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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随正     峰卷尘沙起txt下载     峰卷尘沙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 中遂城(四)

    九支长枪从不同的方向刺来,上、中、下三路齐至,哪里是背后的圆盾能挡得住的。好在胤军是三枪齐至,为垚军先锋留有足够的左右腾挪空间。眼见自己的位置站立不住,三名兵士便凭借着本能反应,朝着或左或右的方向移动。

    第一波攻击算是避开了,但是三人刚刚结成的阵型便被打开。战场之上,双方的攻防之战绝对是快若闪电。胤军避开垚军阵型之后,这第二枪便要刺来。哪知这三名垚军反应更快,在己方三人被分开之后,便纷纷扑向面前的敌人。

    堡上不比平地,战场空间本就要狭小得多。胤军的长枪适合远距离攻击,一旦被敌人欺近身前,这威力便会大打折扣。垚军先锋兵士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选择扑进对方长枪所不及的范围。

    胤军虽然也配有直刀,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哪里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垚军的刀锋狠狠地划过胤军士兵的身体,鲜血喷溅而出。

    只有正中胤军兵士躲过一劫。准确的说,不是躲过,而是被自己的什长救下。这胤军什长本就站在己方袍泽身后,见垚军是这般打法,随即上前挺枪,直刺攻击胤军的垚军。在这里就是正好相反,垚军先锋之士血流如注。

    简单的一个回合之后,剩下的两名垚军继续发起了拼命式攻击。就是这短短一个回合的时间,又一名垚军士兵攀上堡墙,加入到左堡二层的混战之中。

    正在垚军左路和中路打得如火如荼之时,垚军阵中集结完毕的步军朝战场上开去。由于垚军一直没有对前方的右堡进行攻击,所以这支步军便是想要通过右侧道路,开往中路战场。

    右堡之上的胤军没有理会朝着自己开来的胤军,还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尽最大力量援助左堡。哪知垚军来到堡下,竟然在将隐藏的楼梯搭上右堡堡墙,开始攻击右堡。垚军后阵的弓箭兵也进入到射程范围,为攻堡袍泽提供掩护。

    右堡的胤军蓦然发现之时,才匆匆调配力量,转移到对自己堡垒的守卫之中。战场的瞬息万变岂是儿戏,垚军一开始发动对右堡的攻击,便让右堡陷入到了苦战之中。

    垚军的攻击实在是坚决异常,攻击左堡的垚军将士,定是领了不惜一切代价,攻下左堡的死命令。而此时攻击右堡的将士,也是一副疯狂玩命的模样。

    垚军的主营设在后方的一处高地,站在此处能清晰的观察到己方进攻的全程。此处虽是主营,但就常规而言还是离前线太近了。垚军主将当然知道此处离前线太近,是以他没有打出自己的旗号。胤军即使发现此处来往传令较多,相信也会以为这里是前军主营吧。

    此时站在高处瞭望战场形势的主将,便是在垚国军界名声甚大的智将—周黑儿。

    周黑儿打仗向来不喜欢猛冲硬抗,此次倒是有违常规。攻占中遂城,虽然是垚国君臣的第二个计划。可一旦做出决策,便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中遂城易守难攻,兵精粮足,不是单凭勇猛就能攻破的。所以,靳东南在点将之时便点了他周黑儿的名。

    临行前,靳东南向周黑儿面授机宜,要他和城内的祖相子配合行事。之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攻占左、右两堡,目的就是要把胤军的目光牢牢地锁在这里,无暇看顾其他。

    垚军的疯狂举动和别出心裁的战术,确实把中遂城的将领们给打蒙了。金天翼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城墙之下的战场形势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城前左、右两堡已经呈现出了颓势,中部双方互相拼命的局面也将持续。

    现在这种形势之下,自己就算再派兵增援又有什么意义呢。城前两堡的居高优势已然不在,把自己的兵在城外和垚军拼干净了更是得不偿失。

    金天翼再次看了一眼战场,暗自下定决心:“一旦两堡失陷,便召回中部战场上的士兵,固守中遂主城”。打定了主意,金天翼心中便少了刚才的一丝浮躁。

    中遂城内的主要粮仓有三个,每座粮仓的存粮均能支撑全城三年以上的用度。而每座粮仓之侧,还有一座小型的兵器库。这些兵器库,储存了除火器以外的所有军备。每座兵器库种类齐全,均能足足装备五队军士。是以金天翼才有底气,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与垚军决战到底。

    粮食是一支军队的命根,是以每座粮仓便专门配备有三队军士十二个时辰轮流看守。这三座粮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建在城内高处。虽然为了运送粮食方便,将出入口修建得宽阔平整,但是在修建之初,还是首先考虑到了整体布防问题。中遂城现在的粮仓虽谈不上是坚固的堡垒,但也是城内一处易守难攻的据点。

    此时,位于城东的那一处粮仓之外,正聚集着一群苦力汉子。其中一个黑黝黝的苦力汉子,对着面前之人说道:“爹爹,兄弟们都召集齐了,就等里面乱起来了”。

    这黝黑汉子面前之人,正是以前被人打断了腿的黑瘸子。

    黑瘸子环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虽说五个儿子都已经成年,有的还娶亲成了家,但他们始终没有忘记当初搭救他们一家的恩人。东家货物无故被扣,眼看便要倾家荡产,便心一横要将这批粮食抢夺回来。在他们一家的领头之下,周围的亲戚、朋友、邻居等大多人都愿意出来帮助他们。反正这日子过得也不顺心,层层盘剥直要将自己剥得只剩下骨头。

    若是平时,单单凭借这几百只是有几把力气的苦汉,他们也不敢冲击这府衙的粮仓。可是现今却不同了,由于垚军的迫近,城内的驻军都被调派至西面城门之处了。还不单如此,更为重要的是此举得到了本地“天虹神教”的全力支持。

    本地“天虹神教”的教众已近万人,几乎囊括了中遂城底层工作的各个行业。这些人们生活清苦,“天虹神教”的适时介入也让他们得到了一些心灵上的寄托。并且在教众遇到特别的困难之时,教内总会派人送上钱粮,帮助其渡过难关。神教虽然从没对教众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在大多数教众心中早已存了要为神教赴汤蹈火的念头。

    此次的命令,是由神教在本地的最高首领所下。命令很简单,打开城内最东面的粮仓,救济城中所有的穷苦百姓。到时候就算有什么事,难道府尹还能把城内百姓的脑袋都给砍了不成。

    至于神教中的行事之人,正是早年被逼迫至家破人亡的桂文正。

    中遂城东面粮仓内常年驻有三队军士,光是吃喝拉撒就是一项繁重的差事。由于人太多,守卫的将领都会安排几名军士,一早便出去采购新鲜的肉菜,再自己煮食。桂文正在神教日久,知道教中颇多鬼才。在接到这个任务之日起,便寻思着如何完成任务。

    桂文正是做酒楼客栈起家的人物,对于饮食他很是熟悉。思来想去,还是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最为有效,那就是下药。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神教在此地的主事之人。主事之人一听,当即拍板决定此法可行。于是,早已秘密潜入的几个神教中人,便有了用武之地。

    “天虹神教”表面上就是由一些穷苦人家组成,实则他在中遂城内部,有一张严密的组织网络。他们隶属明晰、分工明确、效率高捷。“天虹神教”能在此地迅速发展,他们功不可没。

    从岭州潜入而来的贵人想要配药,他们便能随随便便的拿出所需原材料来,这就是他们的本事。

    这一日,桂文正早早的便守在自己摊位之前。看着前来买肉菜的兵士出现在视野之中,他便快步迎了上去。还是像往常一样,桂文正把准备好的银钱向着对方手中悄悄递去。兵士的正前方被自己用身体挡住,自然是谁也看不清他们之间的这些小动作。

    递上银钱孝敬了这些小鬼,桂文正便粗声大气地说道:“军爷们好,今天的菜肉都是最新鲜的。您选好后,我便送过去”。

    桂文正做生意的口碑好,粮仓的肉菜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收了银钱的兵士也不在这里耽搁时间,便按照需要采购完成,带着桂文正等人推着板车回粮仓去了。

    对城内东面粮仓肉菜的储存,桂文正是用心做了计算的。他此次的任务,便是保证这些上了药的肉菜顺利进入粮仓,再吃进这些兵士们的肚子里。

    东面粮仓的将士们吃过饭,便开始轮岗。按照规定,外间的人送肉菜只能送到粮仓门口。可是这些守卫粮仓,自以为城内安全无比的老兵油子当然是能偷懒便偷懒,于是便有了让桂文正仔细观察粮仓的绝佳机会。

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 中遂城(五)

    此时,桂文正从粮仓出来便绕到了黑瘸子处。黑瘸子对桂文正很是客气,因为他知道桂文正在此地的“天虹神教”颇有地位。而桂文正正是此次行动的指挥,他的任务便是带领黑瘸子一帮人夺取东面粮仓。

    黑瘸子问道:“大人,里面什么时候乱,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用药之事要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黑瘸子才有此一问。

    桂文正抬头看了看天,心里默默计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这个药的威力很足,他亲自找人试过。药丸先是溶于水中,再涂抹于肉菜之上。药液一旦浸入肉菜,即便是再次经过冲洗,这药效依然不会失效。服下这药之后,只需半个时辰便会迷迷糊糊的失去意识,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三个时辰根本醒不过来。

