，本宫一向不喜迎客，手下的人也没服侍过除了本宫以外的人。可是偏偏就有人上赶着登门给自己添堵。”
越辞：“···”
才几天未见，太子殿下火气怎么这般大。打量一会儿踞坐上方的太子片刻，发现他头上还缠绕着一圈雪白的锦纱，越辞试探的开了口：“殿下头上的伤可还痛吗？”
百里昭月不冷不淡：“你猜。”
越辞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到太子的火气似乎是针对自己而来的：“臣是哪里得罪殿下了吗？臣愚笨，如果真有得罪殿下的地方，希望殿下可以指点迷津，好叫臣将功补过。”
所以说，面对一个不知道哪里得罪自己的人是最叫人憋屈的，百里昭月一腔怒火找不到发泄点，因为对方更本就不知道你怎么生的气。最叫人窝火的是你还不能把事情同对方掰扯清楚，所以你若是想出气还必须隐蔽些，不然叫对方看出来，可能会遇到越辞这种上来就把姿态放低的人。
想到这里百里昭月更生气了，他要是说没有，再阴阳怪气越辞就显得自己没事找事。要说有，可又不能说明原因，一样叫人家觉得你没事找事。
百里昭月皱眉冷冷盯着越辞好一会，一旁的半夏都感觉自家太子眼里若是有刀子，现在越将军怕是已经被刺成血窟窿了。
百里昭月再次打哑谜：“你猜啊。”
“臣愚笨，”越辞默默叹气，只好继续自贬：“是在猜不出···”
“没错！”百里昭月突然打断他道：“就是因为你愚笨，得罪了本宫。”
越辞：“·····”
沉默了好一会儿，越辞道：“殿下，其实臣今日来是想同您交代一下刺客的调查结果。”
百里昭月端起手边的茶盏，一边小口的喝茶，一面抬眼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越辞目光幽幽的盯着百里昭月唇边的杯盏：“臣能否讨杯茶喝。”快两个时辰，从早上到晌午他滴水未进。
事关自家殿下的清白，半夏连忙叫人上茶，越辞仰头一杯，一连喝了三四杯方才停下。平日作威作福的半夏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越将军怕不是差点渴死在他们太子宫了。
“临近晌午，殿下，要不要摆上午膳，您和越将军边吃边谈。”
百里昭月立刻转头瞪向半夏，我气都没出，还要管他吃饭？
这边越辞已经厚着脸皮欣然应下：“如此就叨扰殿下了。”
功不可没沈籍之
刺客经受不住盘问，不得不交代出他们是受到指使才把刺杀三皇子的事嫁祸太子身上，至于幕后指使人是谁，刺客却宁死不说。虽然百里昭月的冤屈算是清干净了，但幽禁却没解。
想来虞帝还气着他那日当众自废的言论。不过当事人却对此结果非常满意，甚至希望幽静的期限还能在延长些。毕竟太子宫环境不错，还好吃好喝的养着。既不用早起上学，与人社交，也不用担心被人陷害，除了没自由，一切都是百里昭月理想的生活状态。
闻此言，百里昭月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汤羹，心情不错的问起闲话：“那刺客人死了吗？”
越辞咽下口中的食物，答：“还没审出幕后主使，自然不能叫他死了。御医一旁看着，眼下全靠参汤吊着一口气。”
百里昭月皱眉：“还有什么好审的，既然不是本宫做的，幕后黑手已经非常明显了。”
除了二皇子也没别人了，没想到没了自己这反派从中作梗，蝴蝶效应下二皇子和三皇子非但没有联手，反而一方已经耐不住主动出手了。
越辞无辜眨眼：“臣不明白。”
百里昭月眉头一挑，冷哼道：“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这件事与也和本宫也没什么关系，幕后凶手是三皇兄该关心的事。”
察觉到太子殿下话里有话，越辞无辜一笑，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吃着东西。
见越辞不接话，反而吃的香，套不出什么话的百里昭月顿时不爽道：“吃完了？”
闻言，越辞一脸茫然的抬起头，他手中的筷子已经伸出去一半，对上太子殿下一副就只会‘吃白食’的眼神，又不尴不尬的缩了回来。
百里昭月无视他控诉的眼神，微微一笑：“来人，把盘子都撤下去。”
越辞：“······”
“饭也吃完了，越将军还不走吗？”百里昭月想要送客了，毕竟坐着没有躺着舒服，越辞在这呆着，他便要维持太子的仪态，挺着身板端正的踞坐着。
“这次审问刺客，替殿下洗清嫌疑之事，沈大人功不可没。”越辞突然道。
突然听见沈籍之的消息，百里昭月差点没反应过来沈大人是谁。自从他上一次从魏郡回来送了一封信后，只知道他后来被虞帝提了品级，再后来近两个多月，百里昭月都没有听见他的消息了。
就是不知道越辞突然提到沈籍之是什么用意。百里昭月语气淡淡，随意道：“那便劳烦越将军遇到沈大人时，替本宫同他道声谢。”
越辞默然，神色怪异的盯着百里昭月。
“怎么了？你什么表情？你要不愿意就算了。”百里昭月无所谓道：“反正也不是本宫主动要求沈籍之帮忙。”
“没有。”越辞连忙回神：“臣只是突然想起昨日听闻的一件事，说是下个月西域三十六国使臣来访大虞。”
西域三十六国使臣来访，百里昭月眯着眼睛，心下莫名生出不安。看来接下来将会有新的剧情要来。
我万劫不复之时
西域使臣来访的前三天，百里昭月才被解禁。
长乐宫内。
郑太后眯着眼睛侧歪在软塌。两个小女使一前一后的处在郑太后身边，后面的那位站着给她轻轻垂肩，前面的则跪坐着替她柔柔捏腿。
本该是一副舒缓轻松的氛围，然而下方案后，百里昭月正不尴不尬的踞坐着，面前的案上孤零零的摆上了一杯清茶。
看来自己顶撞虞帝不要当太子的事情郑太后已经知道了。
百里昭月明亮的眼眸滴溜溜的瞅了眼茶盏，随后低头抿唇，委委屈屈的开了口：“先前来太后这里上的都是奶乳，甜糕。这才一个多月没来，就只有清茶了。”
