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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第一提刑官全文阅读

作者:李小书生     大宋第一提刑官txt下载     大宋第一提刑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蓬莱客栈

    除了这些,更吸引人眼球的是她衣襟前那一对沉甸甸,让人看到了就想入非非,不想移开目光。

    米儿白了一眼差点要流出哈喇子的小哥和吴谦,愤愤地说了一句:

    “男人都是大色狼!”

    这时,那美女也注意到了吴谦他们三人。她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

    “呦,这不是刚才冲撞了我们还振振有辞的小村官吗?怎么?进不去客栈了?”

    那名小伙计见有新的客人来,马上跑上前问:

    “客官可有……”

    还没等他说完,美女就抛给他一个木牌。那伙计拿在手中一看,当即瞪大了眼睛,马上点头哈腰像是见了亲爹一样往里请,说:

    “天字号房间的贵客!您里边请,小心脚下台阶。松原,出来接贵宾!”

    米儿这时生气地回女子说:

    “你才是小村官!谁说我们不能进,我们马上就要进去了。”

    这时,一道男子的声音又从车帐内传来,“谁啊?这么聒噪。”

    男子慢慢走下马车,这下轮到米儿要流口水了!

    这男子一袭青色玄纹云袖深衣,身高七尺有余,一表人才。他腰间裹着翡翠腰带,随着他走下马车,垂下的两枚玉佩发出清脆鹿鸣一般的响声。男子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下,一张充满俊美的脸庞简直翩若游鸿。尤其是那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仿佛随时能勾出少女的春心一般。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一把折扇,下车后看到吴谦,也不禁轻笑了一下,说:

    “原来是那位芝麻官。”

    随后带着那名美女径直走进了客栈之中。

    蔑视!这是对吴谦赤裸裸的蔑视!

    吴谦的脑门满是黑线,心里嘀咕着,这谁呀?怎么比小哥还臭屁!

    一旁的小伙计对吴谦说:

    “客官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们要关门了,还请你自行离去。”

    吴谦纳闷地说:

    “不对呀,王永之说的就是这里,是蓬莱客栈没错啊!”

    听到王永之的名字,小伙计态度变好了一些,说:

    “客官说的可是御史大夫王永之?”

    吴谦一惊,“御史大夫?王兄成御史大夫了?他之前不是广南东路转运使吗?”

    小伙计笑了笑,说:

    “那便就是他了。王御史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之前还把他派去基层做庐州通判,都是为了锻炼他。他最近升为御史大夫,还兼任临安府知府,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

    吴谦看着眼前这个样貌不惊的小伙计,心想这一个客栈里打杂的下人,怎么会对朝廷里的人员调动如数家珍!

    小伙计又说:

    “阁下便是成都府路提点刑狱公事,吴谦吴提刑吧?”

    吴谦点点头,“不错。”

    “恕小的刚才眼拙,王御史之前已经在小的这里留下了您的名号,预定过了两间房,您刚才直接报王御史的名字就行了。请跟我进来,马车先放到这里就行,我们会有人来帮你牵走喂养。”

    这家客栈的门面并不是临街而开的,它开在一个胡同里,进了破旧的大门后是一个小院子,小院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不是很大。直到吴谦进了里面的大厅,头皮“嗡”地一声就开始发麻了!

    小伙计推开门,首先闯进吴谦眼帘的,是一屋子的金碧辉煌!

    屏风、柱子、雕花,竟全是贴金工艺,在一排排蜡烛的照映下,把整个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大厅的顶棚也是一整面金箔贴了上去,在金色打底的基础上,又镶嵌有无数颗上等珍珠,仿佛星星落在了金河里。在这些珍珠群里,还有好几颗发着莹莹绿光的鸡蛋般大小的宝石。吴谦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这应该就是书中所说的夜明珠……

    除了视觉上的刺激,还一丝清淡却优雅的异香扑鼻袭来。

    吴谦看了一眼柜台,发现这里的家具应该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在金丝楠柜台后,一位清纯动人,样貌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花季少女对着他们欠欠施了一礼:

    “绿盈恭迎三位客官。”

    少女声音软绵清脆,仿佛春天的黄鹂啼叫声一样动听。在她的手边,一个纯金打造的镂空香炉正在徐徐飘着香烟。香味应该就是从这里飘来的。

    米儿好奇地问:

    “这什么香,这么好闻。”

    少女面带微笑,热情地回答道:

    “这是由天竺奇楠香和龙涎香、沉香等十余种香料混制而成的香,是我们小店独有。客人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些。”

    说完,她便拿出一个小荷包,送给了米儿,米儿开开心心地接了过来,放到鼻子下闻了一下,说:

    “真香!”

    少女在柜台上又拿出来一个登记册和一个牌子,小伙计翻到其中一页,对吴谦说:

    “客官你看,王御史已经把三位的信息登记过了,你检查一下是否正确。”

    吴谦看了一眼,确定信息没有问题。

    然后少女把木牌轻轻递到吴谦的手上,说:

    “这边是客官的门牌了,客官以后来住店拿着这个门牌就可以了。”

    看吴谦有些不解,少女又解释道:

    “我们小店只接纳熟人贵客,除非有之前的熟客引荐过来,否则我们是不接待任何生客的。”

    吴谦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门牌,它闪亮的银色中暗含一丝金色,应该是金锡合金。在门牌的正中间,写着一个“玄”字。

    绿盈从柜台后出来,她走起路来步伐轻柔、摇曳生姿,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

    “三位请跟我来。”

    吴谦他们三人跟在后面,进了一个走廊,在走廊的尽头,竟然是一片室内绿地,里面种着各种奇花异草。

    现在是春天,外面还有些料峭春寒,但屋内温度非常舒适,这些花草也都是在室内,养得一个个生机勃勃,枝繁叶茂。

    走过绿地,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四个通道,通道的上方各写着“天、地、玄、黄”四个烫金大字。

    吴谦随口问道:

    “这天地玄黄是什么意思?房间等级吗?”

    绿盈面带笑容,说:

    “不错,这是我们客栈的四个区域,是给不同等级的客官们准备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朱门酒肉臭

    “哦?那我这牌子上写着玄,所以我们就是玄级了?”

    “客官说的对。”

    吴谦想到刚才门外那一对男女进来时,店里的伙计说他们是“天”字号的客人。自己身为从四品朝廷官员,竟然才只能住玄级的客房,他忍不住又问道:

    “这天地玄黄的房间是按什么分的?分别对应什么身份的客人?”

    绿盈倒也不避讳,给吴谦解释道:

    “客官第一次来我们客栈还不了解,我们天字号房间是给皇亲国戚准备的,地字号呢是朝廷重臣,玄字号是外地官员,黄字号则是给那些有头有脸的富人商贾准备的。”

    这着实把吴谦震撼到了,这家从外表上看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小客栈,竟然内部如此豪华奢侈,而且还只招待权贵人物,压根不对外开放!

    那两位男女果然非一般人,按绿盈的说法,他们能住到天字号房间里,应该是皇亲国戚的身份。

    跟着绿盈进了玄字号的通道,又路过了一片室内绿植,吴谦这才发现,原来天、地、玄、黄四个区域是独栋的,根本不相互连接。

    穿过绿植,绿盈领他们到了两个房间前,说:

    “到了,客官请歇息吧,绿盈会一直在门外等候客官吩咐。若客官不想绿盈在门口碍事,绿盈就先回避,客官有事了拉一下里面的丝绳,绿盈会马上来满足客官的吩咐。”

    吴谦说:

    “没事你回去吧,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倒床上就睡着了,不会有什么吩咐。”

    “是,”绿盈欠欠施了一礼,透过宽松的领口可隐约看见冰肌玉山,“客官第一次来我们客栈可能还不习惯,没关系,客官只需要说出来,绿盈会尽力满足客官的任何需求。”

    她说话时刻意把“任何”两个字加重了一下。

    吴谦咽了一口唾沫,说:

    “呃……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绿盈缓缓后退,退到拐角处才转身离去。

    吴谦忍不住赶紧对小哥说:

    “小哥,我敢说,这是我这辈子来过的档次最高的客栈。奢侈得太夸张了……”

    小哥摇摇头叹了口气: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官员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用来享受的手段,我们这些平民真的是想都想象不到。这大宋的官场,烂透了……王永之把我们安排在这么奢侈的客栈,他是不是也是那种只会剥削百姓享乐的官员?老吴,你会不会有一天变成这样的官?”

    吴谦也颇有感慨,单就这客栈所占用的土地和装修,不知道能养活多少平民百姓,不知道能养活多少前线打仗的士兵。但是对于王永之,他还是很相信的。他知道,王永之是一个能臣,要改变这腐烂的官场风气,可不是单单靠一个人两袖清风就能完成的。

    他对小哥说:

    “王永之之前对我说,对于一个想要为民造福的官员来说,单单只会节俭、廉洁是办不了事的,想为民办事,必须要有手段。只要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可以不必拘束于那些道德约束。我想他能做到这个位置,光靠自身廉洁清贫,是不可能做到的。只要他能坚守本心,那就不会被这些奢靡的东西冲昏了头脑,相反这些东西反而只是他要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但是,这些东西也确实太过于奢侈了,不应该存在,明天见了王永之我自会问他。至于我嘛,呵呵,小哥你可以放一万个心。”

    小哥若有所思地说:

    “但愿如此吧。”

    “好不容易来一次这么豪华的客栈,早点休息吧。对了小哥,那绿盈说可以满足你的任何需求,你可以放纵一下了……”

    吴谦说的时候,也把任何两个字加重了一下。

    小哥白了他一眼:

    “无聊。这地方虽然好,我却住不习惯。”

    说完便进了房间,回去睡觉了。

    吴谦忽然感觉背后有点凉,他回头一看,米儿正气鼓鼓地瞪着他。

    “米儿……”

    “哼!”米儿猛的使劲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径直走了进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吴谦在柔软的香床上舒服得伸了一个懒腰。这房间里的配置自然不用多说,家具全是顶级木材,生活用品、水果零食应有尽有。就连床单被褥也全是真丝的……

    他和米儿起来刚洗漱完,绿盈就带人送来了早饭,吴谦一看,这早上的粥竟然是燕窝。玄字号的房间规格都这样了,吴谦真的难以想象那天字号房间里会是什么样的规格。

    刚吃过早饭,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吴谦问:

    “怎么了?”

    “吴公子,有贵客来找你。”

    吴谦猜应该是王永之,他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灰衣蓄胡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正是王永之,

    “哈哈哈哈,吴老弟,好久不见!”

    “王兄!哈哈,我就知道是你,快进来。”

    王永之进房间坐了下来,绿盈识趣的关上了门,米儿给他们上茶。

    王永之知道米儿是吴谦自己人,所以也不避讳,笑着对吴谦说:

    “怎么样吴老弟,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吴谦苦笑着摇摇头,“这里太奢华了,住不习惯。”

    “不习惯就对了,”王永之说:“这蓬莱客栈是临安府档次最高的客栈,我安排你住在这里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些朝廷蛀虫是多么的腐败奢靡。”

    吴谦说:

    “王兄不经常住这里吧?”