    收回目光,桂文正对黑瘸子说道:“你只管召集好兄弟,盯着前方,一会你自然知道”。

    桂文正说的是实话,只要前方的守军倒在地上,便是药效发作。可在黑瘸子听来,这却是桂文正在给自己卖关子。基于这样的认识,黑瘸子也不和桂文正交谈,默默的等待着时机的来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桂文正患得患失起来。对于黑瘸子来说,只要抢得存粮便是完成任务。可是他却不一样,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他要复仇,他要让所有伤害过他的人都付出代价。而要完成这些目标的关键,就是要保证这些药能发挥效应。模拟得再是精确,在实战之中也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现在的桂文正,便是有了这种心态,才显得度日如年起来。

    “嘭”。粮仓之前的士兵,毫无征兆的软到在地。旁边的士兵看着同伴倒地,便伸手去拉。还没有拉到对方,也不知怎的便失去了意识,倒地不起。

    看着眼前一幕,黑瘸子惊得把嘴巴张得老大。他再次看向桂文正的目光之中,没有了先前对他的厌烦,而是变得崇敬起来。他本以为己方会与驻守粮仓的军士干起来,哪知道事情会是这么的简单。

    桂文正对着黑瘸子点了点头,说了声:“去吧”。

    得到命令,黑瘸子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同来的几百人朝着粮仓冲去。这一路冲得很是顺利,守军全部被迷药放到。黑瘸子打开最近的仓库,对着其他人大声说道:“兄弟们,把粮分了,我们也该过过好日子了”。

    众人哪里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一时间都激动起来,纷纷后悔自己只带了准备干仗的镰刀、扁担、斧子,却没有带可以捆绑粮袋的绳子。而“天虹神教”其他的教众,也按照教中主事之人的计划,分批次得到了消息,纷纷往这里赶来。

    粮仓太大,哪里是单凭几百人的两个肩膀能在一时半会内搬得完的。

    正在众人兴高采烈之际,另一仓库之中突然闪出一名守库军士。见官军到来,大家还是本能的害怕,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那官军离众人较远,看不清年龄。只见他站在高处,指着众人说道:“你们这些乱民竟敢劫掠军粮,等府尹回来不把你们全部杀了”。一句话说完,便不理会众人,往仓库内行去。

    抢粮虽然高兴,但是这一听要被杀头,众人还是有些后怕起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刚才那军士所在的仓库便燃起熊熊大火。

    那军士为了不让他们抢粮,竟然防火烧粮库了。

    穷苦百姓对粮食最是珍惜,哪里见得有人烧粮。黑瘸子是众人的领头,他大吼一声,止住众人的讨论,说道:“这些狗x的,把粮食烧了也不给我们,我们要把他们全部杀了”。

    “杀了、杀了”。众人群情激愤起来。

    黑瘸子又说道“既然进来了,这些粮食就是我们的了。我们先救火,能抢下多少粮食就抢下多少”。说完,便带头朝起火处跑去。

    众人看跟着黑瘸子轻轻松松便打开了粮仓,都认为他是有本事的人。这时也都听他的话,紧紧跟随着黑瘸子跑去。可不知为何,短短的时间,这火势竟然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局面。而刚才那个放火的军士,也早已不知所踪。

    就如黑瘸子所说,这些粮食现在已经是大家的了。眼见自己的粮食被烧,众人的情绪更加愤怒起来。此时,离得最近的“天虹神教”教徒已经来到粮仓。先是看到粮仓守卫全部被放倒,正在高兴。不一会时间,却又看到粮仓之内燃起了大火。想到来时自己给家中父母妻儿的保证,和他们知道马上就有很多粮食时那副高兴的表情,第一批抵达的教徒跑动起来,争取在大火蔓延起来之时,自己能抢得足够多的粮食。

    大火蔓延得太快,像是故意和这些穷苦人家作对似的。众人还没有靠近起火仓库的边,大火已经朝着这些人扑来。

    桂文正见黑瘸子的人和第一批神教教徒已经会合到了一起,便跳上高处,对众人吼道:“这些狗x的,宁愿把粮食烧了也不给我们,那我们就去抢他们的粮食。此刻垚国的大军就在西城门外,中隧城内的驻军根本顾及不了我们。绝佳的时机已经到来,今天我们就要让平时欺凌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虽然桂文正一番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明确,但是依然能点燃群情激愤群众的情绪。桂文正在“天虹神教”内颇有一些地位,说完以后便开始安排各自的任务。

    任务很简单,就是分成三批人,向城内的官家、富商的府宅冲击。抢他们的粮、抢他们的钱,甚至是一切自己想要抢的东西。

    安排好任务,桂文正便摸出怀里的匕首,对着地上两名被迷晕的驻军身上捅去。士兵的鲜血顺着匕首刺出的伤口涌出,流到众人的脚下。

    此时已经死了人、见了血,众人的情绪又被引到了一个高潮。无论是黑瘸子带的人,还是“天虹神教”的普通教众,这些人没人带头或许不敢如此,城内能出动驻军快速镇压他们也不敢如此。可是现在,这两样都没有。一直处于生活底层的人一旦情绪被煽动,那便也是可以亡命的匪徒。

    风借火势、火借风力,东面粮仓的大火越来越大。这也意味着,众人的情绪越来越高。这看似无意的安排,实则是“天虹神教”的精心算计。此时要冲击各处府宅,由谁人领头、路线如何安排,怎样才能将这场城内的混乱闹得更大等等、等等。就连刚才那场大火,也是出自“天虹神教”的手笔。

    众人在领头之人的带领之下,先是把沿路的军士全部结果,而后开始往各自的方向运动。此间,又有大批的“天虹神教”教徒加入其中,队伍时刻都在壮大。

    城外的战事虽然吃紧,可是对于一些商人来说却是好事。中遂城内的粮食大商黄商,便是其中之一。粮食作为国家最重要的物资储备,在平时都会以税收的形式体现。可是在战时,最高长官便会需要更多的粮食储备。黄商作为做粮食生意的大商,便会在此间大发其财。

    黄商此时正在自己的护院之中,优哉游哉的哼着小曲。如今这一战谁胜谁负,他根本就不在乎。无论是哪一家获胜,自己都是和他们做生意而已。

    虽说在历来的战争中,战胜方都会把抢掠失败方百姓的钱粮、子女作为一种隐性福利,但是此次肯定不一样。黄商是一个很有远见的商人,他知道中遂城的特殊地理位置。垚军如若攻占了中遂城,定是将他作为自己国家的土地来经营,断不会出现哄抢百姓情况的出现。试问,抢自己家里的钱还有什么意义呢。

    正在暗自得意,先前略施小计就打垮一个竞争对手之时,院门之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黄府护院气喘吁吁的来到近前,大声地说道:“老爷,不好了”。

    看着眼前的护院,黄商甚至都没有站起来,随意地说道:“是垚军打进来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黄商的话,那护院更加着急地说道:“老爷,是黑瘸子带人过来了”。

    黄商还是那副模样,懒懒地问道:“哪个是黑瘸子”?

    护院是黄商府上的老人,闻听黄商之意,定是已经把当年下令打断别人腿的事忘了。正要开口解释,院外已经响起了本不该有的嘈杂之声。

    黑瘸子带人冲到黄商面前,黄商才惊觉事情的不寻常,连忙站起身来想要逃跑。

    黑瘸子的两个儿子一把便将黄商擒住,压跪于黑瘸子面前。

    黑瘸子用从东面粮仓驻军身上取得的直刀,挑起黄商的下巴,狰狞地说道:“黄老爷,你可曾记得我”。

    黄商被吓得射射发抖,抬头看了黑瘸子一眼,他平时哪里记得自己下人的模样,何况黑瘸子离开已经这么久了。黄商摇着头说道:“小人眼拙,不识这位大人”。

第一卷 第七十八章 中遂城(六)

    黑瘸子像是有心要调侃黄商一般,指着自己的断腿对黄商说道:“我这条腿就是你喊人打断的,今天我来找你算账来了”。

    黄商左右环顾一周,上百名穿着穷酸的汉子已经在自己家里翻腾起来。他虽然害怕,可心思倒还灵活。知道今天自己是要破财了,搞不好还要折一条腿,迅速的在脑袋里思考着怎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很快黄商便定下计来,他匍匐于地,痛哭流涕地说道:“小人该死,小人在城西还有一座府邸,请大人收下那里的钱财让我赎罪”。对于这些人来说,还有什么比钱财更具吸引力呢。黄商在城西确实还有一座府邸,可是城中驻军正集中在那里,黑瘸子去了还能有好果子吃不成。

    黑瘸子听黄商如是说,得意的笑道:“那自然要去收的,可是我这一条腿怎么办”。

    黄商知道今天断腿难免,哭得更加厉害了。

    黑瘸子见黄商没做回答,继续说道:“那就打断你一条腿还我吧”。

    话音刚落,黑瘸子的大儿子便挥刀朝黄商左腿砍去。

    “啊”。一阵撕心裂肺惨叫之声,黄商的左腿骨被砍断,只剩下一些皮肉连在一起。

    黑瘸子心里一阵轻松,仿似吐出了一口郁积多年的闷气。看着黄商痛苦的表情,黑瘸子再次开口道:“欠债还钱,总要收点利息吧”。说罢,对着自己二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黑瘸子的二儿子会意,举刀将黄商的右腿砍断。

    黄商听到黑瘸子要收利息时,便觉者不妥。“啊”,又是一声惨叫,黄商直接痛晕过去。

    黄商双腿被砍,只是失血便可要了他的命。可黑瘸子还是没有过瘾一般,命人用水将黄商泼醒。

    黄商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恐惧。本以为只是抢劫财物这么简单,却没想到对方会动刀子。