郑太后不轻不重的哼了声，微微抬眼瞥了他一眼：“哀家累了，你没事就回去吧。”
百里昭月知道老人家还气头上，陪笑道：“孙儿听说城外的佛山寺的木芙蓉开的不错。十五那日我陪太后去拜佛赏花可行？”
郑太后：“十五是哪天？”
一旁的嬷嬷上前贴心的提醒道：“是后日。”
听罢，郑太后突然哼笑一声。
百里昭月心下一紧。
郑太后半空支起手，一旁的嬷嬷立刻上前嘘扶住，女侍也停下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扶郑太后坐起身来。郑太后目光幽幽的反问道：“你是想陪哀家上山礼佛，还是避开使臣入京？”
被一语道破了小心思，百里昭月面色尴尬的端起了案几上的茶盏，他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心绪抿了口茶水。幽禁的一个多月，百里昭月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嘴巴也在小厨房精心侍奉下养刁了。这凉茶的口感却是不咋地，百里昭月才抿了一口，就嫌弃的放下了杯子，眉头也不易察觉的皱起。
见他这副孩子气小模样，郑太后缓和了语气：“怎么了，这茶不好喝？”
“凉了。”百里昭月点点头，实话实说：“口感有点苦涩。”
“一杯凉茶你都喝不下。”郑太后叹气道：“日后的残羹剩饭你又怎么下咽。”
残羹剩饭也比断头饭好，百里昭月当然不能这么说，他故作没听懂其中的含义，卖乖道：“有太后娘娘在，孙儿怎么会吃残羹剩饭。”
郑太后却沉沉的开了口：“哀家终有不在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无权无势，甚至连这皇城都容不下你的时候，你要怎么办？”
可这座精美的皇城终有一日要容不下自己。细细一想，大虞国土百万顷，可他却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
百里昭月目光清明，言辞冷静：“人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于孙儿却为洪水猛兽。我认清自己是平庸之人，无人护我那日，便是我万劫不复之时。”
霎时间，郑太后脸色苍白，她目光锐利的盯着眼前的少年，往日张扬肆意的天之骄子和眼前这个淡然谦卑的少年郎渐渐重叠。记忆深处，有一个人也是这般，在荆棘丛生的荒野，却天真的生长了娇弱的花骨朵，可惜花未盛开，就被狠厉的荆棘缠绕断根。
“哀家以为能改变你。”
有其主必有其仆
郑太后目光颓然，忽而苦笑道：“你终究还是长成了薏菀所期盼的模样。”
薏菀···是病逝沈皇后的名讳。
百里昭月突然想到幼时的原主，他作为未来的储君，从记事后就在追赶皇兄们的脚步，一刻不敢停歇。
所有人都告诉他，努力，你还不够努力的时候，沈皇后拉住了暴躁如困兽的他。她美丽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小小却疲倦不堪的他，温暖的手掌覆上他的脑袋，坚定的告诉他：累了就停下歇一歇。
在母后的理解和包容中，他学会了停下，懂得自由和快乐的意义。
后来，沈皇后被幽禁未央宫。那不仅是对一个不称职皇后的惩罚，更是对一位不听话的皇子的惩罚。就是从那天起，权势的力量就在原主小小的心底埋下了深深的种子。
后来种子破土而出，他努力的吸取养分，期望有一天可以把母后庇护在自己身下。
可是小苗还未长大，他想要保护的人就离开了。
渐渐的，在黑暗仇恨的角落里，小苗长大了。他长成了一颗包裹着鲜艳红衣外表的食人花，残忍又嗜血的告诫着哪些企图接近他的一切生物——一个都跑不了。
郑太后的话叫百里昭月终于明白了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食人花退回了土壤，如今又重新长成了一颗小苗。
“皇祖母，你错了！”百里昭月道：“我一直都朝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生长。”无论是他一开始的小苗，还是他到后来的食人花，易或者现在的我，不管前路是黑是白，我们一直都在做自己。
离开长乐宫时，百里昭月看向两鬓白发的老人，问：“您还想去看海棠花吗？”
次日郑太后就称病，拒绝了百里昭月的晨安。
直到三日后西域使臣来访这日，百里昭月都没见到郑太后。
······
天破晓，金色的光划破混沌的天际，绚丽的金光红日缓缓探出了脑袋。
几十位穿着奇异，发型配饰也不同大虞百姓的车队，在金色十射的背景板下缓缓靠近那做耸立在大虞最繁华，最大权势的都城。
深秋的风终于不再燥热。
百里昭月套上了一件又一件繁琐的衣物，叮叮当当的华丽配饰也一件不落的佩戴整齐。
“殿下，您可真好看。”半夏狗腿的围着百里昭月，日常马屁道：“大虞再也找不到比殿下穿红色更好看的人了。”
“我们殿下穿白衣也好看！”自从和半夏混熟了之后，秋芷这丫头如同脱了僵的马，从一开始的可人害羞小女侍一路飞奔成现在不眨眼的小马屁精。她头抬的跟花孔雀似的，双眼泛光：“殿下穿白衣也是大虞最好看的人。”
“你们俩个才见过多少人。”百里昭月无语的瞥了眼一个比一个能夸的二人，长长的叹了口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整天咋咋唬唬的。你们跟在本宫身边，怎么就没学会低调谦逊有礼貌呢！哎，本宫的内涵你们俩是一样没有。”
替百里昭月整理衣袍的春露忍俊不禁的弯了眼眉，忍不住道：“奴婢看，这是上行下效，有其主必有其仆。”
审美观的重要性
