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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小书生     大宋第一提刑官txt下载     大宋第一提刑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可怕的花灯

    吴谦顺着米儿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窗外的天上飘满了闹元宵节的游人们放的各种孔明灯。但是在这上百个孔明灯中,有一个非常怪异,它的整个造型竟然像一个人的模样!

    这个怪异的孔明灯有手有脚,在两只脚的位置上个点了一个灯供它上升。但这样不太平稳,它在空中摇摇晃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跳诡异的舞蹈。

    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直涌上吴谦的心头。

    这个灯应该是刚被人放到天上,离他们吃饭的三楼还不算远,所以吴谦隐约能看到它脸上的五官。只不过这些五官异常怪异,全都眯成了一条缝,像是在眯着眼微笑。

    它的头顶还有头发,由于头发较重,头的位置总是来回甩动。再配合上扭曲的五官,整个看起来十分的吓人!

    众人都眉头紧皱,说:

    “这是个什么东西?”

    吴谦和萧歌对视了一眼,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推测,这难道是……

    用人皮做成的孔明灯?

    吴谦咽了一口唾沫,忽然哈哈笑了两声。众人回头,听到吴谦说:

    “哈哈,不知谁这么恶趣味,扎了个这么难看的孔明灯。对了,诸位还不知道吧,我的这位捕头萧歌,箭法可谓是百步穿杨!这样,萧歌你给诸位表演个箭法助助兴,目标就是空中那个难看至极的孔明灯,如何?”

    萧歌明白吴谦的意思,当即让刘全拿来弓箭,走到窗户前面,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将弓拉了个满月。

    “着!”

    萧歌一声怒喝,离弦的箭如同流星一般,“咻”地一声射向黑漆漆的夜空。不偏不倚,箭正好刺穿了那个人形的孔明灯。孔明灯被整个刺穿,漏了气,摇摇晃晃地掉落下来。

    吴谦拍着手笑道:

    “怎么样列位,我这捕头厉害吧?”

    众人皆赞叹说:

    “哎呀,萧少侠箭法真的是出神入化啊!”

    “厉害厉害,这么黑的夜晚一箭射下空中的孔明灯,堪称神射手啊!”

    “吴知县头脑聪慧,萧少侠功夫惊人,有两位在,着实是我梅阳县的福气啊!”

    又是一轮吃酒过后,吴谦低头凑到萧歌耳朵旁,面色凝重地低声说:

    “你找个由头离开,去办两件事。一是转告丁老不必等到亥时了,说我现在就让他把烟花点了;二是赶紧带着几个嘴巴严的弟兄,去找那个被你射落的孔明灯,一定要在别人发现之前找到它。”

    萧歌点点头,借口酒吃多了要吐,告辞离开。

    吴谦表面上还在和他们吃吃笑笑,但心里已经坐立不安了。那个诡异的人形孔明灯越看越像一具人皮,虽然这里的人被他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了,但街上的老百姓们也看到了灯,肯定也会有人往人皮花灯这方面想,传来传去容易引起巨大的群众恐慌。

    那孔明灯若真的是由人皮所制,凶手选择用这个方式在正月十五把它送到天上,让全县的人看到,目的肯定是要制造群众恐慌。这会刺激凶手产生一种愉悦感。

    而一般这种心理变态的杀人犯如果尝到了犯罪后带来的愉悦感,会更加变本加厉制造下一个凶杀!

    所以吴谦让丁老立即点燃他倾心制造的烟花,在民众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用另一件事来冲击他们的感官,尽最大可能降低那件诡异孔明灯所引起的关注。然后趁别人发现之前把那花灯找回来,看看究竟是不是人皮。

    吴谦刚饮下一杯酒,窗外忽然射来一道刺眼的光芒,一株三层楼高的银树烟花冲天而起,将整个夜晚照得如同白昼。与这个烟花相比,空中所有的花灯都变得黯然失色。

    吴谦松了一口气,丁老的烟花点燃了,效果确实令人震撼。一般的烟花也就两三米高,这个烟花竟然将近十米!烟花拔地而起,像是一棵巨大的银树,周围搭配的还有六颗小烟花,惊艳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吴谦透过窗户看到,地面上的游人都被这株巨大的烟花吸引了过来。

    “哇!公子你看,好大的烟花!”米儿高兴地跳了起来,跑到窗前趴在栏杆上,烟花的最高处正好就在她的面前,“好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烟花!”

    看到米儿这样,吴谦就放心了,因为米儿的表现最能代表普通人的表现,在这个巨大的烟花面前,所有人都忘了之前那个怪异孔明灯的事。

    晚宴结束后,吴谦刚一出房间门,就看到小玉在门口等他。

    她走到吴谦跟前,蹙着眉问道:

    “哥,我刚才看到一个花灯……”

    “嘘……”吴谦赶紧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出事了?”

    “有可能,先回衙门再说。”

    回到县衙,萧歌还没回来,吴谦、小玉和米儿三人一起焦急地等待着。大概三更天的时候,吴谦听到一名衙役在门口喊:

    “知县,萧捕头回来了,说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向你汇报。”

    吴谦赶紧起身,说:

    “让他直接进来吧。”

    萧歌急匆匆地走进了堂屋,还没等吴谦说话,萧歌就从包裹里取出一件东西,铺在了地上。

    吴谦仔细一看,立即感到头皮发麻,整身汗毛都立了起来!陈列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完整的人皮!

    “嘶……”

    小玉倒吸了一口冷气,捂住了怦怦直跳的心口。米儿也吓得“啊”了一声,捂住了双眼。

    人皮除了两脚处留着两个洞用来放孔明灯所需的火油,其他地方的缝隙均被缝住。尤其是脸上原来的五官孔洞,全都被缝成了一条缝,看起来人皮像是在眯着眼发笑。

    越是这样笑,越是恐怖至极!

    吴谦困意瞬间全无,深吸了一口气,说:

    “这东西,没有其他人看到吧?”

    萧歌说:

    “没有,我是第一个找到它的,它落在了西山的树上。”

    米儿从指缝里看了一眼人皮,声音发抖地问吴谦:

    “公子,这真的是人皮吗?”

    吴谦蹲下身子,翻开内侧,然后用鼻子凑上去闻了一下,说:

    “应该是。”

    小玉惊道:

    “天啊!这人究竟和别人有多大的仇,竟被人剥下皮做成了孔明灯!”

第三十二章 失踪者

    吴谦站起身子,对米儿说:

    “米儿,准备东西吧。”

    米儿点了点头,“嗯。”

    不一会,她端着验尸所需的工具过来。吴谦和萧歌已经打扫出了一个干净的桌子,将人皮铺在了上面。

    米儿担忧地问:

    “公子,你真的打算在这里验尸?不,验人皮?这是你睡觉的地方啊。”

    吴谦说:

    “在哪里验有什么分别吗?看这皮的松紧度,应该是被剥下来还没多久,可能还留有一些有用的信息,所以越快越好。”

    “可是……”

    米儿还是有些害怕,毕竟她也是要在这里睡觉的。

    一想到自己睡觉的地方曾经放着一张人皮,米儿就一阵阵后背发冷。小玉拍了拍米儿的后背,安慰她不要害怕。

    吴谦并没有理会她们俩的这些小情绪,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张人皮上。他先拿酽醋擦洗了表面,然后开始对整张人皮进行全面检查。

    “米儿,记。”

    米儿拿出笔墨纸张,“公子你说吧,米儿准备好了。”

    吴谦一边检查一边说:

    “从人皮紧皱程度和大小来看,死者身高约七尺。周身有八道伤口,截面整洁,为利器所致。除此之外,无其他伤痕。在死者左臀部有一红色斑块,像是胎记。人皮内外新鲜无斑,颜色透红无臭味,应该是刚剥下来不超过三天。”

    萧歌在一旁抱着手,说:

    “这案子可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凶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和死者究竟有多大的仇恨?只可惜咱们现在只有一张人皮,线索不足,调查起来难度不小。”

    吴谦直起身子来,说:

    “调查的方法有很多。先从这上面所留的痕迹来说,你们看,整张人皮除了剥皮必须要切开的伤口外,还有七道没有什么规律的破口,集中在手臂,胸口处。”

    萧歌不解:“这能说明什么?”

    吴谦说:

    “凶手能完整地将一张皮剥下来,技术应该非常熟练。所以这些特殊的破口和剥皮的过程无关,应该是受害者死之前受的伤所致。而在心脏这个位置,还有一个特殊的伤口。”

    “特殊?”

    “对,其他伤口都是从左上斜向右下,而这个伤口是竖直的,且创口最小。”

    小玉若有所思:

    “哥你是说,其他伤口是凶手持刀挥砍时,受害者用手臂格挡所致。而胸前这个伤口是凶手拿刀直接捅进心脏所留下的?”

    吴谦点了点头:

    “没错,那些斜砍伤口应该是打斗过程中产生的,尤其是手臂上的这些,是受害者下意识用手格挡时留下的。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致死,胸口上的这个,才是致命伤。应该受害者无力抵抗后,被凶手一刀捅进了心脏。”

    萧歌接着说:

    “可是知道这些也没有用啊。这里只有一张皮,复原不出五官长相,确定不了它的身份。”

    吴谦看了萧歌一眼,说:

    “在我眼中,这张人皮上可留下了大量有用的信息。”

    萧歌被鄙视了一顿,拉着脸说:

    “别卖关子了,还有什么信息?”

    吴谦把手指放在胸口的那个伤口上,说:

    “这个伤口最小,几乎是竖直捅进去的,也就是说这个伤口的宽度大约等同于凶器的宽度。而且从破口上看,伤口上头极宽下头很窄。”

    吴谦拿手指比了一下,这个伤口大约四指宽。

    萧歌沉思了一下,说:

    “四指,比剑宽,比刀窄,而且伤口上头极宽,说明刀背很厚刀很沉,这是什么刀?”

    吴谦也摇摇头,“现在还不清楚,我们应该找一个熟悉刀具的人问一问。”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来报,说:

    “吴知县,外面有个自称何老的老者来找你。”

    吴谦纳闷,“何老?那个何族长?这么早来找我干嘛?晚上不刚喝过酒吗?”

    萧歌耸了耸肩,“喝完了酒,找你办事呗。”

    吴谦说:

    “呵,没劲。让他去会客厅吧。”

    吴谦穿了件厚衣服,带着萧歌去了会客厅。

    刚一到会客厅,就看到何老在里面着急地踱来踱去,手里的拐杖不住地敲着地面,满脸的焦虑。

    吴谦跨进门,对何老做了一礼,说:

    “何老,怎么大半夜地就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何老一看到吴谦,激动地说:

    “哎呀吴知县啊,打扰知县的休息老朽实属无奈,只因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了。今天我吃完酒回家发现那臭小子还没有回来,我就坐在他屋里等,谁知道等到了快四更还没回来,我没有办法,才来求知县能不能安排人帮老朽找一找。”

    吴谦心中咯噔一下,何永失踪这件事该不会和人皮灯这件案子有关吧?

    他试探着问:

    “何老请恕我直言,像你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子弟,在外面游玩过夜不回家不是很正常吗?这才两天……”

    “吴知县有所不知,”何老急得抢过了话,“我们家家规严格,没有原因一晚上不回家就要家法伺候。永儿虽然是贪玩的年纪,但是也从不敢违抗家法。他现在出去已经两天两夜了还没回来,这可是头一回,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啊!”