    王永之笑了起来,“哈哈,吴老弟休要套我的话,你还不信任我吗?就单靠朝廷发的那点俸禄,我哪里能享受得起这里。你看到的还仅仅是住宿,这里还有许多玩得东西是你想象不到的。不过……”

    王永之压低声音说:

    “不过呢,我倒是对这里不陌生,到了我这个位置,这种场合总会有人请你来,你不来就是不合群。当然,除了合群之外,这里也能找到那些贪官污吏们做肮脏交易的证据,吴老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谦点了点头,他一直都知道,王永之做事其实和他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就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一些道德之外的手段。

第一百八十三章 焦尸

    然后王永之又说:

    “你知道我这次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吴谦说:

    “不是说为了明威将军府失火案吗?”

    “这是明面上的原因,”王永之看着吴谦,认真地说:“当初你虽然破获了粮仓案,再加上我的举荐,皇上同意将你从临安府观察推官提升为成都府路提刑,但这一步迈得太大了。许多人看在眼里,心里却很不舒服,皇上已经收到无数封关于这件事的奏折。”

    “哦?这我还真不知道。”

    从临安府观察推官直接升到提点刑狱公事,这确实是非常破格的提拔。吴谦一直在成都任职,没想到朝廷这边竟然因为他这件事上了这么多奏折。

    “你不知道很正常,因为这些奏折主要是弹劾我的。他们说我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不过还好,你在成都府出色地破获了几起案子,皇上认为你能力还是够的,所以并没有拿这件事说我什么。”

    “不过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嘴,”吴谦猜到了王永之的用意,说道:“你需要我在明威将军府失火案这件案子中再次崭露头角,好让那些无话可说,对吧?”

    “哈哈哈哈,”王永之点了点头,“不错。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这件案子实在太令人头疼了,明威将军位高显重,他是当朝最受皇上宠爱的李贵妃的胞弟,他的离奇死亡牵扯到的目光太多。

    而且我现在兼任临安府知府,如果这个案子破不了,那肯定又会引来一堆弹劾,皇上也会头疼。所以,吴老弟,现在我只能靠你了。你把这个案子破了,李贵妃肯定会感谢你,那时你的地位也会更进一步,就没人再拿你升职这件事来弹劾我了。”

    吴谦心想这仕途之路真是复杂,看似很小的一件事,背后竟会牵扯到许多人的利益瓜葛。

    他对王永之做了一揖,说:

    “王兄放心,破解命案,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会把明威将军府失火案查个水落石出。”

    “好,”王永之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你有这个能力。对了,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帮手,就在门外,你一定很熟悉。”

    “哦?是谁?”

    “走吧,这个案子的具体细节还得由他跟你交待。”

    出了门,吴谦一看,在门口等他的是之前的临安府司理参军,刘松!

    “吴提刑,别来无恙啊!”

    刘松对吴谦深深施了一礼。

    对于刘松这个人,吴谦还是很满意的,他对待工作认真负责,也还是个胸有抱负之人。有他做搭档,吴谦还是很放心的。他笑着说:

    “刘兄,有你在,我相当于又多了一双臂膀啊!哈哈!”

    “萧少侠、米儿姑娘,好久不见。”

    刘松跟小哥、米儿打招呼,两人也都礼貌的还了礼。

    王永之说:

    “你去成都上任后,刘松也从司理参军提升为观察推官,顶替了你原来的位置。这个案子现在他一直在负责,你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尽管找他就行。你们慢慢聊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一步,等这个案子结了,咱们在好好喝一杯!”

    王永之抱了抱拳,坐上一辆马车离开了这里。

    看着王永之离去的背影,刘松感叹道:

    “王御史为了我大宋社稷,一直在疲于奔命,唉,要是我大宋再多几个这样的良臣,何愁河山不复啊!”

    “是啊。”吴谦说道:“眼下我们赶紧把这个案子解决掉,便是帮了王兄的大忙了。”

    刘松略显尴尬之色,说:

    “都怪我才疏学浅,能力不足,明威将军府的案子到我手里始终破解不了,还得麻烦吴兄从成都远道而来帮忙破案。”

    “说这些客气了,人总有一个慢慢提升的过程。对了,这件案子现在到哪一步了?”

    刘松叹了一口气,说:

    “唉,走吧,咱们在路上边走边聊。”

    四人上了马车,往临安府府衙走去。车厢里刘松继续说:

    “不怕吴兄笑话,到现在还没确认是否为他杀还是意外死亡……”

    “嗯?”从案发到吴谦现在到临安,中间已经过去二十天了,竟然连最基本的案件定性都没结论,吴谦忍不住问道:“这案子这么难吗?凶手用了很复杂的手法?”

    “并不是,相反,这个案子简单且粗暴,就是火烧。首先,从日常行为上来看,明威将军刚从军队回来休假,晚上办完接风宴,所有人的口供也都没有说他要自杀的迹象,所以我先排除了自杀。但作为最重要的死者,明威将军的尸体被火烧的程度太严重,已完全成了焦尸,皮肉碳化,根本检查不出来是否受过除火烧以外的其他伤害。我把骨头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一处骨折的迹象。没有证据支持,所以我不敢妄下决断……”

    “原来如此……”吴谦点了点头,想到了关于死于火灾的验尸手段,说道:“对于火灾中的尸体,要验明是他杀还是意外失火,可以从火烧前死亡还是火烧后死亡这一点来判断,若是火灾前死者已经死亡,那肯定是他杀,火烧尸体只是凶手掩饰的手段。而要验明死者是着火前死亡还是着火后死亡,可检查其口腔鼻孔内有无灰烟。”

    吴谦说的检查鼻孔内有无灰烟,是判断受害者是生前烧死还是死后焚尸的重要手段。若死者在着火时还是活着的,那他出于本能的呼吸,必然会吸入许多烟灰,这些烟灰会残留在死者的口腔、鼻孔内,成为验尸时的重要证据。若是被人杀死后再焚尸,那么着火时受害者已经停止了呼吸,呼吸道内则不会有吸入的烟灰。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刘松说:“只可惜死者的碳化程度太高,口腔鼻孔已完全被烧成了碳,用这个方法已经无法再检测了。”

    “咱们到了再说吧。”

    “好。”

    到了停尸的地方,吴谦这才明白了刘松为何说无法检测尸体了。在他面前临时搭设的台面上,摆放着十八具焦尸。有些碳化程度不是很高,但有些几乎是被完全烧成了碳,没有了一丁点皮肉。

第一百八十四章 是猪还是人

    刘松带他们到离门口最近的那两具尸体前,它们就像是一层黑炭附着在骨骼上。说:

    “这两具便是明威将军李识武,和他的妻子的尸体,他们的尸体被发现时是在卧室床的位置。”

    这具尸体被烧得最严重,由于高温左右,四肢肌肉热凝固收缩,牵动关节,整个身子呈蜷缩状。而且口腔、鼻孔处都已经烧成了碳,没有了封闭空间,所以根本无法按之前所说的方法从里面提取烟灰来判断。

    吴谦也是头一次见到烧得这么狠的尸体,他疑惑地问:

    “啧,碳化程度这么高,当晚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刘松说:

    “据幸存者交待,明威将军因伤回家休息,府内的人为了给他接风特地在当天晚上举行了宴会。后来将军喝醉后回卧室休息,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散场了。到了晚上三更天的时候,供下人们睡觉居住的房间处着起了火,有些人发现后赶紧去救火,但没过多久,将军的卧室也着起了火。本来后半夜府内的人很多都已经深睡了,再加上两处着火,剩下的人手忙脚乱,等火彻底扑灭后,现场一片狼藉,还留下了十八具焦尸,其中就有将军和他妻子……”

    “尸体的身份信息都调查清楚了吗?”

    “除了将军夫妇,剩下的都是将军府内家生的家丁。只不过……”

    刘松欲言又止的样子。

    吴谦看向他问:

    “怎么了?”

    “你过来看一下吧。”

    刘松带他们走到摆放尸体的台面最后,吴谦看到,在所有尸体的最后,摆放着一个只有一米来长的焦尸,它手脚肢体极短,碳化程度不亚于将军夫妇,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头猪的尸体,但又没有猪的肢体大,尤其是脑袋,明明就像是人的模样……

    “这是……”吴谦大吃一惊,一时间他的脑子里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刘松说:

    “家丁住处和猪圈挨着,住处着火后把猪圈也点着了,烧死了几头猪。我们在检查时偶然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焦尸……”

    小哥心中一阵恶寒,问道:

    “所以,这到底是猪还是……人?”

    刘松叹气道:

    “经过检查,这确实是个人的尸体。只不过它的四肢都从肘关节处被砍断了,看起来肢体很短,猛然看起来还以为是猪的样子,我们在排查是都差点看错。”

    “不仅如此……”吴谦凑近了这具特殊尸体的头部,仔细观察着说道:“它的头部并没有耳朵和鼻子碳化后留下的痕迹,反而切面很整齐,眼窝处只有两个黑洞,没有眼球,说明它死前已经被人削去了鼻子耳朵,挖掉了眼睛。再看它的头上,没有头发燃烧后留下的遗物,说明连头发也被剃掉了。”

    “我的天哪!”米儿樱桃小嘴微张,又惊又怕,“这个人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吴谦站起身子,心中一阵发悸,他想到了一个故事,说道:

    “据说在汉初的时候,吕后和戚夫人经常争风吃醋,为了自己孩子的皇位明争暗斗。在汉高祖死后,吕后成为了太后,她为了泄愤残忍地把戚夫人四肢剁掉,挖出眼睛,削去耳鼻,用铜水注入耳朵,用喑药灌进喉咙,然后扔到厕所里,称为人彘……”

    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可怕焦尸,和吴谦描述的戚夫人所受的酷刑基本一样,也就是说,它也是被人做成了人彘……

    小哥愤怒地说:

    “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刘松问吴谦:

    “吴兄,这个案子你打算从哪里入手。”

    吴谦收了收心神,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这个令人发指的焦尸上收了回来,说:

    “既然是办案,就先从常规手段开始吧。当然这具焦尸,我也会慢慢将它调查清楚,它和这个将军府失火案有联系也说不定。”

    米儿咬牙切齿地说:

    “公子你一定要把这个真相查出来,究竟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对一人用出这么残忍的手段,令人发指。”

    “放心吧,我会的。”

    刘松这时说:

    “可是吴兄,就像我来时所说的,尸体已经被烧成了碳,我们无从下手啊。”

    米儿侧着头看向吴谦,说:

    “公子肯定会有办法的,对吧公子?”

    吴谦对她笑了一下,说: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嗯呐!”

    “那你还真信对人了!”吴谦忍不住捋了捋袖子,对刘松说:“来吧,我来教你如何对这些焦尸进行验尸。”

    “多谢吴兄,今天小弟又要大开眼界了!”