朝堂之上，虞帝气势威严的坐在龙椅上。
堂下左右，各置前后两排案几塌垫。左边座位以百里昭月为首，然后是皇子，官员，依次踞坐在位置上。
二皇子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旁边的百里昭月，低声道：“四弟什么时候解的禁？看起来憔悴不少啊。”
我看你是眼睛有毛病！我在太子宫吃喝玩乐，还没你这样的苍蝇烦人，气色养的不要太健康，你是怎么看出憔悴的。
百里昭月暗暗翻他个白眼：“弟弟自然没有二皇兄体格健壮，膀大腰圆。”就差套个缰绳去磨坊给人拉磨了。
重拳出击，却一拳打到棉花的二皇子总觉得自己这弟弟话听起来另有深意，说不上来的阴阳怪气。
没等他开口反讥两句，殿中异口同声的响起口音浓重的大虞官话。
“我等叩见陛下，愿陛下福寿绵长。”
大殿中央，几十位西域使臣俯身跪拜，以大虞国的礼仪表示对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的尊敬。
虞帝嘴角上扬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亲和又不失身份的开了口：“诸位远道而来便是客，请起吧。”
使臣们叩谢一番，各自起身。
一旁的公公做出了请的手势，指向右边双排席位开口道：“诸位使者大人，这是我们陛下特意为你们备下大虞的美酒佳肴，请入坐。”
入座后，使臣们对案前的酒食大大夸赞一番，虞帝越发开怀，大手一挥，一群身姿妙曼的表舞女翩翩迈入殿内。
百里昭月还是第一次在现场观赏此类大型歌舞表演，不愧是专业的，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赏心悦目的气息。
一曲舞罢，殿内突然响起一道带有口音的不屑声，声音不大，却偏偏响在曲子戛然后，反倒异常响亮：“大虞国的美人也不过如此嘛。”
美有千种，那人只凭借一曲歌舞就断言贬低大虞没有美人，显然是故意恶心人。顿时，大虞这边的官员黑了脸。虞帝脸色也沉了下来。
那人洋洋得意道：“我们大月国王宫的美人，用你们这里的话来说就是美丽的如同一朵花儿似的，我们大月国遍地开花。”
“什么大月国，有我们大虞的一个郡大吗？”左边立刻出声讥笑道：“小国出身就是没见过世面，方才的舞女们无论是体态，神态还是韵律，配合那曲调起舞，实为人舞曲合一！她们这种似有若无，欲拒还休的美，简直美若神女。”
“大人是看不起我们西域三十六国吗。”大月国使者顿时不满道：“我们国家的美人，好看就是好看，每一个都是实实在在的神女，才不会像你们大虞一样故弄玄虚。”
那人话落，大虞这边立刻响起阵阵窃笑，蛮夷之地，一点情趣审美都不懂，实在没什么好争辩的。
“和他计较什么，无知小国，更本不懂我们大虞的含蓄美！”
“喂，你们笑什么！”大月国使者颇为恼怒，他知道自己被嘲笑了，但他不清楚原因。突然，他目光一转，看见了对面前方坐着安静喝茶的人：“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美。”说着他抬手一指，双眼发光的看向对面：“他！他就是一个极美的美人。”
有缘千里来相会
右边的使臣顺着大月国使者指的方向看去，十分赞同的连连点头。有的人甚至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左边众人顺着大月国使者的目光看去，然后集体沉默了，并且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突然被近百双眼睛猝不及防的盯过来，默默喝茶看人吵架的百里昭月吓的手中的杯子差点给摔了。不过他如今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纵然场上的视线叫人不适应，但他举止从容的放下杯子。然后缓缓抬眼，漂亮的眼睛寒冰似的对上大月国使者的眼睛，冷冷扯唇：“你的手是不想要了？”
大月国的使者没想到对面的美人竟然这么凶，他一时话都忘了说，吓的连忙收回手指。
那些交头接耳讨论百里昭月脸的西域使臣也默默禁了声。
“你们的眼睛也不想要了？”百里昭月目光凉凉的环视一圈。
大虞官员立刻收回了视线，对面的使臣见状也立刻收回了视线。如果说方才殿内的气氛是剑拔弩张，那么现在就是脚趾头都能当场扣出一座皇城的尴尬。
上方的虞帝扶额，沉沉的叹了口气：这性格怎么就没随他母后那么温婉呢。
“那个，有缘千里来相会，诸位大人来了我们大虞国就都是兄弟，让我们举杯共饮一杯！”
大虞官员中能以这般遣词用句的也只有一人了。只见越辞举杯过顶，豪迈的仰头一口干了：“这可是我们陛下宫中的好酒，诸位使者可小心莫要醉了。”
大虞官员：越小将军的太学是白上了。
好在西域的那些使臣对大虞言词理解不深，见对方这么痛快的喝酒，一个个情绪都被带动起来，利落的举起自己案前的酒杯：“干了！”
大虞这边的官员跟着着举起了酒杯，不尴不尬的附和道：“干，干了！”
宴会接近尾声，气氛也在大虞官员喝西域使臣的友好交谈中变得热闹起来。
大月国的使臣忽而想起什么，侧头靠近旁边的使臣问到：“坐在那的美人是谁？脾气可真大。”
“你们大月国的使臣连大虞的太子都不认识？”旁边的使臣放下酒杯，幸灾乐祸道：“你完蛋了，传言这位太子脾气可不好，你得罪了他，接下来在大虞国的这几天，啧啧啧，你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在说笑吗？”大月国使臣瞪大了眼睛：“那位美人是大虞的太子？天呐，大虞国怎么会立这么凶蛮的人做太子啊。”