    黑瘸子看着黄商的狼狈模样,回想起几年前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哈哈大笑起来。黑瘸子狰狞的对黄商说道:“黄老爷,当年你命人打断我的腿,又把我几个儿子撵出去,可想到有今天”。

    全身的剧痛和精神上的恐惧,让黄商只能双唇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黑瘸子并不在意黄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今天便是报应”。说完,抽出手中直刀对着黄商的脖子抹去。

    杀掉黄商,黑瘸子跪在地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对着西方深深拜倒。黑瘸子的几个儿子大眼瞪小眼,他们知道这是“天虹神教”的行礼姿势。

    黑瘸子早早的就跟着东家入了“天虹神教”。只是在中遂城内,这“天虹神教”也分为明、暗两条线。今日主事的桂文正便是明线,而自己却是暗线。神教这样安排,就是不想给官府留下自己势力过大的印象。况且隐藏身份,更有利于做更多的事。黑瘸子的儿子们再笨,此时也明白过来。黑瘸子不让哥几个加入神教,定是领了神教的秘密任务。现在时机成熟,黑瘸子便显出身份来。

    抢完黄商一家,黑瘸子又得报大仇,便带着众人继续扫荡下一处目标。

    得到好处的人,将从富商家里抢得的财物挂在身上,情绪更加高昂起来。由于财物的刺激和不断上升的人数,很快,本来是针对粮仓的抢粮行为,迅速演变为全城哄抢。

    城内失控,站在城楼之上的金天翼很快便得到了消息。看着城下的优势垚军几乎就要攻占两堡,现在又得到如此坏的消息,一丝恐惧袭上金天翼心头。

    此事绝不是巧合,定是垚军里应外合之计,只是不知道这垚军如何动作罢了。中遂城城坚兵利,没有来自城内的威胁,垚军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下城来。无论垚军有什么凭借,只要府州援军赶来,垚军就是死路一条。战事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

    想通此处关节,形势虽然更加恶劣,可金天翼反而比先前更加镇定。

    城中诸将都站在金天翼身边,金天翼对诸将说道:“城内大乱,定是垚军之计,想要乱我军心。诸位放心,这等雕虫小技我还没有放在眼里。何方听令”。

    何方是城防军三营校尉。金天翼话音刚落,一名精悍的武将站出班列。

    金天翼道:“即刻率你营剿灭城中叛乱。我只说两点,首要是保住城内剩余两座粮仓。其二,对叛乱之徒立杀无赦”。

    副将姜戈看着眼前一幕,心里对府尹的安排很是认同。他也坚信,在城坚兵利的中遂城面前,垚军的进攻只是徒劳。何方一营军士既出,那么城内的叛乱也会很快得到平定。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在何方点齐军将,开赴城东进行平叛之时,另一队穿着胤军军服的兵士,悄然来到了中遂城城防军副将,姜戈的府邸之外。而在之前为“天虹神教”立下大功的桂文正,正在此行当中。而这队军士,便是“天虹神教”在此城中的核心力量。他们在城东粮仓取得军备之后,便直奔这府邸而来。

    姜戈为城中武将之首,这府邸自然也是要以作战指挥为主。此为战时,副将又在前线,所以这府邸便是大门紧闭,兵士守卫森严。

    何方带军很有章法,充分考虑到城内空间局限,便把一营军将分为三组。左右二组各三百人,自己亲领一组居中接应。何字营官兵先是开赴城东和城中的两座粮仓,确定粮仓无事之后再前往城西平叛。

    姜戈大门之处,桂文正带着“天虹神教”的军士突然出现。姜戈府上守卫的军士见来人并不认识,便大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桂文正此行的目的很简单,便是杀人。此城虽然是金天翼做主,但在城防的经验之上还是姜戈更老辣一些。此仗主事之人认为,只要把姜戈的士气打掉,便是帮了城外垚军的大忙。所以,他们要通过杀人的方式,来扰乱姜戈的心智。

    桂文正正色道:“前方战事吃紧,将军吩咐,要末将回来取一些东西。”

    那守卫听是自家将军的人,连忙赔笑道:“将军要取什么东西,末将进去通报。将军的规矩,没有他的命令,其他人不能进入府邸”。

    桂文正道:“那是自然,我把将军的手书拿给你自己看吧”。说着伸手入怀中,并与身后的三名士兵一齐向前走来。

    走到近处,“天虹神教”的四个教徒一齐发力,趁其不备将四个守卫杀死。桂文正之所以这么小心,便是不想过早引起其他官员府宅的注意。对于这些官员的家属,他们当然是能杀多少是多少,若是他们提前跑了那就不妙了。

    打开大门,将尸体拖入府中,换上自己的人守卫。桂文正便带着众人,往里处杀进。“天虹神教”的人,平时看着一副救苦救难的菩萨面目。此时,他们的凶残便暴露无遗。所到之处,无论男女还是老幼,通通都是一刀毙命,毫无人性可言。

    留在府上的护卫虽有抵抗,但是面对甲胄完整又人数占优的敌人,很快便被乱刀砍死。一时间,昔日兴旺的将军府便在此刻变成了人间地狱。惨叫声、呼喊声、求饶声响彻府邸,但是很快便归于平静。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桂文正自从被人谋夺了家产,再加上妻离子散之后,便恨极了这城内的一切。今日,他便亲手杀死了多名城内驻军和姜戈的家人。此时,他满脸是血的走出姜戈府邸,对手下说道:“下一家”。

    今日,这队专门用来屠杀城中将领和官僚家属的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向着下一个府宅行去。

    中隧府府衙和城中高级官僚的府邸都在城中,何方的营头稳住两座粮仓后便分三路集结,途径城中向城东开去。

    桂文正小队的屠杀行动,终于还是惊动了周边的府宅。各个府宅自问都没有抵御对方屠杀的能力,便纷纷弃宅往城西方向逃去。

    向西而逃的人们很快便遇上了何方的营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向来平叛的将领述说着前方的惨状。

    何方是个考虑很周全的将领,面对逃散而来的同僚家属,他没有让他们跑到城西驻军之处。而是就近找了几处府宅,并留下一队军士加以保护。他知道,如此消息一旦传入守城将领耳中,必定会动摇军心。即使要报告,也必须将此次的伤亡情况弄清楚之后再说。

    何方所选安置这些同僚家眷的宅子,就在府衙附近。他派人将各个府邸的护院集中在一处,以府衙为中心点,形成了一道城中的防线。

    就在何方布置此事的同时,自己的营头也和桂文正的屠杀小队撞上了。“天虹神教”的核心小队毕竟不是正规军士,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何方便把他们打得四散逃亡。

    行至副将姜戈府邸,看到全宅上下无一个活人,何方心中一阵气血翻涌,瞬间明白了垚军在城内动作的目的。

第一卷 第七十九章 中遂城(七)

    何方一边统计损失,一边挥军扑向叛乱的民众。

    在城外,垚军已然攻破中遂城外的两座堡垒,开始清理战场,并在两堡的掩护下前移战阵。

    亲眼看见两堡被己方控制,周黑儿黑着的一张脸总算露出些许笑容。但是他也知道,这接下来的攻城战将更加艰难。清理完战场,换下先前攻堡疲惫的士兵,垚军又摆好阵型准备攻城。

    姜戈昂然立于金天翼身旁,眼看垚军在两堡之间布下密密麻麻的阵型,轻蔑的笑了一声。金天翼回头看向姜戈,淡淡地说道:“这处防线你最熟悉,一会垚军攻城你来指挥”。

    姜戈大声应道:“定不负大人所托,让这些垚军全部死于城下”。

    城内,黑瘸子和“天虹神教”的普通教众已经抢得兴起,开始各自组队寻找大户人家抢掠。这些队伍有大有小,大的有上百人,小的数十人。有的人不贪心,抢得够了,便扛着大包小包各自回家去。有的人却是越抢越觉得没有别人抢的多,便又继续寻找目标。

    何方眼见如此形势,便命令左右两队以队为单位,横向推进。

    黑瘸子的队伍人数最多,收获也是最为丰富。眼见每个人都已经扛了一大包,便把抢来的马车用来装载财物。他知道在城内,越有钱的人越是要住在城中。这里的中,是指南北对立方向的中。所以他便是选的由东而西,沿着中线劫掠。

    何方亲自带领的三队军士,便是在这里截住了他们。手下军士在来路之上,亲眼目睹了这场叛乱带来的灾难。现在遇到这些还在行凶的歹人,他们哪还会跟他们客气。

    距离较远之时,军士们便取下弓箭一通劲射。待到跟前,便是提枪猛刺。黑瘸子的队伍虽然人多,但哪里是这些正规军的对手。他们这一群人比刚才桂文正那一群人,消散得更要迅速。

    刚才还在肆意妄为的黑瘸子,这会再也嚣张不起来了。平乱的军士,一眼就看出他是这个群体的首领。下一时间,三什军士从不同方向杀入了黑瘸子周围。

    乱民手中的直刀要么被平乱军士手中的军盾挡开,要么就是砍在他们的甲胄之上也无济于事。

    很快,四、五支长枪便刺进了黑瘸子的身体。黑瘸子身旁的亲人也一样难逃死亡的命运。对“天虹神教”和他们所谓的东家来说,既然使命已经完成,那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罢了。

    现在看来,他们便远远不如桂文正聪明了。桂文正虽然生在“天虹神教”之中,同时也是恨极了中遂城中的一切。可是他却清楚的明白,自己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眼见胤军气势汹汹而来,他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因为他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桂文正又穿上了自己的破烂衣服,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刚才完成了一项极度重要的任务。

