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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香屑全文阅读

作者:茗沫沫     茉莉香屑txt下载     茉莉香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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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能力

    “你家妮儿这都几天了这么呆呆乎乎的,你就不带她去看看?”

    黄土地上的妇人显得敦实,抽着袖子撞了下身边满是心事样子的媳妇。

    三十几岁的媳妇显得有些心力不足心不在焉道:“咋没看,村里卫生所的老乔看了,说没啥事,这妮子平常生龙活虎,兴许是前几天和张家的那臭丫头没占着上风,这有些失落”。

    说到这崔容狠狠啐了口:“我是不知道我闺女跟张家妮子有撕扯,我要早知道能让张家丫头伤着我闺女,我就不叫崔大容。”

    妇人抽了抽袖子,崔容是个泼辣的角色,这村里谁都知道,抿了抿嘴,不提这一茬,免得这崔容丢了这茬再去张家理论,她这一晌午的秋风也白喝了。

    悄摸悄的又靠近了些崔容,小声道:“哎,村里各家分摊下来的那些修路的工钱什么时候发到账啊,大家伙这都是一个两个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哩,修路的时候出人出力,乡亲们可都是没一个惜力的,一个个都争着干,谁也不能给咱们长锋把这十里八乡的脸丢了,非得在镇上县里给咱们村争个优先模范村,这都是给长锋长脸,为此他罗答家还把占路道上的院墙都给拆了哩,怎么这到了给工钱的时候长锋这么不爽快哩”。

    听到修路,工钱,这样的字眼,崔容从刚才秋风惨戚戚的状态里一下警醒过来,全身都带着防备。

    “别说的那么好听,修路是为谁,别一竿子什么好的坏的全都是为了俺们家长锋,吃公家粮长锋做的也都是公家派下的差事,你们别想着抬罗答抬这个那个的,呕心沥血样给谁看,那起早贪黑干活都是按工时记账上的,又不是白劳动,咋就叫全都是俺们长锋欠你们哩,这修路也是公家的福德,还不是为了咱们村里的山货能出去,还不是为了村里的经济能发展,俺们长锋每天累的都俩乌黑眼圈,俺诉苦了吗?没有吧,这账啊什么的,你也别跟我打听,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什么账款的,你去村里问”。

    看到崔容这炸猫样,妇人心里白眼翻上天,又不得不赶紧安抚道:“你看看你这急脾气,起小就这样,这还没说什么,你就急了,婶子这话不是别的意思,就是替大家伙问问,长锋是村里的掌舵,你让婶子去村里问,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按说这完工都一个月了,钱也该到了吧?”

    妇人小心试探的看了眼崔容。

    崔容一副三问四不知道的模样,挣直了身子,欲结束这场对话。

    拍了拍倚靠在院门框上肩膀的灰土,朝着远处蹲在断坡上小小一团,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看放羊的闺女喊:“苏默回家烧锅做饭了!”

    身后妇女的喊声陌生又熟悉,熟悉是这具身体的记忆,陌生的是此时的所有。

    黄土坡上秋天的阳光裹着秋风带着微微刮刺脸的一丝寒凉,和她熟悉的带着桂花香糯糯又湿软后院慵懒的日头完全不一样。

    苏茉抬头,日光刺眼,她不知道有多久没这样完全的暴露在阳光下了,不过……

    没有全身病痛的感觉真好。

    旁边断坡上一棵歪脖子枣树随着一阵秋风哗啦啦的掉下一地滚圆红青的大枣。

    “咩咩咩”羊群路过让苏茉稍微回神。

    坡下赶着羊的大爷抬头咧开有些皴红的笑脸:“苏家妮儿,你妈喊你哩”。

    苏家。

    苏茉心里微微刺痛,祖父说她是苏家家族百年不世出的天才,却躲不过家族的宿命,重生在同名不同字的少女身上,这亦是宿命的轮回吗。

    朝和她说话的大爷恬静的笑了下点头,苏茉站起来。

    蹲下捡起了地上的大枣,放进了身上呢褂子的布兜里,手指蹭了蹭,这布料的粗糙让她的触觉有些不适。

    布料划拉过手上的抓痕,有些刺痛。

    看着手上火辣红撩的抓痕,脑海里有两个少女撕扯打架的记忆。

    微微摇了下头,这女孩以前真是个直性子,倒还是自己吃亏。

    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等于赔了。

    “嘶”

    好疼,手上的伤口要处理下。

    赶羊的大爷挥了下羊鞭,山坡上都是咩咩咩的羊叫声,疑惑的小声嘀咕道:“这妮儿咋变这么静了?以前可是个炸猫虎子”。

    前面的一处院子自然的落在了眼里,几乎是本能,这院子的格局就出现在苏茉的脑海里。

    院子前堆有碎石,是最近修路剩下的碎小的石块,崔容铺在了自家院子里了,此时院子的大门正开,苏茉乌黑的瞳孔里映出别人看不到的情景,在这个院子里仿佛开始有黑色的气在聚集。

    住宅庭院碎石铺地,这会招致衰运阴气,那黑色的气正是霉运,往院子两边看,两边是刚开的乡间公路交汇而过,形成镰刀斩,形似砸锁开家的武器,家中会有盗贼偷盗钱财败散的事还会因此沾上牢狱之灾。

    正待要看事因,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疼痛席卷而来,全身似乎都是在有无数个小刀在割,苏茉抱着胳膊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她以为换了具身体,灵魂里带着的能力和痛苦就消失了,没想到依然是这样。

    记忆延漫,祖父从她六岁时第一次使用能力,满是慈祥的眼中充满了惋惜和怜悯,抚着她的头叹道:“天道轮回,万物皆有定数,怎容许逆天改命窥视天机,我苏家百年才又出一个天才,唉……”

    那时的她睁着满是灵蕴的大眼睛,由家族中的四大长老由天灵窍中注入修为灵气,才抵抗住第一次试到的伐入骨髓里的疼痛。

    可是后来,四大长老难得修炼出的浅薄修为灵气根本就不足以补充她所损耗的精神,每次深入灵魂里的疼痛伴随着她浅短的生命。

    “苏默怎么了?!是不是张家那小妮子还伤着你哪了?你跟妈去,看我不找她家说理去。张翠云那个泼辣货专门养个撕手撕脚的野丫头,张金婵那妮子野的像个鬼,她就是能上天也没有我闺女好看,嫉妒死她”。

    崔容跑了过来,拉起地上蹲着的苏茉。

    疼痛只在不再想这家的福祸运势时一瞬间消失了。

    苏茉有些微的愣神,以往的疼痛是叠加的,每次她运用能力看透天机并且改变一个人一个家族时,所降临在她身上的痛苦是会依次叠加的,并且不会因为她没有改变就不叠加,只要她“窥视”了,就会叠加。

    苏茉还没有想到这是为什么,被崔容一叠声的拉着往前走。

    恰巧抓在了手上的伤口上,苏茉没忍住,一声“疼”就喊出来了。

    崔容这才注意到闺女手上的伤口,顿时是气的又急又躁:“这是被张家那妮子给抓的吗?!”

    “我这两天着急你哥哥的事情,没顾得上你,这村里的野丫头竟然都欺负到我闺女头上来了,我还只以为是你没吵过她,怎么还受伤了都不吭声的!”

    “走,咱们这就上张家去!”

    脑海里关于这两个少女的打架没有太复杂的事因,如果说原因大约是刚才崔容说的那句“嫉妒死她”,村里长的最好看的和长得第二好看的,在女性间大约天生存在着敌意,更何况好像还有个叫曹书强村支书家的大学生在中间。

    这一瞬间的记忆,苏茉只是轻轻的掀开过去,“妈”。

    第一次开口有些僵硬,她从小是祖父养大的,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崔容却没有注意这些语气里的不自然。

    回头急躁又耐心的等着她说。

    苏茉微微的扬起了下颏:“张金婵哪能从我这占着便宜去,都成猪头了,我这跟她比只是小伤口”。

    脑海里熟悉又陌生的少女似乎是一贯这样的表情,犹如打胜仗的漂亮公鸡,雄赳赳气昂昂。

    实际上那个张金婵也的确是红一块青一块的脸上。

    听到闺女的话,崔容这才释然开心了起来。

    “我就说我闺女不能被人欺负了”。

    “走咱回家,妈给你包伤口”。

    远处的斜上坡道上一个驴车远远甩着鞭子上来了,铃铛声在空旷的黄土风里显得清脆里带着一丝高原上特有的寂寥与辽远。

    崔容扭头看了眼,立即掐起了腰:“我正要找他,自己倒是识相,主动滚来了”。

    苏茉看了看远处的驴车上做着的是穿着白羊皮袄坎肩的汉子和一个普通花色短褂子的妇女。

    记忆里是这个少女的三舅和三舅妈。

    “苏默你先进屋自己去包手,我跟你三舅有事谈”。

第2章:一桩

    里屋的帘子是黄雏菊碎花的色织布绵帘,是苏默的睡房,崔容对自己闺女的闺房还是挺留心布置的。

    虽然屋里只有一张炕和一张炕桌,炕桌上有盏台灯。

    这炕实在是……硬。

    在平凡无奇的褐色木柜子下面的抽屉里找到消炎的药水和包扎的纱布,苏茉没想到看起来粗心的崔容会在家里准备这些不常用的东西,想到了这两天一直听着崔容念叨,却没有见过的爸爸。

    “爸爸”。

    苏茉不自觉的念了声,微楞。指尖绕过纱布,把手上的伤口细细包扎了。

    院子里嚷嚷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苏茉包着纱布的手指渐渐慢了下来。

    毛驴爬上这段坡有些吃力,终于一使劲奔了上来。

    “嗬……吁”。

    崔葆甩了下鞭子,把驴车停了下来。

    看到崔容去关院门,崔葆赶紧跳下了车:“姐,大姐,你慢点,别关!”

    他媳妇白菊也着急忙慌的去拎车上的山货,一边回头大声求情似的喊着:“大姐,大姐”。

    院门在最后的缝隙里刚巧被崔葆给夹了进来。

    崔容翻着白眼不耐烦道:“我现在愁你姐夫的事情都愁白头了,你这是怕我不死,上赶着来送我一程怕不是”。

    崔葆嘿嘿笑道:“哪能,哪能”。

    “姐夫的事情要紧”。

    崔葆哭丧着脸:“可是你大侄儿就不要紧了吗,大姐,我就这一个独苗啊”。

    白菊听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也提留着山货跟崔葆一起哭丧:“是啊,大姐,龙辉可是你们老崔家的独种啊,你不能眼看着你亲侄儿这活活的送死啊”。

    崔容怒道:“什么死不死的,瞎胡说什么!”

    崔葆回头瞪他媳妇:“瞎嚎嚎啥,听大姐说”。

    白菊抹了眼泪:“是是,是我着急没留神嘴上,呸呸呸”。

    吐了一地唾沫,白菊悄悄靠近了:“大姐,俺家接到电话了,真的是苏武带着龙辉在县里出事了”。

    “吓!”崔葆吸溜下口气,阻止白菊的话,四处张望了下,看到周围都是空旷的山坡和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心安定下来。

    “大姐咱们进家里去说”。

    崔容听到担心的事真的是发生了,心里早就七着八落的找不到东西南北了,也忘记要给自己这个不会教育儿子的弟弟和弟媳妇教训一顿的事情,由着两人撺掇进屋了。

    木叉落在门上,院门关上的声音让崔容稍微回了理智。

    眼瞅着白菊语气不善:“你刚才说是俺家苏武带着龙辉在县里?苏武在镇上一向是规规矩矩上班,我才想起来,他咋就忽然惦记起家里的东西,还不是龙辉给带的,你们自己想想,打从小龙辉可有一天老实规矩过,不是寻摸他张叔家的鸡就是打他李大爷家的狗,你家从小学开始就没被老师一天不找家里来的吧?俺家苏武这是被龙辉给害了啊”!

    白菊不敢还嘴,小声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崔葆白了自己媳妇一眼,自己媳妇这没文化的样子,这是说自己儿子是苍蝇啊。

    崔葆拉住了马上又要发飙的大姐:“姐,现在是追究谁带谁的时候么?一个是你儿,我亲外甥,一个是我儿,你亲侄儿,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们赶紧的想办法把人接回来才是啊”。

    崔葆的话像是最后压倒骆驼的稻草,崔容哇的一声哭出来:“冤孽啊,我怎么有你们这群冤孽!”

    崔容恢复了一丝理智:“报警!咱们马上报警!”

    崔葆赶紧按着她:“姐,不能报警!报警了,姐夫的工作咋办,这不等于直接告诉了所有人”。

    “姐夫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眼看着就要出人头地,村里这修路的大事,俺听说这可是一项大的政绩,对姐夫的提升是有很大的帮助的,所以这事啊千万不能公之于众……”。

    “再加上这数目这么大,万一找不回来,是要坐牢的啊!”

    崔葆还在自顾自的分析着说,越说也把自己吓得脸上越来越白,谁坐牢啊,他们家龙辉不会年纪轻轻的就进去吧,这一辈子可是要毁了啊。

    崔容连着几天着急,儿子的事闺女的事当家人的事,几天只吃了几口米粥,听着自己弟弟说着这些厉害,眼前发昏往后倒去。

    白菊眼明手快的接住了:“姐,大姐!”