他的声音隐在其乐融融地交谈中并不大，然而大虞官员中忽而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射过来，大月国使臣抬头看去，是一开始举杯豪爽喝酒的那位年轻的将军。对于容貌好看的人，大月国使者相当有好感，尤其对方还是这般少见的英俊潇洒的男子。大月国使者立刻附上一个友好的微笑，结果对面的年轻将军却对他忽而一咧嘴，露出一个叫人莫名不适的微笑。
大月国使者顿时汗毛竖起，半晌，才心虚的瓮声道：“大虞的人真是莫名其妙。”
境遇不同的主仆
因为担心太子脾气暴躁，接待西域使臣后续的事情交便给了二皇子。为此二皇子每日都要进宫，不为别的，就为了在百里昭月面显摆。
“我们殿下每日带着西域那群没见过世面的西域使臣东奔西跑可辛苦了，这不去找陛下的路上不得不顺路到太子殿下这里讨口水喝。”
“不懂事，本殿下来自己弟弟这里喝口水怎么说是讨！”二皇子缓缓放下杯子，冲百里昭月道：“要说四弟你真应该好好谢谢我，要不是你在大殿内要砍人家大月国使臣的手，这接待使臣的事也用不着皇兄出面了。”
主仆二人明嘲暗讽一番，然后跟两个开屏的花孔雀似的，翘着尾巴高傲的离开了。
二皇子带着内侍前脚刚离开，忍无可忍的半夏，立刻炸毛似的在百里昭月耳边叨叨：“故意的，二皇子一定是故意来显摆的！以前他十天半个月都不往我们太子宫方向来一趟的！什么叫顺路走这里，去陛下的寝宫，从我们太子宫这边分明要绕路！”
一开始百里昭月还耐着性子安抚半夏两句，现在他只恨自己不是聋子，半夏不是哑巴。
“噔噔噔”
这时，太子宫大门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半夏怒目瞪了过去：“一定是二皇子觉得没显白够，又回来继续显摆了！”
你当人家二皇子多不要脸，就算是为了恶心我，不过就是接待使臣的差事，真不值得他回头继续再显摆一次。
百里昭月无语的望了眼愤懑的半夏：“你冷静点，二皇兄还没那么底品，敲门的不是他。”
果然，太子宫的大门一打开，梗着脖子朝外望了眼，半夏这才气顺了些。
五皇子才迈步进门就看见站在院内的主仆二人。
半夏立刻恭敬行礼：“五殿下。”
“太子哥哥是猜到我要来找你玩吗！”五皇子则欢喜的踏着小步跑到百里昭月身边，才发现自己的太子哥哥情绪不似往常那般轻松愉快。
“太子哥哥？”五皇子缓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开口：“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是谁惹你生气了吗？”说着，五皇子的眼睛悄悄撇向旁边的半夏。
半夏立刻反应过来五殿下是误会自己惹太子殿下不开心了，他激动的拍着胸脯解释道：“五殿下可别这样看奴才，我们殿下不开心和奴才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因为二···”
“半夏···”百里昭月语气疲惫的打断他，倦怠的叹了口气：“你快闭嘴吧，本宫的耳朵要被你吵炸了。”
半夏委屈的低下头，并且陷入自我怀疑中：殿下这是嫌我烦了？不该啊，明明二殿下更过分···
没了半夏在耳边叽叽喳喳，百里昭月耳边总算是清静了下来，他侧眸看向五皇子，笑问道：“今儿个怎么有时间来找皇兄玩，太傅留的功课你都做完了？”
“·····还没有。”五皇子摇头道：“因为西域使臣来访，太傅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们从书上所学所见终归是前人自己的学识。所以太傅要我们闲暇之时观察异邦人与我们大虞生活习惯的不同之处，然后写一篇文章。”
品学兼优的反派
自从南下祈福回来后，百里昭月便时不时的请病假，去太学的时间也变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直到校猎结束，他被虞帝关万禁闭后，秉承着破罐子破摔的心里，反正他已经挑明不做太子了，干脆一表决心，心安理得地逃课了。
这边虞帝忙着西域使臣的事没时间管他，郑太后则是对他要自废太子的事，耿耿于怀，不愿意管他。于是一连十多天，他整日在太子宫里招猫逗狗的偷闲，愣是一次太学都没去上。
“太子哥哥，你病都好了，怎么还不去太学听课？”五皇子想了又想还是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是不是父皇前段时间罚你禁闭你生气了？虽然我不清楚父皇为什么罚你，但是你这样赌气不上学是不对的，太傅说我们作为学生要有学无止境的···”
“那个你不是说太傅要你写一篇关于大虞与西域的文章吗？”百里昭月连忙打断五皇子，他真的怕了，毕竟这位少年话痨起来比半夏是有过之无不及。
“你不快去完成功课，竟然有闲心来找我玩。”百里昭月说起别人头头是道：“学习需得认真，不可敷衍，不可一日停歇。”
半夏一旁听的目瞪口呆，说实话自家殿下说起教来还挺像个品学兼优的兄长。尽管对方才是那个每日上课不迟到早退，课后认真完成作业的好学生。
“我知道了。可是，观察西域使臣就要去驿站，我，我不敢一个人去驿站。”五皇子深吸一口气，低着头道：“太子哥哥，你能不能陪我出趟宫。”
看着谨小慎微的五皇子，百里昭月默默同情了他一把。明明一样都是皇子，他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尤其沈皇后病逝后，他越发不受重视，想来这孩子除了去太学，就没单独一人出过宫。虽然我今天的计划待在太子宫睡觉，不过偶尔呼吸一下宫外的空气也不错。更何况如果自己此刻断然拒绝他，恐怕他能当场难过的哭出来。
百里昭月温然一笑：“这有何难！本宫陪你出趟宫就是。”