    “呜”!城外的垚军,此时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垚军方阵缓缓朝前移动,看来是想移动至近前再用冲门锤撞开城门。

    城楼之上,姜戈右手扬起,等待着垚军进入自己的理想距离。

    垚军军容鼎盛,前行的将士踏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向着城门处行来,毫无畏惧之色。

    眼见垚军到达合适位置,姜戈右手猛的向下挥动。随着姜戈的命令,城上的床弩发出愤怒的吼声,一米长的铁箭呼啸而至。只是一瞬间,垚军的严密阵型便被凿出六条缝隙。被床弩射中的士兵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分尸而亡。虽然垚军早就有心里准备,可是城楼之上六辆床弩齐射,还是让垚军阵中产生了极大的恐慌。

    床弩爆射之后,垚军的噩梦并没有结束。城楼之上的胤军,开始用固定在城楼之上的重型弩机开始攻击。在胤军重型弩机的攻击之下,垚军已经不成军阵了。

    “呜”!垚军继续进攻的号声响起。后队垚军纷纷上前补齐缺口,继续向前推进。

    垚军军阵行至城下,已经到了己方弓箭手的攻击射程之内。可城楼之上的姜戈,怎么会给他们弯弓搭箭的机会。

    姜戈再一次做出劈斩的动作,向己方部队下达用弩机攻击的命令。

    城墙之上的床弩就像是死神的镰刀,再一次收割了所过之处垚军士兵的生命。床弩攻击之后再是弩机劲射,铁箭狠狠地刺入垚军的身体。昔日赖以活命的甲胄,在这些重型守城武器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般。弩机之后,再是上百人的强攻劲射。阵型被打乱的垚军,现在连城墙上的弓箭也不能做到有效的防御。

    前面打得火热,后方的垚军又开始迅速的集结,准备补上前方的缺口。

    “嘭、嘭、嘭”!几声巨响传来,中遂城上的大型投石机开始了它的屠杀使命。这些投石机显然是经过精心调校的,每一发都打在垚军正在集结的方阵之中。

    中隧城上的投石机,一批接一批的投向垚军的军阵。再勇敢的将士,面对从天而降的大石也只有认怂的份。在胤军投石机的梯次攻击之下,垚军根本不能结成军阵,支援前方。城上的守军一直没有用的投石机,竟然是用在这处地方。

    垚军前方的攻势仍在继续,可是后续支援已经来不到了。垚军的这次进攻,注定是在损兵折将之后无功而返。

    周黑儿作为垚军攻打中遂城的主将,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就在城内胤军用投石机攻击己方的一刻,周黑儿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垚军中军帐内,众将围着周黑儿,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该如何进攻中遂城。

    军中一名年老的将领说道:“将军,中遂城难攻之名确是名不虚传。下一步如何动作,还请示下”。

    此将在军中颇有资历,这话问得虽然客气,但是字里行间却是透出一股不满。今日仓促攻城至无功而返,也难怪此人有此一说。

    周黑儿如何能不知道,攻打中遂城这样的坚城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先不说没有打造诸如云车、天梯等大量的攻城器械,就连己方攻占的城外两堡也没有充分运用起来。对于攻打中遂城,周黑儿没有丝毫的害怕。再是坚固的城池,也有针对的攻城战术,只是难易程度不同而已。可是这进攻的时间,是靳东南大帅亲自交代并要求严格保密的。这会面对手下将领的责难,周黑儿也是有口难辩。

    “报告将军,外间有人持金令箭求见”。正在周黑儿眉头紧锁之时,门外传来值守士兵的通报。

    垚国军制,持本国金令箭者为一级特使。无论何人,必须在第一时间予以接见。自从垚国韦莫亭掌权以来,这金令特使也开始活络起来。

    军情虽然紧急,但是天知道这些特使带来了什么巨大的消息。周黑儿将特使引进中军帐篷的内间,先是对齐暗语,而后焦急地问道:“是国师还是大帅的话”?

    那特使昂然说道:“国师叫小人告诉将军,中遂府城防军副将姜戈的所有亲眷已被城内乱民屠杀殆尽。国师的意思是,姜戈素来重视家人,只凭这一点便能把他击挎”。

    周黑儿闻言,悚然一惊。他当然知道祖相子在中隧城内搞事,可是他哪里知道行的是这等毒计。周黑儿更知道,利用这点击垮姜戈,这便是最有利的时机。可周黑儿是军人,向来喜欢堂堂正正、真刀真枪的来。这种灭人满门的事,他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那使者看周黑儿这幅表情,继续说道:“国师让小人告诉将军,这是国战,关乎着垚国的千秋大业,万不可心存妇人之仁”。

    听特使这么说,当然是国师看透了自己的性格特点。身负国战大任,周黑儿渐渐冷静下来。目光之中的点点愧疚,随之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取代。

    周黑儿问特使道:“国师还有什么交代”?

    特使高深莫测的一笑,说道:“国师说,一会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将军”。

    那特使说完,不待周黑儿说话,便施礼之后悄然离去。

    周黑儿缓过神来,立即聚将,便将此事告知众将。

    众将闻听之后,也是惊讶不已。周黑儿作为主将,自然明白士气的重要。他不待众将发声,立即说道:“此为国战,务必请诸位以最终胜利为重心”。

    众将闻言,也露出和周黑儿刚才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神情。

    周黑儿继续说道:“两手准备,一面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一面做好突击的准备。国师应该还会给我们惊喜的”。

    安排布置妥当,周黑儿命左右两堡各安排三十名军士,对着城楼之上大声喊道:“姜戈副将,你全府上下已全部被屠,还请回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中隧城楼之上,姜戈将城下垚军的喊话听得清清楚楚。城楼之上众将望向姜戈,只见姜戈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姜戈在中遂城的同僚,哪个不知道他对家人是非常看重的。

    姜戈明白,城内发生的乱象必是有垚军在后面控制。如果他们是预谋已久,那现在城下的喊话必然是真的。

    金天翼看到姜戈这幅模样,也不禁在心中叹道:“垚军好一招釜底抽薪,一下便将城中第一大将的精神击垮”。不过自己作为一城之主,断不能让垚军掌握主动,随即喝问手下:“何方的人回来没有”?

    金天翼身边一小将答道:“何校尉还未派人报告情况”。

    金天翼再次看了姜戈一眼,知道他留在这里也无法一心抗敌,随即说道:“姜副将,你去吧”。

    姜戈闻言,立即跪拜在地,全身颤抖的大声说道:“谢大人”。而后,便带着一队军士飞快的往回赶去。

第一 卷 第八十章 中遂城(八)

    周黑儿收到姜戈已经离开城楼的消息,也是心中一喜。将是兵之胆,姜戈一去无疑使胤军士气受到沉重的打击。虽然不齿国师的做法,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对胤军的致命一击。现在,他开始有些期待国师的另一个好消息了。

    此时的城内,何方的营头还在一寸接着一寸的清理乱民。虽然说这些乱民面对他们没有什么战斗力,可一来人数太多,二来有所收获的人更要拼命,所以何方的推进速度终究是不快。有的军士手中直刀都砍得卷曲了,也不见把这些乱民杀完。

    而城中“山香寺”的后山,却是别有一番风味。府尹之女金晶完全没有理会城外的尸横遍野和城内的大规模哄抢,依然和自己心仪的白衣书生相约而谈。

    两人谈到尽兴之处,白衣书生一改往日的含蓄羞怯,双手张开便将金晶拥入怀中。金晶大吃一惊,根本没有想到白衣书生会有如此举动。正在金晶还在挣扎,是欣然接受还是一把推开之时。突然,书生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之后自己便失去意识。恍惚间只是记得,被几个大汉扛着走了很远的路。

    “金晶小姐被掳走了”。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府尹金天翼的耳中。

    由于垚军暂时停止了攻击,金天翼便在城墙之后的军营休息。刚才听完何方派人来报告的坏消息,此时接着又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金天翼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何人所为”?金天翼气急败坏的问道。

    来人战战兢兢地答道:“掳走小姐的人留了字条,自称叫桂文正。他说是被老爷谋夺了产业,约老爷明晚在城东的‘一品鲜’见面,要老爷给个交代,否则就要杀了小姐”。

    听毕,金天翼更加愤怒地说道:“我哪里认识什么桂文正,叫文吏和武尉都查查,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在这个危机时刻,什么小丑都敢跳出来和我过不去了”。

    金天翼是个办事很利落的人,所以他选的手下也是如此。很快,他便得到了关于桂文正从城内一个有名大商,成了街边乞丐的消息。

    金天翼气哼哼的指着自己的家将说道:“一个乞丐是怎么掳走小姐的,一群废物”。

    那家将连忙跪在地上吓得直哆嗦,口齿不清地说道:“小人不知,只是小姐这段时间都喜欢去‘山香寺’。期间,小人们查看过周围地形,却是不知桂文正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掳走小姐的”。

    金天翼不是笨人,在这等危机时刻如何想不到这是垚军的卑鄙手段。先是逼走姜戈,现在又对自己下手。可金晶是金天翼的宝贝,也是他的软肋,他怎么能狠下心来不管她。中遂城坚固,自己离开一个晚上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将士用命,任垚军如何拼命也是徒劳无功。

    打定主意,金天翼便召来众将安排部署守城事宜。同时命人通知何方,要他先行把“一品鲜”内外梳理一遍,确保安全。为稳定军心,金天翼只是言说自己须回府衙处理公务,并未说出金晶被人掳走的真相。