    验尸工具他早已准备好放在了一旁的案子上,吴谦穿上罩袍,并没有像以往验尸那样先取酽醋、酒泼擦洗尸体。因为尸体已经成了焦尸,没必要再进行清洗了。他拿了一把小刀,走到将军李识武的跟前,另一只按压在尸体的咽喉位置,说:

    “口腔、鼻腔等处皆在人体表,易被火灼烧成炭,这时从这两处已无法检测烟灰。但是人的呼吸系统不止有口腔、鼻腔,再往深处还有气管、肺部,这两处都位于人的体内,即使外边被火灼烧毁坏,但这两处不与外界接触,还是会保留下证据。”

    说着,吴谦用刀慢慢划开了尸体的咽喉,剥开了气管,这里果然没有完全碳化,还留有空腔。

    吴谦继续说:

    “火灾发生时,人若是活着的,烟气必会沿着呼吸道进入进出,空气中弥漫的烟灰也会随着烟气进入到气管、肺部。所以除了检查鼻腔、口腔外,还可以检查气管,甚至是肺部有无烟灰。”

    看着吴谦拿刀划开了尸体的咽喉。刘松露出有些难以接受的表情,他低声问道:

    “吴兄,咱们直接拿刀划开尸体,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在这个时代,验尸还是只停留在仅对尸体的表象进行检查,世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入土要完整,如果用刀子破坏尸体,他们认为是十分背德的行为。包括老学究的《洗冤草录》,里面也没有对尸体进行解刨的案例。

第一百八十五章 残忍的手法

    但吴谦认为这种愚昧的行为大大阻碍了刑狱技术的发展,有些时候必须要对尸体进行解刨才可以发现真相。若是因为不敢破坏尸体而导致受害者的冤情无法得到昭雪,那才是对受害者最大的不尊重。

    吴谦对刘松说:

    “刘松,你要记住,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我们既然坐在了刑狱勘测的职位上,拿着这份俸禄,就要为死者负责。如果为了某些避讳而导致受害者蒙冤,冤情无法重见天日,坏人逍遥法外,这是对死者极度的不负责任,也是极大的不尊重。”

    刘松思考着,默念道:

    “多谢吴兄教诲,我记下了……”

    吴谦这时又从刘松准备好的验尸工具中拿出了一个白手帕,他把白手帕捏出一个头,放在尸体剥开的气管内剐蹭了几下。之后吴谦把白手帕拿到众人跟前,之间原本洁白的手帕上沾了只是被弄得有些赃污,并没有出现粉末状的烟灰。

    刘松惊讶地说说:

    “将军难道是被人杀害后又焚尸的?”

    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在将军夫人和几个碳化程度很高的下人尸体上验证,发现将军夫人呼吸道内也没有烟灰,而那些下人的体内却有烟灰。

    随后他又将其他碳化程度不是很高,可以从鼻腔、口腔内检查烟灰的尸体也全部检查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所有的下人被火烧死之前都是活着的,而将军夫妇在起火之前已经死亡了。

    刘松恍然大悟,说道:

    “原来将军夫妇是被杀害后焚尸的,这完全不是一桩失火案,而是一桩针对朝廷中从、皇室亲戚的谋杀案!这下案子的性质可就严重了。竟然有人敢对朝廷重臣,当今贵妃的胞弟下毒手,官家知道后定会震怒啊……”

    小哥问道:

    “那这些下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凶手想杀死将军夫妇,为什么要对这些下人动手?”

    刘松分析道:

    “根据将军府幸存者的口供,当时是下人们的住处先着火,然后将军卧室才着的火。我猜想,应该是凶手先在下人那里放了一把火,一是造成府内大乱,众人忙着救火,他好趁乱行刺将军;二是烧死许多下人后,将军府的守卫力量也会变弱,他动起手来会更方便。”

    “有道理。”米儿也跟着说,“第一次放火其实只是调虎离山,第二次对将军卧室放火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公子,你说呢?”

    米儿看向吴谦,发现他在检测完将军夫妇和所有下人尸体后并没有停止的意思,而是拿着工具走向了最后面那具像“人彘”一样的焦尸处。

    “公子,这个……你也要检查吗?”

    吴谦开始动手验尸,说道:

    “不要漏掉案发现场任何一处细节,更不要被推理牵着走。在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时,把重心放在推理上可能会和事实真相越走越远。把所有能找到的证据都找到,这时的推理才能更接近事实的真相。”

    当吴谦用同样的手法检测了这具“人彘”焦尸时,结果令所有人都震惊了。这具尸体和将军夫妇一样,竟然在起火前就已经死亡了!

    “这……”刘松目瞪口呆,说:“这是什么情况?”

    吴谦在清水盆里洗了洗手,解释道:

    “刘松,我记得你说下人的住处和猪圈是挨着的,这具尸体是在猪圈发现的,对吧?”

    “对,现场确实是这样。”

    “尸体的碳化程度越高,就说明越接近火源。那就是说,凶手是先杀了这个养在猪圈里的‘人彘’,然后对它进行焚尸,继而点燃了下人们的住处。”

    “这……这不可能吧……”刘松有些不敢相信,“这具尸体到底是什么身份?凶手害他的手法竟然和对将军夫妇的手法一样?不对,凶手是先对它下的手,再对将军下的手,它的身份难道比将军还重要?这……这不能。”

    “是啊……”米儿也不敢相信这个推测,她说:“这个人被砍成这个样子,还养在猪圈里,它的身份怎么可能比得上将军夫妇?单独对它这么复杂地先谋害再焚尸,凶手需要这样做吗?”

    小哥也说:

    “这个人已经被做成了人彘,还养在了猪圈里,已经是生不如死了,凶手为何还要去亲手杀了它,他对它究竟有多么大的深仇大恨?”

    吴谦说道:

    “你们都犯了一个错误,你们不能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去解释凶手的行为,你们要站在凶手的角度去理解。比如说,米儿的地位肯定没有公主的地位高,但是对于我来说,我肯定是和米儿更亲近。仇恨也是一样,它和地位高低没有太大关系。”

    刘松点了点头:

    “吴兄这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今天我真是又大开眼界,困扰了这么多天的难题被吴提刑轻而易举解决,还从尸体上得到了这么多信息,小弟实在是佩服!这些尸体能获得的东西应该已经没了,吴兄接下来还打算从那方面入手?”

    吴谦思考了一下,说:

    “既然已经得出将军是被人谋杀后再焚尸,接下来我还想找出凶手用何种凶器杀害的将军。刺死?割喉?钝器?还是窒息?能找出被害的手法,我们就能更进一步接近凶手。”

    还没等呆若木鸡的刘松说话,米儿就忍不住问道:

    “公子你不是在说笑吧?这尸体都已经成这副模样了,你能从上面查出来是否死于火灾已是如同神人,你怎么还可能从一具焦尸上得出他是被什么杀的?尸体烧成这样子,所有外伤都无法检验,你难道还能让尸体说话告诉你不成?”

    吴谦看着米儿笑道:

    “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还说最相信公子的吗?怎么刚过了一小会就反水了?”

    米儿吐了吐舌头,“那还不是因为你说的话抬夸张了。”

    吴谦说:

    “那好,今天我就再夸张一次,告诉你们将军夫妇是被何种凶器杀害的!”

    刘松瞪大了眼睛,指着尸体说:

    “就从……从这具焦尸上?”

第一百八十六章 皇亲国戚

    吴谦摇摇头,“不,这次,咱们去现场。”

    几人刚走出停尸房,就看到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向他们跑了过来。

    刘松问他:

    “怎么了?”

    “知府让我找几位赶紧去内堂,说有重要客人相见。”

    吴谦和刘松对视了一眼,问道:

    “我也要去吗?”

    吴谦是从外地调来帮忙破案的,在这边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衙役说:

    “知府说,让我请吴提刑和刘推官一同前往。”

    吴谦心里纳闷,这来的客人到底是谁,为何自己也要前去?

    小哥说:

    “我和米儿在门口等你们。”

    “好。”

    吴谦和和刘松朝内堂走去,心想能在临安府知府内堂会见的客人,这人一定不是一般人。

    还没走到内堂,吴谦远远的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句话脱口而出:

    “这是……大胸妹?”

    “嗯?吴兄认识?”

    刘松疑惑地看着吴谦。

    “那个……见过一次面。”

    两人走进内堂,王永之见他们到了,刚欲起身介绍,那陈阿柔看到了吴谦一脸惊讶地说:

    “是你这混蛋!你怎么在这里?”

    刘松、王永之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吴谦。

    “咳咳……”吴谦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小姑娘家说话怎么不注意点,一张口就蛋啊蛋的,多不雅观。”

    “你!”陈阿柔脸涨得通红,“无耻小贼!这要是在福建,我早就将你拖下去喂小黄豆了!”

    吴谦一脸迷茫:“小黄豆?”

    “我家养的一条狗。”

    “……”吴谦顿时感到一阵胸闷,“小娘子这话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在福建,娘子也要遵从大宋律法,岂能随意断人性命?”

    “我……”

    “阿柔!别吵了。”

    陈阿柔还想再和吴谦争辩,却被一旁的折扇男子打断了。

    “东来,”陈阿柔推了他一下,“明明是他吵,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吴谦心想,这个陈东来看来是个聪明人。陈阿柔刚才其实已经陷入了吴谦的话术圈套,即使她陈家在福建势力再大,真的可以把一个四品官拖下去喂狗,但在王权面前也得乖乖认怂。皇上最忌讳的便是圈地为王,陈阿柔若是敢反驳吴谦说的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她和她的家族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王永之这时出来打圆场说:

    “哈哈哈,原来两位已经互相认识了,那倒是省了在下的麻烦,不用一一介绍了。来来来,你们俩也快入座,尝尝我的明前新茶。”

    吴谦和刘松坐了下来。

    陈东来打量了吴谦一眼,把他看得有些心里发毛,然后陈东来对王永之说:

    “王御史,这便是你说的从外地请来的高手?哼,不过是一个行为冒失、喜欢呈口舌之快的小人罢了。”

    吴谦无奈地靠坐在椅子上,心想老兄我不就是超了下你的车,用得着这么恨我吗?

    “呵呵,”王永之说:“看来两位之间是有些误会。这位是成都府路提刑司的提点刑狱公事,吴谦,他的一首刑狱勘测之术在朝堂之中还是颇有人赞赏的。就连官家也因他破获了含嘉仓失火案,破格提拔了他,是如今不可多得的青年人才。有他来帮忙调查明威将军府失火的案子,定是万无一失。”

    “原来你就是吴谦。”陈东来斜眼看着吴谦,“呵呵,我还以为是个青年俊才。啧啧,可惜了……”

    吴谦好想揍他一顿,你那只眼睛觉着老子不俊了?