“谢谢太子哥哥！”五皇子抬起头，顿时笑眼弯弯，整个人如晒到了太阳的向日葵花，瞬间变得朝气蓬勃：“我们现在就出发好吗？我听说宫外有一家酒楼，那里面做出来的膳食不比我们宫中的差。”
皇宫的御厨听见你的话怕是要吐血了！
使臣驿站设在城西，虽然地段不是皇城最繁华的地段，却也四通八达，行动往来十分便捷。
百里昭月带着五皇子换了一身便衣，然后带着两个侍卫出了皇宫。
五皇子就像出笼的鸟儿，看见什么新奇的东西都好奇的拉着百里昭月问上一通。
“太···”一开口，五皇子突然想起来临行前太子哥哥交代在外不能暴露身份，立刻改口道：“兄长，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我看这街上人人开门迎客，为何他家楼高门宽，门面也布置的精致漂亮不像落败的样子，怎么反倒关门歇业？”
百里昭月顺着五皇子指尖方向看去，顿时无语住了：谁家青楼大早上开门迎客，人家也要休息的好伐。
酒楼客满无虚席
当然了，他自然不会如此直白的给单纯的五皇子灌输这些污言，可也不能随口胡诌一个行当骗他，这时候糊弄学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百里昭月示意他观察青楼上挂的牌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此楼名为夜香阁，既然名中有‘夜’字，顾名思义，这家老板是做晚上生意的，客人也只有晚上来。这白天嘛···当然是不开门喽。”
五皇子恍然大悟般的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兄长你真聪明，什么都懂！”
“嗐，也就比你懂那么一点。”百里昭月很不谦虚，然后拉着五皇子飞快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也不知道什么生意要晚上才能做。”五皇子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快步跟上百里昭月：“兄长，等等我！”
二人身后，听了全程对话的两名侍卫憋红了脸：忍住，不能笑，坚决不能笑！
一路走走停停，在五皇子这个平民常识‘小白’的一路好奇心下，直到晌午，一行人才终于逛完城西，赶到到驿站。
结果到了驿站，几人却被告知西域那些使臣白天几乎不怎么待在驿站，就算是晚上，一大部分的使臣也都在外面过夜，看不见人影。
对此，百里昭月十分理解。西域三十六国大都地处偏远，虽有发展不错的国家，可是和疆土辽阔，物质丰富的大虞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因而这些小国出身的使臣来到大虞最繁华的都城，就如同水塘里的鱼闯入了江河，乐不思蜀。
五皇子顿时一脸愁容，沮丧道：“那太傅布置的功课要怎么办，这个月就今个一天沐休了。我听说再过两日那些使臣就要回西域了。”
“这不是还有两日时间。”百里昭月道：“西域那些使臣来到我们大虞，既然是二皇兄负责他们的行程，依二皇兄的行事作风，势必要带他们享受一番。这个点他们大概在城中最好的酒楼。”
“属下知道城有家口碑好，名号响亮的酒楼。”旁边的侍卫道：“在城东有一座宴品楼。”
“行！我们立刻赶去那宴品楼。”百里昭月向五皇子道：“走吧，哥哥顺带带你尝一尝是外面酒楼的东西好吃还是宫里御厨做的东西好吃。”
闻言，五皇子立刻舒展了眉头，兴奋不已的点头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带我出来吃东西，兄长你真好！”
少年，你太容易满足了。
然而，百里昭月这个好兄长当了一半就中道崩殂。
宴品楼前。
衣着整洁利索的小厮一脸歉然的对着二人拱手赔礼道：“公子，实在是抱歉，我们酒楼眼下已经满座了，您几位要不改时再来？”
“这非节无赦的日子，你家这么大一酒楼说满就满了？”一旁的侍卫出声严道：“你莫不是看我家两位公子年岁不大，故意找个借口好打发我们吧。”
“哎呦，这位大人可说的什么话···”小厮一激灵，立刻直呼冤枉：“小的迎客这些年，一打眼就看出你家的两位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诸位啊！”
宫外巧合的偶遇
真没座了？这酒楼的生意竟然这么火爆。百里昭月好奇的望里瞄了一眼，虽然在外面已经听见了人声鼎沸，可这么一看，的确已经人满为患的样子。他略带同情的给了五皇子一个眼神，五皇子却突然扯住百里昭月的袖子，激动的晃了晃：“兄长，快看，是那些西域使臣！”
百里昭月顺着五皇子给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酒楼大堂中，有三四张桌子上坐的都是西域来的使臣。二皇子就坐在人群中，只见他半眯着眼，嘴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看情况应该是在点菜。百里昭月视线往他身边移过去，果然在二皇子后侧方站着一个记菜谱的小厮。
百里昭月从怀中掏出一定银子放入小厮的手中：“兄弟，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给我们加张桌子？”
“使不得使不得！”小厮连忙把银子塞还给百里昭月，拒绝道：“我们开门做生意，真有空座我们自然是双手迎您入内，可眼下没是真的没有座了，您就是抬一座金山，我也不能给您变一张桌子出来。”
侍卫冷哼一声：“你嘴上说的好听，真给你搬座金山来，这酒楼你送我们都来不及。别废话了，我分明看见一楼窗边有张空桌，你是不是嫌我们给的银子太少了？你开个数，那张桌子给我们了。”