    “当家的别说了,大姐晕过去了”。

    苏茉在里屋听了个大概,再加上刚才看到的这院子的气运,和崔容这几天的表现,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到崔容晕倒,婉约从容又快速的从炕上下了来,朝院子里快步走去。

    白菊看到她出来,大声道:“苏默快过来把你妈背进屋去,她晕倒了”。

    崔葆把她挥手到一边:“她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力气,过去一边”。

    蹲下把崔容赶紧背到屋里靠阴凉的地方去了。

    苏茉刚才出来,看到崔容面色有些发白但是呼吸正常,心律正常,不是由于心房传导阻滞,窒息阵发造成的脑外血管中枢受损造成的晕厥,只是反射性常见晕厥,这才放下心来。

    她重生前在家族里后来由于身体疼痛,祖父鲜少再让她运用能力,除非有很重大危及到家族势力的时候……

    也曾无数次翻阅医典,希望能找到减轻疼痛的方法,最后都是无济于事,自己却因为久病稍通些医术。

    切脉却是家族族人都通些的。

    待崔葆把崔容放在大椅子上,苏茉拿起崔容的右手,自己的左手中指按在掌后高骨内侧的关脉部位,食指依次按在了关前的寸脉,无名指按关后的尺脉部位,微微闭合了眼睛静心听脉。

    堂屋里的阳光射进来半米,在她脚边停住。

    白菊在一旁着急道:“要不去卫生所叫老乔过来吧”。

    “咱家龙辉可都指望大姐了……”

    “嘘”。

    崔葆拉住了着急忙慌的白菊,眼神示意她看,朝苏茉这边撇头。

    “干啥”。

    白菊不解。

    崔葆小声带着疑惑道:“你不觉得外甥女好像有点……”

    说不上来。

    人还是那个人,可怎么就觉得好像不是。

    白菊没感觉有不对的,只是回头跟着自己当家的瞅。

    外头的大光亮显得屋里的阴凉有些暗,阳光就停在少女的脚边,她站在那里,长长的睫毛静静的伏息下来,仿佛不属于这里。

    身上穿着的是本地普通的碎花袄褂,可是就是觉得与这里本应该格格不入的。

    “这妮子好像又变俊了”。

    白菊无所谓的评价了一句,她一直想要个闺女,一直没怀上,看到大姐家的闺女亭亭玉立有些不是滋味。

    “苏默你拉着你妈在那耽误啥呢,赶紧去卫生所叫老乔过来吧,这家里大事小事的,都等着你妈决策哩”。

    苏茉放下了崔容的手,转身到厨屋里去拿了个搪瓷碗,从灶台上找到糖回到堂屋里,拿起温水瓶倒了一杯糖水,端起来喂崔容喝。

    “我来,我来”。崔葆赶紧过去,从外甥女手里接过碗。

    苏茉把碗交给他,淡淡道:“辛苦三舅舅了”。

    “不辛苦,不辛苦”。

    说完崔葆微楞。

    他总觉得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找到了。

    就是苏默这小妮子身上好像有一种以前从来没有的气势。

    想完,崔葆自己摇头,他肯定是为儿子的事急糊涂了,她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妮子有什么可用“气势”两个字来说。

    想他大人物也见过不少了,镇长他也是远远见过的,那家伙走出来才是有气势。

    崔葆暗暗羡慕镇长大人的那“财富肚”,走起来那官步,铎铎的。

    崔容慢慢的转醒了,崔葆夸道:“外甥女真是越来越能干了,比老乔那家伙好使”。

    崔容刚醒,院门上就传来大声的拍门声。

    “崔家的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怎么你娘家兄弟来要钱就专门接见,俺们这些乡里乡亲的你就当成不认识的啊,是打量着你家长锋这是要高升了啊,要去镇里还是县里去了啊,就开始给俺们摆官架子了!?”

    “俺给你说,不把俺们的修路钱赶紧给发下来,他长锋别说高升别说去镇上,你让他出个村试试!”

    “一人一爪子不撕吃了他!”

    一个高亢的女声在这黄土坡上传出去老远,周围还有很多人的叫好附和声。

    听到这熟悉叫骂声,崔容一下从椅子上萎靡的精神里抖擞了起来。

    “是张翠云那泼妇”。

第3章:打架

    崔容挣着身子要起来,崔葆忙按着她:“大姐,你歇着,这小事不用你出面,看我出去会会这娘们儿,给你出气”。

    崔容要起来:“你别顽笑,张翠云不是好打发走的,再说她带着这么多的乡亲来,咱们说了什么话,传了出去,影响的都是你姐夫的脸面,再说,你一个爷们儿,跟她撕扯不起,我怕她抓伤了你”。

    崔葆跺脚骂娘:“去她姥姥,她要是敢抓老子,看老子不弄折了她”。

    崔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惯会说狠话的,只挣起了身子,不让崔葆出去。

    崔葆正是要表现的时候,哪肯老实待着,霍霍的就朝院子里去了。

    崔容赶紧起来,叫着弟妹:“白菊,你快去,他一个大老爷们没这么多的碎心思,跟张翠云歪缠不起”。

    崔容刚醒转,身子还有点发虚,苏茉扶着她胳膊,跟着白菊身后也快速的朝们口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张翠云鬼哭狼嚎的声音:“哎呦!大家伙都看到了啊,崔容让她兄弟欺负我一个女人,现在是欠钱的是大爷,不单不给钱,连道理都不讲了啊,派个男人出来打女人,天理难容啊!乡亲们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张翠云这么一示弱,周围跟着来的村民们本就因为拿不到钱对崔容愤慨,此时几个男人捉住崔葆的胳膊,张翠云飞身就是一爪子,崔葆脸上立即几道血印子。

    苏茉扶着崔容到大门口,看到的正是张翠云那肥胖的身躯发出高亢的声音并且飞身一抓的样子。

    苏茉自小跟在祖父左右,受到的都是“女子当大理须明,温柔典雅,言辞庄重,举止消停”的教育。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市井泼妇的姿态。

    长长的睫毛微敛。

    白菊一看自家男人被抓了,叫骂着上去就撕住了张翠云的头发,白菊这边一动手,刚才被一爪子抓懵的崔葆也反应过来赶紧去帮自己媳妇。

    男人一动手,那边张翠云的男人哪能干休,也上来了,和崔葆两个人扯着领子轮拳头。

    张翠云闺女张金婵和原来的苏默本来就是两只瞪眼鸡,此时一家都打起来了,张金婵盯着站在门口的苏茉就奔了过来。

    张金婵和苏默都是十六七的小姑娘,可是原本的苏默生的就不像这里的人,骨骼纤细,看着就更小了点,而张金婵则不同,生的五大三粗,看起来像是已婚妇女似的。

    张金婵皮肤麦色,五官明艳,在这周围十里八村也是有名的美人,因此原本就很是讨厌苏默那隽秀的气质,认为她在矫揉造作。

    原本的苏默虽然长相清秀了点,但是性子和崔容如出一辙,因此两人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互相白眼实属正常。

    苏茉看着张金婵那上来打架的模样,敛着的眸子原本黑如秋水,却在此时阳光里微漾泛起波谲琥珀似的光。

    张金婵不知道为什么猛的脚下一打绊,磕了一个大踉跄,原本往上冲的气焰就泄了一半。

    苏茉头脑里嗡嗡作响,击打如鼓鸣,心里苦笑,这震慑原本只是她能力里自然而然遗留下的本能,现在只是吓退一个小小的凡人少女就已使用不起。

    那边张翠云在喊:“金婵赶紧回家打电话,让你大舅二舅三姨四姨都赶紧过来,咱家让人给欺负了!”

    张翠云被白菊给揪住了头发,正扯着白菊的上衣褂子,亏她还能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来。

    张金婵对着苏茉重重的喷了口气:“今天先绕了你”。

    一溜烟的往家跑。

    白菊狠狠的扯住了张翠云,崔葆那边就挨的吃力了,脸上被揍的发青。

    崔容扭头回家,朝厨屋里找把刀就往外跑。

    跑到大门口,又把刀给丢下了,抄起门后的顶门的门棍,呼喝着就朝张翠云男人挥去。

    对着苏茉喊:“苏默你也赶紧打电话叫你二舅和四舅过来,你小姨在家病着,就别叫她了”。

    周围的村民有假意拉架的,有大声说理的,还有扯着嗓子喊赶紧报警的要出人命了。

    一时间门口热闹喧腾,黄土飞扬。

    “大容,翠云你们都松开,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闹成这样,以后怎么处”。

    “她三婶,这事也不能怪翠云性子冲动,咱们都等着这年前的修路钱置办家里的年货哩,谁不急,您家要是不急,那您搁家里待着好了”。

    “咦,你这媳妇进俺村才几年,说话这么噎人哩”。

    三婶是村里的长辈,说话媳妇是张翠云的“闺蜜”。

    这媳妇和三婶说着话,边着急张翠云那边的情形。

    “翠云小心哩,踢她小腿肚子”。

    三婶生气扭头不和她说,和旁边一个老头道:“她叔公,你看这些小辈都打成这样了,您还不出来做主,说句话,让他们都回家等着吧”。

    叔公掏着手蹲在矮墙根:“打,打吧,长锋也忒不成样子,这家家的钱他要拖到什么时候,不打疼了他,看他是不会说话了”。

    有登高望远看戏的村民高喊道:“你看那坡上,是张翠云娘家人来了”。

    三婶看去,远处坡上黄土奔腾,显然来人不少。

    三婶拍着大腿:“哎呦!了不得啦!这样下去不是好顽的”。

    “长锋,长锋哎!”

    三婶朝着苏长锋家叫长锋。

    似是这样长锋就能神从天将一样出现似的。

    张翠云的娘家人拿着各种农具,犁耙撅头之类的气势霍霍的从坡上往这边跑。

    崔葆是个有眼色的,这边挨的鼻青眼肿,对着崔容喊:“姐你赶紧进屋关门,好汉不跟野狗斗,等姐夫回来收拾好他们”。

    张翠云男人才不怕他的威胁,叫喊着道:“少吓唬谁,他苏长锋自己都保不住了,还回来给你们撑腰哩”。

    边喊边把自己得到的小道消息散播出来:“俺大姨夫是镇上公家里派差事的,听说苏长锋这次迟迟的对不上公账,都被镇上的派出所拘留起来了,回来别想了,别坐牢就够烧高香的了”。

    人群里发出“哄”的一声响,一时骚动不已。

    “真的啊,那咱们咋办,咱们的工钱咋办啊!”

    “把苏长锋换了正好,新来的公家人说不定一下就把咱们的工钱给发下来了哩”。

    “真菊媳妇你能有点见识不,这边苏长锋都没能把账对上,他要是去坐牢了,谁能把这钱给咱们补上啊”。

    “不,不会吧,这可是公家派下来的活,谁能把这工钱给昧了去?”

    人群里越说越惶恐起来,苏长锋或者苏家人都去坐牢似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了。

    他们的工钱才是要紧大事。

    不知道谁把这股拿不到钱的火气撒到眼前的“战事”上,有人高喊:“张翠云钱都拿不回来了,还跟他们客气什么,打死他家的!”

    这边张翠云娘家人赶来,张翠云正是觉得一身都是劲,几爪子下去,白菊愣是没抵抗住这泼辣劲,脸上也立即几道血印子。

    苏茉进了屋,在堂屋里看了一圈,把堂案上原本苏长锋准备养金鱼,后来因为太忙没顾得上干涸了的玻璃缸抱了出来,走到院门口,看到被崔容丢下的那把切羊菜的刀捡了起来。

第4章:说客

    “啪咔!”一声玻璃猛烈撞击在山石上的声音,把正欲扑上来帮忙的张翠云娘家人吓的一顿,打架的,起哄的,看戏的都定了格楞楞的朝声源发出的地方看去。

    是崔容家的小闺女,撒泼打架的功夫在这附近几个村都是有名的。

    以往这个时候,这妮子就是瘸了腿也得加入帮她妈打架的阵容里去,此时再看她手里拿着羊菜刀,所有人心里都是悚然一毛。

    小孩子不懂事,万一这火爆的妮子手上不懂轻重,真砍了过来怎么办。

    原本蹲墙根的叔公此时也在卡顿之后,利索的站了起来。

    “妮儿,把手上的刀扔了”。叔公带着紧张颤巍巍的慈祥的音调。

    张翠云娘家人就是带着农具也都是装威风的,真的到跟前都是拎着拳头上去,大人打架心里可是有数的。

    所以此时看着崔容家的“疯丫头”威风翯翯的拎着刀,一副欲拼命的架势都有些怵了。

    就是崔容也怕自己闺女真的冲动。

    声音带着不想让大家听见,又不得不劝道:“苏默,妈不是让你打电话去吗”。

    众人的表情落在苏茉眼里。

    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以前这少女的性格在十里八村都是有“名气”的。

    砸缸是吸引注意力,拿刀是让所有人安静听她说。

    目的达到了,这刀也就不必拎着了。

    怪重的。

    “咚啪!”羊刀甩在脚下的一块砖头地上,发出钝钝的金属声响。

    这几天来,苏茉一直在重生后的混沌中,说话很少,暗自的肃了下嗓子。

    开口道:“各位叔伯婶娘,此时你们就是拆了我家房子,能找到一块钱,也请带走,打架闹事无济于事,我爸爸已经去县里请款了,三天后,各位的工钱中午十二点准时发放,现在都请回去吧”。

    少女的声音软软的甚至还有些甜糯,说出的话却仿佛掷地有声。

    软软的音调伴随着铿锵的坚定,在这坡上的一阵秋风刮过去,仿佛也把这定格一瞬间的威势给带走了。

    人群很快又骚动起来。

    “你一个小丫头说的话能信吗!”

    “刚刚张翠云男人不是说苏长锋自己都保不住了吗!”

    “对啊,我们怎么相信你!”

    “崔容你闺女说的是不是真的!”

    崔容和张翠云几人也在刚才苏茉摔金鱼缸的时候停手了,崔容头发都成鸟窝了。

    此时纵容心里怨怪闺女年纪小不懂事乱说话,也不能在此时把闺女的话拆穿了。

    撑也得撑住。

    “她男人就是放屁你是不是也说是香的,他说什么你都信,你怎么不跟他过去!”

    刚刚说话的是村里的李寡妇,素来和张翠云男人不清不楚的,崔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嗬”的一声叫好起哄。

    刚刚打架聚集起来的群情气焰也消散了不少。

    李寡妇气的脸上一红,嘴里骂腾着什么也淹没在人群的声音里。

    “俺们当家的稳妥着哩,谁盼着他不好,谁就是不想要工钱,你们谁说他不好,谁”。

    “大容,都是乡亲,谁会盼着长锋不好,大家也只是着急而已,看把孩子都吓坏了,都动刀口了”。

    一个和善的大娘出来劝说道。

    边说着还善意的看了看苏茉。

    “是啊,大容,我们也不想来催,这不是马上要到年关了吗”。

    现下刚过中秋不久,要账的都喜欢拿年关来说事。

    “你家妮儿说的是真的啊,长锋真的去县里要钱去了吗?”

    崔葆和白菊听到这话也都去看崔容。

    苏长锋的确是去找钱去了,可是这三天之期太玄乎了。

    找不找到门路这还未可知,却把这么清楚的兑钱的日子说出来,这不是要了亲命了吗。

    还有两个小崽子要急死人了,这边家里的小妮子又找事。

    崔葆和白菊看过主心骨崔容又怨怪的看苏茉。

    崔容心里也打鼓。

    不过闺女说的话,她怎么样都得帮着。

    底气十足的道:“当然,我们家是能跑了还是怎么地,让你们这么不分昼夜的来闹,等三天能死人是不是”。

    看到崔容这么笃定,人群都有些游移不定。

    苏茉走过去,把刚才说了一句话就不再吭声的叔公搀扶过来。

    叔公刚才是怕小孩子不懂事,见了血,这就没法收场了,才站出来说话,此时听到其他人都在逼崔容一家,就不再说什么,准备再退回去墙根蹲着,让他们把三天之期坐定了。

    却不想看到苏家的小丫头笑的恬淡恭敬的来搀扶他。

    他作为村里的年纪最大威望高的长辈,也拉不下来脸给一个小丫头掉脸子看。

    “叔祖爷爷,您一直蹲这累不累,到屋里去坐会儿吧”。

    村里的小辈们,叔公都没注意过,不过苏长锋家的小丫头他倒是听孙子媳妇说过,说是和崔容一样的撒泼不讲理的。

    这么一看,竟觉得这小丫头乖巧可喜,哪有村里人说的那样不通道理,野蛮不好教化。

    看来是被人给传的过于妖魔化了。

    以后得告诉村里的人不要这么说一个小丫头,这么下去名声都坏了,以后怎么找婆家。

    “不累不累,你去看看你妈”。

    叔公说着不累,被苏茉体贴的搀扶住,老人家还是很受用小辈的尊敬的。

    “我妈脸上都被抓伤了,要赶紧上药”。

    走过门口,苏茉用脚尖把门口的刀横的一踢,发出“哐啷”的一声。

    叔公是活到八十八的人了。

    听到这刀尖的声音才猛的想起来,是了,小丫头这是求他说话呢。

    又看了看那被踢的刀。

    这是说他要是不帮她家里说话,这小丫头就直接豁出去闹了吗?