    陈东来又对王永之说:

    “王御史,我舅舅乃国家栋梁,临安府乃朝廷行在。现如今在王御史的管辖下我舅舅不幸命丧火海,这乃是震动朝廷的大事,王御史过了二十多天却仍然没有查清楚火灾情况,实在是令人失望。不瞒御史说,我这次从福建过来,一是为我舅舅操办丧事,二也是来督促一下王御史,尽快为我舅舅的遇难原因水落石出。我们陈家和李家,都需要一个说法。”

    听陈东来说完,吴谦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明威将军的外甥。怪不得他可以住天字号客房,而且还敢对王永之不客气地说话。

    吴谦认为这个人还是有一定水平的,他不像陈阿柔那样胸大无脑,什么都敢说,而是先站在政治高度上指责王永之查案不力,再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来要求王永之,最后还不忘提到自己身后的势力,给王永之施加压力。

    王永之久经官场,自然是不会被他一个后生给唬住。他说道:

    “贤侄从福建不远万里来为明威将军吊孝,这份孝心实在难得。关于将军府失火这件案子,因为事关重大,本官不敢草草下结论到底是纵火还是失火,这才拖了些进度。这也是对将军负责,我想贤侄也不想明威将军蒙冤而死吧。贤侄请放心,现在吴提刑也来了,本官一定会将此事彻彻底底地调查清楚,尽早还各位一个公道。”

    王永之话说得非常圆满,陈东来挑不出什么毛病,回道:

    “既然如此,便有劳王御史了。”

    “呵呵,分内之事,不敢言累。”

    说罢,他便起身带着陈阿柔离开。陈阿柔走之前还怒目圆瞪地瞅了吴谦一眼。

    两人走后,王永之看着门外,对吴谦说:

    “看到了吧,福建的陈家已经派人来给我施加压力了,现在我的那些对手们正等着看好戏顺便落井下石呢。”

    刘松惭愧地说:

    “都怪我能力不够,要是能早点查清楚案子……”

    王永之笑着对他摆摆手:

    “和你没关系,二十天破一个失火大案,还是朝廷重臣、皇亲国戚的,时间长吗?并不长。”

    吴谦说:

    “刚才我听他说,明威将军李识武是他的舅舅?”

    “没错。他的母亲是明威将军的二姐,当今的李贵妃是大姐。陈家在福建一带本来就是最大的世家宗族,又攀上了皇室关系,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所以陈阿柔刚才才敢言语如此放肆。这个陈东来应该算是陈家年轻后生里最有资格继承祖产的一个。”

第一百八十七章 隐藏的血迹

    “既然如此,”吴谦说:“那我这就和刘老弟去现场,尽快将此案侦破。”

    “哈哈哈,有劳贤弟,我下个月能不能睡上安生觉可就指望你了。”

    吴谦和王永之告辞,与门口的小哥、米儿三人会和后一起去了明威将军府。

    坐在车上,吴谦远远地看到前方有一处面积巨大的废墟,刘松告诉他,那里就是将军府了。

    “好大啊……”米儿感叹着说:“在临安府里有这么大一片宅子,明威将军是不是特别有钱?”

    “不仅仅是有钱,”刘松说:“而且有势。李将军的姐姐是贵妃,妹妹又嫁到了福建第一世家陈家,他的地位很不一般。只不过……哼。”

    吴谦看刘松冷笑了一下,不禁问道:

    “怎么了?”

    “只不过这个明威将军只是挂了个将军的名号,一年偶尔去两三次军营,其他时间便一直在临安奢华的宅子里待着。每次从军营回来,还有像庆祝打了大胜仗似的在家里举办庆功宴,你说有这种人在我大宋的军队里吮脂吸血,军队怎么能打胜仗。”

    宋朝实行官称和实职的分离。一般官员都有“官”和“差遣”两个头衔,有的官还加有“职”的头衔。“官”只是说明他可以领取俸禄,而职才有实际的权力。这个明威将军空有官名,但在军队里并没有真正的职务。

    即使如此,也不影响他搜刮民脂民膏,过奢靡的生活。

    “唉,”吴谦叹了口气,“所以像王兄那样的官员才会活得那么累。算了,你现在接触不到那个层面,先把自己手里的活干好,保持住这份初心,以后有可能的话再谋国事吧。”

    “吴兄说的是。”

    几人下了车,吴谦看到将军府一片焦土碳木,无论之前建造地有多繁花,现在都成了满地废墟,心中不免有些可惜。从倒塌的高大朱门处还能看到一丝之前的奢华。

    他倒不是可惜将军府被烧了,而是可惜他搜刮的那么多民脂民膏,全部化成了灰烬,替那些可怜的百姓可惜。

    守在门口看护现场的是王都头,吴谦以前在这里做观察推官时他们就认识。他见了吴谦,连忙上前来打招呼。吴谦和他打过招呼之后,给他交代了几句话,他便带着个手下出去了。

    刘松好奇地问:

    “吴提刑,你让王都头干什么去了。”

    “买酒,买醋。”

    “啊?”刘松一脸疑惑,“买这些东西干嘛?”

    吴谦神神秘秘地说:

    “呵呵,别着急刘兄,一会你就知道了,这东西可有大用处。你帮我带路,咱们去发现将军尸体的地方看一看。”

    “吴兄跟我来。”

    刘松在前面带路,吴谦他们跟着进了将军府。按吴谦的要求,他们先去了卧室。走到地方,吴谦看到整个卧室都已经全部坍塌在地,烧成了一地灰。

    “啧啧,”站在一片废墟前,小哥无奈地说道:“单单卧室就比普通老百姓的宅院都大,可这有什么用,死后还不是一张棺材了事。”

    “是啊,死去元知万事空。”

    吴谦说着,慢慢走向卧室的灰烬中。卧室一般都是坐北朝南,他在一处焚烧最为严重、周围物品碳化程度最高的地方停了下来,问道:

    “刘兄,这里就是将军尸体发现的地方吧。”

    “吴提刑厉害,就是这里。可这里已经被火烧得不成样子了,吴兄想在这里查找些什么?”

    “当然是按刚才说的,查将军的真正死因。”

    “这……”

    刘松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这时,王都头和几个手下一人抱着一个大坛子走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说:

    “吴……吴提刑,你要的酒和醋买来了,你看给你放在哪里?”

    “就放在我身后吧。”

    几人小心翼翼地把酒坛子和醋坛子放在了地上,王都头累得满头大汗。

    “王都头,辛苦了。”

    “嘿嘿,”王都头咧嘴一笑,“提刑客气了,小的就是靠膀子力气吃饭的。只不过提刑你要这酒和醋,小的直接给你送到府上去就行了,干嘛要搬倒这里来?”

    “我自有用处。”吴谦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说道:“王都头,不过接下来还要麻烦一下几位兄弟。”

    “都是自家弟兄,提刑只管吩咐便是。”

    “几位麻烦把这一小片地方帮忙打扫干净,连细灰也要扇干净。”

    吴谦指的那一片地方,正是发现将军夫妇尸体的地方。

    “嗯……”王都头沉默了一下,说:“行,提刑稍等一下,我们哥几个去拿工具。”

    小哥不解地问:

    “老吴,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小哥,你就等着看好了。”

    米儿说:

    “公子,你现在可把大家的胃口都吊租了,待会要是搞砸了可就丢人现眼了。”

    “放心,砸不了!”

    王都头带着人拿着扫把、扇子过来,废了半天劲终于把地面给打扫干净了。小哥、米儿、刘松上前盯着那块被打扫干净的地,上面黑呜呜的,被烧得干硬,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米儿丧了口气说:

    “什么嘛,啥都没有。”

    “别急,还没完事呢。”吴谦让他们退下,然后端起一大摊子醋,一下子全泼在了地面上。

    其他人吓了一跳,小哥说他:

    “老吴你搞什么鬼!浪费东西,差点泼到本少侠的衣服上!”

    “小哥你离远点,还有呢!”

    吴谦说着,又破了一大坛子酒在上面。

    “嘶……”小哥心疼地直吸冷气,“这么多酒……真可惜,你可真是个败家子……”

    吴谦接着又重复着破了两遍醋和米酒,停下来说:

    “稍等一会,可能会有奇迹出现。”

    “是吗?”小哥说:“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时间慢慢过去,被吴谦泼在地上的醋和酒慢慢荫进了地里,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又过了一小会,众人发现,地上好像有一些暗褐色的东西慢慢显现出来……

    “这是……”米儿好奇地问:“这颜色怎么有点熟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现现场

    吴谦说: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他用一根棍子扣下来一点暗褐色的泥土,浸泡在一个盛了清水的水盆里,然后搅了一搅。一瞬间,本来清澈的水竟然慢慢变成了血红色!

    “天呐!”米儿惊呼,“公子你是在变戏法吗?这怎么……怎么变成红水了?”

    刘松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吴提刑,这难道是……”

    “是什么?”小哥也被这眼前的异常景象惊讶到了,他着急地想知道真相。

    “没错,”吴谦慢慢说道:“这就是血。”

    “血?”米儿反问:“将军夫妇不是被火烧死的吗?哪来的血?等一下,难道说他们是被先用利器杀死,然后再焚的尸?”

    刘松惊讶地说:

    “就算将军夫妇是先被利器杀死,可这么大的大火一烧,血直接就被烧干了,吴提刑你是怎么让它重新显现的?”

    吴谦解释道:

    “被利器杀死的,血液会流出或者溅出,然后浸入地面。经火烧后,血迹受热固缩,颜色变成黑褐,与被烧地面反差小,很难被发现。但是如果用用米醋和酒反复泼浸,血迹会在酒和醋的作用下膨胀开来,重新显现。”

    “公子……”米儿看吴谦的眼睛中全是小星星,“你太厉害了!以后公子说啥就是啥,米儿再也不会怀疑你了!”

    刘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吴谦崇拜到了极点。就连一向冷淡的小哥也对吴谦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一旁的王都头说:

    “乖乖!今天真是开了眼,被火烘干的血竟然还能重新显现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吴谦继续解释说:

    “根据刘推官叙述的当天案发经过,其实这起失火的过程目的性很明显,所以我便推测这起案件并不是单纯的失火案。再加上将军的尸体检测发现他在着火时就已经身亡,所以我断定他是被人杀死后,在进行的焚尸。将军的骨骼检测并没有骨折的地方,所以利器刺杀的可能性最大。”

    “原来如此……”刘松说:“如果是被利器刺杀而死,那么血液定然会流出,在地上留下痕迹。只不过我们都以为大火焚烧之后,血迹早就被蒸干了,所以压根就没这方面考虑。幸亏有吴提刑这样的神人在,让案情发展更近了一步。今天我真的是打开了眼界!”