“不是，我怎么和这位大人说不通呢。”小厮头疼地叹了一口气，欲哭无泪道：“那是被他客人提前订下的桌子，虽然人还没到，可它确实是有主的座了。自古以来，你们见过谁家店能把客人往外赶的。公子，大人，我是真的没骗你们各位···”
这时小厮不知道看见什么眼睛突然一亮，指着几人背后道：“定座的客人来了！”
“谢天谢地，公子您要是再不来，我就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小厮如同抓了救命稻草似得，一脸激动得向来人小跑过去。
百里昭月几人跟着小厮的身影缓缓转过身，那公子正侧身翻下马，他懒散的下马动作中不乏干脆利落的潇洒。
公子随意的把手中的缰绳丢到小厮怀中：“找人带我家宝贝儿去喝点水。”
这边吩咐完，他一转身，就看见品宴楼前站着几个衣着朴素的熟悉身影。
同样看见熟悉面孔的百里昭月等人：······
两名侍卫拱手就要行礼：“越···”
“别！你家两位公子便装出行，我也是。”越辞出声制止两位侍卫，然后又稍微冲百里昭月和五皇子微微弯腰，以示见礼：“运气不错，竟然能在这里看见···”
百里昭月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虞公子。”
“······”越辞忍笑道：“虞公子。”
就在这时，把马匹安顿好赶回来的小厮看见相谈甚欢的几人，凑过来惊奇的问道：“几位，认识啊？”
“何止认识。”越辞笑着转过头，冲那小厮道：“这位公子和我同窗，我厌烦读书写题，他就经常带我抄课业糊弄先生。”
人越多越热闹嘛
百里昭月默默翻他一个白眼：“澄清一下，是你拿了我书案上的册子抄作业。欺瞒先生的事是你一人所为，我不知情。”
“行行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越辞摊手道：“反正我们只是前同窗了，”
小厮没懂他那句前同窗是什么意思，不过二人关系看起来很好就是了。他一合掌，高兴道：“可巧了，公子同窗要在我们这吃饭，只是近日我们酒楼的二楼雅间在修整，不开设。这不今儿一楼又人满为患。公子您看您一人定了一张桌子，不如你们一起拼个桌？”
他又不是没朋友，不至于一个人出来吃饭吧，百里昭月目光淡淡扫了越辞一眼：“你若是不方便也无妨，本···我改日再待五弟过来。”
越辞道：“虞公子客气了，我还一个朋友没来，你们不介意就好。当然我本人是喜欢人多一起吃饭的，毕竟人越多越热闹嘛。”
桌上，百里昭月和越辞口中的朋友面面相觑。
沈籍之？
百里昭月目光惊奇的在越辞和沈籍之之间游走，这俩人一个是性格张扬的少年将军，一个是低调内敛的病弱文官。这二人不管是脾气秉性，或是工作性质，按理说都是零交集才对。眼下二人竟然约着一起吃饭，这背后的性质就不得不叫人怀疑了。
沈籍之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和越辞私下约饭会在一张桌子上遇见百里昭月和五皇子，不过他一向内敛，便是天塌下来也能不动声色的坐着喝茶吃饭。
至于性格外放的越辞根本就没发现二人之间的微妙氛围，越辞怕沈籍之喊漏嘴，已经自顾自的开口道：“沈兄，虞公子带弟弟出来吃饭找不到桌了，然后就和我们拼个桌，你应该不介意吧？”
人都已经拼上桌了，我的意见还有用吗！
沈籍之微微一笑，缓缓的开了口：“越兄掏钱请客，我客随主便，何来介意之说。”
“既然沈兄这么说了，那我就全权安排了。”越辞哈哈一笑，转头看向百里昭月和五皇子，问：“两位虞公子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吧，有什么想吃的吗？”
五皇子虽然是个小话唠，但只限于他熟悉的人或者环境下。他和越辞虽然同在一间学室听学，但二人在此之前不过是君臣之间的点头之交。沈籍之就更不必提了，二人幼时在沈皇后的未央宫虽然见过几次，但因沈籍之年长几岁，就是百里昭月幼时都和他玩不到一块。五皇子是寄养在沈皇后身边，每日敬小慎微，他二人间更是话都没说过几句。后来沈家出事，沈籍之就再也没入宫，估计他现在连沈籍之是谁都认不出来。
“我都可以。”五皇子说着，就低下了头。
百里昭月一看他这状态就知道他在越辞这种性格外放自信的人面前会产生自卑感，百里昭月安抚他道：“五弟，我们不花他的钱，你想吃什么就告诉兄长。”
五皇子抬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百里昭月：“我不挑食，兄长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主随客便铁公鸡（加更！）
还挺乖，百里昭月看看向一旁的小厮：“你家酒楼里的招牌菜各来一份，再上壶好茶，两盘糕点。”
“好嘞，两位公子请稍等。”小厮点头应完话，又转身看向越辞：“公子您要点什么吗？”
“不点不点！”越辞下巴冲旁边微微一扬，笑道：“我主随客便，今儿当个铁公鸡，带着我沈兄蹭这位富公子的饭了。”
小厮：“···那小的就下去安排了，有什么需要您各位再叫我。”
小厮噔噔转身离开，一直沉默的沈籍之突然开口：“这位虞公子和令弟之间的感情真好，看的我这个外人好生羡慕。”
他说‘外人’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的扫了眼五皇子，不知为何，明明对方语气温和友善，可五皇子的胸口就是莫名一颤。
“沈兄你这话说的要伤心虞公子的心了。”越辞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找你出来吃饭就是因为虞公子要我替他谢谢你。”