    吴谦又问:

    “你们没有派人去找吗?”

    “找了,我们家有一个老奴一直跟着永儿照顾他。刚开始那老奴还不敢说,我打了他一顿他才告诉我,前天晚上永儿是去翠云楼找那个叫玉浔的小娘子去了。可我们也去翠云楼找过了,可她们说永儿当天晚上三更的时候就离开了。”

    吴谦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何老,我且问你,你家何永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

    何老愣了一下,惊讶地说:

    “吴知县怎么知道?我家永儿左屁股上有一块红胎记,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吴谦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人皮花灯的受害者身份可以确定了……

    何老看到吴谦脸上异样的表情,心中猜到了一些,颤抖着问:

    “吴知县……你告诉老朽,我家永儿到底怎么了?”

    吴谦没有立即告诉何老,而是先让人把他们家里年轻的管事叫了过来,再带他们去看了那张人皮。

第三十三章 洁身自好

    当何老看到臀部的那块红胎记时,吓得一下子晕倒在地。就连那位年轻的管事也差点站不住,毕竟前两天还生龙活虎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现在成了一副人皮,谁也接受不了。

    年轻管事在吴谦面前连连磕头,求吴谦一定要抓住凶手。

    送走了何家的人,萧歌叹了一口气:

    “唉,究竟能有多大的仇恨,竟然下手如此歹毒。”

    吴谦负手而立,说:

    “有多大仇我先不管,不过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放人皮花灯,就是在向我挑衅,对大宋律法挑衅。走吧,先去一趟翠云楼。”

    梅阳县东街耸立着一栋高大的建筑名叫翠云楼,只比杏村楼稍低一点。

    此时已经是四更天了,吴谦带着一脸不情愿的萧歌走在去翠云楼的路上。萧歌抱怨道:

    “老吴,现在是四更了,咱们这个时候去青楼,有点不太合适吧?”

    吴谦说:

    “带你去办案,又不是找小娘子,挑什么时间!”

    “那为什么不多带几个兄弟?既能帮忙还能做个见证。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被人误会了,败坏了我的名声可怎么办?”

    吴谦刚想说话,一张嘴忽然闻道一阵恶臭,熏得他差点吐出来。这时从前面转角处驶来一辆独轮车,恶臭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辆独轮车样子很独特,从中间的龙骨处横着搭出四根长木,每一根长木上都用绳子栓着五个木桶。桶里不是别的,正是散发出阵阵恶臭的粪便!

    吴谦和萧歌屏住呼吸,等着粪车走出去十米远才喘了口气,然后赶紧跑开。

    萧歌一边喘气一边暴跳如雷:

    “老吴!本少侠被你坑惨了!这什么玩意?臭死啦!我昨天熏的熏香全被臭味盖住了!”

    吴谦也扶着墙,边换气边说:

    “这是早上收大粪的。跟小哥你在一起就是点背,去个青楼竟然能碰上收粪的。等会……小哥你刚才说啥?熏香?卧槽你一个男的还熏熏香?我说怎么老能闻见一股子酸菜味,你个变态!”

    萧歌白了他一眼:

    “谁说男的就不能熏熏香了?熏香总比熏这屎臭好!这人收大粪干嘛?这么臭还能拿来卖钱不成?”

    吴谦嘲笑了他一声,说:

    “你这就是何不食肉糜。还别说,这还真能卖钱。律法里有规定,城里的屎粪不能乱倒,所以住户都是早上把便桶放到门口,然后会有专门的人来收。这些人收完城里的粪便,拉到城外再卖给需要给庄稼施肥的庄稼人,或者施到自己的田地里。”

    吴谦说着,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当初他为了把租的那点庄稼种好,养活自己和小玉,也曾经到伏山县城里收过粪。但是没想到这粪也不是随便收的,伏山县里的几个收粪人直接把吴谦给赶了出去。他一桶都没收到不说,还挨了顿打。

    再贱的行业也有自己的行规,也有人靠它吃饭。吴谦去抢他们的粪,就相当于抢了他们的饭碗……

    吴谦他们俩又往前走了一个街口,恶臭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扑鼻而来的胭脂香味。远远看去,只见前方有一栋高大楼阁,红顶赤木,窄门高柱。楼阁窗户里透漏出昏暗的灯光,一幅暧昧生香的模样。正是那翠云楼!

    不过此时已经是四更了,不是热闹的时间段,大多数夜宿于此的客人此刻已在温柔乡中。

    一楼的门口有三五名浓妆艳抹、妖娆婀娜的揽客女子正坐在凳子上打瞌睡。二楼临街的几扇窗户打开,从里面探出来几名漂亮女子的脑袋,手里拿着丝巾手绢懒洋洋地呼唤楼下的行人。每当有人路过,她们就嘤嘤做笑,眼神妖媚!

    吴谦和萧歌刚一走到门口,身边就立即围上了还几个妙龄姑娘。她们拉扯住吴谦和萧歌的手臂,凑上身子,嗲声嗲气地喊:

    “呦,官人这么晚才来?进来坐坐解解乏吧?”

    吴谦心中暗暗默念:洁身自好!洁身自好!洁身自好!我是来办公务的!

    萧歌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

    “呃……那个……我们不是来那啥的……”

    几个姑娘掩面笑道:

    “官人说的那啥是啥啊?嘻嘻,你们看,官人脸红害羞了呢!”

    被几个姑娘这么一调戏,萧歌的脸变得更红了,撤着身子就要往回跑。

    吴谦一把拽住他,大步往翠云楼里面走去。

    “小哥别不好意思,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一进了翠云楼内,吴谦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楼内是一个天井式的设计,一楼进门是一个大厅,大厅中央有一个高出地面一尺的台子,是表演用的场地。台子后方是一个通向二楼的楼梯,二楼和三楼都是单间。房间内略微昏暗的灯光恰到好处,栏杆和柱子上都雕刻有精美的图案,有些装饰的地方甚至是镶有金箔。

    吴谦心想,在梅阳县这种小地方竟然有这种销金窟,也难怪何永这种富家子弟会背着家人偷摸地往这里钻。

    只不过现在没有大厅里没有多少人,大多数人都回房间醉生梦死去了。

    萧歌偷偷对吴谦说:

    “老吴,咱们是来办案的,直接叫人出来问话不得了?为啥非得整这出?”

    吴谦眼睛一挑,说:

    “那哪行啊?咱们不能白跑一趟不是。小哥你待会相中了哪个随便挑,哥今天请客!”

    萧歌吓得起身就要往外跑,“老吴你果然不是单纯来办案的!本少侠还是干净身子,怎能陷身在这腌臜之地?你自己挑吧,我走了,顺便告诉小玉去!”

    可还没等萧歌起身,忽然一位摸着浓厚妆容的老妈子一把搂住了萧歌的脖子,把他按在座位上:

    “呦,官人刚进来怎么就着急离开呢?先看看咱们翠云楼的姑娘也不迟啊。”

    这一身浓郁的香薰味道熏得萧歌直想干呕。

    吴谦略施了一礼,说:

    “鸨妈只顾看着这位小哥英俊,也不来招待我了。”

    那老鸨笑眼盈盈地看向吴谦,刚想说话,忽然一愣,惊讶地说:

    “呀!你不是……不是吴……”

第三十四章 得加钱

    吴谦把手指放在嘴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老鸨瞬间心领神会,挤眉弄眼地小声说:

    “知县官爷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把这些杂客撵走,给官爷安排些漂亮的姑娘!”

    吴谦抿了一口茶,说:

    “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老鸨抛出一个“我懂的”眼神,说:

    “明白!官爷你放心,老婆子我别的不行,就嘴巴严得很。两位先到楼上稍等,我这就给你安排几个漂亮的姑娘,保证让官爷满意!”

    吴谦摇摇头,说:

    “那些艳脂俗粉怎能入得了我身边这位俊小哥的法眼?他要找玉浔姑娘。”

    老鸨笑嘻嘻地说:

    “没问题!原来这位小哥喜欢我家玉浔姑娘,真是慧眼识珠,我家玉浔前几日刚从临安府那边回来,受欢迎的很,我这就把玉浔姑娘房间里的客人打发走。你还别说,这位小哥真英俊,和我家玉浔真的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萧歌刚想解释,看到吴谦朝他瞪了一眼,硬是把话憋进了肚子里。

    老鸨继续说:

    “这位小哥要点玉浔姑娘,官爷你呢?你是自己看还是让老婆子给你安排?”

    吴谦心想糟了,本来想逗一逗小哥,说他要见玉浔,没考虑到是小哥见了玉浔,自己怎么办?

    这要是被小玉知道了,那还得了?

    自己是来查案的,必须得见到玉浔当面询问。吴谦干咳了一声,略有些尴尬地说:

    “咳……那个……我也想一睹玉浔姑娘的芳容。”

    老鸨先是一惊,继而用团扇捂住嘴巴,偷笑着说:

    “原来知县官爷好这一口!放心,老婆子我绝对不乱说话。只不过这玉浔同时侍奉两位官爷,那钱……得加双倍的钱,嘻嘻。两位官爷稍等片刻,我让玉浔准备一下。”

    这会儿不只萧歌脸红,吴谦自己也红得像猴屁股一样!

    本来作为知县逛个青楼没什么,毕竟这个时期的文人都喜欢干这事。可是和一个美少年一起找同一个姑娘,这就有点尴尬了!

    老鸨刚走,萧歌就压着声音骂道:

    “老吴你个生孩子没屁眼的!你这是在辱没本少侠的节操!这下好了,人家还以为咱们两个……”

    吴谦也有些不好意思:

    “呃……好吧,这次算我疏忽了。”

    萧歌不依不饶:

    “本少侠是来办案的,不是来陪你逛窑子的!要逛你自己逛吧,我才不和你一块见同一个妓女,我要走了!”

    吴谦赶紧解释说:

    “别着急,我就是来办案的!要是我们以官员的身份来询问,她们害怕惹祸上身肯定会有所隐瞒。可我们要是以客人的身份来聊,她们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老鸨靠着二楼的栏杆,用团扇招呼着吴谦,喊道:

    “两位官人,快上来吧!”

    吴谦和萧歌顶着两个大红脸,在老鸨和姑娘们意味深长的注视下走进了玉浔的房间……

    吴谦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雕花香床,床上斜靠着一位一袭红衣的女子。她朱粉淡抹,红唇轻启,吹弹可破的可人脸蛋仿佛能掐出水来。女子嘴角扬起一丝撩人的弧度,水灵灵的眼眸中迸射出万种风情,直把人的魂都勾出来了!

    “来了?”

    吴谦咽了口唾沫,“来……来了……”

    旁边的萧歌也傻了眼,眼睛直勾勾的。

    “嘻嘻!”女子忽然掩面轻笑。

    吴谦有点尴尬,“娘子为何发笑?”

    女子盯着吴谦说:

    “笑我们的知县官爷竟然如此不解风情,像个木头一样。还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啊!”

    吴谦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关上门,走进房间坐在了小茶几旁。玉浔起身给他们倒茶。

    “两位官人怕不是以前没进过这风月场所?”

    吴谦干咳了一声:

    “呵呵,去得少,去得少……”

    玉浔在茶几对面坐了下来,明眸盯着吴谦看了一会,说:

    “两位怕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吧?”

    萧歌惊讶地说:

    “你如何知道?”