    回头看旁边的苏茉,竟像第一天认识这丫头似的。

    叔公哈哈笑了起来。

    拍了拍苏茉的头:“长锋那木疙瘩怎么养出你这么个鬼丫头”。

    苏茉微笑:“叔祖爷爷在说什么”。

    叔公回头对着骚动满腹疑问的乡亲,“都回去吧,等三天也无妨”。

    人群里叔公的家人把乡亲们都劝回去了。

    其他人虽然心有不甘,可是独木难撑,也就跟着大家都断断续续的走了。

    一路上都在讨论着三天后能不能拿到钱。

    “拿不拿到钱,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是肯定拿不到了,再说,叔公都发话了,我们不等着还继续在拿看张翠云跟崔大容打架啊,打到住院去了,谁都没好处”。

    崔容捂着脸上的伤,也过来搀扶叔公。

    苏茉回头看到张翠云不甘心的看着他们一家。

第5章:报应不爽

    苏茉扶住崔容,从张翠云身边走过,“妈,下弯坡坳下有一小丛里蓟草,我看翁爷爷放羊的时候发现的,正好采了回来,给你敷伤”。

    “瞎”,崔容吁了一声,止住闺女的话,白眼瞪了眼张翠云,“回家去”,对着闺女说声,就和白菊两口子扶住叔公进屋里去了。

    里蓟草也是上坳这片原上的特产了,早前的时候因为里蓟草治疤痕伤的奇效,城里的药商都来收购,导致里蓟草一两难求,早就被掘地三尺的挖光了,没想到被苏茉无意中看到了。

    里蓟草以前苏茉在家中医典中看到过,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

    看着崔容和白菊脸上的伤,幸好有这药草不然可能会留下疤痕。

    人群都慢慢走了。

    张翠云挨着手上的血印子一边骂着崔容白菊两人,一边拉着女儿张金婵赶紧去下弯坡那里采药草。

    “崔大容的憨闺女嘴上没把门,咱们赶紧去采药草,回头剩了还能卖,现在这里蓟草都涨到两百块一两啦!”

    张翠云一边唏嘘这药草的贵,一边得意着自己耳朵尖。

    她男人也高兴,“今天没白打一架,好好杀杀崔容的锐气,让她天天仗着苏长锋的威风耀武扬威的,最关键是她闺女还把这么一条药草的消息无意说出来了,要说人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等崔容她们上好药,药草早被咱们采光了”。

    张翠云斜着眼看他:“你就记得钱钱钱,我这胳膊上的伤口你都不关心一下,还有,你跟李寡妇再说三说四的,你就睡鸡圈里去”。

    他男人斜高了眉毛,“你这瓜婆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跟李寡妇怎么样了,就是在小卖部里说了几句笑话,也值当的当个事,你这伤”。

    他男人呲了一口。

    “你跟崔大容脸上的伤比比,我跟你说,今天没有我在的话,别说崔大容就是她那个弟媳妇你都弄不过,瞎长一身肉”。

    两口子骂骂咧咧的到了下弯坡,是个小坡口子,一点都不陡。

    那一小片绿油油的里蓟草被土下的枯草给挡住了,没人发现。

    拨开了枯草,绿油油的里蓟草密密的。

    在这一片黄土色的风里坡上,就像是粉红色的票子一样带着可爱的颜色。

    看起来起码晒干也有一斤多。

    喜的张翠云男人二话不说的往下去够。

    “这容易,你们先等着,我去采了来”。

    他弯着腰下了坡,逑着旁边的土块,斜趔趄着脚后跟,把剜下的里蓟草往上递给张翠云。

    张金婵高兴道:“妈,这么多哩”。

    又得意道:“要是让苏默那蠢货知道咱们早她一步来把药草都剜走了,她要气死了,哈哈哈”。

    张翠云把自己的外套小褂子脱下来包住这药草,一边收着一边也高兴道:“等卖钱回去炖骨头汤喝,大骨头的煲汤,吃了给你长长筋骨,下回别跟苏默那没二两重细妮子打架还弄不过她,你也够有本事的”。

    张金婵不高兴:“妈你不知道,别看苏默那臭丫头没有肉,发泼跟她妈一样,吓人着哩”。

    “你还犟嘴说,今天的时候,我看她站在那就跟咱院子里的软柿子一样好捏,你咋不动哩,我真是白养你了”。

    说起这个,张金婵也犯嘀咕。

    “我也不知道,就是当时跟犯魔怔了一样,就不想往前了”。

    她妈不屑撇嘴:“是不想还是不敢?”

    只是随便一说,好像戳到了张金婵心里的弦。

    是的,那种感觉好像是不敢。

    张金婵暗暗发狠,下回决不能让苏默那臭丫头给唬住了。

    自己当时怎么就不能再继续往前冲了呢。

    明明那臭丫头看着一推就倒的样子。

    母女两个人正在一边收药草一边说着今天的“战况心得”。没想到就听到她男人一声“啊”,脚下一滑,手朝上一够的往下跌。

    张翠云听到这喊声,本能的去拉住自己男人。

    就这样被带着往下,顺手求生的往旁边拉自己女儿。

    于是一家三口就往下滚。

    这本是一个很缓的坡,坡下也是一片平空地,长着一片枯草,没事的时候倒是晒太阳的好地方。

    因为下面正是一片崖,长着一片密林灌木。

    是个好风景的欣赏台。

    可是此时对于张翠云一家来说这就不是好的欣赏台了,一家三口咕咚咕咚伴随着惨叫轧过荆棘灌木的往下滚。

    呼喊救命声在坡上传出十里远的样子。

    隐隐约约的传到崔容家这边。

    苏茉正在边捣药,边给叔公泡碗芝麻糊。

    听到这隐约从山坡上传来的呼叫声。

    手里捣药草的石蒜头顿了下,继续把药草捣烂在药罐里给煮了下。

    把芝麻糊和药草盅端了上来。

    苏茉帮崔容和白菊上药。

    女儿的手劲儿轻柔,又轻快利索,崔容忍不住看了下,接着就被脸上火辣辣的伤给分心了,顾不得这点子奇怪。

    崔容呲拉呲拉的吸着气,边招呼叔公吃芝麻糊。

    “叔,叔公,您尝尝,这芝麻糊是自己家磨的,里面加了芝麻和大红枣的末末,吃起来可香,香哩”。

    叔公蹲了半天正是饿了。

    吃了一口正要赞。

    听到外面远坡上的呼喊声,站起身来,腿脚不好的往外探着头听。

    院外有人跑进来喊。

    是叔公的孙子。

    “爷,不好了,翠云婶子一家掉下了下弯坡,乡亲们都去救去了”。

    叔公放下了芝麻糊。

    “怎么回事,好好的,他们一家跑那里去做甚,那地方甚偏僻”。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兴许”。

    “兴许是翠云婶子一家去赏风景?”

    “呔,这时候还白糊话,赶紧去看看”。

    叔公被他孙搀着往外快步走了。

    回头想起来问,又转弯想,两家刚打了架,就是菩萨也没心情去救人吧。

    欲言又止。

    叔公还是道:“都是一个村里祖祖辈辈的住着,哪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仇恨,大容得闲也去看看翠云他们”。

    崔容过了一会还是应道:“哎”。

    老头儿刚走,白菊一口啐在地上。

    “这老东西倒是会做好人,还去看张翠云那泼妇,我巴不得他们一家早早的摔死才好”。

    遂又抚手哈哈赞道:“这才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看吧,让他们趁姐夫不在家就打上门来,报应来了吧”。

    “哎,哎呦”。

    笑容拉到了伤口,白菊赶紧捂着脸不能再笑。

    崔容把她脸上的药草拉铺好绑绷带:“何苦说那伤阴骘的话”。

    白菊拉着自己脸上的绷带,指着崔容的脸。

    “大姐,那女人把你脸抓成这样,你就听到这惨叫的消息,不高兴的?”

    崔容过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笑。

    “好了,他人家的事咱们现在哪还管的了这么多”。

    “这三天之期啊”。

    说着,屋里的三个大人都去看苏茉。

    白菊也高兴不起来了。

    “还有俺们家龙辉啊”。

    崔葆一听自己婆娘这声调,就知道要嚎嚎。

    赶紧道:“不能哭啊,你脸上那口子见了眼泪,看不留疤”。

    白菊闻言,果然赶紧收了声调,只能干荷荷的收着鼻涕音。

第6章:远处

    说到这,白菊就忍不住怪苏茉小孩子不懂事。

    “苏默,大人都在的时候,小孩子不要瞎掺和,你说你现在说了三天之后的工钱,到时候怎么办!这回就是你爸爸回来都不管用了,大姐,你看这怎么办啊?”

    崔容也发愁,但是当着白菊的面也不能怪自己闺女。

    “看着等你姐夫回来有什么办法吧?”

    苏茉把敷药的药盅端了下去,静静道:“我说了三天之后的期限,当然办法我来想”。

    白菊听这话,还楞了下。

    接着嗤笑道:“你!”

    “你一个小孩子能想什么办法,就是要靠借钱,也要你认识有钱的人才行”。

    崔葆呵斥了白菊一声。

    又对着苏茉摆手道:“好了,小孩子没事的瞎逞强”。

    以为苏茉只是赌气的说气话。

    崔葆接着对崔容道:“我看看回去问家里亲戚能借多少钱,实在不行的话,现在也要先把两个孩子接回来”。

    崔容捂着心口的地方问他:“他们打电话了?”

    崔葆小声道:“打了”。

    崔容要发火,又忍住,也按自的压低了声音:“这你怎么不早说!”

    “刚才从来到这不是一直还没时间说吗”。

    崔葆说着对苏茉道:“苏默你去把你舅妈带过来的那小野鸡给炖了,晚上的时候让你妈吃了补补身体”。

    苏茉走了过去,拉住崔容的胳膊:“妈,我说了三天给他们钱的,我都长大了,也要知道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哥哥都这几天不见,我也很担心他的啊”。

    以往小闺女总是这样嘟着嘴的跟她撒娇,从小撵棍子打鸭子的小魔王每当这时候乖巧的时候,崔容总是最忍不住心软的时候。

    对着崔葆道:“过两年苏默也到要出嫁的年龄了,也是该为家里分担的时候,她也不小了,这还有她哥哥的事,让她听听,小孩子也要多知道些事情,才能长大”。

    崔葆不赞同,小声的不满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事,这又不是什么适合女孩子知道的好事”。

    白菊嫌他啰嗦。

    “好了好了,当家的,你快说”。

    对着崔容抱怨道:“大姐你不知道这人,把我瞒的也死紧,我这一颗心刮来刮去的,就好像儿子是他一个人,我就不担心一样”。

    “我那不是怕你一个娘们儿家的知道,心里面禁不住事吗,还没待儿子那边怎么样,你这边先乱了,到时候我是顾小的还是顾老的”。

    崔容一家在屋里说事,却不知道从中午到此时彩霞满天,这门前的事被远处坡上的人全都看了过去。

    王显拿着望远镜朝下弯坡那边看去,正是张翠云一家在采药草,接着人直溜溜的往下滚,伴随着惨叫的景象,放下了望远镜。

    摸着下巴道:“这事有点意思”。

    旁边的沈卓把汽车座椅调到老太爷的位置,翘着那一双价值不菲的JAZ白色高帮山地鞋蹬在汽车前面的中控台上,懒洋洋的看着窗外的风景道:“您大老远的跑这鸟不拉屎的山沟里来,不会就是看人家如何后翻转体360度回环倒立花式跳崖的吧?”。

    王显啧啧两声,转回头道:“瞧你这嘴毒的模样”。

    沈卓手肘撑在车门的扶手上,转过头来笑道:“客气客气,在王少面前我这可称不上嘴毒”。

    “得得,少贫啊你”。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爱车正被这厮蹬在脚下。

    把他那双大长腿往下扯:“我这车被你蹬上个鞋印子,我找你家赔去”。

    沈卓哈哈的把腿拿了下来:“去找,去找,看老头子把你给打出来”。

    王显自认倒霉的模样,找车上的备用抹布自己小心的擦:“我倒是忘记了,你回去才被打,我去找家里因为你不被连累才怪”。

    看到王显小心细致的擦自己的车。

    这回轮到沈卓啧啧两声道:“至于嘛你,一掷千金的王大少这么娘们唧唧的在擦车”。

    王显边擦边道:“你不知道这可是最新限量版的路塔来克,十月份刚出的新款,全球只产五辆”。

    “说起来,我还是通过你三姐夫的路子才有机会抢到手的”。

    看到沈卓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知道他不喜欢提到家里的人。

    王显转而说起了自己的车:“瞧瞧这造型,瞧瞧这漆光,瞧瞧这无与伦比的驱动力”。

    说着王显一边挥手显摆自己的车,一边开动车马达一下就把速度给提上去,往前猛的一冲,这车在悬崖边上又迅速的停住了,

    眼看着前面的半个轮子就要出去了。

    汽车的马达声简直达到了静音的极限,包括这车里的两人也仿佛此时是在平地上坐着最慢的摇椅一样无甚紧关的。

    如果有人看到一幕就会忍不住张大嘴巴到脸上最大的地方,伴随着紧张到极限的情绪尖叫。

    因为这车看起来就像是疯了一样往悬崖下冲。

    却在最后的关头不可思议像是奇迹一样的停住了。

    沈卓半垂着着眼睑,夕阳的斜晖照进来,长长的睫毛俯着,让他俊美的脸上蒙了一层阴翳。

    王显看他这无所谓的模样,没有劲的道:“一点意思都没有,您老人家能不能表现出惊恐,尖叫,恐惧这样正常人的情绪?”

    沈卓抬眼笑道:“你一个身价天价的大少都不怕,我身无分文怕什么”。

    王显楞了下,接着笑道:“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在这车里挥了挥手,张开双臂起范儿:“怎么样,你就说怎么样,这样低调中透漏着无与伦比的奢华,性能如此独一无二的豪车是不是才配的上我王的身价!”

    沈卓看着发小这中二模样,噗嗤笑道:“这哪里配的上,我看是配不起”。

    王显想了下,严肃道:“爱卿所言甚是”。

    两人正在日常贫,劲爆的一声日韩歌曲是王显的手机铃声。

    是身边的贴身助理打来的电话。

    “二少,范思甜小姐找您”。

    王显皱眉:“分手费给少了?”