    吴谦说: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将军是被人故意杀害的了,这个案子如果我们处理不好,或者破案时间太长,这个案子将会引起朝野更大的波动。”

    堂堂大宋朝的明威将军,当今贵妃的胞弟,竟被人先杀后焚,案情极为恶劣。朝中各势力肯定都在盯着这件事,都想着如何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去攻击自己的对头。

    而这件事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临安府知府兼御史的王永之。毕竟案子发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吴谦不赶紧把这个案子破了,那朝中守旧势力的矛头将直接指向他。

    刘松说:

    “吴提刑接下来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去另一处着火点。”

    “不错,”吴谦说:“尸体被烧得最严重的一个是将军夫妇一个是那具残缺尸体,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在失火前就已经死了。既然将军这里已经检查出是被先用利器刺杀后在焚尸,那残缺尸体那里也应该一样。咱们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凶手的一些痕迹。”

    “好,跟我来,我带你们去。”

    刘松带他们来到侧院,这里都是下人们聚集的地方,有菜地、鸡鸭圈、猪圈。下人们睡得地方是大通铺,紧挨着猪圈。

    来到猪圈前,吴谦发现这里和将军卧室那里一样被烧成了废墟,是碳化程度最高的两个地方。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两处就是最原始的着火点。

    “刘松,你们发现那具残缺尸体的地方在哪里?”

    “在这。”

    刘松走进了已经满地灰烬的猪圈,在最里面靠近下人通铺后墙的那里停了下来,指着地面上一堆黑乎乎的木头残骸说:

    “就是这里。”

    吴谦看着地上的焦木,说:

    “奇怪。”

    “怎么了?”

    “猪圈是整个坍塌下来的,这快地方怎么比其他地方多出来这么多木头残骸?”

    “嗯……”刘松想了想,说:“之前我们发现这具残骸询问下人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在这个地方其实有一个木板组成的封闭小笼子,里面养着一头将军的宝贝猪。这头猪平常不哭不闹,他们只平常来和其他猪一样喂喂食,由于笼子是全封闭的,他们也不知道里面的猪到底长什么样。所以这些木头残骸,应该就是那个木笼子燃烧后留下来的。”

    吴谦皱眉道:

    “按下人们的说法推测,这个可怜的人其实是被将军关进来的!他肯定知道这个人的身世,把它关进了猪圈里,还不让其他人看见,只当成猪来养,真的是可恶至极……”

    一旁的小哥说:

    “不可能这些下人们都不知道里面其实是个人吧?如果一个人被关在了笼子里,它为什么不喊叫求救呢?”

    “小哥,”吴谦说:“你能想到的,他们肯定也能想到。所以,这个人被关进笼子前,可能已经被灌了滚油,烫坏了嗓子……”

    米儿弱弱地问:

    “公子,你刚刚检查过它的遗体,你能看出来它是个男子还是女子吗?”

    吴谦深吸了一口气:

    “从尸检上来看,它应该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年龄不超过三十的女子……”

    小哥的拳头紧握,狠狠地说:“真狠……是谁私自对一个人用这么残酷的刑,真当这世间没有王法吗?若是明威将军做的,那真的是恶人自有天收拾。”

    “嗯?”吴谦忽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公子?”

    “小哥的话刚才提醒了我,这个女子被人如此折磨,我们陌生人看了都难以接受,那么她的近亲知道了肯定更加愤怒。所以……”

    “所以,”刘松也想到了:“你是说将军可能是被这个笼中女子的亲人复仇所杀害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冤家路窄

    “公子……要不咱们回去吧。”

    米儿也看到了他们两个,她怕吴谦与他们起冲突,怯生生地想要离开这里。

    吴谦只是冷冷一笑,“回去干嘛,好戏还没开始呢。”

    那周衙内和何子期两人看起来非常熟悉,他们的桌子挨着,两人互相聊天谈话,怀里各抱着一个美女,身后还站着许多下人丫鬟。

    米儿也疑问地说:

    “他们两人怎么认识?看来这何子期也不是什么好人,林家的那个娘子怎么会看上他了?”

    “官人,”老鸨婆来到了吴谦这桌,“让老身给你找个姑娘服侍官人吧。”

    吴谦摆摆手,“不用。”

    “哎呀,官人上次在店里舍身擒凶,英勇无比,敬佩官人的姑娘们可多着呢!她们可都想和官人亲近亲近……”

    吴谦又摇摇头,“不用,妈妈且去忙吧。对了,如果有免费的瓜果酒水,麻烦妈妈多上来些。”

    “妈妈!”

    周衙内向这边招手。

    老鸨扭动着腰肢走开了。她走到周衙内那桌,周衙内毫不隐晦,大着嗓门说道:

    “妈妈你和那穷酸鬼有什么好聊的,你看他像有银子的模样吗?来金银楼舍不得花钱找姑娘,这可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

    “哈哈哈哈!”

    周衙内的话逗乐了周围的人,他们都朝着吴谦投来嘲讽的目光。

    米儿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花不花钱我们乐意!”

    然后她又转向吴谦,不开心地说:

    “公子……要不咱们走吧。”

    吴谦面无他色,波澜不惊地给小哥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地说:

    “别急啊,这才哪到哪。”

    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忽然脸色痛苦,一口喷了出来!

    “呸!这酒是给人喝的?”

    周衙内立即拍手笑道:

    “哈哈,买不起好酒,还嫌人家免费提供的酒水难喝,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周围也跟着哄笑起来。

    米儿气得胸脯一起一伏,“谁说我们买不起!店家,给我们拿最好的酒来!”

    “算了吧,吴兄,”何子期也插嘴讥笑着说:“别为了睁着一口气,把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给花干净了。老鸨,来把我这桌上二十年的桂花酿给吴兄送去一壶。”

    看到这个何子期竟然和那周衙内是一路货色,吴谦心中顿时有些心疼林紫浔起来。

    林紫浔你是眼睛瞎了吗?竟找个这种垃圾私定终身!

    吴谦不顾众人嘲笑的眼光,朝何子期拱了拱手,“多谢!”

    这时,周衙内又朝着众人说道:

    “诸位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个穷酸鬼差点咸鱼翻身,成为临安府粮食大贾林家的女婿,他们是娃娃亲呢!”

    有人接话说:

    “林家?可是那个空有万贯家财无人继承,只有一个独女的林家?”

    “不错!说起来谁要是能成了他家女婿,那可就富甲一方了!啧啧,只可惜……”

    众人的胃口被吊了起来:

    “可惜什么?”

    “只可惜那林家女儿尚未出阁,就……就……红杏出墙了!”

    有人故意问:“哦?是吗?还不知道谁那么有魅力,把林家那小娘子弄到手了?”

    何子期自豪地笑了笑,朝众人拱拱手,“不好意思,正是在下。”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何子期对这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竟然丝毫不顾及林紫浔的声誉,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炫耀的资本,着实把吴谦恶心到了。

    米儿快要被气死了,她指着何子期大骂道:

    “你……亏得我家公子还主动成全你们!没想到你竟然主动在外面毁林娘子的声誉……林娘子真是瞎了眼了才看上你!你……真是畜生不如!”

    “哼,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敢对本公子如此说话?主子不管,我替你管管!”

    何子期使了个眼色,他身后两名膀大腰圆的下人便气势汹汹地走向了吴谦他们,瞪着米儿,抬手就要打。

    小哥忽地将左手握着的剑在手中转了一个圈,然后“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吴谦接着缓缓开口,古井无波似的道:

    “以下犯上,殴打朝廷命官及家眷,按律,可当街格杀!”

    吴谦话一说出,两个本来还气势汹汹地下人瞬间愣在了原地,回头看向何子期。

    何子期这时忽地反应过来,刚才装X好像有点装大了!

    吴谦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宋朝的士大夫地位极高,刑都不上大夫,若是他的下人真敢对吴谦出手,那绝对是以下犯上,作奸犯科的大罪!

    而且吴谦身边的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哥,好像真的有实力秒杀他那两个下人……

    不过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他这时要是再把那两个下人叫回来,那可就大大的折了脸面……

    就在何子期左右为难的时候,老鸨正好把何子期的桂花酿送到了吴谦的桌子上,然后笑嘻嘻地推开那两名下人,说道:

    “哎呀,大家来金银楼都是找乐子的,何必为了些不开心的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呢!今天可是苏酒酒姑娘的梳拢典,诸位还得留着力气,待会抱着美人归呢!是不是?”

    气氛缓和了一下,那两名下人赶紧顺着老鸨的台阶下来,回到了何子期的身后。

    而吴谦,竟然真的拿起何子期的酒倒在了酒盅里,送到了嘴边。

    “吴兄,”何子期阴阳怪气地说:“这可是存了二十年的桂花酿,是家父最喜欢的酒,我今天是偷拿出来了一些,让吴兄尝尝,见见世面。”

    酒刚入口,吴谦忽地又脸色痛苦,一口喷了出来!

    “噗……这就如同马尿一般,也是人喝的东西?”

    “你……”何子期脸涨得通红,自己刚说过这是自己父亲最喜欢喝的酒,吴谦就说如同马尿一般,这是明摆着打自己的脸。

    他甩了甩衣袖,“哼!乡巴佬就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给你好酒你也喝不出来!你要是真的想长脸,就拿出比我更好的酒让大家伙长长见识!”

第一百九十章 护妹狂魔

    “没关系,越是这样就越可以体现出我的真心。”

    “哥……咱们在福建哪个家族不是凑着脸想把自己家的闺女送过来,咱们……有必要在这里这样低声下气地向别人讨欢心吗?”

    “阿柔,咱们此次来给这个不争气的舅舅吊孝是假,来见九公主才是真,这关系着咱们家族的未来,懂吗?”

    “哥,你又在说舅舅了……”

    “哼,有这么好的资源不懂得运用,只混了个空头将军的名号,只顾着花天酒地、置办宅院、沉迷酒色,要我说,这就是废物!”

    “哥,那再怎么说也是咱舅舅。”

    “哼……”

    两人走过转角,抬头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三人。

    那女子正是陈阿柔,她身边的是哥哥陈东来。她一看到吴谦,当即咬牙切齿道:

    “无耻小贼,是你?”

    吴谦耸了耸肩:

    “是我,但不是无耻小贼。”

    “哼!你不是去查案子去了吗?怎么样了?”

    “在本大聪明的侦破下,一切进展的很顺利。”

    “哦?那凶手是谁?”

    “还没查到。”

    “切……”陈阿柔白了他一眼,“还是没查出来,真是个只会说大话的饭桶,饭都白吃了的饭桶。”

    “你……”米儿刚想反击,却被吴谦制止了。他自己说道:

    “我的饭都白吃了,你的可没白吃,都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米儿看向阿柔快要爆开的胸口,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阿柔杏眼圆瞪,“哼,你越这样说我越是高兴。怎么了?你的小丫头想要还没有呢。”

    “没事的米儿,”吴谦说:“低头看不见鞋,多不方便,咱不要也罢……”

    “你……”阿柔咬牙切齿,拉了一把身边的男子,说:“哥,你不帮我!”

    陈东来瞥了她一眼,说:

    “逞口舌之争,无聊的人才会这么做。”

    说话间他走到了客栈门口,吴谦刚想给他让开,没想到他就来了一句:

    “常言道,好狗不挡道。”

    吴谦顿时给他让也不是,不给他让也不是。心想这家伙嘴上说的是一套,实际上行动又是另一套,看妹妹被自己怼了,马上就找机会怼回来,真是个护妹狂魔!