    吴谦赶紧瞪了他一眼。

    玉浔说:

    “奴家见的男人多了,但像你们两个这样四更天过来,怯生生地同进一个姑娘房间的情况,奴家还是第一次见。”

    吴谦作了一礼,说:

    “玉浔娘子果然冰雪聪明。那姑娘可知道我为何而来?”

    玉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露出葱白脂玉一般的手腕。

    “怕不是来打听何永的下落?”

    吴谦心中一惊,这女子有些不简单啊!

    玉浔又说:

    “官人不必惊讶,这两天那何家的人来了四五次了,还扬言说不把他家何永找出来就把我翠云楼砸了,所以奴家这才猜到的。”

    既然伪装失败了,吴谦索性就挑明了说:

    “不错,不过娘子也不必害怕,我们只是打探情况,怕影响你的生意才故意假装成客人的模样。所以,希望娘子能把何永来那天晚上的情况全部告诉于我。”

    玉浔身形一颤,对吴谦施了一礼,说:

    “多谢知县。没想到知县官爷会替一个风尘女子考虑,奴家一定知无不言。不过……”

    “不过什么?”

    玉浔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吴谦,“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前天何永、顾凯、林春晓、温南四个人一起来的翠云楼,何永进了我的房间,但是到大概三更的时候他就起身回家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吴谦眯起了眼睛,“你是说,那天和何永一起来的还有顾凯、林春晓以及温南?”

    “没错,他们四个经常一起来翠云楼。不过何永的爷爷家规很严,他一般都会在四更天左右回去。所以那天晚上他要早走,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萧歌忍不住说:

    “老吴,有问题……”

    吴谦点了点头,温南在说谎!

    吴谦清清楚楚地记得,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何老问温南前天晚上何永有没有去找他,温南说的是他根本没有见过何永!

    包括顾凯和林春晓,他们两个也并没有反驳。

    吴谦问玉浔:

    “他们是几时来的翠云楼?”

    玉浔想了想,“大概是一更天来的。何永是四更天走的,其他人好像是天亮后才走。”

第三十五章 再查人皮

    吴谦又问了一些问题,发现玉浔确实知道的不多,而且何永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

    离开了翠云楼,老鸨一边送客一边说:

    “两位恩客怎么这么快?下次可以早点来,在这里住上一夜再走!”

    吴谦和萧歌赶紧一溜烟跑开了……

    回去的路上,吴谦对萧歌说:

    “带人把顾凯、林春晓、温南全抓到县衙,他们前天晚上明明和何永在一起却不敢承认,必有异常。”

    正午时分,梅阳县衙的大堂之上,两旁的捕快一个个威武强壮,精神焕发,和之前的那一批蔫茄子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堂下的三个刚刚弱冠青年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堂上脸色严肃的吴谦。

    “温南,本官再问你一次,前天晚上你是否和何永在一起?”

    何永连连叫道:

    “在一起在一起!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骗吴知县和几位族长!”

    “那你为何说谎?何永失踪一事你知道多少?”

    温南吓得冒了一身冷汗:

    “吴知县,何永的事真和小的没关系啊!我们听说翠云楼新来了一个玉浔娘子,姿色出众,所以便相约一起去了翠云楼。只不过因为何永兄弟家家规太严,所以我们才没敢当着他爷爷的面说我们一起去了青楼!”

    林春晓、温南也跟着附和:

    “是啊知县,我们并不是有心要在你面前说谎,只不过是想给何永兄弟打个掩护罢了。谁知道他竟然失踪了……昨天晚上何族长说何永还没回家时我们也吓了一跳。”

    吴谦之前安排过何家,对外不要传播何永已被做成人皮花灯一事,以免引起恐慌。何家自己也觉着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诡异,对自己家面子上影响也不好,所以对外也只说是何永失踪了。

    吴谦现在有些头疼,温南他们出于此目的说谎,倒也完全说得通。而且他们的口供和玉浔的基本上一样。

    “那你们可知道何永离开翠云楼后去了哪里?”

    温南急着说:

    “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啊!何永兄弟一般都是四更天的时候赶回去,第二天早上他爷爷面前转一转露个脸,好糊弄过去省得挨家法。以前都是这样子的,所以我们也都没有在意。”

    吴谦又问了他们到翠云楼和离开的具体时间,然后派人询问了他们当天夜宿的青楼妓女进行对质,结果却是口供全部一致,他们一晚上都在翠云楼。

    吴谦继续询问,发现他们第二天白天行踪也都有人作证,调查后发现完全没有作案时间。最后实在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吴谦便让他们回去了。

    他们走后,吴谦往太师椅上一躺,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唉!头疼啊……”

    小玉从后面过来,给他按摩起太阳穴。

    小玉关切地说:

    “哥,你别着急,慢慢调查,一定能找到突破口的。”

    萧歌将剑报于胸前,说:

    “老吴,怎么办?他们看起来对何永的死并不知情,现在还以为何永只是失踪了。”

    吴谦看着屋顶,说:

    “此路不通,只有从其他方面调查了。”

    萧歌不解,“还有其他方面?我们现在只有这一条调查路线。”

    吴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

    “还有一条不会说话,但也不会撒谎的路线,就是那张人皮!”

    吴谦他们四人又回到卧室,把何永的皮铺在桌子上。

    萧歌问吴谦:

    “老吴,这张皮你不是看过了吗?除了那几个刀口其他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吴谦眼睛贴着人皮,深呼吸了一口气:

    “除了那些刀口,应该还有其他被我们遗漏的信息。小哥,凶手花费了大力气剥下了这张皮,还费尽心思做成了孔明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会在这张皮上留下很多与自身相关的信息。凶手处理过的东西越复杂,所留下的物质与信息也就越多。”

    忽然吴谦眼神发光,惊喜地说:

    “果然。小哥你仔细看这些缝口,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萧歌一听,弯下腰来仔细盯着缝口查看。米儿也克服了心理恐惧,好奇地盯着缝口看了几眼。

    “怎么样,看出什么东西没?”

    萧歌撇撇嘴,说:

    “就是用针线把漏缝都缝上了呗,他要做孔明灯,当然不能有漏缝,否则就飞不起来了。其他还有啥?”

    吴谦看向米儿,“米儿发现什么了吗?”

    米儿挠挠头,说:

    “我哪能看出什么门道,我不知道。”

    “小玉呢?”

    小玉仔细端详着,沉思了一下,说:

    “我只是觉着这缝口缝得有些乱七八糟,每针之间的缝隙都不一样。”

    “不愧是我的妹妹,就是聪明!”

    吴谦高兴地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脑袋,小玉想起他的手刚才摸过了人皮,吓得赶紧躲开了。吴谦摸了个空,说道:

    “小哥啊,你还不如小玉呢!小玉说的对,这个凶手的针线活确实很一般,这可以说明一点,凶手肯定不是个女的,而且凶手对裁缝这一块非常的不熟悉。”

    “切,”萧歌很不服气,“你说的这些没什么用,一般的男子都这样。”

    吴谦说:

    “验尸一定要耐心,单从一个角度很难找到凶手。你说的没错,仅凭这一点所确定的范围太大,但是如果我们还能从其他方面再缩小范围呢?”

    “哦?”萧歌的好奇心被调动,凑上前来。

    “其实,小玉也没有看得完全。除了针的间隙,还有线头打结的方式,这也是一点非常重要的线索。”

    “打结的方式?”米儿和萧歌异口同声。

    “没错,”吴谦指着一处缝隙的结头处,说:“一般情况下,缝织后的打结有两种方式,一是先打一个交叉结,再在上面打一个活口结;二是直接将针穿过线绕一个死结,然后再同样打一个死结固定。小玉我说的可对?”

    以前吴谦的衣服破了没钱买新的,都会打上补丁,这打结的方法是他从小玉那里看到的。

    小玉连连点头。

第三十六章 端倪

    “可是你们看这个,凶手打的结和这两种都不一样。他先打了一个交叉结,然后结扣固定,余出来一段线后又绕回去再打了一个结,在外面留下一截多余的双线头。这种打结的方式完全没必要,这说明他是出于某种个人习惯,才留下这种打结方法。”

    萧歌点了点头,说:

    “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从这一点没有办法找到凶手,我们总不可能让梅阳县的每个人都当着你的面打个绳结。就算能这样做,凶手也肯定有所顾忌,不会再用他平常的打结方式。”

    “所以我说小哥你太心急了,”吴谦继续说:“单凭这两点确实不好推断,我需要们将所有的线索集中起来,每一条线索都会是我们的调查对象更加精确。”

    “还有其他线索吗?”

    “有!”吴谦声音忽然增大,把萧歌吓了一跳,“能这么熟练地把一张人皮完完整整地剥下来,刀口整齐无赘余,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吗?”

    萧歌脑子中闪过一道亮光,脱口而出:

    “你是说,凶手是一个精通剥皮的人!比如……”

    “比如屠夫和猎户。”

    萧歌心中对吴谦的佩服油然而生,没想到单单从一张人皮上面竟然可以找到这么多线索。梅阳县一共也没多少屠夫和猎户,接下来只要从这些人中找到习惯打这种线结的人,那他肯定就是凶手!

    萧歌自告奋勇:

    “我这就去把梅阳县所有的屠夫和猎户都抓来!”

    话刚落音,萧歌忽然眉头一皱,看向门外,冷声喊道:

    “谁?”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知县大官人,小的在集市上买了只野鸡,这可是个稀罕货。我来问问官人是想炖成汤喝,还是烧肉吃?”

    这是李二的声音,他原是王善人家的厨子。处理完王善人一家被灭门的案件后,吴谦把整个县衙大换血,就收李二做了县衙的厨子。

    吴谦灵光一闪,拿两块布把桌子上人皮的上下部分遮住,只露出胸口前的那道伤口,然后对李二说:

    “李二,你进来吧,我有件事要问问你。”

    李二推门进来,弯腰走到吴谦跟前,“知县官人,你叫小的来有何事?”

    吴谦指着桌子问他:

    “李二,你当厨子多少年了?对刀具这些东西熟不熟悉?”

    李二说:

    “回官人,小的当厨子已经快三十个年头了。小的不敢说大话,但可以拍着胸脯告诉官人,只要是和厨子有关的刀,小的几乎都会用。”

    “那好,”吴谦对他挥挥手,“你上前来,我这里有一张皮具,但被人捅了个口子,你看看可能是哪种刀具。”

    李二走到桌子前,低头看到一张泛黄的皮具,心里纳闷这是什么皮,自己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但吴谦把其他部位都遮挡住了,他也分辨不出来。

    李二拿手指放到皮具的刀口上,说:

    “这个伤口有四指宽。咦?从伤口上下两头的宽度来看,这不像是厨房里的刀具造成的。倒像是……”

    “像是什么?”

    李二挠了挠脑袋,“像是卖猪肉用的割肉刀。看这个伤口,它的上侧非常宽,说明刀背非常厚,只有肉铺上才会用这种结实耐用的厚刀片。”

    吴谦心中狂喜,但表面上仍装作一脸平静,说:

    “割肉刀是平头还是尖头?能捅进去吗?”