    那边贴身助理赶紧道:“没有没有,是按照二少说的那个数”。

    王显过了一会儿道:“接进来吧”。

    捂住了电话。

    王显对着沈卓不满的嘟着嘴努了努电话,小声道:“深井冰”。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女人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哭的声音里还带着甜甜的意思,和她在娱乐圈里人美歌甜的形象完全吻合。

    王显有点不耐烦:“说话”。

    “二哥……”。

    那边断断续续的女人哭声喊着二哥。

    王显耐着性子道:“别哭了,你不是要演《甜蜜王妃》那个本子,我让陈林都给你谈妥了,你直接让经纪人去找内导演就成,还有你要出的新专辑我也让人准备了”。

    那边女人还是在哭。

    王显想了下,补充道:“京城里世纪花城的那套公寓是你的了。”

    范思甜终于忍不住传来崩溃的声音。

    大哭着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王显直接挂了电话。

    对着沈卓吐槽道:“女人真是反复无常,和我在一起时,口口声声要的都是这些,现在全都满足了,又来跟我要什么?”

    沈卓对他的情事不感兴趣。

    没什么看法。

    王显想起,来的本意。

    窗外有风吹进来,这才感觉到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的金丝镶嵌边里的白衬衫冷了。

    “谁没事大老远的来这乡疙瘩里受罪啊,要什么没什么的。”

    王显低声道:“我从李家老三那边收到的消息”。

    “这里”。

    王显用那双穿着乔布尼,一双是二线城市一套小房子的黑色球鞋点了点汽车的底下道:“有墓”

    沈卓转过头来,一直有些无趣恹恹的凤眸这才微微的睁开,在夕阳的斜晖里带着些诡异的琥珀黄色。

第7章:愁人

    崔葆小声道:“只说了要让人带钱来赎人,在县里一个叫做众渡的宾馆里”。

    “他们——”

    崔容按耐下焦急之情道:“他们现在吃住都好吗?身体有受伤吗?那些人是不是因为——”

    崔容顿了下,道:“因为那个……把他们扣下的?”

    崔葆看看外面。

    虽然外面要钱的人都走了,还是紧张又慎重的看了下外面。

    点了点头。

    崔容忍不住怒骂道:“这两个冤孽!”

    崔葆小声道:“还不止是赌钱的事情,好像”。

    看着大姐的表情,崔葆不太敢说的样子。

    “说”!崔容觉得事情还能糟糕到什么地步。

    崔葆鹌鹑似的低头道:“好像还有,还有牵扯到女人”。

    崔容霍霍磨了半天牙。

    “看等这两个孽障回来不剥了他们”。

    白菊有点糊涂了。

    “那么多”。

    忍不住也朝外面看了眼。

    接着小声的像是掐着嗓子似的道:“那么多的钱都输完了,还要再带钱去赎人?!”

    外面的天,暮野四合,夕阳的余晖被天色将暗的光映照着在这苍凉的土原上有种凄凉之感。

    衬托的这堂屋里的气氛更是惨兮兮的。

    院里柿子树摇下了两颗树顶的柿子,苏茉想着等明日闲了可以拾掇拾掇院子里满树的柿子做一下柿饼。

    以前身体疼痛只能躺在床,上,无事的时候就是翻看各种书籍,家族里的藏书都快被她翻遍了。

    翻《食典》的时候就想着自己要是能亲手做一道就好了,只可惜那时候心有余力不足,现在。

    苏茉看了看自己的手,除了粗糙一点,手指的根骨还是不错的。

    慢慢调养的话,应该是能恢复成纤纤玉指。

    也许是以前这个女孩子不在意这些吧。

    白菊的话让屋里的人都陷入压抑的沉闷中。

    “妈妈,明天我去县城里把哥哥和表哥带回来吧”。

    柿饼只好过几天再做了。

    苏茉的声音静静的,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进这间普通的农家堂屋里。

    过了一瞬的晌间,几人才反应过来这是闺女(外甥女)说话。

    没有细想外甥女说话的感觉似乎有出入的细微变化,白菊吸斥几口气,然后用她那有些尖的声调依然是不可思议的道:“我说外甥女你就不要添乱了好不好,家里这都急成什么样了,你还跟大人开玩笑,这会子时间你去厨屋里给你妈做碗面来吃更便宜哩”。

    白菊是死活都不信的。

    崔容虽然也是不信,但是闺女的提议她还是很感动的。

    “你哥哥知道你现在为他着急,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了”。

    崔容无力的说了句。

    苏茉在原主的记忆里才知道,这兄妹俩哪里是兄妹,分明是一对冤家,恨不得家里谁先弄死谁就独霸家中的那种。

    所以不要说原来的苏默会想着救她哥,不巴着他别回来就是良心大大的了。

    崔葆摆摆手道:“外甥女你去把我带来的那只山野鸡炖了,这事你听听就算了,知道家里现在的事,出去一个口风都不能漏出去知道吧,这是要紧的大事,看你爸等会回不回来”。

    转头又对崔容道:“大姐,饭还是要吃,事情再急咱们现在也是干着急,姐夫等会要是回来了,到家里再吃了冷饭就不好了”。

    崔容收拾起精神来。

    “我去汤壶酒,等会你姐夫回来了,你们喝一点,这一天来,谁都吃不消了”。

    看到自己弟弟脸上的伤,“你这脸上伤了能喝酒吗?”

    崔葆一天来因为打架还有担心,早就心里溃乏,就想喝点酒蒙头睡一觉。

    听到喝酒摆手道:“这点小伤不碍事”。

    崔容点头:“那就好”。

    苏茉和白菊跟着崔容进了厨屋里。

    白菊心不在焉的烧着火。

    火舌一会大的舔到灶台上,一会又小的快要灭了。

    苏茉养气功夫以前是跟着祖父修习过的。

    现在都忍不住提高了音道:“舅妈你再这么烧锅,野鸡就糟蹋了,炖也炖的半生不熟不好吃的”。

    灶锅里果然传来时不时的滋啦响动。

    白菊是灶台上的妇女,自然知道这是烧火烧的太燥,绕着锅里的菜了。

    呵呵笑了两声。

    崔容也心不在焉的,剥着的蚕豆,把壳子放进了菜篮里,蚕豆一个个的往脚底下扔。

    苏茉叹了一声,“妈,你坐这歇着”。

    拉过崔容,让她坐在了灶台前的小木桩做的小板凳上。

    崔容由着闺女拉着坐下,看着火光发楞。

    “舅妈,你去外面抱些柴火过来”。

    “哦”

    “哎”。

    白菊烧火烧的分神,听到外甥女的话,就愣愣的往外面去了。

    苏茉一边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又慌忙跑过来烧火,自己倒觉得像个陀螺似的,忙着忙着,忍不住莞尔笑了起来。

    真是新奇。

    以前对于这些做饭做菜的事,像是隔着玻璃看的纸上谈兵,如今实践一番,踏实的觉得自己真的是重生了。

    这原身以前应该是做这些灶台上的事熟练的,身体没有一丝生疏感。

    白菊和崔容自然不知道苏茉此时的想法,两个人排排坐,看着火光一起发愁。

    锅里开始传来一阵胜似一阵的野鸡肉香味,随着炊烟飘散,融入了村里家家灶台上传出炊烟里,给暮晚寒凉空旷的原上增添了些许温暖的人间烟火。

    闻着村里不断传出来的饭菜香气,吹着这高原上燥冷刮脸的西北风,王显踢蹬了下脚上的牛皮户外登山高帮靴子,抱怨道:“早知道带着助理团过来了,就不应该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一向处尊养优的王大少就没受过这种饥肠辘辘兼无处休息的罪。

    沈卓对于发小的抱怨见怪不怪,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蹲下身来,捡起一些沙土,在指尖搓了搓,分辨着土色。

    正在烦躁不开心的王大少的手机没有眼色的响了起来。

    王显看了下来电显示,是电视台的人。

    没什么好气:“有屁就放,少爷我忙着呢”。

    那边来电PD小心翼翼恭敬的试探的问道:“选秀已经开始了,您看是否有时间抽空过来坐镇呐?”

    “哦,对”,王显拍了下额头:“忘记这茬了”。

    “你们先选着,等我回去后再选,我想你们不会瞎到选些毫无内涵和修养以及才艺的丑八怪吧”。

    应该不会。

    王显有点不放心,毕竟这些人的眼光实在是太低了。

第8章:奶奶家

    灰黄色的堂屋里的灯泡是橘红色的,显得不太明亮,大约是为了节省电。

    苏茉和舅妈一起把饭菜端进了屋,在厨屋里的簸箕里剩下的玉米糁子在大灶锅里煮的稀饭很香,苏茉凑近了闻一下,满足的笑了下,原来这就是下厨的成就感呢。

    院子门传来嘎吱一声响,进来的人仿佛是这个家的精神支柱,崔容原本愁容的神色一下就点亮了,正在准备用筷子先夹起一块野鸡肉尝尝的崔葆也一下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

    被仰望为精神支柱的苏长峰神色疲惫,脚步有些拖沓的进了院子来。

    “苏默快去给你爸端水过来洗洗手脚”。

    这些服侍人的活,苏茉自然是没有做过的,听到崔容的话,微呆了下,立即去厨房端热水了。

    看到闺女端过来的热水,崔容立即接了过来:“去用那个新买的瓷盆再端盆热水过来,用作洗脸盆,这个就用作脚盆,还有那个新买的一条白手巾把子也拿过来”。

    苏长锋坐在堂屋长案前的圈木椅子上,这椅子是他自己用枣木剃刀做的,刚做成时都是木刺,还扎到过一次,崔容让他扔掉,他不舍得,自己又用从村里的所里拿回来的劣质油漆涂上了一遍,涂抹的不甚均匀,再加上磨砂的掉漆,上面的油漆显得有些斑驳。

    崔容把脚盆放在他脚前,看到鞋子的鞋底都磨的有些毛边了。

    苏长锋脸色疲惫的靠在椅子上。

    崔葆和白菊都站在一旁,苏茉拿着毛巾站在崔容身后。

    “哗啦啦”是热水鞠起来浇在脚上的细微声音。

    崔容低声的问道:“事情有办法了吗?”

    听到这话,原本疲惫平静的苏长锋一脚把脚下的洗脚盆给踢翻了,水撒了一地。

    光着脚站在砖头铺地的屋里,指着崔容的鼻子骂:“你生的好儿子!”

    “办法!哪有办法!你让我变出钱去啊!几天来,所有认识的都舔着脸装孬孙子似的求人去,谁肯在这样的事情上出一点办法,口风又不能漏出去,就是借钱,人家也都只肯借个一千两千的,有什么用!”

    崔容被骂的红了眼睛。

    “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不出息,你怎么不说是你平时没有管教,天天的往村里跑,你倒是能跑出来门路来,我也任凭你骂,你自己都找不到人,来跟我撒气,看回家里来真威风!”

    原本在一旁被苏长锋发火装鹌鹑的崔葆两口子,都拉住崔容,“姐,姐,姐夫在外面跑几天了,这也是累的说气话,你别跟着犟”。

    苏长锋被崔容那讥讽的脸色激的扬起巴掌要去打人。

    “威风!我就让你看看是不是威风!”

    苏茉原本是站在崔容的身后的,被崔葆两口子给挤到了一旁,现在苏长锋要打人,崔葆两口子条件反射的一瞬间躲开了,苏茉迈出一步挡在了前面,拿住了苏长锋的手掌。

    原本这一瞬间苏茉现在的身体是万不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可以挡住苏长锋并且正好拿住了他打人的手,这灵魂里带来的她原本的能力正是慢慢的随着她新入的身体在消失。

    她脸色有点苍白。

    苏长锋看到拉住自己的小闺女,乌黑的眼,苍白的脸,以为是吓的。

    原本激起来一瞬间的火气,此时有点歇了。

    甩开了手,语气僵硬生气:“你妈说你病这几天请假了,我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明天礼拜一,回县里上学去,别想着在家里偷懒吃喝的不上进,你哥哥就是榜样,你看我等他回来不打断他的腿,当初他高二辍学,我没拦住他,现在你有样学样也想辍学,我跟你说,你趁早歇了你那些花里胡哨的心思,你要是辍学,我不拦你,但是我跟你直说,你要是辍学了,老老实实的在家里跟我待着,过两年就嫁人!”

    苏茉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原是原主早就不想上学了,跟着班里的几个小姐妹想着一起去南下闯荡。

    因为原身长相算为中上,清秀有余,婉媚不足,心里早就艳羡那些县里街上偶尔可见的俏丽女郎。

    苏茉回忆了下原主认为的审美,在心里呆了一呆,那样县城里流行的随处可见的艳俗叫美?

    没想通原主的审美,苏茉就暂且抛开了。

    再说原主所上的高中也是县城里三流的私立高中,环境熏陶下,也不怪原主会有想戳学出门打工闯荡的心思。

    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总是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

    苏长锋的确是像白菊说的那样忙着村里的事,对于两个孩子的学习,他也算是尽力的希望他们能上好学了,村里其他的女孩子不愿意上学或者是没有考到县里的重点高中,就算了,都回家待了一两年出门打工或者是开始找结婚对象了。

    原主初中的时候学习也是极差,肯定是考不上重点,甚至中考时还跟崔容撒娇没去考。

    回来后,苏长锋发了一通大火,最后还是找了个县里来乡下过一次他接待过的一个科员,进了私立高中。

    苏茉在心里简单的回忆了下原主,呆了一呆,然后无言以对。

    原来普通小姑娘都是这么任性的。

    看来以前原主肯定是提过闹过上学的事,现在苏长锋才会这么说。

    “爸爸,我想继续上学”。

    看到小闺女这么平静又乖巧的答应了一声,苏长锋有点狐疑的看了看她,又忽然想起来什么,犹豫了一会道:“再跟老师请两天假,明天跟我去你奶奶家”。

    苏长锋提到奶奶家,有细微的不自然和僵硬。

    苏茉寻找原主的记忆,好像关于这个奶奶家的事情很少,想起来了,也只是近两年来过年的时候回去拜年过。

    以往更早的时候,不知道是原主记忆本来就很少,还是根本就没接触过那个奶奶家。

    想了下,奶奶家好远,在京城旁边的津城。

    奶奶家的人好像也很多,叔伯婶娘在过年的时候给原主留下的记忆是乌黑的人头,以及红包里在原主看来很满意的压岁钱。

    似乎是对这个奶奶家的印象挺好的。

    还拉着苏长锋撒娇过说是要经常去奶奶家,被苏长锋给发火呵斥了,小姑娘就跑去崔容那哭着告状去了,崔容也把小姑娘给训了一顿,说是不准再瞎蛮缠提去奶奶家了。

    果然此时听到苏长锋提到去苏茉奶奶家的事,跟苏长锋赌气生气的崔容和正在劝她的崔葆和白菊都看了过来。

    崔葆眼睛发亮道:“姐夫,苏茉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苏武又不在家,还是我跟你去吧”。

    苏长锋冷冷的看了一眼他:“我闺女姓苏,你姓什么”。

    这话着实伤人,似是见怪不怪的崔葆狗屁膏药的贴过来。

    把苏长锋拉过来坐在椅子上,转头又拿过苏茉手上的抹布顺手来给他把脚上的泥给擦了。

    笑呵呵的道:“姐夫,你看这进大城市里去,你得带礼物吧,不能空手去,你看看苏默这小孩子家手上哪有力气,是不是需要我帮着拎个包啊扛个行李啥的,再有啊,你到车站里,上厕所啊或者是买点吃的啥的,是不是得要我看着行李,我听说啊,那城里的车站可乱啊,万一有个飞贼啥的,你说说要是苏默一个人在可怎么能行”。