    次日夜晚,金天翼依照约定前往“一品鲜”中。由于城东才发生了哄抢,是以这里并没有开门。酒楼四周全都被何方的军士控制,无论桂文正从哪一个方向前来,都是死路一条。

    点亮店里的灯光,金天翼气定神闲地坐在酒楼的一层大厅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桂文正还是没有出现。时间到了深夜,街头终于出现了马车的声音。

    这马车没有车篷,只有一块木板。木板之上坐有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府尹的掌上明珠。另一人带着斗笠,看不清样貌,应该是自称桂文正的人吧。

    金晶被一个铁圈套着脖子,铁圈内侧则装上尖锐的铁钉。铁圈的外围系着一根铁链,另一头套在戴着斗笠之人手里。只要这人稍一动作,金晶便会被铁钉刺死。

    守卫金天翼的军士知道府尹的女儿被掳一事,此时又见如此情形,哪里还敢轻举妄动,只得放这两人往“一品鲜”行去。并同时派人将此间情况告知金天翼,好让他提早知道最新的状况。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一品鲜”大堂,便看见金天翼已经站立起来。骤然看见自己的女儿,金天翼也失去了往日的镇静,连忙喊道:“晶儿,你可有受伤”。

    金晶穿着一件黑色披风,目光呆滞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好像认不得似的。

    金天翼着急,想要上前来。可那戴斗笠之人伸手制止,同时扬起控制金晶项圈的另一只手,示意金天翼不要乱来。那人一动,金晶脖子上的项圈便跟着轻微的动了一下,脸上也随之显出痛苦之色。

    金天翼连忙止步,急急地说道:“桂文正,你有什么要求就说,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斗笠男子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将我以前的三家酒楼全部还给我”。

    金天翼根本没有思考,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叠东西,说道:“这些就是你以前三家酒楼的地契,现在还给你”。金天翼边说边举着三张地契朝他们靠近。

    听到地契二字,斗笠男子便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金天翼一把将地契递予斗笠男子,便急忙去拿他手中的铁链。而金天翼身旁之人,也已经做好准备。一旦金晶脱离对方控制到达安全位置,他们便会将此人擒下,严刑拷问此事的来龙去脉。

    正在金天翼去拉铁链之时,身后亲卫大喝道:“大人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斗笠男子在金天翼去拿铁链之时,并没有去接地契,而是顺势将他抱住。同时,拉着铁链的那只手也跟着团抱过来,并在过来之时将大拇指和自己的食指、中指快速的摩擦在一起。只是眨眼的功夫,斗笠男子的全身便熊熊的燃烧起来。

    那火焰也甚是邪乎,只是一点沾上金天翼的身,便剧烈的燃烧起来。

    由于斗笠男子手中的铁链没有绷直,即使他双手抱住金天翼也没有扯动铁圈将金晶刺死。金天翼忍者火烧的剧痛,用左手死死地夹住斗笠男子的右手,不让他有所动作。右手则是拼命的把斗笠男子往外推。

    亲卫们没有想到对方会有此一手,只能脱下自己的衣服拼命的往金天翼身上扑打。可这火势太烈,哪里是他们扑灭得了的。

    灵醒的亲卫反应过来,齐齐用直刀把斗笠男子的双臂砍断。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中遂府府尹金天翼已经被活活烧死了。

    “什么”!周黑儿惊道。

    早些时日那金令特使一脸自豪的与周黑儿对视着,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确认无误”。

    周黑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叹道:“国师真是好手段啊”。

    金令特使道:“国师说,下面的事就靠周将军了。国师在城内等着为将军庆功”。

    周黑儿对特使躬身一礼,说道:“国师亲身犯险,末将必不惜命。就请国师安坐城内,拭目以待吧”。

    第二日下午,垚军在中隧城外摆开架势,作出一副要大举攻城的态势。城楼之上,金天翼不在,姜戈也已离去,只有两名城防军校尉在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这垚军今天又要闹哪样。攻城器具并未打造完成的情况下,垚军又要来送死吗。

    垚军列好战阵,便有一队士兵齐声喊道:“胤军兄弟,胤都内乱,不会有援军来了。金天翼已经弃城逃跑,你们还有什么必要死守不退。垚君仁厚,入城之后必会善待你们”。喊声整齐宏亮,每喊一遍就休息十个呼吸再喊,显然是经过集中训练。

    城楼之上的守城军士纷纷往第二层的位置望去,看一看自己的统帅,是否真如敌军所说弃城而逃了。令大家失望的是,任他们望穿了秋水,也找不到金天翼的身影。一时间,众人开始慌乱起来。

    喊话开始,各级将领还弹压一下。时间久了,他们也开始怀疑垚军喊话是真实的。就这样,城内的防御第一次在人心上出现了松动。

    垚军的喊话持续了两个时辰,便换上了第二批军士。第二批军士也是一百人,不过他们的喊话内容变成了:“胤军兄弟,我军明日攻城。金天翼已逃,是战还是不战,请尽早决定”。此阵喊声也跟刚才一样的整齐宏亮,节奏清晰。

    此时头疼的是主事的两名校尉,眼看城中士兵已经有了松动迹象。府尹若不在明日之前出现,垚军发动猛攻,真不知还有多少军士敢于迎战。而自己派出去找金天翼的人,也迟迟没有回复消息。

    正在两校尉焦虑之时,何方回来了。两校尉急忙拉住何方,问及金天翼的情况。何方将整件事情告诉两人,两人才恍然大悟,难怪垚军有把握敢如此喊话。

    可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能怎样呢!垚军已经先声夺人,己方的军士还会相信他们的话吗。当务之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请回姜戈来主持大局。只有这样,或许才能稳住军心。

    夜色悄然降临,中遂城内外点亮火把,将此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垚军第三批喊话军士开始喊话:“胤军兄弟,金天翼已逃,不要做无畏的抵抗。垚君仁厚,必会善待百姓,请各自回家”。

    城内的胤军军士从下午开始,便一直处于焦虑状态。众人纷纷请求自己的队长,向上而去一探究竟。可是队长来回几趟,也没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现在夜色已至,深邃的黑色天空逐渐腐蚀着他们的胆气,更让这些普通军士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府尹大人在哪里?副将大人在哪里?现在每个士兵的心中都充满了疑惑和恐惧。大家怎么也想不通,坐拥易守难攻的中遂城为什么还要选择逃跑,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各种不利于己方的流言迅速在城内传开。大人们可以跑,自己为什么不能跑。一时之间,城内守军的士气降到了最低点。

    “呜……”!凌晨刚过,垚军凄厉的军号声便响彻了这片堆砌着尸山,装载着血海的大地。

    “嘭、嘭、嘭、嘭”,雄壮的鼓声撞击着所有人的耳膜,预示着垚军大规模的攻城战开始了。

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 整军

    宁砺来到校场,放眼望去两万原驰备军,全是清一色十八岁左右的年轻小伙,精神十足、斗志昂扬,丝毫没有即将离开故土,外出作战的焦虑。不知是朵朵的厚爱还是宽宽的感恩起了作用,宁砺不仅借到了原驰的两万备军,并且全都配备了基本的军械。虽然只有简单的皮甲和不算坚利的长矛,但也有甚于无。

    因为原驰族人生存环境的关系,是以族中每个成年男子都是优秀的猎手。就弓箭兵种的配备来说,原驰族人已经超过了中原各国的配备比例,达到了百分之百。

    清点完人数,宁砺没有丝毫耽搁,便让典众和朱齐各领一军前往冠市。

    虽然现在有两军在手,但是宁励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垚军突袭岭州城之后,必然会对周边地区下手。现在胤国朝廷忙于内斗,根本无暇关顾岭州,故此岭州战事糜烂已成定局。而自己虽有两军,但是却无法深入岭州本土支援胤军作战。一则是军事原因,道路被阻没有进路。二则是政治原因,无论胜负,引外军入国土都是大忌。所以这两万备军如何使用,宁砺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好。

    经过此事,宁砺便经常在想,若是天上能掉下一个大才来帮助自己,该有多好啊。

    想归想,没有还是没有。不过有一点,宁砺却是立马就要着手去做的。那就是整编备军,让他们完全处于自己的掌握之中。大队行出圣山范围,宁砺便与宁觉和小四带领的黑甲军会合在了一起。从此处前往冠市还有一些路程,宁砺把自己带来的军士和原驰的备军混编。凡是队长以上,均是由宁砺带来的军士担任,是以很快这支军队便达到了号令统一的局面。

    现在的冠市经过前些时日的一场大劫,直至宁砺的黑甲军出现平定局面,可以确定这里已经完完全全是宁氏一族的控制范围。

    宁砺在自家军队横扫冠市之时,便做好了要入驻大批军队的准备。宁氏一族财力雄厚,即花钱请了一些附近的村民帮忙,又在攻打巨石帮之时俘获了一些免费劳动力。是以,当这两军浩浩荡荡的开来之时,宁氏的向南办事处早已在城内外,开辟出十处可以驻军的场地。

    安置好各军,宁砺和伉走进冠市城来。一路之上,可见商旅往来不绝,像是丝毫没有受到上次大劫的影响似的。原来,在那日巨石帮强攻原驰护民社和宁砺的黑甲军扫平巨石帮之后。便由宁氏向南办事处和原驰护民社贴出安民告示,保证所有人在冠市的绝对安全。而巨石帮陨落、原驰护民社受到重创,这宁氏向南办事处便把维护治安的职责承担起来。所以,现在宁砺和伉才能看到这繁荣的一幕。