    李二笑了笑说:

    “一看官人你就没怎么去过猪肉铺,平常都忙着看书考功名呢吧?肉铺的斩骨刀是平头刀,割肉刀是尖头刀。割肉刀前面是弧形的,尖头处磨得锋利着呢。把刀放在肉上往前一推,就能麻利地割下一条肉来,当然能捅进去。”

    吴谦点了点头,心说自己以前吃饱饭都是问题,当然没怎么去过肉铺。

    “李二,你帮本官解答了一个难题啊!米儿,把那盒糕点给李二拿来。”

    李二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

    “嘿嘿,这怎么好意思呢,吴知县你太客气了!”

    米儿把一盒糕点推到他怀里,说:

    “李二哥你拿着吧,回头把那只野鸡煲成老汤,多放些枸杞红枣,给我家公子补补身子。”

    李二高兴地说:

    “好嘞!小娘子你就请好吧!”

    李二刚一离开,吴谦就激动地对萧歌说:

    “小哥,出发去肉铺!”

    梅阳县一共有四家店面较大的肉铺,东南西北四条街各一家。吴谦还是没有带捕快,只和萧歌两人一同前往。

    萧歌问他:

    “老吴,既然已经锁定了凶手就是肉铺的人,直接派人把他们全抓回来审问不就行了?”

    吴谦拍拍她的肩膀,说:

    “小哥,这就是本官和其他草包官员不一样的地方。你待会瞧好了,本官要让他们主动把证据交出来。”

    这其实也不能怪萧歌,因为一般的官员办案都是直接抓回来审,很少有像吴谦这样亲自验尸、调查嫌疑人,甚至抓捕凶手也要亲自上阵的。

    更令萧歌不解的是,吴谦说要让凶手主动把证据交出来,凶手怎么可能会这么傻?

    吴谦带着萧歌先去了东街的肉铺,一眼就看到了案板上放着的一把割肉刀。四指宽,厚刀背,尖头,完全符合何永皮上所留的伤口特征!

    刀具对上了,但接下来还要核对其他证据。

    肉铺掌柜认识吴谦,笑嘻嘻地亲自上前招呼:

    “呦!这不是知县官人吗?知县你想要点啥肉?小的给你割最肥的!”

    吴谦只字不提案子的事,一脸正常地说:

    “最近有点馋,想包顿饺子,麻烦掌柜的给切点肉,剁成肉馅。”

    装柜立即拿割肉刀放在肉的下方,轻轻往上一堆,割下了一条将近三斤的猪肉,一边剁馅一边说:

    “官人想吃肉何须亲自来买,只需差人招呼小的一声,小的立马就给官人送到府上,保证是最肥美最新鲜的!”

    肉铺掌柜的浑身肥肉,两把厚刀片上下翻飞,没一会就把肉馅给剁好了。他左手拿起一张草纸,右手用割肉刀铲起肉馅摊到草纸上,然后扯出一条草绳,熟练地将草纸捆绑得严严实实。

    肉铺掌柜从头到尾的这些动作,都被吴谦紧紧地看在了眼里。

第三十七章 猪肉铺

    “官爷,肉馅剁好了,小的让人给你送到府上吧?肉馅油腻,别污了官人的手。”

    吴谦从袖子里掏出点碎银子,放在了肉铺上,说:

    “那就麻烦掌柜的了。”

    然后转身离开。

    后面还传来了肉铺掌柜的咋胡声:

    “哎呀官爷莫要给钱!知县官爷给县里做了那么多好事,这点肉就当是小的孝敬官爷了!”

    吴谦摆了摆手,向南街走去。

    萧歌瞪着吴谦,一脸狐疑地说:

    “老吴你不是来抓凶手的吗?怎么去买了包肉馅?”

    吴谦故作神秘,“别着急,你只管接着看就行了。”

    “切,别一会人没抓到,买了四包肉馅回去。”

    萧歌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那吴谦又去了南街和西街的肉铺,要了两包肉馅子,其他什么都没做……

    萧歌实在忍不住了,说:

    “老吴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就只是单纯的想让我陪你来买肉馅?什么来抓凶手,还让凶手主动交出证据,都是骗本少侠的吧?”

    吴谦还是一脸神秘,说:

    “小哥别急,还有最后一家,不出意外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来到北街的肉铺,吴谦还是和之前一样,让掌柜的给他剁了一包肉馅,萧歌在一旁对他翻白眼,说:

    “四包肉馅,吃的完吗?回去包饺子撑死你!”

    吴谦没有理他,一直盯着肉铺掌柜的手。

    肉馅剁好,肉铺老板也同样拿出一张草纸,包好肉馅用麻绳利索地缠绕打包。

    就在这时,吴谦脸上的表情忽然凝重了起来。萧歌顺着他的目光一瞧,发现那肉铺掌柜正在给包肉的麻绳打结。他先是打了一个交叉结,结扣后余出来一段线又绕回去再打了一个结,在外面留下一截多余的双线头。

    这个线头的作用是方便人用手拎着。

    萧歌忽然觉得这个线头有点熟悉……

    他脑海中猛地一惊,这个打结方式,不正是人皮花灯线头的打结方式吗?

    怪不得吴谦说要让凶手自己交出证据,还一直来肉铺买肉馅,原来就是要看他们打绳结的方式!

    现在绳结对应上了,刀具也能对上,凶手自然就在这间肉铺!

    肉铺的胡掌柜将肉打包好,笑呵呵地说:

    “知县官爷,我差伙计给你送过去吧?”

    吴谦说:

    “好啊,不过我想让掌柜的亲自给我送过去,不知掌柜的可有空?”

    知县让胡掌柜亲自送,他哪敢不送,心里巴结知县还来不及呢。于是说:

    “好嘞!我这就给官爷送到县衙。”

    令胡掌柜没想到的是,胡掌柜刚一到县衙,就被捕快抓进了大牢。他的店铺随后也被封了,三个学徒伙计也被抓了进去。

    将所有人抓捕归案后天色已经黑了,吴谦的鸡汤都没来得及喝,打算连夜询问胡掌柜。小玉心疼得不行。

    大堂之上,吴谦醒木一拍,把堂下的胡掌柜吓得一哆嗦。

    “胡掌柜,说说吧,你为何杀了何永?”

    胡掌柜把头磕得咚咚响,哭喊着说:

    “吴知县冤枉啊!小的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做生意,哪会干这种杀人的勾当?望吴知县明察,小的真的冤枉啊!”

    吴谦冷眼看着他,问:

    “你从前天晚上到昨天晚上这段时间都在哪里,有何人可以作证?”

    胡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的一直都在肉铺啊!这几天元宵节,铺子里生意红火,小的是从白忙到黑,一直围着肉铺杀猪剥羊,哪里也没去啊!对了,我的内人和伙计们都可以作证。”

    “大胆胡掌柜,”吴谦大喝一声:“你是以为本官没有证据吗?杀猪剥羊?剥的到底是羊皮还是人皮?来人呐,把那具人皮呈上来!”

    适当的吓唬可以震慑凶手的心里防线。

    吴谦虽然还没有对他的作案时间进行调查,但如果能使他直接认罪,那就可以省去这些繁琐的过程。而且,妻子和伙计都是他的熟人,他们来作证其实并不怎么可信。

    那具人皮一铺在胡掌柜的面前,他立即吓得瘫倒在地。

    “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这……这是人皮?”

    “胡掌柜,”吴谦瞪着他,一脸的威严,“你自己看看这具人皮胸前的伤口,和你肉铺的割肉刀吻不吻合?”

    胡掌柜壮着胆子看了一眼,脸色瞬间苍白,隔了一会才哆嗦着辩解道:

    “知县官爷,这看起来是像肉铺的割肉刀所致,但咱们县又不止我家一个肉铺,其他肉铺也有这种刀啊……”

    吴谦冷哼一声,“说的没错,单凭这一个刀口本官也不会妄下断论,将你抓来。你再看看缝口处的线头。”

    胡掌柜不明所以,线头有什么好看的?可是他刚瞅了一眼,眼睛立刻就瞪得浑圆,舌头打着结说:

    “这这这……这线头,怎么和我平时打结的方式一样?”

    吴谦冷笑道:

    “是啊,胡掌柜,为什么一样呢?你来解释解释。”

    胡掌柜一下子懵了,头如捣蒜:

    “知县官爷,小的真没有杀人啊!小的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胡掌柜怔了一下,激动地说:

    “吴知县,小的想到一件事,这绳结确实是我家独有的不错,但是除我之外,我的那三个徒弟也会打这种绳结!因为这种打结留出来两个长线头,方便客人提拎,所以我教他们都要打这种结。知县官爷,你说会不会是那几个学徒干的?”

    吴谦之前也想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他让人把整个肉铺给封了,所有的学徒也都抓了过来,在牢里关着等待询问呢。

    正当他打算换学徒来询问的时候,忽然看到萧歌从堂外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萧歌面容匆匆,对吴谦使了个眼神,像是有重要的事要汇报。吴谦暂停了询问,走出堂外,问萧歌:

    “怎么了小哥?”

    萧歌气喘吁吁地说:

    “丁老……丁老遇害了!”

    “什么?”吴谦差点没反应过来,“丁老?制造烟花的那个?”

    “没错!刚才他的家人来报案,说丁老被人刺死在家中。你说,凶手会不会是人皮花灯案的凶手?”

第三十八章 浮出水面

    “混蛋!”吴谦猛地一拍脑袋,懊恼地大声说:“怪我!怪我没想到,凶手把人皮做成孔明灯放到空中就是想引起全县人的注意,而我让丁老提前放烟花,完全抢了他的风头,夺走了他人的注意力,他肯定会记恨丁老!可是……可是凶手应该都已经被抓进县衙了啊!”

    萧歌看了看堂下还跪着的胡掌柜,“除非……”

    吴谦的脸色难看极了:

    “除非凶手并不是胡掌柜肉铺里的人。”

    他不顾天色已晚,官服都没换,直接往丁老的家中奔去。

    到了丁老的家中,吴谦看到丁老的尸体还躺在床上,鲜血浸透了床褥。丁老的家中并不富裕,儿女都不在,他和老伴一起生活,平常就靠制造烟花生活。吴谦分了杨主簿的田地,给他分了一亩三分地,他这才对吴谦千恩万谢,给他造了一个巨大的烟花。

    可谁知道,正是由于这个烟花,他才丧了性命……

    吴谦心中万分的自责和愤怒,如果自己能早点抓到凶手或者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将丁老保护起来,丁老也不至于死于非命。

    吴谦看到丁老胸前的致命伤,和何永人皮上的伤口几乎一模一样,还是割肉刀造成的。可以确定这个凶手和杀害何永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旁边丁老的老伴哭得死去活来:

    “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我家老头子啊!吃晚饭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我就去河边洗了件衣服,谁想到回到家老头子就没了……吴知县,你一定要为我家老头子做主,将那凶手千刀万剐……”

    吴谦铁青着脸,说:

    “大娘你放心,我吴谦觉得会把凶手抓住,让他为丁老偿命!”

    吴谦将自己身上的所有银两都留给了丁老家中,然后差捕快回家问米儿把自己所有的存银都取来,拿给丁老的老伴。

    吴谦离开了丁老家,萧歌说:

    “老吴,咱们究竟是哪里出错了?根据你的推断应该没有问题,可胡屠夫被关押在大牢里,为何丁老还是遇害了?”

    吴谦在脑海中把这件案子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强压着满腹的愤怒,说:

    “我的逻辑和推断总体上来说没有问题,肯定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令我们没有找出指向凶手的独有信息。小哥你带几个人去翠云楼,把玉浔和老鸨直接押到县衙来,我要重头再审一遍案情!我先回去提审胡掌柜的那几个学徒。老子还就不信了,我要是连他都抓不住,这知县也没脸面再做了!”