    苏长锋想了想,崔葆说的也在理。

    以往只要提到苏默奶奶家,丈夫就会生气,崔容提的也少,此时看到弟弟想去,就往后拉了拉弟弟。

    崔葆在身后摆着手,然后依然往前微微倾身,期待着苏长锋同意带他。

第9章:闲话

    苏长锋沉吟了会儿,半响道:“那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去可以,但是不能给我多说话惹麻烦”。

    崔葆喜不自禁道:“哪会啊,姐夫你瞅着我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嘛”。

    最后的字因为欢喜,拉长了音调,这粗汉子的声音着实剌人,苏长锋嫌弃的穿上鞋站起来,坐在矮桌子面前自顾自吃饭去了。

    崔葆推了推自己大姐,用眼色示意崔容去给苏长锋盛饭,崔容刚和苏长锋打起来,现在就是前几天再着急担心自己丈夫,也没有这个心情,对于自己弟弟横了一肘子,脸上还带着刚才攒起没消的怒色。

    崔葆嘴巴里吸着气,给自己大姐一个“没办法倔驴”的表情,自己也不叫苏茉了,跑到厨屋里去瞅,还真有热饭,端出刚热的饭。

    “晚上不知道姐夫回来,只煮了稀饭,这是大姐刚才热的米饭,知道姐夫不喜欢吃稀饭,特意热的”。

    苏长锋看了眼端出来的米饭,蒸腾着热气,他回来不过二十几分钟,这短时间正好热饭出来,大概是他刚进门的时候就热上的,崔容跟他夫妻二十几年,什么脾气他知道,断不会这么细心。

    崔葆两口子也不必说了。

    不过是会说两句巧话的乡里人。

    苏长锋有点狐疑的看了眼自己小闺女。

    小闺女一向是跟崔容一个脾性,他也多没有注意过,先前还指望过苏武,没想到也不成器,如今倒是个拖累的孽障。

    苏茉正在拉崔容过来吃饭,没注意到苏长锋狐疑的眼神。

    饭的确是苏茉热的,记忆中原身对父亲的印象很陌生也不亲近,只有几个小的时候在村口要买糖时撒泼胡搅蛮缠的时候被苏长锋揍的记忆伴随着恨意,还有就是上学不上学和苏长锋闹的记忆。

    刚才崔容让她到厨房端热水的时候,看到厨屋里一直有备着的一小盆米饭,想着这几天和崔容在一起,她都是喜欢吃面食类的,原身也是,那应该是崔容给苏长锋准备的,就顺手热上了。

    苏长锋原本准备端起米饭吃饭了,看到崔容过来,冷哼了一声,撂下筷子进屋去了。

    苏长锋这么一走,崔容也生气的不吃饭了,进了西屋放被子旧衣服的房间。

    灰兰色的棉布帘子撕拉一声脆响的甩下。

    看到刚炖好的小野鸡还冒着热气,苏茉坐了下来。

    对着站在堂屋里不知道走还是站或者劝的崔葆两口子道:“舅舅,舅妈也坐吧”。

    白菊看到苏长锋回来了,感觉自己儿子应该也快回来了,事情有了解决的转机也就有胃口了,哎的一声也要坐下。

    被崔葆拉住了,白菊不解,回头瞅他,声音也不大:“拉我干嘛,在这吃了咱回家省了做饭了,累了一天了,又打架又愁人的,你不饿啊?”

    这傻娘们儿。

    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吗。

    崔葆拉住自己婆娘,朝里屋里喊了句:“姐夫,我回家准备山货,明天好带着去给亲家,你跟大姐早点歇着啊”。

    说完拉着白菊出了屋,两口子走出了院外,坐上毛驴车,夜色里坡上风刮着,毛驴铃铛声显得不同于白天的寂寥,染上这片原上一丝夜色中的黑色未知感。

    白菊的声音冲淡了夜色中的细微悚然感。

    “你看你那样,姐夫都不带搭理你的”。

    崔葆吐了口唾沫不屑:“你这娘们儿家知道什么”。

    白菊起了兴趣,凑过身子问:“欸?当家的,你说姐夫家真的是城里的大家族吗?不可能吧,当初娶咱姐的时候,那寒酸的样,像样的大木柜都打不起,也就是咱姐这实诚性子,不然搁咱们原上哪家姑娘愿意跟他?”

    崔葆嫌弃的把自己婆娘推远了点。

    对于白菊埋汰自己大姐的话,崔葆从鼻子里喷口气,“嗤,你少说这酸话,姐夫那模样当初不知道多少姑娘排着队想跟他处对象呢,我看就是你当初跟我一起了,不然的话,哼”。

    白菊恼怒:“你瞎说啥”。

    崔葆甩了下鞭子,继续赶车。

    过了一会,白菊忍不住又开口问道:“欸?当家的你说要是姐夫家是大族,那姐夫为啥在咱这穷乡里当个小官哩?还没有啥威风,乡里来了人,姐夫都得给人家赔笑脸”。

    崔葆呵呦了一声:“你这是心疼了咋地”。

    “放你娘臭屁”。

    看到自己媳妇生气,崔葆又凑过来道:“你就不会自己想想,姐夫要是真的谁都不认识,一点来历都没有,这修路的差事能落到他头上?我在乡里抽闲烟拉呱的时候可听说,这差事在县里下批的时候县里的公所里可是都争的要打起来了”。

    白菊点头:“你这么说倒是”。

    “可是有什么用啊!现在眼看着祸事就要到了”。

    “呸!”

    “瓜婆娘嘴上倒霉岔子没封住似的”。

    “还有啊,咱家是那种图姐夫聘礼的人家吗”。

    白菊嘴撇的老高,拉长了音:“吁”。

    “当初下聘的时候,咱爹看着那四包果子,脸拉的比驴脸还长哩,结果姐夫脾气比咱爹还大,扔下四包果子就走了,要不是大姐追了出去,村里都知道大姐许给了姐夫,咱爹没办法,瞅着能让咱大姐跟了姐夫才怪”。

    崔葆夸赞道:“这才是说咱大姐那是巨眼英豪,那时候姐夫刚来咱们村,白净的就跟大学生似的,村里多少家的闺女盯着,可就是看着姐夫那一身粗布又是个愣头青的样子,没人敢提亲,怎么能轮到咱大姐”。

    “啊呸”。

    “怎么能让咱大姐给捡着便——”

    “呸呸呸”。

    崔葆觉得这个话再说就是大实话了,不能说了。

    白菊倒是没注意到崔葆的纠结,有点乐祸又有点感慨:“长得再好那能有什么用,看大姐跟着姐夫这些年”。

    想想又道:“早些年,地里的活都是大姐给包了,我就没见过姐夫下地”。

    崔葆觉得女人就是爱计较,留在过去受过的罪里。

    “那有什么,大姐本来在咱家就是地里活的好手,多干些少干些有多大关系,你要看现在啊,瞅瞅现在村里,谁敢不买大姐的账,谁敢欺负大姐,谁敢不尊敬大姐。”

    白菊继续撇嘴,嘴里“切切”的。

    “说的好像大姐当上了啥大官夫人似的”。

    “还谁敢不尊敬,谁敢欺负哩”。

    “你看今天,要不是我也在,还不得被张翠云给抓伤了脸”。

    说到这,白菊就嘶嘶的捂住脸上被夜风刮疼的伤口,疼死娘了。

    崔葆梗着脖子道:“嗤,那是张翠云个泼妇没文化,不懂的尊敬里长夫人,还有,不就是看出来姐夫不在家吗,姐夫要是在家,你给他们两个胆子,三个胆子,看他们谁敢闹”。

    “哎,当家的,这回你跟着姐夫去城里,可得看看姐夫的家里是啥样,大姐说也就是这两年过年时候才回了城里的老家,以前都不回去拜年哩,还有都不带大姐,就带了两个孩子回去,你说气人不”。

    当初姐夫结婚的时候,也只有他们这边的娘家人办婚宴,就没见过姐夫那边的人来,白菊不懂,回去不肯带,说出来这是娘家人这边没脸面,崔葆不想提这茬。

    揭过去道:“那还不是咱爹非要争口气,过年的时候,说是不让大姐回去他们家,让咱大姐来家里给他做冻肉吃。要我说啊,咱大姐这倔脾气就是遗传咱爹哩”。

    白菊没有觉得:“你看看姐夫一回家,大姐慌忙这慌忙那的,哪里有脾气倔哩”。

    崔葆捂头。

    跟这傻娘们聊不下去了。

    提到冻肉,没吃晚饭的白菊吸了下口水:“大姐做冻肉是一绝,等过年的时候,当家的,让大姐来咱家做冻肉吧”。

    “做冻肉最费事了,光是拿镊子吧那肉皮上的毛拔干净就费功夫,反正我做不来,每次镊子拔的我手都酸了,还拔不干净,去年你不就说吃到猪毛了吗”。

    白菊甩了下手腕脖子。

    把去年烙下的那心理阴影甩开。

    继续畅想美味:“哎,还有大姐那油泼辣子做的也好,香油蒜苗再加点陈醋和着那油泼辣子一起浇在水晶样的冻肉上,拌一拌,再喝两口高粱酒,别提多美了”。

    越说越饿了。

    白菊现在只想赶紧到家里吃碗油泼面,那厚实,一下就填饱肚子的感觉。

    崔葆想着明天带什么特产。

    白菊倒是提醒了他。

    “你做冻肉不行,那琼糖做的地道,把你做的那五斤琼糖明天也一起拎着”。

    白菊叫了起来:“城里人谁吃糖啊!”

    “我做那五斤琼糖多费事啊,光是蒸馏小米还有搅拌麦芽糖都把我手都酸死了,还有那熬成灶糖的时候反复的拧成条都是费手劲的,你一点忙都不帮,这收割俺的劳动成果倒是一点都不手软,那琼糖里的黑芝麻都差不多是我一点一点挑出来的,芝麻粒子最大的炒出来才香,就等着龙辉回家来吃,他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琼糖了”。

    崔葆觉得跟女人沟通真费劲,小气的要命,一点糖都不舍得。

    “龙辉现在都长大了,再说一个男人吃什么糖”。

    “那龙辉不吃,我也可以送人啊”。

    “对啊,现在就是送人,而且比你送的那些人都重要”。

    白菊还是不同意:“那我自己留着吃”。

    崔葆撇了她一眼。

    凉凉道:“你再吃就能宰了”。

    白菊被她当家的气死了,于是不说话了。

第10章:出行

    苏茉吃饭很慢,堂屋里橘红色的灯泡照在她握着筷子的手指上,长长的睫毛伏下看了眼自己的手,心里想着调理的事情还是要提上日程。

    这女孩子只是普通少女,从小又是在乡下粗野撒欢的长大,想来崔容大概也没注意过不让她干农活什么的粗手脚的事情,这女孩原身大概也是闲不住的,手上甚至都磨出有细茧了。

    看药典的时候,里面有提到几方用于身体调理和护肤以及手指足下纤玉动人的方子,只是那些都是有灵气的花草,现在就她这毫无能力的身子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了。

    捡着小野鸡肉里的野生蘑菇吃着,喝完了一小碗玉米糁子的稀饭,苏茉满足的叹口气,起码现在吃什么都香都有胃口的感觉挺好的。

    看了看静悄悄的东屋和西屋,苏茉端起了一碗稀饭拿起一个玉米面馒头去了西屋,崔容歪在炕上,旁边的被子倒了一片,可想是刚才因为生气胡乱拉出一条被子来导致的。

    苏茉把碗和馒头放在炕边的条桌上,伸手把几条被子都叠整齐了,脱鞋上了炕上把它们都重新摞放好。

    端着稀饭到崔容旁边,崔容蒙着被子在睡。

    苏茉轻轻拍了下被子,“妈,你喝碗稀饭再睡”。

    从外面棉布帘子的缝隙里透出的微弱橘红色的光照在湖水绿的花棉被上形成的暗驳的光线有种岁月的静谧与……孤单。

    苏茉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在家族里的时候,她所居住的后院是家族人的禁地,祖父下令让底下人无事的时候不要打扰到她的清静。

    每当一次重大的家族事务后,她因为使用能力痛苦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窗上印着的桂花树倒影斑驳摇曳,望着门口,也希望有人这样进来轻轻的拍拍她,带着安抚。

    被子里传来崔容有点闷闷的声音:“我不饿,你端走吧”。

    苏茉等了一会,下了炕。

    端着稀饭去了东屋。

    东屋里的灯泡是白炽灯,灯泡明亮。

    苏长锋正在看着出行要坐的车路线图。

    看到苏茉进来,有些微的愕然。

    他大概是没想到小闺女会想到端饭进来。

    苏茉轻轻喊了声:“爸”。

    苏长锋回过神来,刚想张口说不吃,听到小闺女这细弱的喊声,冷硬硬的答了声:“放那吧”。

    苏茉点头,放下了稀饭和一小碗菜和馒头,转身欲出去。

    苏长锋看到她的衣服,是一身村里很常见的普通碎花褂子,以往总是觉得乡野粗鄙的衣服,如今看到小闺女穿着无端端的就是透着些文隽气。

    苏长锋有点狐疑的看着自家闺女。

    是他太长时间没有注意过自己孩子吗。

    “明天早上起早点,我们去赶到镇上的早班车,到镇上再去给你买身衣服”。

    “好”。

    看到小闺女简单的答声就出去了,苏长锋疑惑的看着门口,以往这个时候,提到买衣服什么的,往往这丫头会兴高采烈的高兴的答一声。

    早上公鸡打鸣的时候,苏茉就醒了,起来到院子里洗漱,看到崔容已经起来了,正在鸡圈面前添食。

    “妈,早”。

    对于这蹲在院子里洗漱的方式,苏茉习惯了几天还是不怎么适应,就站在柿子树下刷牙。

    早晨的原上有些寒,大概是风太大了,深秋的时候也没有起雾。

    听到闺女的问早声,崔容只当闺女越来越懂事了,高兴着呢。

    嗓门喜悦,恢复了活力:“早什么早,看鸡崽子都起来了”。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爸说今天坐车”。

    苏茉看了看手上擦脸的毛巾,是用的有点久的粉色卡通毛巾。

    有点喇脸。

    放下了毛巾,这天气自然干的话,有点冷。

    心里叹口气,还是擦了擦脸。

    崔容一拍脑门:“是了,还好我今天起的早,不然就来不及给你和你爸做早饭了”。

    往厨屋里快步走去,边进屋边从屋里大声的交代着:“跟着你爸要听话,不要在外面跟人家争长短,也不要跟人家吵架,在外面事事都要听大人的。到了你奶奶家不许像在家时那么大呼小叫的,见到人都要有礼貌的喊人,在大城市里那些大家族都是非常讲规矩的,你这妮子野惯了,我真是不放心”。