    前些时日,宁氏向南办事处抢得了巨石帮的巨额财富,现在更是在冠市一家独大。魏东作为宁氏一族在这里的负责人,每每想到这些心里便乐滋滋的。魏东虽是商人,可是把他派到此处,他便比其他人接触的族内事务多得多。这位年轻的族长的这些安排,他如何能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如若族长真能将本族带着走往更高、更远,那作为本族发迹之地负责人的自己,便会得到更大的重用。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便会从自己这一辈,开始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在冠市以外的这荒芜之地,平整一些场地,再搭建一些住房,对于魏东来说简直是轻松至极。只要把族长交办的事做好了,那就是最好的资本。

    将宁砺和伉迎进办事处内,魏东便将最近的重要事项向宁砺作了汇报。为了表示对伉的亲近,宁砺并没有刻意的避开他。

    听完汇报,宁砺对魏东说道:“现在两万余军士集结在此,他们的衣食住行全部由你负责”。

    魏东知道这是宁砺对自己信任的表现,连忙答应下来。

    宁砺站起身来,走到早就准备好的岭州、晴日及原驰一线的大型沙盘面前。指着沙盘,对伉说道:“伉大人,据我得到的消息,垚国的军队已经攻下岭州。现在,从垚国边城至晴日族控制区域再至胤国岭州府,这三点已经联成一片”。宁砺边说边在沙盘上面比划,确保伉能知道这三者的地理位置。

    宁砺接着说道:“据悉,垚军此次出动了十万大军。而胤国岭州边军只有三万人,驻守在岭州的多处地方。现在糟糕的情况是,垚军一部已经把岭州边军一部牵制在胤军的‘定西’军寨一线。而其主力大军,应该是直接从领州府出发,开始逐步蚕食岭州其他地方。胤国国内由于权位相争,至今为止没有派出一兵一卒的援军。如若垚军攻占胤国岭州全境,那么他就可以将从垚国到胤国岭州的这一大片土地连接起来。到那时,我宁氏一族便直接宣布族灭,而原驰一族则直接处于垚国东西两片土地的夹缝之中”。

    宁砺说得轻描淡写,可伉如何看不出来到那时原驰处境的危险。西面有咄咄逼人的朵啜部,另外三面则是中原强大的王国,原驰族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游刃有余。那时,最好的结果便是原驰,被锁死在魁山至枫林山一带,并且世代如此。而真正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垚国派大军攻灭原驰,将自己的国土完全连接在一起。

    对于目前局面,伉完全想不出办法来,只能问计于宁砺道:“特使大人,这可如何破局”?

    宁砺道:“垚国边城是垚军的大本营,我们根本打不赢。岭州境内现在可能已是四处狼烟,我们也进不去。我们去打围困胤军‘定西’军寨的垚军部队,也将陷入垚军前后夹攻的态势。现在我们是空有两万余敢战军士,却无处着力”。

    伉看着沙盘也陷入了深思,确如宁砺所说,现在真是无处破局。

    伉突然一拍脑门,对着宁砺说道:“我差点忘了,大祭司要我到达冠市之后将此物交付与你,说是可能会对你有帮助”。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来。

    宁砺看了看封口,途中伉应该是没有打开看过。打开布袋,里面是一块破旧的羊皮。展开羊皮看了一眼,宁砺的眼神便越发的闪亮,越发的兴奋起来。

    宁砺没有追问,伉为什么此时此刻才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不用猜,肯定是高要伉认定了宁砺这个人之后,才将此物交予宁砺。

    这块羊皮不是别物,正是一块标有晴日族和原驰族相连密道的地图。

    宁砺拿着地图,仔细的研究这条密道的入口和出口。凭借自己对此处山间地形的了解,可以判断出此条密道可以直通晴日族高山寨和巨树寨寨内。

    收起地图,宁砺用红色颜料在沙盘之上,标明这条路线的概况。如果真有这条密道,那么自己这两万部队将是解决岭州危机的天兵。从得到的情报及自己对晴日族三大寨势力范围的了解来看,垚军突袭领州府密道的出口应该在大湖寨。此次要解岭州之局,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将垚军切成两段,从而扭转整个战场的形势。一旦己方占领了晴日族三大寨,那么便是垚军被胤军堵在岭州。垚军东面冲不出中遂城,西北方向失去本国从密道而来的支撑,西面大路又被胤军堵住。垚军在岭州境内的军队看似兵强马壮,实际上却是已经丧失了战略主动权。

    而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摸清这条秘密通道的具体位置。部队行军不比个人,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到。

    既然决断已下,宁砺便问伉道:“伉大人是随我一起,还是留在此地照看军队”。宁砺这样问完全是出于尊重,他怎么可能让伉留在这里影响自己借来的军士呢。宁砺早已打定主意,即使伉要留下来自己也会让他跟着自己离开的。打借到这两万备军起,宁砺就没有打算还过。

    能坐到伉的位置,又岂是笨人。伉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当然是随特使大人走了,大人做的肯定是最重要的事”。

    宁砺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心中对伉的看法却是更高了一层。

    来的黑甲军已经全部融入到原驰的两万备军当中。整编之后,宁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视察军队,严明军纪。视察之际,宁砺亲手向原驰的基层军官,送上了族内预备的甲胄。

    对于缺铁的原驰族来说,只有高级将领才能配备中原制式甲胄。在原驰族内,一副好的甲胄虽是军械但更是一种荣誉。宁砺通过此举,便获得了原驰众军士的另一层好感。

    通过初步磨合,宁砺将原驰的两万备军建制打乱编成四军。虽说每军五千余人没有达到常规建制的人数,但也给各军进入新鲜血液预留了空额。宁砺心中所想,一军的原驰族人比例最好不要超过三成。

    为增强各军的凝聚力和荣誉感,宁砺让各军自行商议军队的名号和信旗。最后宁砺拍板,四军分别为破阵、山河、龙城、玉驰。四军队长及以上均为暂代军职,待各人立下军功之后再行任命。

    安排好军队的诸多事宜,宁砺一行便朝着密道摸索而去。

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内讧

    在宁砺等人穿梭于茫茫群山之中,想要为破局找到一条出路之时,晴日族所在的群山之中也正在上演一场好戏。

    “巨树兄弟,我们被垚军算计了”。一个相貌平平的晴日族男子,对着面前的一个头大汉说道。

    “是呀高山大哥,这些中原人也太可恨了”。那光头大汉回应道。

    说话这两人,正是被垚军杀得狼狈逃窜的阿高山和查巨树。

    虽然隔离胤国和垚国的这片山地甚是广大,但是熟悉此处山脉特征的高山寨、巨树寨两伙人都选择向这处有着丰富资源兼且地形复杂之地行来。于是两伙人便在这里不期而遇了。

    双方首领的话虽说得客气,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双方是结了血仇的。阿高山和查巨树交谈之时,身边护卫便紧紧的跟在身后,互相戒备之意很是明显。阿高山从领地逃跑后,便沿路收拢精壮力量,现在身边的力量也有千余。而查巨树虽然身边人数不及对方的一半,可这些全是族中的精锐战力,并且甲胄齐全。相较之下,查巨树这方在战力上还要占优势一些。

    阿高山继续说道:“巨树兄弟,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想个法吃掉身后的垚军才行”。

    阿高山所言正是现在的当务之急,身后垚军咬得紧,一不小心己方便会全军覆没。

    查巨树道:“据我判断,现在身后追我们的两股垚军已经整合在一起了,至少有三个营。想要吃掉他们,我们实力不够呀”。

    阿高山道:“我们是同根同源的族人,一家人再怎么斗嘴也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现在情况危急,不如我们合兵一处,共同抗敌如何”。

    查巨树问道:“大哥有什么注意了”?

    阿高山道:“再往前行便有一处峡谷,我们就在那里设伏,把垚军引到那处解决掉如何”。

    阿高山所说的那个地方查巨树也已派人查明,确实是一处伏击的好地方。

    查巨树说道:“好,就依高山大哥所言,在那处设伏歼敌”。

    垚军终究还是有些轻敌,没有想到在追击过程中一向只知道逃跑的晴日族人,居然有胆气发起反击。是以,在这个不知名的峡谷之处,数以百计的垚军士兵埋骨于此。

    前锋军将慌忙的来到尉猛面前,大声领罪。

    尉猛虽然外表粗狂,又是“疯将”之子,很容易给人以有勇无谋的印象。可实际上,尉猛内里却是个颇有谋略之人。听毕手下的汇报,尉猛起身将他扶起,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放在心上”。

    那名军将听尉猛不但不责罚于他还出言安慰,顿时面红耳赤地喊道:“请将军再给末将一个机会,末将一定将贼人的脑袋提来”。

    尉猛笑了笑,说道:“既然已经确定高山寨和巨树寨的人汇合到一起,那么我们现在只需要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那将领一愣,喃喃说道:“这是为何”。

    尉猛也不解释,召来手下,下令道:“大军后退五里,留一队军士断后。派出斥候小队全面监视,只要保证不要丢了敌军踪迹即可”。

    下完命令,尉猛大笑几声,对着一头雾水的左右说道:“过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以回去交差了。”

    初战得利,并且是首次在垚军的追击当中取得胜利,阿高山和查巨树都很是亢奋。现在又收到垚军撤退的消息,两人更是兴奋不已。

    虽然兴奋,但两人也不是不知战事的小儿,也纷纷派出军中斥候多方查探。当斥候回报,在近前发现有垚军小股部队断后之时,两人才算真正放下心来。留有军士断后才是正常行为,如若突然退得无影无踪,这才是反常。