    “是!”

    萧歌立马点了几个捕快赶向翠云楼,而吴谦直接回了县衙,将那三个学徒提审了一遍。

    吴谦心情极差,提审时也没有了原来的耐心,连问带吓唬。可一轮审讯下来,吴谦还是没有问到有用的信息。这三个学徒全都有不在场证明,他们都在肉铺干活,根本没机会和何永接触。而且也并没有将所学的打结手法教给过别人。

    时间已经到了四更天,吴谦审讯完最后一个学徒,一无所获。

    米儿将热了又热的鸡汤直接端到了堂上,可吴谦根本没心情喝,他脑子里满是案子。

    萧歌还没有回来,吴谦有些坐不住了,小哥平常办事挺利索的,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回来?

    他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便又把胡掌柜提了出来,继续询问。

    胡掌柜一脸的委屈,跪在堂下诉苦:

    “知县官人,我都说了我真的没有杀人。而且我也听到了,那个剥皮的家伙又杀了一个人,那时候我和伙计们都被你关在县衙里,根本不可能出去杀人啊!”

    这些吴谦当然也知道,可那割肉刀的伤口和特殊的绳结又怎么解释?而且此人熟悉剥皮,完全符合屠夫这个职业的特点。

    吴谦猛地想到了一件事,他开口问:

    “胡掌柜,你那个打结方法是跟谁学的?”

    胡掌柜说:

    “那是跟我师父学的。”

    吴谦意识到他可能漏掉了一些东西,“你师父是谁?他还活着吗?”

    胡掌柜有些不高兴了:

    “吴知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师父已经作古十年了,难不成还能从坟头里爬出来杀人?”

    “恕本官失言。”吴谦继续问:“那除了你之外,你师父还有没有别的徒弟?或者有没有继承衣钵的后人?”

    胡掌柜肯定地说:

    “没有。我师父就一个女儿,就是我现在的内人。他只有我一个徒弟,最后是我给他送的终,继承了他的肉铺。”

    吴谦叹了一口气,刚想让他退下,忽然胡掌柜一拍脑门,说: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我师父在我之前还收过一个徒弟,不过他好吃懒做,不好好学手艺,有一次还想非礼师父的女儿,被师父赶了出去。”

    吴谦瞬间惊醒,这个人可能就是那条漏网之鱼!

    他马上正襟危坐,让一旁打瞌睡的师爷开始记录。

    “你继续说,他现在在哪里?以何为营生?”

    “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师兄叫田彪,他人品就有问题,做学徒的时候对师父家的姑娘动手动脚,被我师父打了一顿后赶跑了。后来他干啥啥不成,就不是个正经干活的人,连个媳妇也没取上。混来混去,最后混成了个挑大粪的,每天从县城里收人家的大粪,然后挑到城外去卖,勉强饿不死。”

    吴谦忽然想起来,他们昨晚四更天离开翠云楼的时候,也碰到了一个挑大粪的。而何永离开翠云楼的时间也是四更天,说明按照这个人的活动时间规律,四更天的时候他会出现在翠云楼。

    那也就是说,案发那天,何永回家的时候很有可能和这个人在青楼附近碰见过!

    胡掌柜继续说:

    “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兄有时候嘴馋了,还会来找我要些猪肉。我想着反正也算是同门一场,就偶尔给他点猪下水什么的。”

    吴谦问他:

    “田彪最近一次来找你是什么时候?”

    胡掌柜想了想,说:

    “大概半个月前。对了,我想起来了!他那次来过之后,我铺子上正好就少了一把割肉刀,我当时也没在意,现在想来,会不会是他偷去了?”

第三十九章 马失前蹄

    如果是田彪偷了胡掌柜的割肉刀,那这一切都能联系起来了。他符合之前吴谦所推断出的所有条件!田彪在他师父那里做过学徒,懂得杀猪剥皮的技术,还学会了那种特殊的打结方式。

    绳结是一种个人习惯,每个人打结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按照自己的方式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个人的打结方式一辈子都不会变。

    而田彪和何永在时间以及地点上也有重叠,他的手上还有一把和伤口完全符合的割肉刀,这些所有的点综合在一起,凶手是他应该错不了了!

    确定了凶手,接下来就是抓捕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跑步声,吴谦还以为是小哥回来了,正准备和他一起去捉拿凶手。可仔细一听,那脚步声又乱又杂,根本不像小哥的声音。小哥的脚步很轻。

    跑进来的是捕快孙同和小卢,吴谦记得刚才就是他俩和萧歌一起去的翠云楼。

    孙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没管吴谦正在询问犯人,直接冲到堂上,说:

    “吴……吴知县……萧捕头让我告诉你,不用费心了,他……他找到凶手了!”

    吴谦大吃一惊,自己刚把凶手问出来,小哥是从哪里知道的?

    “孙同,你们和小哥不是去翠云楼了吗?他怎么找到的凶手?”

    孙同又喘了两口气,说:

    “我们还没到翠云楼,就在路口碰到了一个收粪的人。萧捕头本来离得远远的,可是当他看到收粪人把粪桶绑到独轮车上的时候,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让我们赶紧回来报信。他自己说是要收集证据人赃并获,跟踪那个收粪人去了。”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四更天,那个收粪人应该就是田彪!不过小哥是怎么知道他就是凶手的呢?

    吴谦猛地想到,肯定是那个收粪人绑粪桶的时候也用了缝人皮花灯时的打结方法,小哥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个细节,认为这个收粪人可能就是凶手,这才跟踪了过去。

    虽然吴谦对小哥的身手完全有信心,普通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完全可以坐在县衙里等他带着凶手和证据回来。但不知为何,他总有些担心

    “你们为何不跟着一起去?”

    “萧捕头说,我们俩功夫不行,跟踪人容易暴露,怕我们坏事……”

    吴谦转身回头问胡掌柜:

    “胡掌柜,你可知道田彪的住处?”

    胡掌柜拼命地点着头,要是能帮吴谦找到真凶,他的嫌疑就解脱了,就不用再蹲大狱了。

    “知道知道!就在东门外的树林子里,有一座茅草屋。”

    吴谦大手一挥,对大堂里的捕快们说:“你们四个留在县衙,其他人跟我走。胡掌柜,带路!”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一轮皓月当空,吴谦一行人眼前的夜路被照得通明。

    可当出了城门,进入了树林,交错参差的书枝遮挡住了大部分月光,各种形状奇怪的树木又如同鬼魅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吴谦此刻没心情管这些,他的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焦虑,步伐越来越快,几乎要跑起来了。

    “还有多远?”

    胡掌柜指着前方说:

    “回知县,拐过这个路口,再走半里路就到了。”

    吴谦回头对众捕快说:

    “所有人,放轻脚步,不要发出声音,惊扰了凶手。”

    月落鸦叫,一行人屏住呼吸,穿梭在幽暗的树林中,向一座恐怖屋前进。

    吴谦他们在离茅草屋五十米远的时候,全部压低身子弯腰轻声前行。茅草屋外面又一圈篱笆,吴谦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

    忽然,一声尖叫刺入了他的耳朵:

    “啊!无耻之徒!竟然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有种的放开本少侠,咱们一对一公平对战!卑鄙小人!”

    这声音吴谦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小哥。

    一道干巴沙哑的声音响起:

    “啧啧,这么白白净净的一个小伙子,剥下的皮也肯定漂亮。上次做的是孔明灯,这次就做个灯笼挂在县衙门口吧?哈哈哈哈!”

    吴谦他们这时也来到了篱笆墙外,趁着月光,他看到萧歌被绑在一个歪脖子柳树上,身前一个干瘦佝偻的男子正拿着一把割肉刀,准备划向他的脖子。

    吴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即右手一挥,发出行动的信号。身后的孙同瞬间射出一箭,但由于光线不好,箭呼啸一声,擦着田彪的后脑勺飞了过去。

    田彪一看情况不对,撒腿就往树林中跑去。吴谦大喊:

    “追!”

    捕快们应声向田彪追去,就连胡掌柜也追了上去。孙同一边跑一边再射箭,封住田彪前进的路。

    吴谦现在没心情管田彪,他跑到萧歌跟前,伸手要给他解绳子时,忽然一股恶臭袭来,差点将他熏晕……

    他定睛一看,发现萧歌原本洁白潇洒的衣服上沾满了一坨坨屎粪,脸上还挂着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卧槽,小哥,你……这是掉粪坑里了?”

    萧歌挣扎着,痛不欲生地哭喊:

    “啊啊啊啊!本少侠品行高洁,身清如玉,今天竟然阴沟里翻了船,满身污秽!老吴,你杀了我吧,我没脸见人了……”

    吴谦一脸黑线,拿起旁边的锄头,一下砍断了绳索,说:

    “小哥你怎么回事?你的身手还斗不过一个干巴老头?”

    萧歌赶紧脱下他衣袂飘飘的白色外衣,脱口大骂:

    “这混蛋玩意阴我!我跟踪到他家里,等到他从一口缸里取出了何永的骨头,准备用凶器分尸处理时,我果断跳了出来,打算抓他个人赃并获。谁知道这混蛋还挺机灵,一翻身跑到了粪桶处,舀了一瓢粪水泼到了本少侠的身上……”

    吴谦大概可以猜出来,被波上粪水的小哥绝对会丧失全部战斗力……

    萧歌边哭边跟吴谦诉苦:

    “粪水啊!那可是粪水啊!就这样泼了本少侠一身!然后他趁本少侠手忙脚乱时,一闷棍砸在了我的头上,我就昏过去了。一身的本事完全没使出来,再醒来时已经被绑在树上。呜呜……我萧歌素来视高洁贵于生命,今日被人泼了粪水,以后还怎么见人?看来……我只有自尽才能保全名声了……”

第四十章 尘土一般的生命

    吴谦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么一个高手就这样被一瓢粪水给解决了,小哥这人真的是臭美到了一定的境界。

    他强忍着没有哈哈大笑出来,憋着劲说:

    “小……哈哈……小哥,我告诉你,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萧歌立刻瞪着噙满泪水的眼睛看向吴谦,焦急地问:

    “怎么挽回?老吴,你只要能帮我挽回我的名声,我萧歌就当欠你一个大人情!日后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我也……”

    吴谦笑着说:

    “打住吧你个蠢货!你没发现只有我来给你松绑,其他人都去追田彪去了吗?你的那些捕快小弟们都没有发现你身上被泼了粪水,只看到你被绑在了树上。你现在趁他们还没回来赶紧回去洗刷干净,以后随便编点借口,就说是不小心挨了田彪一闷棍才被绑起来的。马失前蹄总没被人泼粪丢人现眼吧?”

    萧歌一听,有道理啊!然后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飞速向回县衙的路上奔去。

    吴谦在后面大声喊:

    “衣服!小哥你标志性的白外衣没拿!”

    萧歌赶紧回来,拿起他那满是粪水的白色深衣,转身继续飞奔回家……

    那田彪毕竟年老体弱,体力和年轻的捕快们没法比。过了没一会,孙同他们就押着田彪回来了,凶手终于被捉拿归案。

    等他们回到县衙,天也差不多亮了。吴谦让人请了何家年轻管事的人过来,旁听提审过程。

    何家老爷子已经病倒在了床上,孙子遇害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了。

    田彪跪在堂下,身旁还放着一口大缸,里面装的是何永的尸体骨肉……

    “田彪,”吴谦厉声喝道:“你先后杀害何永和丁老,还丧心病狂地剥下何永的皮做成花灯,简直是禽兽不如!这些罪行,你可认罪?”