    “嘻嘻……”

    陈阿柔见吴谦吃瘪,开心地笑了起来。看不太真切的夜色朦胧,和陈阿柔本就艳美的脸蛋相互辉映,别有一番韵味。

    “陈公子,”吴谦回道:“骂人可不好。”

    “哦?是吗?我骂人了吗?我是在骂狗。”

    “嘶……”吴谦本不是喜欢争强好胜之人,刚才也无非是斗斗嘴、明嘲暗讽一下而已,但现在陈东来直接开口骂人是狗,这他就不能忍了。他不客气地说:

    “如果你想帮你妹妹出头教训教训我的话,那我奉陪到底。男人之间的事用嘴上功夫来解决不合适。”

    “我也觉着不合适。”

    “你想怎么样,我奉陪。”

    “那就用男人解决冲突的方式,打一架。”

    这令吴谦有点意外,这家伙看似一介文弱书生,竟然敢直接开口和他约架。吴谦来宋朝这几年,田地里的农活一点都没少干,力气是有一把的,心想打个纨绔富二代应该不成问题。而且话赶话都到这地步了,吴谦肯定不能认怂。

    “好啊,来啊!”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干起来了,小哥上前制止吴谦,吴谦此时正在气头上,完全不听他的。

    “小哥这次你别出手帮我,我要自己解决,非把他凑成猪头不成!”

    陈阿柔见事情发展的有些过头,她也不想陈东来和吴谦打架,毕竟这里是临安,不是福建,万一有什么闪失她也应付不来。于是她也拉着陈东来的袖子说:

    “哥够了,咱们回去吧。”

    “和你没关系!”

    他一把甩开了袖子,和吴谦两人拉开了距离,两只雄性动物准备都做好了准备,正欲出手,忽然被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孩声音打断:

    “住手!谁敢打我吴谦哥哥,不想活了?”

    吴谦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穿浅蓝色直领对襟窄袖短褙子,水芙色纱带绕过盈盈一握的细腰的可爱俏皮女子带着一位丫鬟出现在他们身后。

    竟然是芊墨和絮雯!

    絮雯跟他身边的芊墨说:

    “娘子你看,他果然在这。来临安了都不知道去找你,真是个白眼狼,亏你还天天想着他。”

    陈东来以为是在说自己,又惊又喜,赶紧作揖道:

    “公主?公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其实我今天一直在凤玲阁门外等着宣见……”

    周围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芊墨撇了撇嘴,有点不耐烦地说:

    “絮雯不是说的你,你接什么话啊?我不宣你就是不想见你,没想到在这里还碰见了,真是讨厌……”

    陈东来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说着,她又看向吴谦,一脸傲娇的样子说:

    “喂!你来临安了怎么不去找我?”

    “呃……”吴谦挠挠头,“你好像从来没给过你的地址……”

    陈东来和陈阿柔看吴谦的脸色好像要吃了他一样……

    芊墨悻悻地吐了吐舌头,嘟囔道:

    “我把这个忘了,算了,本姑娘原谅你了。”

    吴谦心想,怎么成你原谅我了?他话还没说完,芊墨又说道:

    “这么久不见,不请我进去坐坐啊?”

    吴谦赶紧说:

    “你不嫌我这里破,那就进来吧。”

    “切,把本娘子当成什么人了?”

    芊墨刚想和吴谦进客栈,一旁的陈东来忽然说:

    “公主,你这样不妥!”

    芊墨瞪了他一眼:

    “在外面不要喊我公主!”

    “是……表妹,你这样万万不可!”

    芊墨毫不客气地说:

    “你要管我?”

    陈东来丝毫不退让:

    “表妹,我自然不敢管你,但是现在是深更半夜,你去一个陌生男子的客房内,实在是有……威严。”

    “哼!”芊墨头一扭,“吴谦哥哥才不是什么陌生男子,你少多管闲事,否则我明天也不让你进凤玲阁!”

    说吧,芊墨就直接走进了客栈。吴谦三人也跟了上去。

    芊墨和吴谦卧室,米儿和小哥知趣地回避去了一旁。

第一百九十一章

    芊墨进去就往椅子上一坐,拿起一个梨子啃了起来,说:

    “我今天没吓到你吧?”

    “吓到了,”吴谦也坐在一,拿起一个梨子吃了起来,还递给了絮雯一个,“公主殿下降临寒舍,小生诚惶诚恐,就差跪下迎驾了。”

    “噗……”芊墨和絮雯笑了出来,“那你赶紧跪下啊!”

    “算了,我娘说,年长的跪年幼的,年幼的是要折寿的。”

    “呸呸呸!”芊墨说:“你真有意思,知道我是公主的身份还不害怕,不像那个陈东来,烦死了。”

    吴谦心想,我早就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了。他说:

    “那个陈东来是你的表哥,那你的娘亲就是当今的李贵妃,你就是那个百姓口中传说的最得宠的九公主?”

    “嘻嘻,”芊墨得意地笑着说:“没错,你猜出来了?爹爹最喜欢我了。”

    “那个陈东来好像要追求你。”

    芊墨白了他一眼:“我知道,我又不喜欢他,他一厢情愿罢了。”

    陈东来的家族是福建有名的门阀,他母亲的姐姐是李贵妃,若是他能和芊墨结成夫妻,那他的家族势力将会更加强大。所以,他追求芊墨,多半是出于这个考虑。

    芊墨出身显贵,这些东西从小就接触,肯定明白这其中的三昧。不过以她的性格,多半是不会甘愿当政治的牺牲品的。

    “喂,”芊墨对吴谦说:“到时候你可得帮我。”

    “我帮你?帮你什么?”

    “万一我娘逼我和那个陈东来结婚,你到时候可得救我。”

    吴谦耸耸肩,戏谑道:

    “你母亲是当今贵妃,父亲是皇帝,要娶你的是地方门阀。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心有余力不足啊……”

    “那我不管,反正你得管我。”芊墨声音忽地低了下来,“我在宫外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吴谦看着芊墨,精致的脸蛋上眼眉低垂,无论身在那个位置,都有相应的烦恼。

    “好,只要你不怕跟我过苦日子。”

    “嘿嘿,”得到了吴谦的承诺,芊墨又高兴了起来,“锦衣玉食的日子我早过腻了,就像过过苦日子。”

    吴谦苦笑道:

    “过一两天苦日子你会觉着新鲜,过一两年你就要哭了。”

    “切,我才不会哭呢。”

    “娘子,”一旁的絮雯说:“时间差不多了,那边撑不了多久了,赶紧的吧。”

    芊墨叹了口气,“烦人,好吧,我走了。”

    絮雯扭过头对吴谦说:

    “你这家伙,知道我家娘子来看你担了多大风险嘛!”

    夜半时分,偷偷跑出皇城,吴谦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风险。不过能令芊墨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前来找吴谦,除了想见见自己外,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吴谦推测这原因应该就和陈东来有关,芊墨作为皇家女,身处政治漩涡之中,她肯定早就嗅到了其中阴谋,猜测自己的母亲不久后肯定会逼迫自己嫁给陈东来,所以这才深夜冒险来找自己求救。

    “喂,”芊墨叫住了吴谦,“你不要送我,我自己走。被别人看到就麻烦了。”

    “那好吧。”

    芊墨刚出门,忽地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转回身子走到吴谦跟前,拿起他的手在小拇指上拉了个钩。

    “好了,我们可说定了,你可不能食言。”

    随后,芊墨便和絮雯离开了这里。

    她俩刚一走,吴谦就又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不用说,肯定是陈东来和陈阿柔。

    还没等吴谦把门打开,陈阿柔就一把推开了门,喊叫着:

    “你这混蛋,你怎么认识九公主?她为什么半夜来你的房间找你?”

    “怎么,”吴谦坐在了椅子上,“我凭什么不能认识?她来不来找我需要向你请示吗?”

    陈东来脸色铁青,瞪着吴谦,眼睛中充满了仇恨: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出其中的三昧,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

    “打住!”吴谦对他摆出了一个停止的动作,“不用威胁我,你也威胁不到我。你是什么目的和我没关系,我只会按我自己的想法走,所以,收起你的大架子,我不吃这一套。在我这里,不服你憋着。”

    这时,小哥和米儿也从隔壁走了过来。

    “你……哼,”陈东来冷哼一声:“那就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这里面的事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提刑官能插手的了的,到时候丢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陈东来甩了一把袖子,带着陈阿柔走了。

    “公子没事吧?”

    米儿关切地问。

    “没事。”

    小哥问:

    “你要插手这其中的事吗?”

    吴谦点了点头,“其实想一想,芊墨也挺可怜的,虽然生在皇家,衣食无忧,但比起我们这些普通人,她还承担着政治角色,有很多东西是由不得她选择的。至于那个陈东来,他越是威胁我,哼,我越是不会听他的。”

    小哥说:

    “那你可要想好了,与他为敌就是与他背后的势力为敌,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吴谦摊了摊手:

    “反正有你在,我不怕啊!你可得保护好我,不然就没人给你发工资了。”

    小哥瞥了他一眼:

    “你早晚自己作死,而且是死在石榴裙下。”

    说完,他便回屋睡觉去了。

    他走后,米儿伺候吴谦睡觉。刚躺下他又睡不着,起来把那块焦黑的木头拿了出来仔细端详。

    “公子,”米儿半夜醒来,看到吴谦还没睡,睡眼朦胧地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唉,”吴谦挠挠头,“这个东西完全不像是猪圈里的,我总觉着它有可能和凶手关,要是我们能搞清楚它的来历,说不定就能找到凶手。”

    “可是公子,”米儿揉了揉大眼睛,“那你也得睡觉啊。你不休息好,哪有精神思考这些凶手留下的线索。”

    “你先睡吧,我再梳理一下今天白天的发现。”

    米儿实在熬不住,自己先去睡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她听到了一阵敲门声,米儿去开门,发现吴谦坐在椅子上,趴在那块焦黑的木头上睡着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乐班

    “咦?绿盈姐姐?你怎么来了?”

    来着正是绿盈,她欠欠施了一礼,说:

    “外面有一位刘姓官人,说来找吴公子。”

    米儿知道应该是刘松,他来找吴谦继续查案子来的。可是米儿看了一眼还趴在桌子上的焦木块上睡觉的吴谦,心疼地不知该不该叫醒他。

    绿盈往里瞅了一眼,看到吴谦,掩面笑道:

    “吴公子好奇怪,怎么趴在一块烧焦的琴身上睡着了?”

    话刚落音,吴谦像是听到了一样,猛地睁开了眼睛,做了起来。他看向绿盈,激动地说: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米儿和绿盈被吴谦的突然惊醒吓了一跳,绿盈轻轻地问:

    “吴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吴谦走到绿盈跟前,两只手放在她的两只肩膀上,急切地问:“你快告诉我,这是什么?”

    绿盈疑惑地说:“这不是个烧焦的琴身吗?”