沈籍之缓缓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盯向越辞：“你替他来谢我？”
百里昭月突然凉凉的开口道：“我记得这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吧。我当时在禁闭，不方便出行这才拜托越公子帮忙从中传达谢意。”
“呃···”越辞摸了摸鼻子：“那个，我那段时间···忙，一忙就不小心忘虞公子的嘱托。这不是今儿个想起来立刻就约沈兄出来嘛。”
“真是难为越公子如此上心尽力。”百里昭月淡淡讥讽。然后他看向沈籍之，语气真诚道：“今日巧合相遇，我亲口和你说声谢谢。这顿饭不算，改日有时间我单独请你。”
沈籍之温声道：“那我便只好让虞公子再一次破费了。”
“客官，你们的茶来了！”小厮一路小跑过来，他一手放下茶壶，一手搁下三层木套盒，最上面一层放的是喝茶用的是杯盏，下面两层分别装了一碟子精美的糕点，小厮动作干净利落的一一搁置好杯碟，又给每人倒好了茶：“客官们先口吃茶，饭食稍后就来。”
虽然不如进贡的茶叶，但这酒楼茶的口感确实不错。
几人安静的品着茶，百里昭月衣袖突然被人轻轻扯了一下，五皇子的声音悄悄的从旁边传来。
“太子哥哥，那个人是谁啊。”一边说着，他飞快的瞟了眼沈籍之。
百里昭月放下杯子，同他耳语道：“沈籍之。”
五皇子：“是沈家表哥？”
“嗯，你小时候见过他的，你还有印象···”
百里昭月正和五皇子说话，突然面前递过来一块糕点，他止住话看去，就见越辞一脸笑吟吟的看着他。
“虞公子尝尝，他家桂花糕可甜了。”
百里昭月：“···多谢，但我可以自己来。”
越辞把桂花糕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好奇问道：“虞公子怎么突然想起来带你家弟弟来外面吃饭？”
“是我要兄长陪我出来的。”五皇子突然开口，有些怯怯的反问道：“太傅留下的课业越公子做完了？”
越辞道：“那这个就要怪你兄长了。”
百里昭月放下咬了一口的桂花糕，莫名其妙的抬头看去：“关我什么事？”
一张脸皮走天下
“怎么不关你的事？”越辞无赖道：“要不是你一逃学就整月的逃，我也不会一整个月的不交课业了。前日先生已经告你家阿父那里去了。”
“这应该是越公子你自己的问题吧。”五皇子忍不住提醒他。
越辞道：“可结果就是我被勒令以后不得不写课业。眼下我放着府里的山珍海味，不得不出府跟着一群西域人的屁股后面找吃的。我看五皇子应该也是为了暗中观察那群西域人才非要在这家酒楼吃饭的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籍之一旁冷冷开口道：“越兄明明说是要替虞公子谢我，邀我出来吃饭的。”
“一举两得的事，沈兄应该不会介怀吧。”
这简直就是顶着一张脸皮天下无敌的典范。
沈籍之：······
菜陆续的上来，几人也的确饿了，便‘食不言’的开始吃饭。他们的画风在人声鼎沸的酒楼里显得格外突出，好在几人坐在容易被忽略的靠窗角落，没有引起过多的视线。
食至一半，大堂内突然响起一声叫好声，随着一阵夸张的大笑声，酒楼内响起一道声音浑厚带着口音的腔调。
“二殿下果真豪爽！我们疏勒国的人最敬佩像您这样的人！”
那边二皇子坐在人群中飘飘然道：“各位远道而来，我作为大虞的皇子理应尽地主之谊。”
“可惜了，二皇子这般胸怀的人物，竟然被太子那样蛮横暴虐的人压在头上。”
“当众威胁要砍人手掌的太子，我等之前可真是闻所未闻，这一次来大虞可真是开了眼界。”
“就是，好好一个美人儿，怎么生的如此凶残。二殿下你真该给他点颜色瞧瞧。”开口闭口都是美人，一听就是大月国使臣。
二皇子显然没想到这群西域来的使臣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太子，他脸色一变，连忙出声转移话题。有了这一出，二皇子也不敢太过得意忘形，渐渐那边讨论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五皇子目瞪口呆的听着，随后立刻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敢在背后议论兄长！”
百里昭月夹了块藕片放在五皇子碗中：“这藕片味道清甜，你尝尝。”
五皇子郁闷极了：“兄长，你不生气？”他已经气的食不下咽了。
“你不是还要完成太傅布置的课业，安静吃饭好好观察他们吧。”
饭后，沈籍之要赶回尉延当差，礼貌的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
这边百里昭月和沈籍子约定完下次再约，一转身就看见站在一旁的越辞：“你不用去军营？”
“我要完成太傅布下的课业，大营那边已经休假了。”越辞道：“五殿下应该还要继续跟着他们吧，不如一起？”
五皇子不太想和越辞一起，但他不太敢拒绝。百里昭月则是无所谓，虽然有侍卫在旁，但越辞毕竟比他们更熟悉这城街的环境，有他在行事相对来说较为方便。
二人都没说话，越辞便心安理得地跟着二人。
茶馆的说书先生
才出了宴品楼，西域使臣们又跟着二皇子大摇大摆的进了一家赌场。
若非清楚这群人的身份，打死百里昭月都想不到他们的行事作风竟然是西域各国的使臣。
越辞讥笑道：“他们还当我们大虞是吃喝玩乐的地方了。”
侍卫道：“公子，这赌场要不我们还是别进去了。”赌场里鱼龙混杂，万一里面闹出一两个闹事的凶徒，误伤了殿下，他们以死谢罪都不够。
百里昭月本人是非常想去见见世面的，但奈何身边跟了一个乖弟弟，还是不要把人带坏了。