    没想到那田彪竟然丝毫没有害怕,还咧开了嘴,用公鸭嗓发出难听的笑声:

    “呵呵,认,老子敢作敢当,为何不认?”

    一旁何家年轻管事忍不住跳起来指着他大骂:

    “你这混账!为何对我家永儿下如此毒手啊?永儿他,他才刚刚加冠,和你无冤无仇,你这人渣为何要害他性命,还……还用如此歹毒的手段,你要下十八层地狱!”

    小哥安抚那位管事坐下。田彪笑着说:

    “无冤无仇?他往老子身上尿尿也是无冤无仇?老子告诉你,他是活该!”

    何家管事没有听懂,“往你身上尿尿?”

    吴谦说:

    “田彪,把你的经过说出来吧。”

    田彪停止了渗人的发笑,交待道:

    “哼,那天晚上老子收粪收到翠云楼,刚要去下一家,一个醉醺醺的小子就朝老子走了过来,说要方便。老子心想反正我这里有的是粪桶,你往里尿就是了。可谁知那小子身子站不稳,一个趔趄尿到了老子身上!好,老子看你喝醉了,不跟你计较,也不让你道歉。可你们知道他接下来怎么做的吗?他他妈的笑了起来!他他妈的笑话老子!”

    田彪越来越激动,声音高亢,浑身颤抖:

    “凭什么?凭什么你是贵公子哥你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晚上睡青楼!老子是挑大粪的就得挨白眼,受欺负,被你们尿身上还得受嘲笑!他妈的都是人,都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老子就得干这个恶心的行当,天天收拾你们的屎尿!你们以为老子不觉着屎尿脏吗?就不觉着恶心吗?老子帮你们收拾了,你们反过来还要嘲笑老子,凭什么?”

    田彪越来越歇斯底里,压抑多年的感情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还有那个该死的杀猪老头,枉我他妈的叫你一声师父!你闺女早晚都要嫁给徒弟的,凭什么要赶走我,嫁给那个姓胡的?还把店铺传给了他!都看不起我,都他妈的欺负老子!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前几天我刚好从姓胡的那里偷了一把割肉刀,一直放在粪车上。当时我就脑子一热,顺手抽出了刀,朝那混蛋小子身上砍上了七八刀。他吓坏了,嘿嘿,没想到吧,他都对我下跪了!

    他刚才不是挺神气的吗?不是朝老子身上尿尿的吗?现在怎么跪下求饶,哭爹喊娘了?老子这一次还就不听了!我一刀捅进他的胸口,把他带回家里,剥了他的皮,做成灯放到天上。怎么样,厉害吧?老子不能留名青史那就遗臭万年,做不了好人就做大恶人,看你们谁还看不起我!”

    堂上的人听后一阵唏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田彪的心理不是一时半刻形成的。不管是真的受人欺辱了还是他自身的所作所为有问题,他每经历一件事就会攒下一丝怨气,久而久之,心中的怨气越来越多,终于在碰到何永的那个夜晚爆发了。

    只是可怜了丁老,这件事本与他无关的。

    吴谦叹了口气,摇着头,问:

    “那你为何要杀丁老?”

    田彪冷哼一声:

    “哼,老子说了,做不了好人就做大恶人,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害怕我!我趁元宵节把人皮灯放到天上,想让所有人都看到、都害怕。以后就算我被抓了,他们谈到我的名字也会害怕,而不是看不起老子!可谁知道,那人皮灯刚放到天上,别人还没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就被丁老头的烟花彻底抢了风头。

    老子做不成大善人受人尊敬,连做恶人让人害怕也做不成!越想越气。都怪那个丁老头,抢了我人皮灯的风头。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我气不过就去了他家,趁他家里没其他人的时候把他杀了!

    哼,吴知县,老子这也算是个大恶人了吧?我的事是不是可以传遍整个县里?他们是不是都很害怕?等老子杀头的时候让他们都去看,那时候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再也不会那种看不起的眼神,而应该是害怕的眼神了吧?哈哈哈!”

    “不,”吴谦淡漠地说:“现在除了我县衙的几个人和何家管事,没人知道人皮花灯的事,我也不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如你所说,你的事影响太恶劣,公开与众的话会影响百姓安定,甚至会引起变态之徒模仿。所以我会向刑部申请,将你秘密处刑。

    梅阳县少了一个挑粪人,没人会关心,也没有人注意你。生于尘、归于土,这也许是你最好的归宿。”

    “这……这……我……”

    听完吴谦的处理决定,田彪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他整个人如遭雷击,面如死灰,瘫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直到衙役把他抬出大堂时,他还垂着头反复呢喃着:

    “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吴谦看着被拖走的田彪,慢慢说道:

    “其实并没有人欺负你,是你自己的内心充满了怨气。”

第四十一章 可怜人

    “哥,萧少侠,这鸡汤好喝吗?”

    “好喝好喝!”吴谦抱着一碗鸡汤狼吞虎咽,“给我再盛一碗,给小哥也盛一碗。”

    萧歌也舔了舔嘴巴,说:

    “多谢小玉姑娘款待,这鸡汤真好喝。”

    “那当然了,”小玉一边给他们添汤一边说:“你们一直忙着办案,这鸡汤只好炖了一遍又一遍。火候给足了,所以才这么好喝。”

    萧歌又干了一碗鸡汤,擦擦嘴,说:

    “老吴,你怎么看田彪这个案子?你说他是不是其实也算个可怜人?”

    吴谦放下碗,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

    “在这个世上走一遭,每个人都有可怜之处,从某个方面来说每个人都是可怜人。只不过有些人会把所经历的可怜之事埋藏在心底,自我精神安慰一番后继续积极面对生活;而有些人则会把可怜之事转化成可恨之事,渐渐地孵化出怨气。

    怨气很可怕,它慢慢堆积,就像一颗种子,越长越大,最后撑破你的胸膛,将你拉入无尽深渊。这就是内心阴暗面的爆发。”

    萧歌若有所思,说:

    “照你的说法,你也是个可怜人了?那你是第一种人还是第二种人?”

    吴谦眼神有些迷离:

    “我?可能是第二种吧……但还好在我被深渊完全吞噬前,有一道白月光照在了我身上,让我重获新生。是吧小玉?”

    小玉愣了一下,停下了舀汤手中的勺子,看向了窗外,点了点头:

    “嗯。”

    ————————————————————————————————

    绍兴元年,宋室南迁,设杭州为行在所,升杭州为临安府。绍兴八年,宋正式定都临安府,增建礼制坛庙,临安府成了南宋实际意义上的都城。

    临安府的北侧,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建筑群坐落在此。宫殿内上好的白玉铺成整齐的路面,紫红色的檀木巨柱支撑着金碧辉煌的屋顶,屋顶四角翘起,仿佛入云的苍龙,气势恢宏。

    宫殿的后院,有一座宽阔的花园。花园里遍种各种奇花异草,无数株大树挺拔秀俊,云朵倒映在碧绿明净的湖面上,如同一张镜子。在秀丽奢靡的花园中,一位身着华贵便服的中年男子正躺坐在朱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的衣袖被风微微吹起,袖袍上金龙图案仿佛要腾空而起。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庞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语气轩昂地开口问身边的一个奴仆:

    “王永之走了多久了?”

    奴仆弯腰低头,毕恭毕敬,用尖细的声音回道:

    “回陛下,已经三个月了。”

    “王永之仕途走得太稳,心气太高,朕故意让他离开朝廷,以通判的身份去地方历练一番,希望他能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王官人是个聪明人,陛下的良苦用心他一定不会辜负的。”

    “聪明……哼,不让人看出来的聪明,才是真的聪明……”

    正说话间,一个十六岁左右,柳叶细眉,容颜倾城的女孩握着一把刚采来的花蹦蹦跳跳地跑到男子跟前,开心地说:

    “爹爹,你看看,我给你采了好多花,好不好看?”

    男子脸上的威严瞬间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慈祥和蔼:

    “哈哈哈,好看好看……”

    微风拂来,刚发出嫩芽的柳枝随风飘摇。初春的风吹在脸上不再寒冷,而是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寒霜消退,春暖花开,阳光无限好,吴谦在县衙里没什么事,打算出来钓钓鱼散散心。

    小哥对钓鱼实在提不起来兴趣,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吴谦,带着人去巡街去了。小玉也觉着钓鱼没意思,不如待在家做针线活。吴谦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带着米儿去了河边。

    吴谦离开后不久,一辆马车停到了县衙门前,一位样貌英俊,举止大方的,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子走下了车。

    男子与县衙门口叫小卢的衙役交谈了几句后,便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了衙役,让他转交给小玉。

    做完这些事,他便坐着马车离开了。

    在街头的另一角,萧歌正好巡到了这里,他默默地看着那马车离开,然后走到小卢身边,问:

    “这人来干什么的?他都说了些什么?”

    小卢摇摇头,说:

    “不知道,他问了问知县是不是叫吴谦,我说是;他又问知县的妹妹是不是叫小玉,我说是,他便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务必交个小玉姑娘。萧捕头,这信……用不用等吴知县回来了交给他?”

    小哥低头看了一眼书信,信封上写着小玉亲启,封口也被粘了起来。

    “不用,去送给小玉吧。以后再有人来打探消息,你不要自作主张回答,等我或者吴知县回来再说。”

    “是。”

    说完小哥便继续巡街去了。

    “公子,鱼上钩了!”

    米儿指着水面上上下晃动的浮标,激动地喊叫着。

    吴谦赶紧回头对她嘘了一声,小声说:

    “别把鱼吓跑了!这不是上钩,这是鱼在试探鱼饵呢。”

    “哦。”

    米儿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站在吴谦身后不再说话。

    忽然浮标猛地沉入水下,吴谦感到手上的鱼竿瞬间吃力,弯成了月牙形状。

    “哈哈!米儿,这次鱼真的上钩了!呦,还是个大鱼,快拿网兜。”

    “好嘞公子!”

    吴谦扯着鱼竿来回遛鱼,折腾了好大一会,等鱼彻底没了力气,他这才开始往岸上拖。

    米儿早已准备好网兜在河边等着了,鱼刚一到岸,米儿就上前把它抄了进去。吴谦高高兴兴地去解鱼钩。可就在鱼钩解开的一瞬间,本来已经没有力气的大鱼猛地翻腾身子,从网兜里一跃而起,一尾巴甩在吴谦脸上,然后又跳进了河里。

    “大爷的!”吴谦气得大骂,“这鱼成精了,还会诈降!”