    吴谦和米儿异口同声地说:“烧焦的琴身?”

    “没错啊!就是琴,你知道吧,琴的琴身就是木头的,这很明显就是琴身。”

    吴谦马上反应过啦,脑海中浮现出古琴的模样,就是种大概三尺多长,通体浑圆,上方不知琴弦,下方掏空作为发声琴响的古琴。

    他猛地一拍脑袋,这东西和古琴确实一模一样!他脸都没洗就跑了出去,咚咚敲了两下小哥的门,喊:

    “快!小哥,有线索了!”

    然后就朝外面跑了出去。

    客栈外面,刘松在门口等着,准备接上吴谦一起回衙门研究这个案子。他坐在马车上,忽然听到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往里一看,只见吴谦、米儿、小哥三人朝他飞奔而来,后面还有一个模样俊俏的女子在提醒他们慢点。

    “快!”吴谦三人鱼贯而入窜上了马车,“回衙门,提审将军府的幸存者……”

    “公子……”米儿也气喘吁吁,“问……问什么啊?”

    “乐班!”吴谦激动地说:“将军府当天大摆宴席,肯定少不了请乐班,乐班的人在当天可以趁此机会混入将军府,而琴正是乐师用的东西!”

    刘松不敢怠慢,立即挥鞭催马,赶回衙门。

    “驾!”

    马瞬间起步,将几人闪了一个趔趄。

    几人回衙门后立即展开连续询问,几乎所有将军府的人都被他们叫了过来问了一个遍,最终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结论,当天将军府用的不是家养乐班,而是请的临安府最近比较出名的一个大乐班,名叫青竹班。

    吴谦、刘松马不停蹄,带着人立刻前往了青竹班所在地,他们平常就居住在城东的一个大院子里。刘松派人把这里为了个水泄不通,吓得班主赶紧出来打招呼。

    “各位官爷,”班主的胡须不住地颤抖,“小的这是哪里得罪了官爷,把小的抓去,小的解释清楚便是,怎敢劳官爷如此兴师动众?”

    刘松说:

    “官府办案,让你的人全部待在原地,一个都不许出去!”

    “好、好,小的绝对按官爷的吩咐来,只是不知道小的究竟犯了什么事?”

    刘松说:

    “哼,本官问,你如实答,若有半点谎言,你的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班主吓得腿抖如筛糠,“是是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刘松说:

    “我且问你,将军府失火那天,是不是请的你们青竹班去奏乐?”

    班主回答道:

    “没错,去将军府演奏,是很早之前就订下来的事,小的们不敢有耽搁,认真排练了一个月!”

    “当天失火时,你们在哪里?”

    “我们早就回来了啊?”班主说:“那天宴会完毕后,我们就回来了,后来失火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但失火那都是后半夜的事了。”

    “你确定你们乐班的人当时全都在失火前离开了将军府?”

    “确定!”班主毫不犹豫地说:“我们都是点名后才离开的,所有人集齐后才会一起离开。”

    刘松锁着眉,看了身边的吴谦一眼。吴谦明白他的意思,若是乐班所有人都在上半夜离开了将军府,那和将军府后半夜的失火根本没关系。

    “不过……”班主像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什么!”

    吴谦和刘松追问道。

    “不过后来,”班主说:“我们的琴师回来后没多久说有个东西忘在了将军府,要回去拿一下,然后他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到现在我们也找不到他。”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刘松一边揪住班主的衣领。

    “我……我……”班主吓得浑身发软,“我也不知道这是大事啊……再说了,这个琴师经常不跟我们打招呼就离开班子,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要不是他的琴艺确实很好,我早就撵他走了……”

    吴谦着急地问:

    “这个琴师叫什么?家住哪里?什么时候来的你们班子?”

    “他……他叫孟寻,三年前我们青竹班来临安谋生路时,临时停在一个破道观里借宿,他当时也在那个道观里。他见我们是乐班,就说自己会弹琴,想加入我们乐班讨生活。我当时其实不怎么愿意,但是他弹了一首曲子,琴艺实在是我见过的人中最顶尖的,我便收留了他。”

    吴谦又问:

    “你刚才说他经常私自离开乐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离开后都是去干什么?”

    “他一开始就这样,我说他他也不听。不过他倒是从来没有因为这耽误过演出,肯定会在演出前回来,再加上他的琴艺好,我也就忍了。至于他离开后去干了什么,官爷,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他也不跟我说啊……”

    “你说的那个道观在哪里?”

    “就是城东的那个少蓝山。”

    “带我们去!”

    吴谦让一部分衙役留在这里控制住所有的乐班人员不让走动,然后领着剩下的衙役押着班主去他所说的那个道观。

    少蓝山离城东不远,大概半天的脚程,吴谦边走边打听,那山上倒是确实有一处破道观,建成的年代久远,谁都不记得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个故事

    据附近的村民说,以前那里还住着一个老道士和一个小道士,后来老道士不在了,就剩下了一个小道士,还经常往山下跑。直到后来,连那个小道士也没有再出现过,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吴谦一行人跟着班主上了山,穿过一段曲折的山路,班主指着前方说:

    “过了那个大石头拐过去,就到了。”

    所有人加速前进,拐过了了班主说的那个大石头,眼前却并没有出现道观!

    刘松又一把抓住了班主的衣服,气冲冲地吼道:

    “你敢耍我们!看来我应该把你抓进大牢,让你吃的苦头你才肯老实交代!”

    “没没没……没有啊,我没有说谎,这里以前明明就有个道观,那些村民们刚才说的你也都听见了,怎么……怎么现在没了……”

    “还敢嘴硬!你当我们都是眼瞎吗?”

    刘松刚欲揍他,忽然被吴谦拉住了,他说:

    “你看那里,有火烧过的痕迹。”

    刘松看向前方,那里被一圈树木遮盖,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出,地面上好像有些焦黑的东西。

    “过去看看。”

    一行人向那里走了过去,这才发现,这里满地都是房屋烧塌的残骸,怪不得他们刚才看不到道观,原来已经被完全烧毁了!

    吴谦从地上捏了一小撮灰,在手中捻了一下,说道:

    “这些大火焚烧后留下的灰是散的,说明这里刚被大火烧过没过去几天。将这里打扫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衙役们得令后,开始动手打扫这里。

    一旁的小哥问他:

    “凶手会是那个琴师吗?”

    吴谦说:

    “按目前来看,十有八九是他。”

    米儿费解地说:

    “一个琴师,怎么会和将军结上深仇大怨?他们应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才对。”

    吴谦说:

    “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被关在猪圈里的女子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这个琴师任孟寻,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小道士。青竹班班主是在道观里遇见的孟寻,刚才那些村民也说那个小道士后来不见了,我猜他很可能就是化身成了孟寻,加入了乐班离开了这里。”

    “那就更说不通了,”小哥说:“一个道士,更不可能和一个高高在上的将军扯上关系了,这有些说不通。”

    吴谦没有说话,他也清楚小哥说的这些,要想解开这些谜题,还得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行。

    “吴提刑、刘推官,你们快来看这里!”

    吴谦赶紧过去,看到衙役们打扫出来了一具焦尸,焦尸整个身体是端坐在蒲团上的,从发现他尸体的这个位置上来看,他应该是坐在道观大殿的正下方!

    小哥端详着尸体问道:“这会是那个琴师任孟寻吗?”

    刘松把班主喊了过来,“你过来看看,这个是任孟寻吗?”

    班主走上前,看着那具黑乎乎的焦尸,皱着眉说:

    “这……这我看不出来啊……等下,这个玉簪子,没错,这就是任孟寻,这是他的簪子,我认得!”

    焦尸的头发已经全部烧光,一个玉簪子掉落在地上,班主看到了那枚簪子,认出了这是任孟寻。

    刘松问:

    “吴提刑,这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死了?”

    吴谦说:

    “先检查现场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然后回去检验一下是自杀他杀再说吧。”

    “好。”

    这时一名衙役搬着几块砖头打扫现场,忽然他手一滑,砖头全砸在了地上。

    “小心点!”刘松呵斥着,“万一毁坏了证据就麻烦了!”

    “是是。”

    衙役赶紧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砖块,这时吴谦却慢慢走了过去,那衙役一位吴谦是过去训斥他的,吓得赶紧站在一旁低着头准备挨训。

    不过吴谦并没有训他,而是走到她掉落砖头的地方,捡起一块碎砖,敲了敲地板。这里的位置应该还在原来的大殿内,地板是石头铺成的。

    咚咚咚……

    地板发出了明显的空响!

    “空的!”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刚才那名衙役不小心把砖块掉落在地板上时,吴谦就听出来不对,现在他自己又敲了敲,发出的声音明显是地板下是空的。

    “把地板掀开!”

    刘松说。

    “是。”

    几个衙役一起用力,把石头地板撬开,看到下面果然有一小块空间,里面放着一个水桶,水桶里还有半桶水。

    刘松费解地说:“这是……什么情况?”

    吴谦思考了一下,摸着下巴说:

    “桶里应该之前是有满桶水,被火灼烤之后才只剩下了半桶。道观是被火烧没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桶水应该是用来保护某个东西的。你们把水桶抬开,看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几个衙役把水桶抬开,发现在水桶的下面竟然放着一个信封!

    他们把信封拿了出来,递给了吴谦。

    吴谦打开信封,几页写满小字的纸掉落了出来。吴谦捡起了摊开在手上,众人都围了过来,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吸引住了。

    “公子,我们看不清,给我们念一念吧。”

    “嗯。这像是……自述?”

    吴谦把纸上写的东西,用通俗的口语给他们读了出来。

    从前,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上有一座不起眼的道观。道观很破很小,没人能说清是什么时候建成的,里面住着两个道士,一个老道士,一个小道士。

    两人说是修行,其实不过是觉着道士的身份好化缘罢了。偶尔替村民做做法事挣了点小钱后,老道士也会买点酒肉和小道士开开荤。但是小道士不能喝酒,只能吃肉。

    清贫乏味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小道士慢慢长大,成了位英俊的少年。但是一直没有融入过外界生活的他,仍然跟着年迈的老道士招摇撞骗。他很喜欢这种淡然的日子,觉着老道士就是将来的自己。

    直到有一天,他们外出化缘回来,看到破败不堪的道观里,一位妙龄女子正跪在祖师爷斑驳的身像下合手祈祷,她的身边放着一把古琴。

    小道士躲在门外看出了神。女子好像听到了动静,回头看见了趴在门口的小道士,浅浅一笑,那一刻,小道士以为看见了天上的仙女下凡……

    女子很漂亮,非常非常地漂亮。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最后一面

    小道士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走上前对她说这里没有香火,想祈福的话最好去大点的道观,那里的神仙可能灵一点。但女子并没有说话,而是用纤纤玉手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写了三个字:我饿了。

    女子很奇怪,从那天开始,她就住在了道观里。小道士不理解,对老道士说这里是清修之地,有个女子在的话会影响他们修行,到时候天仙会怪罪的。

    老道士对他说,天仙没功夫搭理咱们,你想要修行,就要先修心,这是人生中最难的一关,你若能过得去,就离得道飞升不远了。

    小和尚问,既然这是修行中最难的一关,那师父你过了吗?