    要是以往原身肯定是不耐烦听的,现在苏茉听着觉得很中听,脸上恬静的笑着应了,抬头看了看太阳刚升起来。

    妈妈的唠叨在这农家小院里和着远处村里飘来的隐约鸡羊声回荡,趁着晨光显得温暖又安详

    崔容声音从厨屋里传来:“把那把子老蚕豆择择,等会炸了蚕豆,给你和你爸路上当零嘴吃”。

    “好”。

    从堂屋里拿了个小木板凳,斜面是胡乱钉成的一个三角形,想来也是苏长锋自己做的。

    苏茉看了看制作粗糙简陋的小凳子,用手轻轻的摸过一遍板凳面,免得有露头的木刺或者钉子尖什么的。

    这个木凳面比较光滑,想来是崔容经常坐着择菜吧。

    苏茉放心坐下了。

    把放在鸡圈棚不远的木板上的一把老蚕豆拿了过来,蹲下腰择蚕豆。

    刚择好一碗,就听到外面有毛驴的铃铛声,是三舅舅来了。

    院门嘎吱声开了,只见崔葆和看着不太高兴的白菊拎了好几个大包来了。

    苏长锋正是拎着一个公文包出来,看到崔葆弄了几个蛇皮袋子来,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你那都是拎的啥”。

    崔葆笑着拎东西凑过来道:“都是地里长的,这袋子是刚收下的黄豆,姐夫我跟你说昨夜连夜挑着的,都是个个浑圆的黄豆粒子,城里人讲究,听说早上都要喝豆奶,这黄豆做成的豆浆,那要比城里那比水稀的豆奶好喝多了,还有这袋子是白菊特意在地里留着小片壮地种的豌豆在石磨上磨碎的豌豆粉,俺听说京城人津城人都喜欢吃豌豆黄,这个做成的豌豆黄那是比城里不知道地道多少,城里的豌豆粉都不纯,这个是精粉。还有这袋子是地里长的水萝卜,个个甜脆水嫩,还有这袋子——”

    “行了行了”。

    苏长锋打断他。

    “你这是要去城里卖菜去”。

    崔葆不甘心自己准备了一夜的礼物带不去,继续争取道:“姐夫,俺听说城里就稀罕这些自家长的菜,叫做,叫做,哦,无污染绿色食品,咱们带其他的,既费钱又不能显出珍稀来”。

    崔葆想了想,停顿道:“也不是费钱,主要是姐夫家里肯定是啥都不缺的,咱就是买几盒礼品盒啥的,那也太普通了,体现不出咱们的用心”。

    苏长锋看着那几个蛇皮袋子就像是提醒别人他们从哪里来似的。

    脸色不悦不同意:“这趟是办事的,你带着这些是拖累,这么重谁拎的动”。

    崔葆往前一站:“俺来拎,姐夫不用动手”。

    “那也不带”。

    苏长锋看了下手上表,时间差不多了,再晚赶不上最早的去镇上的班车了。

    看着往外走的苏长锋,崔葆慌忙拎着最小的那袋子,被白菊死活留下一斤,剩四斤的琼糖,快步追上:“那这个琼糖带着吧,又不重”。

    看到苏长锋没说话同意,崔葆慌忙又补充道:“就算不送,路上给苏默当零嘴吃也好啊”。

    苏长锋看了看崔葆托过来的糖,糖片琼玉白净的颜色,是做的最正宗的琼糖,片片透着排布均匀又浓密的黑芝麻,看着就很香甜。

    听到要走的声音,崔容拿着锅铲追了出来:“这么早就走啊,我烙了饼,还有要炸蚕豆带着,等吃过饭再走啊”。

    苏长锋边走,没有回头道:“不吃了,来不及了,到镇上再吃”。

    回头喊了声自己闺女:“苏默快点”。

    “来了”。

    苏茉没什么拿的,她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出行的包什么的,简单的不像是女孩子的房间。

    原身大概也是个大大咧咧像是男孩子的性格,房间里也没什么布置。

    白菊和崔容两人送到院门口,看着他们远远的走到下坡去了。

第11章:镇上

    “咩咩咩”一阵羊群路过,赶羊的大爷甩了下羊鞭子,黢红粗糙的脸上笑的露出了黄牙:“长锋回来了”。

    “这是要去城里啊”。

    看着几人拎着包,出行的样子,赶羊的大爷好奇的招呼了声。

    “嗯”苏长锋只是冷淡的应了声。

    崔葆没朝这大爷看,只快步跟着苏长锋。

    “苏家妮儿,你崔婶去卫生所里拿药,正好也是听说你妈这几天给你去拿药问过病,怪道精神不好,现在好了不?”

    苏茉在记忆里找了找,以往原身似乎只称作这个经常看到的大爷叫做赶羊的,不知道姓谓称呼。

    苏茉停了脚步,向他笑道:“谢谢您关心,好多了”。

    赶羊大爷听到她尊称,反倒立马局促不安起来,有些受宠若惊:“好了就好,妮儿年龄小,花骨朵似的,咱原上风大沙大,平时可得注意着。”

    苏长锋看到小闺女对一个赶羊大爷说了这半天的话,似乎不悦,在前面喊了声:“苏默快点”。

    苏茉朝赶羊大爷点头笑了笑,快步朝前走了。

    赶羊大爷甩了下羊鞭子,继续赶羊,嘴里嘀咕疑惑:“咦,我怎么反倒关心那妮儿去了,以往村里最炸猫的就是苏家妮儿了。”

    早上班车里人很少,车上的售票员在副驾驶座上缩在有些灰油的大衣里打瞌睡。

    深秋里的早上还是很冷,这里风沙很大,这几天苏茉只是在院里或者院外的坡上在对于重生这件事神游发呆,不了解这里的风沙,幸好崔容记得临走前给苏茉拿条围巾,不然被风吹的脸都要干了。

    只是这围巾……

    苏茉到了车上,终于是受不了这股头油味的花围巾了,刚才是没办法要挡风沙。

    把围巾给解了下来。

    小闺女细微的皱眉样子,苏长锋也注意到了。

    他就觉得小闺女和以往不一样了,以前走哪都像是个假小子,野的不像是个女孩子,他也懒得管,现在倒像是……事事讲究?

    苏长锋也说不上来。

    隐约模糊觉得他很小的时候跟着家里的大人到京城里的本家家族的时候见过的那些人身上感觉到过。

    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尊贵?

    想到“尊贵”这个词,苏长锋心生不喜,谁生来是尊贵的。

    野狗抢食的社会哪里来的尊贵。

    崔葆一路上精神都挺好的,一会检查检查这,一会检查检查那,对于苏长锋的冷脸,崔葆见怪不怪,他姐夫要是不沉着脸,他才会觉得怪了。

    对于外甥女只是平静的看着窗外,崔葆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以往虽见得少,可也知道这外甥女是个人来疯的性子,没道理这次跟着去大城市里反倒不兴奋的,就是他都很兴奋啊。

    苏茉并不知道自己这个爸爸的不高兴和这个原身三舅舅的好奇与奇怪,看着窗外路过的山坡和城镇,有些新奇。

    她的视野以往只是锁在提升能力和家族宿敌身上,目野所致是后院里的氤氲桂花香下的蔚薷花草,现在所见到的是最平凡最世俗的景象,让她充满了新奇。

    汽车在颠簸中缓慢又匀速的驶进了镇里,早上摆早点的都已经出摊了,街上各种门面房子里的商铺拉开了卷闸门,路过的哗啦声,掺进了汽车的尾汽中。

    “镇上转车的,在这里下啊”。

    汽车停在了一个公交站牌下。

    售票员对着后面的乘客喊了声。

    苏长锋从闭眼沉睡中站了起来,可见刚才应该只是在假寐养神。

    崔葆惺忪半天,有些被打扰,打着哈欠提起精神下车。

    又慌忙回来拿着自己的琼糖,差点忘记了。

    苏茉跟着两个大人下了车。

    看着这小镇上不甚繁荣的街道。

    “姐夫,咱先去吃早饭吧?”

    苏长锋看了看开门的几家衣服店:“去给苏默买身衣服”。

    崔葆看了看苏茉身上穿着的普通花褂子,觉得挺好的。

    “姐夫,你带钱够吗?咱们进城里还得买礼物,这小孩子衣服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上就不用花钱了吧?”

    崔葆小声的靠近他:“姐夫,苏武和俺们家龙辉这还在县里等着赎人,咱们能省就省,我这次出来,把家底都带出来了,就只有这些个数”。

    崔葆伸出了五个手指。

    苏长锋耷拉下眼皮,“五千?”

    崔葆没想到姐夫这么看得起他。

    挺高兴的小声道:“不是,是五百”。

    崔葆被苏长锋推开。

    朝街边的一家衣服店走去。

    “苏默过来”。

    苏茉正在看着街道,听到自己爸爸的话,答应了声。

    进了店里,都是一些乡镇里普通学生的衣服,看起来有些村土气息,店主不怎么热情,“你们随便看看,相中的话就试试,开门第一件生意我也不会多要你们的钱”。

    苏茉进来看了一圈,没有一件她喜欢的,而且这些衣服看着质量都不是很好。

    苏长锋问她:“喜欢哪件?”

    “爸爸看着挑一件吧,我看着都行”。

    对于小闺女这次这么听话,又没有非要去那些百货商场里挑什么名牌衣服,苏长锋显得很高兴。

    在他觉得,这些小地方有什么名牌货,都是打着名牌卖的假货,浪费钱不说,那些百货商场里也不能讲价。

    苏长锋认真仔细的挑了几件,又从上到下的把几件衣服的里外都检查了遍有没有线头漏棉的,最后挑了件苹果绿的棉服外套。

    在苏长锋挑衣服的时候,店主老板娘早就嘴瓢上能挂壶了。

    看到最终终于挑中了一件,老板娘是个肥胖的中年妇女,半夸半讽刺道:“我真佩服你一个老爷们比女人还仔细”。

    原本正在沉浸在给闺女第一次挑衣服喜悦里的苏长锋听到这句话,脸立即就沉了下来,没有答老板娘的话。

    苏茉看着苏长锋那沉下脸色里的细微囧迫,对着那肥胖老板娘笑道:“我爸爸就是很细心”。

    转过来对着苏长锋甜甜道了声:“谢谢爸爸”。

    “嗯”苏长锋有点僵硬的应了。

    “去到里面试一下”。

    这苹果绿的衣服原本是很亮眼的颜色,平常小姑娘穿上压不住这么村俗的颜色,穿上肯定显得有点癫和土,苏茉穿上倒是中和了身上的那股秀隽文气,显得文秀可爱。

    苏长锋看着很满意。

    “这件是怎么卖的?”苏长锋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肥胖老板娘弹了下胖胖的手指:“看在你闺女这么懂事可爱的面子上,我这又是开门第一件生意,一百五你拿走”。

    崔葆看了看姐夫那不会讲价的脸色,立即在旁边叫道:“你这还是开张的生意呢,要这么贵!”

    肥胖老板娘早就注意到这三人穿着,早想着是附近村子里进镇上的,尤其是这个连头发都理不干净,穿着灰不拉几蓝褂子的中年男人那股贼油的眼珠子讨厌,看到他这么讲价,立即就有点炸:“你到这条街上去问问,要是比我家还便宜的你去买,我这是今年冬天最流行的款式了,城里的女学生都是从我这买衣服,要的都是底价,我进货就是一百四,问你就要十块钱的运费,什么都不赚,还得贴你辛苦钱,你还嫌我贵!”

    崔葆有点词穷。

    苏长锋沉默了一会道:“我看你这的衣服都不是什么高档货,就是普通的棉服,又不是什么羽绒的,一百五太贵了”。

    肥胖老板娘“呦呦”的拉长了音叫了两声。

    “要买高档货别来我店里啊”,眼神里说明着讥讽。

    “爸爸走吧,我不喜欢这件”。苏茉拉了拉苏长锋。

    苏长锋心里想买,但是受不了这肥胖老板娘狗眼看人低的样子。

    跟着苏葆也朝外面走去了。

    看到三人真要走,肥胖老板娘走出两步叫道:“哎,看在开张的生意,一百三你拿走”。

    崔葆对着两人小声道:“应该还可以还价”。

    苏茉拉了拉两人走。

    看着三人没回头,肥胖老板娘最后大声道:“最低一百一了”。

    苏茉看苏长锋有些肉疼准备回头的脸色,拉了拉他。

    笑道:“爸爸我衣服挺好的,不用特意买了”。

    苏长锋有些犹豫,崔葆带了五百,他身上也只有两千,是家里最后的钱了,想到这,苏长锋就想把苏武弄回来打断腿。

    这到了津城,随便买个礼盒之类的就要好几百,还得好好规划着,还有这路费也是得两三百。

    肥胖老板娘看着几人没有回头,一咬牙:“回来,九十卖给你们,真是最低价了”。

    苏长锋准备回头去买了,苏茉拉住了他的手。

    “爸爸我真的不是很喜欢那件”。

    “真不喜欢?”

    “嗯”苏茉点头。

    苏长锋心里有点软。

    看着走远的几人,老板娘在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真是晦气,大早上的,开张就碰到几个穷鬼。”

    路过路边一个摆着鞋袜小孩棉衣服之类和头绳零碎杂物的三轮车,苏长锋说了句:“等等”。

    跑过去,和人家讲了半天价,从十块钱变七块钱买回来一条白底碎花的围巾。

    苏茉看着苏长锋那不甚自然的讲价,从原本有些白的脸色到囧红,垂下了长睫毛,低声轻轻的喃喃了一句:“爸爸”。

    刚来时僵硬的两字似乎生动鲜活了起来。

    苏长锋为讲价成功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快步走回来,快到闺女跟前时又僵硬的恢复了脸色。

    “那个围巾回家洗洗再带,先带这个吧”。

    依然是他固执的冷声。

    “哎”,苏茉轻声应了。

第12章:火车

    绿皮车的火车上不是节假日,人还是很多的,苏茉三人坐在一个五人座的座位上,另外两人一个是看着像是大学生回家探亲后返校,另外一个像是老师有些文气的四十几岁男人。

    “让让”,推着瓜子零食车的售货员路过。

    “来瓶可乐”大学生挥出一张五元的票子。

    售货员找了钱接着推走了:“瓜子火腿肠有要的吗”。

    “呲拉”一声是可乐开盖漏气的声音。

    大学生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苏长锋看了看自己闺女,好像没有要闹着也买可乐的意思,从包里拿出带着的水壶给她。

    苏茉从窗外往后退的黄土树木苍凉荒野的的景色中收回了眼神。

    水壶是有些斑驳褪色的军绿色的,用的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苏茉从包里找出自己的杯子,倒出了热水,问崔葆:“舅舅要喝水吗?”

    崔葆大大咧咧的道:“给我倒杯”。

    苏茉又从包里拿出另外两个小茶缸子,刷的洁亮,给自己爸爸和崔葆各倒了一杯。

    旁边的中年男人看到,夸赞道:“现在这么懂事的小姑娘可不多”。

    小闺女被人夸懂事还是第一次,苏长锋朝旁边的人微微笑了笑。

    中年男人闲聊起来:“你们也是去津城的?”