他看向五皇子：“兄长派人帮你盯着他们如何？我们难得出门一趟，不如找些好玩的地方逛逛？”
“我都听兄长的。”
百里昭月越看五皇子越觉得顺眼：“你想去哪里皇兄都陪你。”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五皇子道：“我想去茶馆，我听说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故事特别有趣，我想去看看。”
“越公子呢？”百里昭月看向旁边安静了许久的越辞：“我们要去茶馆听书，你是要跟着那群使臣，还是和我们一起？”
越辞笑道：“我回京后还没去过茶馆这种地方，今儿个就跟虞公子见见世面。”
半个时辰后，茶馆二楼雅间内，越辞为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后悔了。
便是他从小练就了一幅厚于常人的脸皮，可听着茶楼台上的说书先生故事里的主人公，他竟然难得一见的红了耳朵。
“要知道，那镇北越王的幼子九岁还尿炕。镇北越王在外一声号令挥动千军万马，可令敌国军队闻风丧胆。可回了家中，面对这个幼子尿炕的事，他全然没有办法······”
听此，楼下楼上的茶客哄堂大笑。
越辞怎么也没想道，这茶馆说书先生说的竟然是他家的事。
“喂。”
突然，耳边响起轻轻的呼喊，越辞僵红着脸看去，太子殿下眼睛弯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戏虐的看着他。
“镇北越王是你阿父吧？”
越辞：······
“你家似乎只有你和你兄长二人，那你阿父的幼子岂不就是你喽。”百里昭月腔调里已经泄露了明显的笑意。
顾及越辞的面子，五皇子和两个侍卫不似百里昭月这般刻意。只是他们虽然努力维持表情，可他们颤颤耸动的肩膀就可以猜到，他们忍笑忍的很痛苦。
他娘的！越辞心底忍不住羞骂道：我九岁的事情是怎么从漠北传到京中的！况且九岁还尿床这种丢人的事情除了他父母兄长就没有外人知道。
想道这里，越辞脑海里突然闪过兄长那堪比狐狸的狡猾面孔。
“这先生简直一派胡言，谁知道他哪里听见了疯言疯语来败坏我的名声。说不定他嫉妒我长得俊俏，眼红我身强体健···”越辞疯言疯语乱扣帽子。
人家年过半百的老人，估计连你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没事嫉妒你做什么。百里昭月：“···你这幅样子，很容易叫人误认为你恼羞成怒。”
“我没有恼羞成怒！”越辞提高了声音。
像画卷展现在眼前
“后来匈奴大举来犯，镇北越王虽然率兵打了回去，但那次他也受了非常重的箭伤。要知道镇北越王坐镇漠北几十年，积年累月久伤成病，在那次击退匈奴后，他不得不休养生息。敌国的探子听到镇北越王伤病的消息，连夜把这个消息传入匈奴！对夹着尾巴一路往家逃的匈奴将领努谟汗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努谟汗立刻原地整顿军队，这一次，他要攻下漠北边城！狠狠的咬下镇北越王的脑袋！”
惊堂木一响，茶馆众人眉头紧锁，拳头紧握，似乎连呼气都慢了下来。
然后呢？
眼见众人情绪高涨，说书先生却话锋一转：“这个时间点，镇北越王的那幼子已经长到十五岁了。”
紧张的氛围一下破了，众人听的很不尽兴，正要唏嘘谩骂时，说书先生的一句话，立刻又逗的大家哄堂大笑。
“诸位认真听，人家十五岁可不尿床了。”
“哈哈哈···”
越辞：···大爷，不提尿床的事你就不会说书了吗！
“那幼子从小待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十一岁就敢偷偷混进大军里去战场上杀敌。要不说他少年英勇，十一二岁的小子第一次上战场不仅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而且还杀敌三名！当然了，这是违反军纪的事，镇北越王发现后，把幼子连同替其遮掩的兄长一起罚了。二人每人罚三十军棍，要知道那军棍可不是一般的板子，像我们这样的，二十棍就要了老命喽。那镇北越王的长子在母胎就落下病根，自小赢弱，才十五棍就去掉了半条命。幼子见兄长如此，哭喊着求着替兄长挨下了其余的十五棍。而这些事迹，也恰好证明了镇北越王幼子不同寻常少年的勇于历险，敢于担当。”
“方才说到那努漠汗整顿军队，眼下已经向着我们大虞的漠北边城再一次出发了！镇北越王伤病在床，到底该如何守住边城？方才十五岁的越王幼子又做了什么？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别呀，先生！你这故事说一半勾的我心里痒痒。”
“别喊了，没用的，这老先生每次都只说一段，你要想听就只能明日再来。”
看来吊人胃口这种事情，真是每一个故事人必备的留客技能。
虽然故事只听了一半，可百里昭月等人却听的十分满意，中途他还叫人送了一块碎银下去。
“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百里昭月视线悠悠的晃过越辞，嘴角止不住上扬的揽过五皇子：“五弟茶喝的还开心吗？”
五皇子乐不可支的点头：“说书先生的故事讲的非常精彩，每一个瞬间都像画卷一般呈现在眼前，尤其是镇北越王率三十万大军击败敌军五十万大军，听的我惊心动魄，意犹未尽。”
每一个瞬间都像画卷一般呈现在眼前···越辞非常怀疑五皇子话里有话。
他九岁尿床的事一定是兄长泄露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