    是夜,高山寨和巨树寨的两股人马在山顶之处,搭建了一张稍大一些的木桌,准备庆祝自己摆脱追击,并商量如何收复故地的下一步计划。

    到达约定的时间,阿高山带着寨中的重要人物前来。而高山寨的其他战士,则是全副武装的悄悄往山顶两侧摸来。

    一山不容二虎,如今摆脱了垚军的追击,那么互相熟悉的对手就更加的危险。阿高山是善于决断之人,他知道自己与查巨树之间的仇怨是化不开的,不如早一步干掉对方才好。而阿高山也是十分理智,晴日族各个山寨同根同源,只要他在便有收拢各部收回故地的可能。

    对于如何干掉查巨树,阿高山相信今日的安排可谓是万无一失。在面对垚军的追击之时,因为双方的矛盾,双方都很默契的各自驻扎在峡谷的一面山地之上。而早在狙击垚军之前,阿高山便开始思虑下一步计划。趁着大家在峡谷大败垚军之际,高山寨的军士便发现并选定了现在双方碰面的这个山顶。

    这个山顶很平,双方可以各自从东、西两面上山和屯驻部队,不会让哪一方有明显的优势。山顶的南北面则是陡峭的悬崖,不便上下。这样一来,便保证了双方的安全,确保另一方不会起吞掉对方的心思。

    但是实际上,高山寨早就摸清了南北两面的上山之路。到时候,各安排一标的战士从巨树寨众人的身后杀出,确保万无一失。是以,今晚的会面便是查巨树等人的授受之日。

    巨树寨核心成员一去,剩下的战士便再也没有凝聚力。那时他们是归顺也好,逃跑也罢都对阿高山有百利而无一害。

    阿高山刚到,查巨树的大光头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按照约定,双方都是十人前来,可以挎刀。毕竟大家没有处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之下。

    查巨树大步走来,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布下杀局,请他入瓮。此时见面,前些时日如丧家之犬的两寨首领,竟然还颇有些意气风发之态。

    查巨树看着等待自己的阿高山,脚步突然变快并张开双臂向阿高山拥去。一边快步而行,一边大声说道:“还是高山大哥有谋略,只是一招便解决了垚军的追兵”。

    查巨树所带手下见自己的首领加快了脚步,也都快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阿高山极具城府,虽然知道查巨树是在惺惺作态,也毫不犹豫的张开双臂迎上查巨树的拥抱。

    正在晴日族两大首领,很自然的将要拥抱在一起之时,异变突生。查巨树放在下方的右手之中,突然多出一把匕首并狠狠的朝着阿高山的腹部刺去。匕首毫无阻隔地刺进阿高山的左腹之中,一下、两下、三下。

    在查巨树刺中阿高山的同时,查巨树的手下也用相同的方法朝着对方刺去。

    “啊”!阿高山被刺中三下,才来得及大吼出声并试图推开查巨树。可是这吼声再大,哪里又救得了他。

    查巨树这三刀快若闪电,刀刀刺中阿高山腹部要害之处。不过查巨树还不放心,在阿高山大吼之际又一刀抹向他的脖子。阿高山鲜血从脖颈之处喷溅而出,轰然倒地。而高山寨的核心成员,也或快或慢的遭到偷袭。

    查巨树难道就不是果决之人呢?他虽然不知道阿高山会采取什么方法对付他,但他很清楚双方结怨之深,不能化解。与其等着阿高山动手,自己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现在己方的优势便是兵精甲利,只要先杀死对方的核心成员,那么自己便占据了主动。原来,查巨树也和阿高山打的一般主意。

    正在查巨树为自己的决断得意之时,身后和前方均传来高山寨战士的呐喊之声。殊不知阿高山的呐喊,便是动手绞杀巨树寨核心成员的命令。

    巨树寨众人都是一愣,还是查巨树最先反应过来。他如雷的声音向着己方方向喊道:“巨树寨”。这便是他召唤手下前来的命令。

    喊声之后查巨树等人也抽出钢刀,朝着己方跑去。他们知道,一旦己方这十人被围困在中间也是死路一条。

    可是高山寨埋伏在南北两侧的战士,明显是要来得快一些。呼吸之间,上百名高山寨战士便将查巨树等人围住。

    巨树寨守卫在东面的战士反应也是相当的快,查巨树喊声刚停,便见一排垚军制式头盔出现在山顶之上。

    巨树寨众人将查巨树围在中间,向己方突围而去。众人都清楚,只要坚持一小会就可以活命。高山寨埋伏在南北两面的战士却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两标人会合之后便列成中间厚重,两翼延展的阵型朝着巨树寨冲去。

    双方根本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便直直地撞到了一起。没有太多的花俏动作,就是劈砍和直刺。巨树寨人少,只一个回合便被高山寨围在了中间。

    东面和西面两个方向援军正在不断的接近,战场中间的双方却已经死了数人了。将查巨树挡在身后的亲卫已经被砍翻,这一刀就直奔他的光头而来。不用说,这来势凶猛的一刀若是砍实,那就绝没有让他活命的道理。

第一卷 第八十三章 野人

    查巨树在晴日族中就是猛将,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更是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只见他抬起手中直刀,在来刀即将砍上自己光头的一刻轻巧的把它往外一拨,再顺势一刀刺进对方的脖颈之中。出刀的力道和角度把握得炉火纯青。

    查巨树仗着自己身上有甲,便肆无忌惮的往外冲突。他身边两人与他配合默契,也避免了他需要左右御敌的困境。

    自己的援军已经近在咫尺,查巨树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笑意。

    “啊”,一声粗犷的吼声从查巨树口中发出。随着这一声吼声,查巨树重重的往前方摔去。他眼前,正有两名高山寨战士用手中直刀砍断了他的双腿。

    查巨树倒地,高山寨后面的战士便顺着这个缺口,瞬间淹没了剩余的巨树寨战士。而倒地的查巨树,也很快的被结果了性命。

    此时巨树寨和高山寨的援军先后而至,战场之上更加血腥起来。由于双方首领的阵亡,两寨的战士越来越多的加入到这场战斗当中,双方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之中。

    “报”。一声拖长了尾音的喊声,传进了尉猛的大帐之中。

    尉猛端坐于正中帅位之上,并没有因为这急切并兴奋的报告之声而挪动身子。

    那斥候行礼之后,大声说道:“高山寨和巨树寨火并,双方几乎全军覆没了”。

    “啊”,帐中诸将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今日闲来无事,尉猛便叫来诸将推演垚军在岭州的战局,哪知等来了这个好消息。

    惊讶之后,一名年轻将领说道:“将军神算,那两寨人马果真自相残杀起来”。

    “将军神算”。帐中响起众将的附和之声。

    尉猛笑了笑,说道:“那就派人去收拾残局吧”。随后他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看来不管是哪个民族,这人性一说确实是共有的”。

    众将大声领命而去,因为尉猛早在之前就将发生此种情况后的各将任务作了分配。

    此役,高山寨和巨树寨最后的抵抗力量就此烟消云散。晴日族两位有着雄心壮志的首领,从此消失于世间。高山寨和巨树寨一干人等,无论男女、老幼均被垚军屠杀殆尽。

    正在宁砺在原驰整军探路,尉猛在晴日故地追剿高山、巨树两寨残余势力之时,岭南县城内城外也或明或暗的开始紧张起来。

    若水帮在南天门码头有一处大型的校场,是在重大节日之时聚集帮众的场所。老帮主在时还好,每逢佳节都要把帮众团在一起增强大家的凝聚力。可是老帮主一走,这处场地便空置下来。究其原因很简单,不管是万山还是万鸣,在帮内都没有一呼百应的号召力。既然大家都办不到,那为什么还要自讨没趣呢!

    不过,这些时日却不一样。先是新帮主万山掌管的岭江堂和与胜堂,再是副帮主万鸣掌管的士江堂、之迁堂和万和堂,都陆陆续续的派人在此聚集。说来也巧,两帮人几乎每天都来却是从来没有在时间安排上发生冲突,就像是两个帮主早已商量好了似的。

    这处校场位于若水帮的势力范围内部,进进出出的都是帮内成员,是以也没有引起官府的警觉。但有心人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诸如这些帮众都是各个堂口的精壮力量;再如这些帮众在进出之间气质上已悄然发生了变化;又如这些汉子总是在出校场之时会显出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诸如上述这些征兆,有心人判断若水帮这两位帮主,看来都在训练自己的部下,要准备通过武力来做这最后的决断了。

    而在城内的偌大校场之中,似乎官府也已经嗅出了若水帮将要火并的味道。负责民勇工作的王东捕头,这些时日也召集在册的预备兵士进行军事训练。为此,他还特意聘请了从军中退下来的军士担任教官。是以,这些预备兵虽然看着没有若水帮的汉子这么精壮,可是经过教官的严格训练,也具备了一些军阵常识。

    岭南县令侯卫东不是笨人,他如何不知道若水帮两个帮主之间的龌龊。不过对于他来说,有两点是至关重要的。

    第一点,是自己能在若水帮的这场火并之中得利多少。关于这一点,其实对于他来说可谓是驾轻就熟。两派人一旦发生冲突,死的死、伤的伤,到时候只需要他来收拾场面就行了。到那时,杀人的偿命、欠债的还钱,还不是看自己怎么拿捏了。遗憾的是,自己到来之时这若水帮已是根深蒂固,没有给自己留下培养起属于自己的帮派势力的空间。现在若是有自己的势力,到他们分出胜负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取而代之的。