    这趟车终点站是津城。

    “嗯”苏长锋很沉默。

    崔葆却很健谈,看到有人聊天立即道:“对啊,俺们是进城里办事的,你看起来像是文化人,你是教书先生吗?”

    中年男人矜持的微微笑了笑,笑中带着些许骄傲。

    “不是”。

    拉了拉自己身上板正的蓝色西服式的褂子,反问道:“难道我看着像是老师?”

    “不像”倒是对面和崔葆坐一起的大学生加入了聊天。

    “哦,小伙子还有眼力啊,那你说我是做什么的?”

    年轻人思考了一会,“倒是和我在古玩街看到的那些淘换商人有点像的样子”。

    中年男人哈哈笑起来:“小伙子眼力不错啊,鄙人黄宏源是做古玩置换生意的,你们家里要是有好玩意儿,或者是有典当的金银首饰,有年头的银币铜钱什么的都可以联系我”。

    黄宏源拿出几张名片发给三人。

    崔葆左右翻着那小纸片稀罕道:“哎呀,俺还是第一次见到名片哩”。

    苏长锋皱着眉,觉得带崔葆就是个错误决定。

    正好黄宏源扭头把名片给他,苏长锋皱眉道:“不用了,我们没有和古玩搭界的业务”。

    对于苏长锋僵硬的拒绝,黄宏源不介意的笑道:“就是交个缘分,万一哪天你们有需要,都可以联系我,我这也是多结交生意朋友啊”。

    看着外面路过的黄土高坡,赞道:“这片土地上可是有不少好玩意儿”。

    说着手上下意识的轻轻的摸了下自己的包里。

    苏长锋冷着脸没接。

    黄宏源笑笑,把自己的名片放回包里了。

    苏茉转过头看看,又转过去了。

    黄宏源看到这里面坐着的少女戴着个土拉八几的围巾在脸上,却依然从一双乌黑的眼睛里透出如清水幽深般的灵意,颇为好奇,怎么一个看着像是不通实务的男人和一个看起来像是乡巴佬的人是这少女的至亲,看着像是两个世界的。

    苏长锋见身边的中年男人朝自己的小闺女不住的瞅,脸色更是难看了,侧过来挡住了里面的苏茉,脸色不善的看着黄宏源。

    黄宏源笑笑作罢。

    大学生纯粹是年轻人的好奇了,拉着黄宏源想问些古董生意经,黄宏源哪里会和一个年轻小伙子说什么,打着哈哈的说着闲话。

    苏茉看着车窗玻璃外的景色,心思却在不远,坐在爸爸旁边的那个中年男人的。

    包里。

    她现在能力全无,却留下些许直觉。

    还有这中年男人面相有些不好,鼻为财星,相术中说,“鼻正财星莹若隆,仰露家无财与粟”,这个叫做黄宏源的人的鼻子明润中去却有忽然枯削昏黑的气色,还有鼻如鹰嘴,这是家中有灾又会破财的征兆。

    苏茉只是看了这一看,脸色就开始发白,她不能随便看别人的生运,是这中年男人包里的东西引发的她不自觉的使用了能力,她现在的灵魂里已经没有可以供应使用能力未卜先知的灵力了,这样硬生生的使用,就会反噬到自己身体上。

    苏长锋心细,立即就感觉到小闺女好像忽然有些发抖。

    “怎么了?不会发烧了吧”。这一路上来,风沙大天气冷,以往苏长锋断不会担心这小女儿的身体,可是现在平白无故的就是觉得小闺女似乎身体没有以前好。

    伸出手试了下额头的温度。

    挺正常的。

    “我没事”。

    苏茉往后靠在了座位里,脸缩进了围巾里,越发的白了,渐渐的平息身上带起的能量反噬。

    这么往后退着坐到的角度,反而注意到斜四十五度后面第四排的一伙人。

    这一行人有五人,看起来面色凶狠不是良善之辈,眼光凶露,却勉强压着,掩饰的压着往黄宏源这边盯着。

    苏茉垂下眼睫,看来是黄宏源包里的东西招来的。

    这种人以往家族里有专门的堂口管着压制,根本就不会递到她的面前来,她也从没有见过这下层的亡命徒。

    但是他们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她不会感觉错。

    这几人的身份和黄宏源刚刚的表现,都让苏茉对这几个凶徒的身份有了大致猜测。

    几人身上沾到的那股子阴气。

    让她非常非常不适。

    她灵魂里的能力靠灵力滋养,最忌这种阴冷,但是却偏偏只有上年头的物件里才有她需要的能量,所以家族里四大长老为了供养她的能力,都是吸收之后再化为温润的灵力来治疗她。

    直到四大长老的修为也治愈不了她为了对付家族外敌所损耗的能力。

    苏茉小声的对苏长锋道:“爸爸,晚上看好钱包,周围的响动你不要管”。

    知道苏长锋细心,怕他不明就里。

    没有察觉的话,这些人得到想要的就会走,如果被绊住的话,这些人是会见血的。

    女儿不提醒的话,苏长锋也一直把手按在衣服里的钱包上,不过小闺女的提醒还是让苏长锋心中很受用。

    “嗯”苏长锋仍旧是冷硬的应了一声,满脸的都是惯常的严肃。

    火车嘟噜噜的往前开着。

    晃得车厢里的人都睡了大半,崔葆打着呼没什么心事的睡着。

    旁边的黄宏源和那个年轻大学生也都打着瞌睡。

    苏茉闭着眼,知道原来一直警醒着装作睡觉的爸爸也因为这一天困乏睡着了。

    她在等,等这几人离开。

    这几人不离开,黄宏源就坐在自己爸爸身边,她不放心。

    很轻微的脚步声。

    苏茉自小修习灵力,灵魂里的能力因为没有灵气供养又转换了身体而竭尽,却耳力依然超过普通凡人。

    几人过来了。

    这几人身材宽厚粗大,却脚步灵便,可见是练家子身上是有功夫在的,不是普通寻常的偷贼飞党。

    而且普通的飞贼大概也不会盯上黄宏源包里的东西。

    一直跟到车上来,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黄宏源怎么会招上这些人的。

    这东西能引起苏茉灵魂里的能力,她也很有兴趣,可惜现在只是心有余力不足。

第13章:路人

    一只手摸进了黄宏源的包里,本是瞬间就可以完成的动作,却在这档口,对面的大学生一个被尿憋醒的时候给看到了。

    “你在干什么?!”大学生惊呼一声,几个凶人其中一个回头,满眼的凶光把他吓的往后退一步,苏长锋捂着自己的衣服里面的口袋一个激灵也醒了。

    他坐在黄宏源的身边,这样猛的一惊立即就刺激了正在黄宏源身边的凶徒,黄宏源也被惊呼声惊醒了,那凶徒从包里拿出一把刀“噗呲”一下毫不犹豫的刺进了黄宏源的腹上。

    黄宏源吭都没吭气就倒在火车后座上了,旁边的苏长锋眼看就要遭殃,苏茉在家族里的时候,有次去大堂找祖父,无意间听到下面堂口有人来回话的时候,正是说到家族对外的黑话,此时对着那凶徒就冷厉的说了句:“扑风爬寻,招子放亮!”

    招子是眼睛的黑话,这句话就是做买卖就做买卖,别瞎了眼伤到你不能伤的人。

    那凶人听到这声厉言,赫兹的红目猛地一缩,朝苏茉这边只敢急急的看一眼,嘴里发出一声急促的一声撮哨声,和那几人快速的退出去,在轨道路旁边的树木林里跳下火车就不见了踪影。

    此时周围的人才都反应过来有人流血受伤了,发出惊慌的叫声,火车的乘警也才赶来。

    苏长锋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差点和旁边已经被抬在担架架走的黄宏源一样,冷汗猛地一瞬就汗流浃背,脸上发起虚汗来,面颊渗白,人有点往下缩掉落。

    苏茉扶住看起来吓的去了两魄的爸爸,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轻轻道:“爸爸喝点水,没事,坏人走了”。

    苏长锋没有意识的只是点着头,接过来热水。

    过了一会,才想起来问:“你刚才说的什么?”

    苏茉笑笑:“我乱说的,爸爸现在问我,我都想不起来了”。

    “哦”。苏长锋惊魂未定,现在也没心情接着问了。

    崔葆因为吵吵闹闹的周围人发出的惊慌声才揉着嘴角的哈喇子刚醒,朝四周看看,人乱人慌的,疑惑惺忪的问:“这是怎么了?”

    因为出了这事,这节车厢里都没什么人了,人都退到其他车厢里去了。

    苏茉这边跟包厢一样。

    乐得崔葆一会躺这边,一会躺那边。

    看到带着的小舅子这个不省心,苏长锋的脸就越来越板的严严的了。

    下了火车,拥挤攘攘的火车站口到处是人,崔葆好奇的抬高头看看这看看那,感叹道:“不愧是大城市啊”。

    在火车上都没吃什么餐饭,就只有泡面,苏茉没什么胃口,就推说不饿。

    现在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人比来的时候瘦了大半,皮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魂改变的原因,变得越来越白了,精神却看着越来越安静了。

    看起来跟原本那个活奔乱跳像个健实的乡下丫头越来越不像了。

    崔葆吃泡面都快吃吐了,捂着肚子道:“姐夫咱们都到城里了,去吃个饭吧,哪怕是两个馒头一盘素菜也行啊”。

    苏长锋拿出钱包看了下,点头同意了。

    到火车站旁边的小饭馆里点了三个菜,韭菜鸡蛋,西红柿炒蛋和一盘小青菜。

    苏茉挑着小青菜吃了半块馒头,三人正吃着,一个路过餐桌的小年轻忽然把苏长锋放在凳子上的公文包抢了就跑。

    这动作太快,崔葆的馒头噎在喉咙里噎不下去,却已经站起身赶紧去追,苏长锋也喊着“抢劫,抢劫”的跑出去追。

    看到几人要去追偷包贼,店里的服务员赶紧出来收账,苏茉把钱付了,出了门,却看不到两人朝哪边跑去了。

    门口有个乞讨的大爷,穿着一身破烂的大衣,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苏茉难免留意了几眼。

    出去等了一会,果然崔葆气急嘘嘘的跑了回来,喘不上来气。

    “糟,糟了,苏默你在跟着我,我们赶紧去报警吧,这偷包贼跑进小巷子就追不上了”。

    “姐夫追上去了,我劝不动,咱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钱丢了没事,我怕人出事,我们赶紧去报警”。

    崔葆不等她说话,不由分说的就拉着她,向人打听找到了附近的派出所报警。

    到了派出所民警只记录了丢包的地点时间和一些身份讯息,就让回去等消息。

    崔葆急的眼红:“俺姐夫追过去了,俺怕人危险,你们赶紧跟俺去找啊”。

    警察没有抬眼:“失踪时间没到四十八小时,等到了再来报案”。

    崔葆在那苦求,被撵出来:“再胡闹,就拘留”。

    崔葆不敢再进,在门口踟蹰来踟蹰去,左右跺脚:“这可咋办啊,这可咋办啊,刚进城,钱丢了,姐夫丢了”。

    苏茉想起饭馆门口的那个讨饭的大爷。

    看那讨饭大爷自在的神情根本不像普通的讨饭大爷,苏茉原本在家族里只对家族宿敌事上分心,这种飞贼黑口有专门的家族族人在对外管着,但是也知道在下九流里分为偷盗的一门有专门的“切路人”。

    那个讨饭大爷应该就是。

    “舅舅我们回那个饭馆门口吧”。

    “回那做什么”崔葆着急,不明就里。

    “万一爸爸回来肯定也会在那的”。

    崔葆一想,是这样的道理。

    回到饭馆门口,苏长锋还是没有回来,崔葆左右急着跳脚的张望。

    苏茉看那讨饭大爷还是坐在那,难得有人路过丢给他一个硬币或者一块两块的,他也不在意,看也不看。

    苏茉走了过去。

    站了一会,那讨饭大爷眯着眼,知道有人站在这,而且还是刚才的“客户”。

    那也找不到他。

    苏茉只是静静的站在他面前。

    终于讨饭大爷受不了,张嘴道:“小姑娘,你要是可怜老头子就给个一块两块的,你要是不施舍,就别妨碍别人”。

    苏茉听他说完话。

    点点头,却一脚把他面前的那个不锈钢的盆给踢翻了,发出“哐啷”一声的声音。

    这刺耳的哐啷声音不止惊到了这讨饭大爷,也把崔葆给吓了一跳。

    崔葆回头一看,外甥女竟然在惹事!

    这姐夫还没找到,外甥女竟然去欺负一个讨饭大爷!

    崔葆赶紧跑过来。

    小声道:“苏默你在干嘛,俺都为你爸着急死了,你还有闲心欺负一个讨饭大爷”。

    以为是这外甥女以往那暴躁脾气发作了,把气出在了一个可怜的讨饭大爷身上。

    苏茉没有理崔葆,只是对这大爷道:“你是这片的切路人?”

第14章:九派

    听到苏茉的这句话,讨饭大爷的眼神从原本看着不懂事小姑娘找茬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忍耐的样子一下变为郑重和警惕。

    既然知道他们偷盗门里“切路人”这个行当,肯定是“同道中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个门派下的弟子。

    讨饭大爷从上到下的打量苏茉。

    看起来只有十五岁的样子,穿着农村进城的土布褂子,可是身上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讨饭大爷也说不上什么是贵气,只是觉得这小姑娘往人群中一站,就是什么都不说,也会被注意到。

    长相清秀,一双眼睛极其出神,看着人乌黑不透。

    讨饭大爷试探的用黑话切口:“老海溜哪路?”

    意思是哪里人?在哪混的?

    苏茉对九派之间的黑话只是偶尔在家族中听过几句,并不通晓,而且她现在不在九派道中,如果多说话,很容易就会被这精滑的切路人探到虚实。

    到时候要找到爸爸就更不容易。

    “打雁路过,不争火做,迷杵滋当孝敬地主,人放了”。

    意思是我们只是路过,和这片的地头蛇没有争生意的打算,钱可以留下,人放了。

    切路人看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对答话自有一派从容,而且回话老练,心里不敢轻视,肯定是其他门中的得意老人儿,他们犯不着得罪,低着头沉思了一会。

    抬头咧嘴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一场,老头子就给小姑娘一个面子”。

    讨饭大爷拍拍大衣上的土站了起来。

    “你们在这且等一会”。

    讨饭大爷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苏茉笑道:“回去代我问个好,老头子我是津城火车站山根万”。

    苏茉微笑点头。

    心中却是一悚。

    没想到误打误撞却碰到了偷盗门中的大势力。

    在九派中有地盘有名号姓的都是数得上的一方地头。

    就凭他们现在,不,就凭苏茉现在的身份和能力,跟这样的一方地头蛇碰上,那是不死也得残。

    山根万是姓的江湖话,这老头姓石。

    苏茉在地上轻轻点了点脚尖,脚上穿着的布鞋,在路边的地上有些咯脚。

    刚才她可是用这脚踢翻了一方地头蛇的饭碗……

    崔葆看到外甥女和那讨饭的大爷说了一会听不懂的话,然后那大爷就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这样也好,幸好没出别的事。

    “那讨饭大爷看来是个怕惹事的,他不跟咱们计较就更好了,外甥女当舅舅求你了,在外面你可收收在家时的性子吧,咱们现在哪有功夫还去欺负别人啊,赶紧去找你爸吧”。

    崔葆刚进城的兴高采烈都被一通派出所跑下来给磨没了,彻底的领略到一番在异乡的无助感,哪里还有刚来时跟着见识的心情。

    现在这番话说的自己都快哭了。

    苏茉看着这舅舅快要哭的样子,安慰道:“一会爸爸就回来了”。

    崔葆不相信,“苏默你不是被急的发烧了吧,我们得去找啊,不找,你爸还能自己回来啊?”