    师父脸色黯然,半晌没有说话,仿佛回忆起了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道观的空地上被女子种上了许多蔬菜瓜果,他们除了化缘来的饭菜,也能吃上些新鲜的蔬菜了。老道士省了几次酒钱,买了些粗布料,女子连夜赶工,给小和尚缝了一件衣服。

    衣服穿在身上,小和尚不仅觉得更暖和了,心里也好像多了一份东西。

    从那天开始,小和尚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离开道观时心里总会有些牵挂,看到女子时,总会不自觉地傻笑。

    他渐渐觉得,日子好像不那么平淡无味了,好像多了些甜在里面。老道士问他喜欢那种日子,他说喜欢现在这种。老道士叹着气说看来他难过这一关了,但小和尚觉着无所谓。

    女子白天在道观里打扫卫生、收拾东西,晚上都会坐在古琴前弹奏。月影西沉,琴声悠扬,小道士最开始只敢远远地偷看,后来距离越来越近,到最后他坐到了女子的身边,说我想和你学琴。

    女子不会说话,只是对着他浅浅一笑,点了点头。从此,月下多了一个弹琴的人。也许是小道士天赋异禀,也许是女子教得好,也许是他真的用了心,小道士的琴艺一日千里。

    老道士看着眼里,只是连连摇头。

    一年后,老道士越来越老了,慢慢地山路也走不动了,于是小道士只能自己下山。

    有一天小道士化缘回来已经很晚了,他回到道观,心中忽地一惊,怎么没有听到往常的琴声?

    小道士赶紧跑到大殿,看到老道士躺在一摊血泊中,身子已经凉透了,而那名女子也消失了,只留下了那把古琴。

    小道士安葬老道士后报了案,可之后如同石沉大海。他不甘心,他要为老道士讨个公道,他要找回失踪的女子。

    从那天开始,小道士便晚上住在道观里,白天出去找线索,可他找遍了整个山下,没有任何线索。有一天道观里来了一群乐班,小道士便带着古琴加入了乐班,准备去附近的临安府找,那里人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道士一边做乐班的琴师,一边四处打听女子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听说了几年前明威将军府曾经收买了一批因被抄家而卖到教坊司的家眷,其中有一个琴艺十分高超的女子。女子容貌倾国倾城,只可惜是个哑巴,而且性子极倔。后来明威将军要娶她做妾,她不愿意,有一天偷偷跑了出去。

    因为这件事,将军被很多人嘲笑过,说连个哑巴丫鬟都不愿意嫁给他。

    小道士借着明威将军请乐班的机会混进了将军府,然后席罢故意将琴落在了将军府,借取琴、和下人们都忙碌没人注意他的机会疯狂整个将军府寻找。

    当他走到猪圈那里时,他看到了一个木板钉成的封闭笼子。不知为何,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吸引着他,他打开了笼子,看到了里面已经被做成人彘的女子。

    女子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小道士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他把女子搂在怀里,女子已经又瞎又聋,但被他搂在怀里却异常地安静,仿佛感觉出了这是谁。

    小道士轻轻在她已经被毁容的脸上吻了一下,女子浅浅一笑,如同那夜的月色。

    小道士知道,女子坚持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和他道个别。现在时间到了,他要帮女子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小道士从古琴上取下一根琴弦,勒死了女子,女子面带微笑,慢慢倒在了小道士的怀里。

    小道士把琴放在她的身边,这原本就是她的。他从宴会残局上拿了些酒过来,泼洒在了木笼子上,然后放了一把火。

    火光四起,将隔壁下人们住的房间也一并点着了,整个将军府乱作一团。小道士趁乱溜进了将军的卧室,他喝多了酒,正在酣睡。

    小道士用刀子划开了他的喉咙,他一定要亲手手刃仇人!

    杀了将军,他一把火把将军的卧室也点着了。

    小道士回到道观,这里已经布满蛛网,大殿塌了一般。他走到自己原来的卧室,床底下有个隔间,他从里面取出来一件已经快要腐烂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那是那件师父给他买的布料,女子亲手给他缝制的粗布衣。

    他坐在已经倒掉的祖师爷道像下,任凭熊熊大火将他吞噬。

    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师父之前对他说的话:

    师父,弟子终究还是没有能过去这一关。

    最后,大火将他点着的前一刻,小道士把已经提前写好的记录放在了地板下。若是有人能有缘看到,也算是自己死得明白了。若是看不到,那就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归于虚无。

    回到客栈,绿盈派人给他们送来点心和水果,有亲自给他们打来洗脚水。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心情。小哥连吴谦房间都没进,就直接回去睡觉了。吴谦让米儿准备了一些纸和笔,开始书写今天的调查结果。

    “公子,”米儿趴在书案的一个边上,看着吴谦说:“我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吴谦停下笔,“是因为今天的案子吗?”

    “你说……是什么能让那个琴女姐姐甘愿在猪圈里受那么大的侮辱还不绝食而死?”

    “应该是她想见小道士最后一面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刺杀

    吴谦抬头看着窗外,一轮弯月斜挂在窗棂角落,他喃喃道:

    “就像我,如果不让我再见小玉一面,我死不瞑目。”

    “呸呸呸!”米儿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公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咱们一定可以找到小玉姐姐,把她安全接回家的。”

    吴谦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回过头来,却隐约看到一道黑影从窗前掠过……

    他心中猛地一寒,大叫一声:“不好!”

    然后回身将米儿扑倒在地。

    只听“咻”地一声,他感觉一道凉气擦着自己的左耳呼啸而过,再抬头一看,发现一道冷箭深深地钉在了地面上。

    “嘭!”

    门应声被破开,一个黑衣人窜了进来。吴谦将手腕压在身下遮住那人的视线,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扣动了袖箭机关。

    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射了出去,正对黑衣人的心脏。

    可令吴谦没有想到的是,那黑衣人仿佛知道吴谦的心思一样,竟然伸出左手,手上有一个小型盾牌,正好挡住了吴谦的袖箭!

    吴谦掀起桌子砸向黑衣人,黑衣人同时一脚踢开,掏出怀里的匕首,刺了过来。

    “公子!”

    吴谦一把推开米儿,自己却根本来不及躲避,眼睁睁地看着匕首临近了自己的心脏。

    就在这时,对面的黑衣人忽然一声闷哼,一把剑尖从他的胸膛里冒出,鲜血直流。

    “呼……”吴谦顿时坐在了地上,说:“小哥,你来得可真够及时的。”

    黑衣人到底,在他身后的正是小哥。

    “黑衣人?是凤公子的人吗?”

    吴谦说:“应该是,他手中专门拿了一个小型盾牌,明显就是针对我的袖箭的。只有凤公子会这么了解我。”

    “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来刺杀你?明威将军府的案子难道和他有关系吗?”

    “公子你没事吧?”

    米儿赶紧将吴谦扶起,他走到黑衣人身前,看到黑衣人喉咙里还在往外冒着血泡。

    “奇怪,侦查明威将军府案子中间,并没有发现有凤公子的参与痕迹。难道……”

    “客官!请问有什么事吗?”外面响起了客栈内守夜丫头的声音。

    吴谦对着窗外喊:“有事,死人了。”

    没一会,刘松就带着人过来了,他看到吴谦着急地说:

    “吴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这就查封了这家客栈!你们也别在这待了,这里太危险,还是住在府衙里吧。”

    吴谦笑笑说:

    “也是该好好查一查这家客栈了!但我估计你肯定什么都查不出,也封不了。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查,我要起到一个敲山震虎的作用。”

    “你们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有此刻袭扰,实在是太疲倦了。要不吴兄你们先睡吧,我对这个尸体例行检查就行了。”

    吴谦想了想,说:

    “也好,你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对了,这具尸体上可能会有一个黑色凤凰的纹身,是凤公子手下的标志,你到时候别忘了验证一下。”

    “好的,吴兄放心。”

    吴谦此时却是疲倦不堪,将军府的调查报告索性也先放下,先休息去了。可第二天一大早,吴谦刚一起床,就看到刘松在门外一直踱来踱去。

    “怎么了刘老弟?”

    刘松看吴谦起来了,着急地上前说:

    “吴兄,刺杀你的那个人有点奇怪!”

    “怎么了?”

    “他好像……并不是凤公子的人!”

    “什么?”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纹身。”

    吴谦大吃一惊,凤公子的属下都有黑凤凰纹身,不是凤公子的人,难道还有别的势力想要杀他?

    这时米儿和小哥也起来了,几人一起前往停尸房。吴谦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如刘松所说,黑衣人尸体上并没有任何纹身。

    小哥说:

    “会不会是凤公子故意这样做的,派出一个没有纹身的人刺杀你迷惑视线?”

    吴谦摇摇头,“不只是刺身而已,你看他身上所穿的黑衣样式,和之前遇到的黑衣人所穿的衣服样式和材料相差很多。更关键的是,昨天我仔细想了想,凤公子现在并没有杀害我的理由。他想要米儿,已经得到了。他自己亲口说过,亲自动手杀人是最无能的做法,以他的聪明和性格,想要杀我绝对不会用这种做法。”

    “可是,”米儿说:“这个人专门携带着特制盾牌,明显是针对公子你的袖箭的。如果不是凤公子,谁会这么对你的袖箭这么了解?”

    吴谦思索了一会,说:

    “这点我也想不太明白。”

    一旁的刘松这时对周围的衙役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

    “是。”

    衙役们被支开,刘松压低声音对吴谦说: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刚才没敢说。这件事事关重大,暂时还只是猜测,诸位可千万别往外传,不然会有无辜的人掉脑袋的。”

    吴谦和小哥对视了一眼,严肃地点了点头。

    刘松继续说:

    “昨天晚上我们把黑衣人尸体从客栈弄过了之后,吴兄你们都去睡觉了,我不敢耽误,连夜对尸体进行了检查,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我也觉着这个人并不像是凤公子的尸体。半夜里,有一个守夜的衙役来给我送东西,看到了这具尸体,忽然说这和他以前的一个哥们特别像!他们是一个村的,后来一起学武艺,那哥们功夫好,后来据说进了皇宫,当了皇宫侍卫!我将他训斥了一番,告诉他万万不可把这件事向外说,否则,他会有杀身之祸。”

    刘松话刚落音,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皇宫侍卫……

    这是什么意思?皇宫侍卫要来刺杀吴谦!

    皇宫侍卫听命于皇家,难道……要吴谦死是宫里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

    吴谦面色凝重地沉思了良久,说:

    “如果他真的是皇宫的侍卫,那这件事就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我现在就找王永之,他应该会听到一些风声……对了,记住,他是皇宫侍卫这件事,万万不可传出去!”

    “我明白。”

    吴谦带着米儿和小哥,刚走出房间,就看到王永之大步走向了这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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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第一提刑官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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