    眼睁睁地看着就要到手的大鱼又跳进了河里,米儿懊恼的噘着嘴跺了跺脚,说:

    “破鱼!骗人的破鱼!本来可以给公子和小玉姐姐熬一锅鱼汤的。”

    吴谦也泄了气,收起鱼竿,嘟囔着:

    “不钓了,回家。”

    他刚一起身走,忽然天空中响起了一个炸雷。

    轰隆……

第四十二章 对局

    吴谦抬头一看,发现原本还是晴朗万里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云朵正在往这里飘荡。

    “春雷起雨快,米儿,快走。”

    两人赶紧往回跑,可刚跑没几步,雨就“稀里哗啦”地从天而降。

    “公子,你披上我的衣服吧,当心着凉……”

    米儿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雨滴小了很多,她抬头一看,是吴谦脱下了自己的深衣,撑在了她的头上。

    米儿一脸错愕地表情,“公子……”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别说主人给丫鬟挡雨了,就是结发夫妻,也很少有人能得到丈夫的这种宠爱。

    米儿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感动的光芒,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快走啊,再不走都成落汤鸡了。”

    吴谦催促着,米儿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吴谦往县衙跑。

    跑到一半,吴谦就看到小玉带着伞和蓑衣来找他们。她自己因为担心吴谦被雨淋,走得着急,身上被淋湿了大半。

    吴谦心疼的责怪说:

    “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们送伞。”

    “小哥呢?让他或者衙役们来不就行了。”

    “他带着衙役们巡街去了,我着急怕你们被雨淋湿,就自己赶快过来了。”

    吴谦心中涌过一阵暖流。三人不再多说,马上穿戴好雨具,回了衙门。

    刚到县衙,吴谦就看到小哥站在门口,身上披着蓑衣,手上拿着两把雨伞,看样子是打算出门。

    吴谦心中一阵感动,小哥难道是要去接我?

    可下一刻小哥就指着他,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蠢货一个,不好好在县衙处理公务,非要出去钓鱼,被淋惨了吧?还好本少侠有先见之明,没和你一块犯蠢。”

    被小哥这么一顿奚落,吴谦本来略微有些感动的心情瞬间变成了一肚子气。

    “老子愿意!凉快!”

    说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小玉、米儿回了后院,身上还传来了小哥的又一阵讥笑。

    “哥,湿衣服穿在身上会着凉的,快脱掉吧。”

    小玉进屋后就张罗着给吴谦换衣服。虽然她自己也已经完全被打透了,但在她的心中吴谦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米儿来帮我换就行了,你身上也淋湿了,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米儿去厢房找干净衣服去了,你快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别着凉了?”

    吴谦打了个喷嚏,小玉抬起来他的双手,帮他收拾身上的湿衣服。

    小玉虽然一副普通人家的打扮,但容貌精致无比,是一种自然不做作的漂亮,可以说沉鱼落雁也不为过。尤其是她那双吸引人的明亮大眼睛,透露着一种干净单纯的目光,而不是那种妖娆妩媚。

    被大雨浇淋了一番,小玉的身上也已经湿透,鼻尖上、睫毛上还挂着珍珠般的雨滴。衣服被打透后也都紧紧地贴在身上,曲线显现。

    吴谦呆呆地看着小玉,眼睛越来越迷离……

    “哥?哥?”

    “哦?哦!”

    吴谦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几乎不着寸缕,小玉正拿着一条干布巾帮他擦拭身上的雨水。

    小玉年龄虽然比吴谦小,但一直很懂事很会照顾人。她一抬头,看到吴谦正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在吴谦眼里,脸红后的小玉更加迷人。

    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热血翻涌,鬼使神差地一下子将小玉拥入了怀里。

    小玉轻喃一声:

    “哥……”

    她羞涩地转过头闭上眼睛,纤手轻轻推开吴谦。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老吴,换好衣服没?有位老朋友来看你来了,我们直接进来了哈?”

    吴谦一下子吓得魂都快没了!小玉也吓得赶紧从吴谦怀中逃脱,冲着外面喊:

    “等一下别进来,马上就好!”

    吴谦和小玉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米儿也把干净的衣服找到拿了过来。他们慌忙整理了一下,才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一开门,吴谦就看到小哥身边站着一位灰衣蓄胡的中年男子,吴谦惊讶地说:

    “王永之,王兄?”

    当初吴谦刚来梅阳县上任调查王善人灭门案时,如果不是王永之王通判的手下及时赶来,自己可能已经成了杨主簿的刀下鬼了。

    杏村楼一别之后,他去了伏山县考察官员,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王永之和小哥看了看衣冠不太整的吴谦,和他身后满脸红云不敢抬头的小玉,瞬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王永之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愚兄贸然前来,打扰了贤弟的春意,恕罪恕罪。”

    吴谦脸憋的通红,百口莫辩:

    “王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

    “我……我去给你们烧茶。”

    小玉捂着脸跑开了,米儿偷笑了一下,跟着小玉一起去了厨房。

    王通判和小哥一看,情况再明朗不过了,捂着嘴压声暗笑。

    吴谦一脸无奈哑口无言,很明显他俩的笑声里有一种“你不用解释了,兄弟我都懂”的意思……

    嬉笑完此间事,外面雨下得更大了,他们三人来吴谦的堂屋里聊天。王永之这次已经视察完了伏山县,准备回京述职,正好路过梅阳,便来找吴谦叙叙旧。

    吴谦看天色将晚,打算安排人订宴,宴请王通判。可王通判并不愿意去酒楼:

    “贤弟不用麻烦,我这次来你这里是私下访友,不想大张旗鼓让太多人知道。咱们就在你家里随便吃些就好,我想和你聊聊天。”

    吴谦不再强行邀请,安排米儿让厨子做了些好酒好菜。

    三人好久不见,几杯酒下肚后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一直推杯换盏到深夜。不过令吴谦有些不解的是,每当吴谦问及王永之在伏山县调查情况时,他都是闭口不谈。

    喝至深夜,小哥先不胜酒力,喝倒在地,被仆人们架到房间休息去了。吴谦感觉自己喝得也差不多了,时间也很晚了,于是打算今天先到此为止。

    他放下酒杯,对着眼前也已经醉醺醺的王永之说:

    “王兄,要不今天就先到此为止?你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先休息一晚上,明天小弟再陪你喝个痛快。”

    原本已经喝晕的王永之忽然眼睛中迸发出一种意味深长的光芒,他盯着吴谦,嘴角处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说道:

    “吴贤弟,别着急,这局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第四十三章 识破

    吴谦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但又不知道王永之为何如此,他试探着说:

    “王兄还没喝够?那好,小弟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吴谦刚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想到却被王永之一把拉住。

    王永之笑道:

    “贤弟误会了,我说的局可不是这场酒局。”

    吴谦心中升起一丝不安,问道:

    “哦?那王兄说的是哪个局?”

    王永之眼神左右顾盼,看了看周围。吴谦心领神会,对里室喊道:

    “米儿,你先出去吧。然后告诉仆人们都去睡觉吧,不用来伺候了。”

    “好的公子。”

    米儿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吴谦再看向王永之,说:

    “王兄,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永之忽然发笑,笑声让吴谦有些后背发寒。

    “呵呵呵,吴贤弟啊,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问我伏山县视察的怎么样了吗?我现在告诉你,伏山县知县欺压百姓,偷抢税粮一案已被本官查清,所有参与人员都将重罚。知县和县尉已被下入大牢,只等官家阅完折子便秋后问斩。”

    吴谦心中一松,伏山县知县和县尉被处死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一来报了数年的被欺压之恨,二来自己的身份也能更好地隐藏。

    他应和道:

    “王兄算是为伏山县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不过……”王永之话锋一转,“和这件事相比,我倒是对另外一件事更感兴趣。”

    吴谦眉头一皱,“哦?王兄说的何事?”

    “伏山县楼府失火惨案,家主楼员外和千金以及十数名家仆命丧大火,吴兄路过伏山县的时候可曾听说?”

    吴谦心中大惊!

    楼员外家失火案和自己冒充身份之事是牢牢绑定在一起的,难道说王永之发现了这其中有什么端倪?如果被他知道了自己是冒官上任,自己可能会被凌迟不说,甚至还会连累小玉。

    吴谦咽了一口唾沫,强作镇定道:

    “没。我只是路过伏山县,在那里停留的时间短,不曾听说。”

    王永之似乎对吴谦的回答早就预料到了,他接着说:

    “那楼员外家附近的茅草屋失火案呢?还有,清点楼员外家火灾遇害尸体和幸存者时,发现有两名下人失踪了,王兄你可知道?”

    吴谦再也无法端坐了!

    楼员外家附近的茅草屋失火案,那不就是自己和小玉的房子吗?吴谦当时离开时为了掩盖事实,一把火将它点了。还有楼员外家失踪的两名下人,一个是派去暗杀自己结果被自己反杀的奴仆,一个就是米儿!

    吴谦深吸了一口气,现在看来,王永之已经完全将他的身份调查清楚,他已经没有必要再掩饰。

    不过,这也并不是说自己陷入了绝境。王永之要想治吴谦的罪,只需按流程拿人即可,完全没必要又跑到这里来找自己喝酒。

    也许……王永之也下了一盘棋,而吴谦现在成了他相中的一枚棋子。

    吴谦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之前的醉意完全消失,现在无比清醒。

    他淡淡地说:

    “王兄,此去伏山县看来收获不小啊!你最开始说的那个局,可是冒官顶替,移花接木之局?小弟可以告诉王兄,没错,那个局正是小弟做的。”

    王永之似乎没想到吴谦会这么爽快地承认,略有些惊讶。他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说:

    “敢作敢当,这一点倒是没让我失望。本官审讯伏山县知县时,出于好奇一起审查了一下近日发生的两起失火案。当我看到茅草屋失火案中两具尸体骨架均像男子骨架,且户籍簿上说那人叫吴谦时,我就明白了十之八九。”

    忽然王永之瞬间变脸,脸色严厉,怒目横眉,一股威严之气油然而起,他大声喝问:

    “吴谦!你竟然胆敢冒充朝廷命官,欺君罔上!你可知你犯下是凌迟之罪,要挨千刀万剐之刑!”

    “哈哈哈哈哈!”吴谦忽然发笑。

    王永之厉声喝道:

    “死到临头了你还笑?本官这就将你押入死牢,禀报朝廷,治你个大逆不道之罪!”

    吴谦并没有理会他的训斥,反而笑着对他摆摆手,说:

    “王兄,算了吧,别装了。”

    “大胆!将死之人竟敢对本官称兄道弟?真当本官不敢杀你?”

    吴谦看着王永之,说:

    “伏山县知县和县尉草菅人命、侵吞国家税粮,罪该当死,我举报他有错吗?楼员外和他们沆瀣一气,纵使家丁杀人灭口,我杀他不该吗?

    王兄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细,若是真的想杀我早就应该将我的事向朝廷汇报,派人拿我下了大牢,何须大老远亲自跑过来,还与我把酒言欢,将所有人都支开后再拆穿我?”