    越想越害怕:“刚才偷包的贼不会对你爸做什么吧?”

    “我们还是赶紧去报警吧”。

    “不行不行,刚才去报了,没有用啊”。

    在崔葆急的左右来回走,叫苏茉又叫不动的时候,终于看到苏长锋精神萎靡,头发散乱,脸上还有疑似鞋印的样子,脚步拖沓的走了回来。

    崔葆赶紧迎了上去,上下摸摸:“姐夫你怎么样?没事吧?是谁把你带走的?我们现在去报警吧”。

    看着崔葆急切的表情,苏长锋似乎是刚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摸着后脑勺道:“我没看到人,被人在后面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被套上麻布袋子了,刚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巷子口,是我刚才追贼追进去的地方”。

    “人没事,回来就好,姐夫你那不是刚才啊,都过去了三四个小时了,我都快急疯了,你说万一你不回来了,我跟外甥女两个人可怎么办啊,在这大城市里谁都不认识,人生地不熟,还有你再有个三长两——呸呸呸,俺回去怎么跟大姐交代啊!”

    在崔葆在这边拉着苏长锋哭的时候,苏茉去倒了一杯热水过来,此时端过来给他:“爸爸喝点水吧”。

    苏长锋摸着后脑勺,还有点没有回神的样子,接过来了水。

    苏茉心里动了动:“爸爸你的钱还在吗?”

    崔葆觉得外甥女现在虽然比以前贴心了不少,可是这话问的真是傻。

    就是被贼偷了,才去追,然后人差点还没回来,钱怎么可能还在。

    崔葆一句“你撒啊”没喷出来之前,被苏长锋疑惑的一句,给阻断了。

    苏长锋摸着口袋也是不解:“钱包居然还在我的口袋里,公文包也在”。

    说着,拎了拎手上的公文包。

    “不过钱包不是在公文包里了,是在我的口袋里”。

    崔葆立即从刚才紧张崩溃的情绪里回血了,乐了起来:“姐夫你在说绕口令啊,钱在就好,人也回来了,唯一的损失就是姐夫挨了一棒子,没事没事,等咱们办完事回家了,让俺姐给你炖锅老母鸡汤喝,好好补补”。

    苏长锋也疑惑,不过想不通什么原因,也就和崔葆一起去拎行李去了,暂且把这事放下了。

    苏茉跟着两人走了,没有四处去张望,她知道此时肯定有人在能看到他们的地方打量。

    把钱也还回来了,看来是这些人对她的身份拿捏不准,不敢乱动。

    如同苏茉所想的那样,此时在饭馆对面拐角的一家宾馆的房间窗户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身边正是那个讨饭大爷。

    只是现在这讨饭大爷身上穿着的不是那件有些破的大衣了,而是一件规整的西服褂衫。

    房间靠门的位置还站着十几个像是打手的中年男人,他们都站在门前等着听命的样子。

    “老石,你说这三人是什么路子?”

    站在窗前看着苏茉三人离开的中年男人皱着眉疑惑和困惑。

    老石是他们团伙中的切路人,也是他的“军师”。

    沉吟了一会,老石揣测着道:“那两个男人就是两个乡巴佬,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那个女孩子……”

    “可是听回来的人说,那个男人是女孩子的父亲。”

    这一点,中年男人倒是可以解释:“这没什么奇怪的,也许是从小就被送进九派中的,现在长大,偶尔探亲或者是陪着家人做些事情,也是有的”。

    说到这,中年男人就忽然对着身后的那十几个手下怒吼了一句:“这次的活是谁做的?!”

    十几个男人低着头,其中一个男人有些慢的站了出来,低头肃言道:“是手下的人”。

    中年男人冷声道:“叫他进来”。

    这个小头目大概是想为自己的人求情。

    缓言道:“散子一向机灵,这次是打眼没识得真佛,求当家人绕了他这回”。

    中年男人脸上一个狰狞的似笑非笑:“绕这个绕那个,我开的是善堂吗?!”

    小头目低头:“手下说错话了”。

    转了身对着门口走廊里站着的一排穿着各种花衫子或者是其他流里流气新近时髦褂子的小弟们喊了声:“散子进来”。

    叫散子的那个小弟染了一头的黄毛,觉得这一天跟坐云霄飞车似的。

    先是做了个大买卖,被老大给狠狠的夸了一通,想着晚上去奇哥新收的会所里去见识见识。

    没想到还没到俩小时就被老大给狠狠的训了一通,然后那奖金也被没收了。

    管账的钱飞跟他说,那个大头也还给了肥羊,还把肥羊给送了回去。

    这就太蹊跷了,跟几个兄弟越琢磨越觉得出事情了。

    小垫子惊恐的对他说:“老大你不会摊上事儿了吧?”

    奶奶的,真被小垫子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散子磨磨蹭蹭的进了门来。

    一进门发现十几个当家的都在,一抬头,哎呀妈,大老大居然在,这可就吓坏了小小的散子。

    中年男人看到小黄毛小瘪三似的畏畏缩缩的站在门跟前,不敢上前。

    不高兴的道:“你站那么远干嘛,走近来”。

    散子很紧张:“是,是,老大”。

    微躬着腰又小跑近了前。

    没想到刚到跟前就被中年大人一脚给踢爬地上了。

    散子脸都被踢青了。

    赶紧又爬了起来。

    中年男人阴阳怪气道:“下回下手看人看仔细了”。

    散子捂着脸又不敢捂,把手赶紧放下回话:“是,是老大”。

    中年男人坐了下来,俯视着的语气懒懒问道:“跟我说说你跟着的这三人形容举止”。

    他们这些人下手不是随便动的,自是跟了一路,看准了的。

    散子仔细道:“三人出了火车站,东张西望,一看就是第一次来津城,没人来接,就是外地人进城里,扛着几个大小包,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衣服,我看到那个领头的男人进饭馆前还数了下钱包里的钱,这才知道这几个乡下人带着钱是来进城里办事的,那钱一沓子,一看就不少,就尾随他们进了饭馆,这,石爷都是知道的”。

    散子说着看向老石,希望他求情。

    老石对着中年男人点头,意思是这散子的确是和他说过。

    中年男人低声自言自语:“听着好像没什么不妥”。

    老石在旁边道:“关键是那个女孩子,我瞧着肯定是九派中人,就不知道是哪派门人”。

    中年男人问十几个打手中的一人道:“强子,他们朝哪边去了?”

    那人回道:“看着方向是去同顺巷那边了”。

    “咱们的人在那边有吗?”

    强子迟疑道:“那边是蝈爷的地界儿,想是没有了”。

    中年男人脱下鞋甩了过去:“什么想是没有了,就是没有吧”。

    强子没敢动。

    老石在旁边劝道:“您消消气,咱们去和蝈爷打声招呼,派个人跟着,想是没有不准的”。

    中年男人冷笑道:“就陈国那揍行,咱们的人过去,他能同意才怪”。

    接着骂道:“他奶奶的,同顺里那片儿老子眼馋了太久了,全他妈是各地的傻缺来津城淘换玩意儿的,包里全是现金”。

    “陈国王八蛋秧子吃独食怎么不呛死他,以后生儿子也没**”。

    老石眯着眼老神在在的不说话,听着中年男人骂人。

    心道:就是这样,陈国才不会让他们的人出现在同顺巷连着古玩街那方圆百十里的地方。

    过了会,等中年男人消了气,老石接着道:“当家人也别放心上了,真是打雁路过的也就算了,要是混江龙进来,就是咱们不跟着,蝈爷那边也会警觉的,咱们就且放宽了心等信儿就好”。

    听到这话,中年男人这才放下,笑道:“知我者老石也,这才是老成谋划”。

第15章:买点心

    苏长锋在巷子口的福顺斋买点心,挑来挑去都拿不定主意,崔葆看的直咋舌:“这么一盒四色点心,在咱们镇上也只是十几块钱,这里都要好几百啊,这里面是什么做的啊?金子啊”。

    苏茉看着他挑的都是芝麻类的糕点,就问:“爸爸,这是给谁买的?”

    “你奶奶,她喜欢吃这些点心”。

    苏长锋有点疑惑道:“上次拜年,她还给你一块,你忘了?”

    一块是很大的恩典吗?

    苏茉在心里估量着和奶奶家的关系,只是道:“我忘记了”。

    苏长锋有点不高兴。

    不过小闺女一贯的脾性让他觉得似乎也不奇怪。

    没注意苏长锋的不高兴,苏茉看着他挑的点心有蜜三刀和糖心龙须酥还有芝麻云片饼,萨其马之类的,都是很甜的点心。

    “奶奶年纪大了,吃这些甜食好吗?”

    看到闺女关心,苏长锋脸色缓了些道:“劝了,她少吃点应该还好吧”。

    看到苏长锋这么避着不提的模样,想是不敢怎么说?

    既关心又不敢说?

    看来自己的这个爸爸是非常孝顺的人。

    看了看标价,一盒点心就要四百八。

    在镇上的时候看爸爸买衣服的样子,应该是也没带多少钱。

    这到津城里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事,一盒点心就花这么多钱,实在是不合预算。

    店里的伙计早就注意到这三人了。

    看着他们挑挑捡捡的,半天也没过来付账,伙计走了过来。

    “几位客人挑好了吗?我帮你们包装起来”。

    崔葆第一个忍不住道:“你们店里的点心怎么这么贵啊,这要是在我们那早就被人轰了”。

    苏长锋一个没拉住,于是冷着脸的不想看自己的小舅子丢人。

    伙计早就看出这几个是乡下来的,现在听崔葆这么说,于是也就不忍着早就要溢出的嘲笑:“呦你们镇上的点心这么好吃啊,那你干嘛不从乡下提拉进城来送人啊,我们店是百年老店,在整个津城里都是出名的,甭管到哪去,只要一提我们福顺斋的点心,谁不馋嘴羡慕,你就是只提我们店的礼盒去送人,人家都不能轰你们出门去,这还是看你们这些乡下来的不懂,特意提点几句,不用谢了”。

    说着翻了个白眼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欸?哎?你们这么做生意的?!”

    苏长锋拉住了要去找伙计理论的崔葆。

    压低了声音,声音里带着生气。

    “崔葆你要是再这样多事,你就自己先回去吧”。

    说完,苏长锋自己又去看其他点心了。

    苏茉看到崔葆一副不被人理解好意的模样,走过来道:“三舅舅,我奶奶家就在这福顺巷里面,你在这吵嚷起来,万一遇到了认识爸爸的邻居,像什么样子,而且店大欺客到哪里都是这样,吵是吵不出来道理的”。

    崔葆不忿的模样:“可是那伙计也实在是狗眼看人低吧,一盒点心而已,当谁买不起一样”。

    现在他们是买不起。

    苏茉垂下睫毛,摸了下那看起来就很有档次厚厚的点心包装盒。

    “三舅舅刚才我们路过的那边有家礼品包装店你注意到了吗?”

    崔葆奇怪:“没有啊,怎么了?”

    好吧,问错人了。

    “那里面应该有包装点心的礼盒,三舅舅你带的琼糖我觉得很好吃,甜而不腻,又香又甜,我想老人家应该也是喜欢吃的”。

    崔葆反应过来:“你是说……”

    有些不确定:“这个办法很好,可是你爸爸应该不会同意吧?”

    在崔葆看来这个主意真是最实惠又最合适的主意了。

    “要我说,你舅妈做的琼糖比这些城里店里做的那些不新鲜的点心好吃太多了,可是你爸他死脑筋——”。

    崔葆捂住嘴,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苏茉没看他那滑稽的样子,走过去拉了拉苏长锋:“爸爸你出来下”。

    苏长锋正在比较两盒看起来差不多的点心,看到闺女过来,就有无不可的问:“苏默你说是这盒实惠还是这盒,我看这盒只有四百克,这盒有四百五十克,可是这四百克一盒里有你奶奶爱吃的蜜麻花,价格是这四百克一盒里比这盒重点的还要贵了五十块钱”。

    苏长锋觉得还是忍着心里的不舍得,买这个四百克一盒的吧?

    看到苏长锋想去付账,苏茉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出来:“先别买了”。

    出了店面,苏长锋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看了看天色:“马上都晌午了,我们得赶紧买好礼品去你奶奶家,家里晌午后都不见客”。

    苏茉微楞。

    对于爸爸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又重新的估量了下。

    “爸爸,我们不如把三舅舅带来的琼糖带给奶奶尝尝吧?”

    苏长锋觉得可以,不过……

    “那琼糖做的好是好,可是你奶奶”。

    苏长锋顿了下:“她吃这福顺斋的点心吃习惯了”。

    “那爸爸觉得是这琼糖好吃还是这店里的点心好吃?”

    苏长锋没有犹豫:“你三舅妈做的琼糖是可以拿的出手的”。

    说着又有点不忿:“这店里的点心又甜又贵,生意还这么好”。

    怎么那么多白送钱的傻子。

    “奶奶吃了那么多年的福顺斋,该换家店尝尝了”。

    “嗯?”

    苏长锋没听懂。

    苏茉直接带着两人来到了那家包装店。

    看到店里的礼盒,苏长锋反应过来了,然后扭头就走。

    “欸?哎!姐夫别走啊”。

    苏茉拉住他:“爸爸,礼盒包装只是外表,里面的东西并不差,这有什么区别呢,而且您不是也知道那家店买的东西根本就不符合它的价值吗?”

    “只要奶奶爱吃,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苏长锋看到小闺女这么考虑的样子,一下觉得闺女长大了,心里忽然有股暖暖的安慰。

    苏长锋犹豫了半天。

    “那就这一回”。

    心里跟自己说,就这一回。

    这也是因为儿子,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又想着女儿的话,也许老太太会喜欢也说不定,毕竟福顺斋都吃了这么多年了。

    是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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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499/ 第一时间欣赏茉莉香屑最新章节! 作者:茗沫沫所写的《茉莉香屑》为转载作品,茉莉香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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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香屑介绍: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苏茉喜欢的是“小桥流水人家”可重生来不得不面对“枯藤老树昏鸦”。第一件事当然是从清空家里的霉运开始!
某公子:“这位妹妹好有趣”
苏茉:“您认错人了”
某越来越厚脸皮的公子:“错认人嫁对人”
苏茉:“……”
我太难了。茉莉香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茉莉香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茉莉香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