    吴谦酒醒之后,快速分析了一下,王永之要想治自己的冒名替官之罪,直接下手就行了,完全没必要在支开所有人后再拆穿。

    吴谦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来赌一把。

    王永之忽地一愣,严厉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有勇气、有智谋、有手段,不愧是我王永之看中的人。”

    这一笑,把吴谦给笑懵了。这王永之,到底要干嘛?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折子,放在蜡烛旁,说:

    “吴谦,我这里有两个折子,一个写的是你所犯下的冒官顶替之事,足够让你杀头示众;另一个写的是我对你的政绩评价,以及举荐你擢升官职的折子。我最后递哪一道折子上去,完全看你自己接下来的表现。”

    吴谦看向桌子上的两道折子,仿佛是两道生死符。一个可以让他下地狱,一个可以让他和小玉、米儿继续活下去。

    他站了起来,对王永之作了个揖,说:

    “事已至此王兄尽管问,小弟必将知无不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吴谦只有如实回答,才能有一丝生机。

    王永之说:

    “我要的不是知无不言,我要的是你的心里话。你先把你冒官顶替这件事说说吧。”

    吴谦再没有掩饰的必要,他把自己之前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当然,自己穿越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他没有说。还有那本无法辨认出字的小册子,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没有说。

第四十四章 所谓志向

    听完吴谦的叙述,王永之捋了捋下巴的胡子,说:

    “原来你入朝为官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报仇,吴老弟,你真是让我失望,我还以为你会有更大的志向呢。你之前说的对高官侯爵没有兴趣原来是这个意思。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之前的那一番高谈阔论,拿屈大夫和渔夫类比,我早就直接把你交给朝廷处置了,我还以为你……你让我失望了,唉,可惜可惜……”

    说完,他的手伸到桌子上,要将写有吴谦罪行的那道折子拿回来。

    吴谦对王永之深深行了一礼,说:

    “王兄,当初我还说了一句话,就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与报仇两者并不矛盾,我也并没有欺骗王兄。报仇这件事是我必须要做的,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不冒官顶替,我和妹妹就会死于他人之手。王兄,要是你你会怎么选?

    不过这和我做一个好官并不抵触,以我验尸勘测、通晓律法的技能,中明法科科举轻而易举,只不过阴差阳错我走了这一条路。正因为如此,在此之前我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平民老百姓,所以我的经历让我能切身体会百姓的疾苦。既然做到了这个位置,我就想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这是一条不归路,我无法回头,更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我绝不会和庙堂之上的朽木之官同流合污。我这不是自命清高,而是王兄你要的心里话。”

    王永之表情凝重,不再说话。过了好久,他才放下手中的折子,说:

    “吴老弟,你可知道我心中的郁闷?”

    南宋的奸臣是出了名的多,后人有句话说北宋无良将,南宋无良相,就是指的南宋官场腐败的现象。所以吴谦说:

    “庙堂之上,遍地蝇虫,像王兄这样满怀浩然之气的人当然会郁闷。”

    王永之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没错。靖康之耻对于那些人来说成了靖康之惧,他们偏安一隅,满足现状,都想着从我大宋的血肉残躯里吸血吃肉,而不是收复失地,恢复山河。唉……有志之士太少,朝纲被奸佞把持,我……报国无门啊!”

    吴谦特别能理解王永之的心情,他引用了元代《琵琶记》里的一句话,说: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王永之神色黯然,重复着吴谦说的这句话,陷入了深思。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所以到头来还是要做清水濯缨,浊水濯足之人吗?”

    吴谦给王永之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

    “让我来来猜一猜吧,王兄你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哪怕有一天我大宋真的亡了,王兄也会跳海殉国。你这次并没有直接揭发我,应该不只是因为咱们的朋友之谊,主要是因为你想要……在朝廷上培养自己的势力,对吗?”

    说到最后,吴谦压低了声音。这种事情要是传到朝廷的耳朵里,可能会落得个满门抄斩。

    可王永之听后却抚掌大笑:

    “哈哈哈,看来我王永之没看错人,吴老弟是个聪明人!没错,既然那些奸佞可以私下结交,控制庙堂,为何我不行?只要是能匡扶天下,结交私党又如何?不结交私党如何政令通行,变法改革?

    自古以来变法都是困难重重,不做好完全的准备,最后可能死无全尸。我若不在朝堂上培养自己的势力,朝堂就会被奸佞把控。所以你说的没错,愚兄我看中了你的能力与智谋,想培养你成为栋梁之才,和我一起扫清浊宇。

    只不过,吴老弟,你可有胆量陪我一起行事?你可要知道,逆大势而行,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吴谦也跟着苦笑了起来:

    “呵呵呵,以我现在的处境,我还怕粉身碎骨吗?”

    吴谦的言下之意,一方面我已经表了态,要做一名好官;另一方面,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细,掌握了主动权,我能不听你的吗?

    王永之拍了拍吴谦的肩膀,说:

    “好!好!没让我失望!不过吴老弟你记住,在朝廷上想要与那些蝇虫为敌,一定要有自己的手段。清廉、爱民、奉献,这些你可以拿出来当大旗、做口号,但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能力,这也是我看中你的地方,懂吗?”

    吴谦心想,看来王永之是真的拿他当成了自己人。这些话要是放到台面上说,绝对会被众人攻击,成为众矢之的。

    但实际上这句话其实一点没错,要做好官,仅有一颗清廉之心,没有能力和手段是绝对不行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在那个位置上如果没相应的能力,早晚会被觊觎者拉下马来。

    吴谦点点头,说:

    “小弟明白!”

    “对了,”王永之像是想到了什么,说:

    “关于那个凤公子,我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个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藏不露,他手下有一个极其完善的组织。据我现在所得到的消息,他的靠山有可能已经牵扯到了朝廷,不仅仅是一个民间的小势力那么简单。”

    吴谦心中暗想,伏山县那边的事现在只有王永之知道,他可以为自己保密。但凤公子是一个定时炸弹,由于前几次的接触,他可能也会来调查自己的身份,这是现在最大的一个危险点。于是吴谦说:

    “这个人这么厉害吗?王兄你可有他的详细信息?”

    王永之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以我们现有的信息,虽然在某些大案后有这个人的身影,但是他只是充当幕后,从来没有抛头露面,也没有人和他直接接触过。上次你办的杨主簿那个案子,最后连金主都被他暗杀掉了,可见他办事极为谨慎隐蔽,不留马脚。”

    看吴谦心事重重,王永之又说:

    “你不用担心,我这次回京述职会把这件事告诉给官家,尽快将他揪出来。”

    吴谦略沉思了一下,觉着这件事现在还不能让皇上知道。他摇了摇头,说:

    “王兄,我可否求你件事,凤公子的案子暂时不要让官家知道。”

    王永之不解:

    “为何?”

第四十五章 击掌为誓

    吴谦说:

    “王兄你刚才也说了,凤公子的背后势力也许在朝堂之上。官家知道了这件事如果拿在朝堂上讲,那凤公子的背后势力也会知道这件事。他听到风声可能会直接隐藏起来。我们对他本来知道的就不多,他要是故意躲避,我们就更找不到他了。”

    王永之点了点头,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吴老弟,这次回京我会将你推荐给皇上官家,你一手的刑狱推断之能,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小小的梅阳县容不下你,早晚你是要大展宏图的。到那时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和我一起匡扶大宋江山。”

    吴谦自己的身份已经完全被王永之摸透,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王永之只需要将他的老底一揭,他就直接完蛋。另一方面,吴谦本身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愿意做向伏山县知县和杨主簿那样的恶官。

    他还依稀记得老学究死前的教诲,让他学会了《洗冤草录》后,参加明法科科举,做一名替冤死者说话的好官。

    他对王永之说:

    “多谢王兄,王兄放心。”

    王永之又说:

    “对了吴老弟,我有些好奇,你之前只是一名普通百姓,那你这刑狱推断之术是从哪里学的?”

    吴谦说:

    “我是一名孤儿,当初收留我的人是一名老学究,他写了一本书叫《洗冤草录》,我的刑狱之术就是他教的。”

    王永之听完,抚着胡须说:

    “这山野老林之中,竟有如此不可多得的能人?此等人才不能为朝廷所用,真是我大宋一大损失啊!不过既然他将这些技能传给了你,你只要能尽心尽责,替死者伸冤,为冤者昭雪,便是对他、对朝廷最大的尊重,他的一身本事也算没有浪费。这大宋的提点刑狱公事,早晚非你莫属。我大宋现在就是缺少你这种有能力的臣子。”

    王永之刚才说得这些,其实也一直是吴谦心中的一个谜团。要说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学究,怎么可能对刑狱勘测之道有如此深入的研究?可要是学究爷爷的身份非同寻常,那小玉岂不是也非一般人家?

    他回头想想,自己从被学究收留,学习《洗冤草录》开始,到后面被楼员外欺骗、收留受伤吴谦,最后米儿坠崖,一系列的事件仿佛环环相扣,被上天安排好了似的。

    吴谦说:

    “对了,王兄既然把我调查的那么清楚,那想必也已经把我冒名顶替的那位真吴谦也查了个底朝天了吧?”

    王永之点点头:

    “不错。他是进士出身,父母亲人早亡,一直隐居山中读书,只可惜第一次上任就来到了这水深火热的梅阳县,被杨主簿花钱买通了凤公子,派人暗杀在途中……我已将他的尸骨厚葬。

    同时,你和你妹妹在伏山县的户籍我也帮你处理好了,那个吴谦已经和妹妹死在了大火中。你妹妹和丫鬟我已经帮他们安排了新户籍,所以你冒充他,倒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因为他和外人几乎没什么交集。除了凤公子那边,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明白,多谢王兄。”

    吴谦愈加佩服王永之这种能人,做起事来滴水不漏。不过想起那个被自己顶替的吴谦,他还是有些感慨,叹了一口气,说:

    “唉,如果那天他没有敲我和小玉家的门,或者小玉没那么心善收留他,可能我和小玉真的就在沉睡中丧身火海了……”

    王永之略有所思:

    “唉,你们两人确实有缘,你若能接替他的官位,做一名为民为国的好官,我想他黄泉下也可以瞑目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过去的事没有意义,从今天开始,我王永之认你吴谦为交心交底的朋友,你也要恪守底线,助我扫除奸佞,恢复大宋江山社稷,我们击掌为誓!”

    “好,击掌为誓!”

    吴谦握着的拳头舒展成手掌,和王永之击掌为誓,结为同盟!

    随后王永之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吴谦说:

    “这是那个吴谦的所有户籍信息,你将这些东西全部背会,对你隐藏身份有好处。你在伏山县那里的茅草屋以及楼员外家失火一案,我也已经帮你把全部疑点抹除了干净。楼员外以及他的女儿已经全部死在了大火之中,茅草屋里的两具尸体一具是你的,一具是小玉的。从此之后,你就是进士吴谦,那个茅草屋里的伏山县吴谦,已经记录在册,确认死亡。”

    吴谦心生万分感激,但又有些疑惑。他说:

    “王兄,你已经把这些做完了,今天却还要拿出两个折子来唬我,你就不怕万一我不是你看中的人……”

    “哈哈哈哈,”王永之大笑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要走了,出来这么久,要赶不及回京述职了。贤弟,告辞!”

    王永之说走就走,吴谦上去送,王永之挥了挥手,登上了门外的马车。

    马车开动之前,王永之忽然回头对吴谦说:

    “对了,你现在的吴谦身份还有一个故人在临安府居住,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和故人的女儿订了娃娃亲,不过他们也已经十几年没联系过了,应该问题不大。具体的情况看我给你的册子吧。”

    送走了王永之,吴谦默默走回了卧室,米儿正好走进来打扫桌椅。她看到桌子上放着两个折子,顺手拿了起来:

    “公子,这是什么?”

    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全是白纸……

    小玉这时也走了进来,他谨慎地把门给关上,来到吴谦跟前,关切地说:

    “哥,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吴谦故意装作表情严肃的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完了,王永之知道了我们的底细。”

    “啊?”小玉吓了一跳,双手紧紧地抓住吴谦的袖口,“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哥咱们快跑吧。咦,不对,他怎么没抓我们?”

    吴谦用手指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转而笑道:

    “哈哈,骗你的,没事了已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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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第一提刑官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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