    第二点,便是这若水帮闹得再大,岭南也不能乱。若岭南生乱传到上峰耳朵里,再治自己一个管理不力之罪,那就得不偿失了。关于这一点,候令东倒是很看好宁砺的。王东定是得到了宁砺的命令和资金上的支持,才大张旗鼓的训练民勇。岭南县地处边境,素来备有兵甲。这些民勇甚至不需要多少军事技能,只需在若水帮火并之时,穿上坚甲拿上兵刃便能将他们镇住。

    沿着原驰大祭司高给的地图,宁砺一行摸索着前进。高给的地图虽然时代久远,但确实是非常的精准。众人一路前行,一路做下记号,并且还详细的记录下何处可以扎营、何处需要拓宽或加固等具体事宜。

    路途虽然艰苦,但好在众人身上都有功底,也能应付得过来。此行宁砺带了五十人,一路走、一路留。留下的人则是迅速的制定方案,等待此路探明便开始具体的开路事宜。

    “停”。在前方开路的典众,向后方发来戒备的信号。宁砺此行虽然人数少,但也严格按照行军的要求,把己方的队伍分为前中后三段。前方的负责侦查开路、后方的负责警戒断后,中间则是宁砺等人。

    宁砺等人的反应也快,在收到信号之后,各人便自行占领此处的战略位置。有的弯弓搭箭,有的则是持盾握刀伏在一侧。

    众人准备妥当,不一会便有两个野人一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定睛细看,两人身材消瘦、满身泥泞,头上长发胡乱的纠结在一起,一副十足的野人味道。

    此地为绝密道路,并有可能直接关乎着岭州整个局势的胜败,是以在这个敏感的时间出现两个野人,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事。绝对不能大意,必须要把这些事弄清楚。

    悄无声息之间,宁砺向周围的霜雪发出了活捉的命令。

    霜雪得令,便见空中立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慢慢的朝着那两人罩去。

    雾气来得无声无息,转瞬之间便从头到脚的从两人身上掠过。只见雾气之中的两人往前伸脚之时,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上。

    见两人倒地,宁砺等人便显出身形,来到两人之前。由于现在的形势并不明朗,四周的防御也并未撤去。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众人都是一副山中老民的打扮。宁砺、霜雪、朱齐和伉四人来到被迷晕的那两人面前。朱齐将其中一人抱着坐起,靠在自己身上。霜雪则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其中一个“野人”鼻尖处嗅了一嗅。那药效甚烈,一嗅之下野人便悠悠转醒。

    那人睁开眼睛,宁砺心中微微一惊,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不待宁砺再深入思考,那人缓缓开口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可以感觉得出来,那人全身紧绷,很是紧张。

    宁砺道:“我们是山中猎户,路过此地见你二人晕倒在此”。

    那人环顾一周,发现除了宁砺,众人身上都跨有长弓,再看几人穿着也信了几分。

    宁砺继续问道:“两位是饿着了吗”?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条干肉递给那人。

    此片区域物产丰富,自然资源良好又怎么会饿着这些野人,宁砺明显是装傻充楞。

    那人没有接宁砺手中的干肉,而是继续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人”。

    宁砺闻言,心道:“此人反复问及这个问题,必定不是野人,谨慎些好”。随即答道:“我等是原驰人,你们呢”?

    那人一听是原驰人,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如何不知道身后之人看似扶着他坐起身,实则却是无时无刻不制着他的要害。听见宁砺问话,那人答道:“我们两人是晴日族人”。

    宁砺身旁的伉一听是宁砺口中已经被攻灭的晴日族人,立马发出“啊”的一声。

    听到伉的惊讶之声,原本放松的那人又紧张起来。只是奈何现在全身无力,做不得任何反抗。

    宁砺心里微微叹息一声,这伉的定力怎么这么差。现在既然已被这人猜疑,也只有更换策略了。

    宁砺在伉发出惊讶之声后,立马也惊呼道:“不是说晴日族已经被垚国的大军灭族了吗”。

    那人听到此等消息,立时双眼通红,两行热泪汹涌而下,哽咽地问道:“当真是被灭族了”?

    宁砺见他不似做作,又问道:“也只是听说,你们是逃出来的吗”?

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劫后余生

    那人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开口叫了他一声,可是同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他再转头看向宁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是晴日族巨树寨的军士,前些时日我们遭到了同族高山寨的猛烈攻击。我旁边这位兄弟正是高山寨的军士,我俩在对阵中受伤跌落山崖。可我们寻路返回之时,却发现沿途全是垚军。直到那时我俩才意识到,我们族内两大寨应该是中了垚军的奸计。垚军在我们自相残杀之时,趁势攻占了我们的领地”。

    宁砺听完这人的叙述,朝着霜雪的方向默默地点了点头。霜雪会意,也不见她如何动作,那人便又缓缓昏迷过去。

    众人用同样的手法将另一人唤醒,不疾不徐的从他口中套取信息。综合两人说话的内容,一副高山寨衔尾追击巨树寨的画面呈现在众人脑海之中。虽未亲见,但也可以想象得出来那是一场鲜血洒满大地、尸体堆满山谷的对战。

    话说那日,巨树寨的红阿虎与高山寨的果鹏坠崖之后,因为遇到树枝的阻隔却并没有摔死。

    天色渐渐转黑,两人也悠悠醒来。两人虽是命大,可是在见到对方还没有死透之时,都毫不犹豫扑向对方。两人在滚落山崖之时随身武器都已不见,并且还都不同程度的被撞伤,这会哪里还能发挥平时一半的实力。两人就这样你一拳、我一拳的相互缠斗,直至大家都筋疲力尽的躺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大气喘匀,两人便又扑打在一起,未分胜负便又躺在地上休息。几经搏杀,两人便连喘气都觉得费力了。

    晴日族领地地域广袤,各种猛兽也是应有尽有。正当两人恢复了一丁点力气,准备再次拼杀之时,一阵由远及近的移动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行动。

    黑暗之中,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出现在两人的视野。在山中长大,同是军中将领的两人如何不知道前方是何物。正在两人急速思考之时,黑暗中那双眼睛已经加快了移动速度,显然是朝着他们冲来。凭他们的经验判断,这应该是一头熊瞎子。

    两人眼光巡视一圈,同时看向了离两人最近的一颗大树。不过这棵树太高,以两人现在的体力是根本无法爬上去的。不过两人都是果决之人,毫不犹豫的朝着那颗大树跑去。

    此时圆月的光辉,正好将两人所在的地方照得明亮。红阿虎转头看向果鹏,发现果鹏也在看他。红阿虎还未开口,果鹏道:“你先上”。

    话音刚落,果鹏便在树下摆出弓箭步。而身后熊瞎子也奔跑起来,显然它也感受到了两人的企图。

    红阿虎没有犹豫,一脚踩在果鹏腿上再顺势踩在他的肩上,双手伸出抓住树干,一攀而上。到达树上的红阿虎,立即用双腿夹住粗壮的树枝,伸手将果鹏拉上树来。

    果鹏刚刚爬上树干上的分支,熊瞎子已经冲到树下,并朝着大树狠狠的撞击。红阿虎刚拉上来果鹏之后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便在熊瞎子这一撞之下往树下掉去。

    红阿虎心中不甘,没想到自幼刻苦奋进的自己,今日却要丧命于这畜生口腹之中。正在红阿虎完全失去重心之际,旁边一支大手稳稳的拉住了他。那正是刚才还在以命相搏的果鹏。果鹏先是主动选择信任对手,现在又搭救红阿虎于必死。一瞬间,红阿虎对果鹏便没有了两军交战,互搏生死的恨意。

    熊瞎子又猛烈的朝着红阿虎和果鹏两人身处的大树,重重地撞了几下。奈何大树粗壮,不是熊力所能抗衡的。不过他也不想错过这已经到了嘴边的美食,便坐在大树底下等着他俩自己掉下树来。

    眼见如此,红阿虎和果鹏二人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现在虽然熊瞎子奈何不了两人,可是时间一久终究是两人吃亏的多。于是两人开始商议起来,要如何对付树下的熊瞎子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无奈两人此时是又累又饿,只有折断一支树枝将自己绑在粗壮的树枝之上,休息一夜再说。

    第二日,两人经过一夜的休息,思路明显清晰得多了。按照两人的计划,他们先是找来一些较细的树枝,然后把它做成圆圈的形状。做好之后,再在圆圈周围裹上一些干枯易燃的树叶。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就在下午温度最高的时候,用身上的火折子将其点燃,顺着熊瞎子的脑袋丢下去。

    野生动物都害怕明火,那圆形的火圈刚一套在熊瞎子的身上,它便不管不顾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跑而去。本来套住熊瞎子的圆圈着火范围不大,可是火借风势,又遇到熊瞎子的干燥毛皮便剧烈的燃烧起来。

    两人见机不可失,便爬下大树朝着熊瞎子相反的方向跑去。一阵狂奔,饥肠辘辘的两人不得不停下脚步。随便在山中找了一些可以果腹的食物,两人才总算缓过劲来。两人虽是生死相搏的仇人,可是在经历了熊瞎子的事后两人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经过生死关头的检验,两人约定战场相见各为其主,私下里还是朋友。好在两人都是重情重诺之人,之后便没有发生过互相攻击之事。

    身处大山之中,两人一起总比独自行动的生存几率大。于是两人结伴在这大山深处寻找出路。两人常年混迹于山间,翻山越岭自然是难不倒他们。正当两人越出深山,见到前方人影绰绰,待要高兴之时。却发现这以前熟悉的大山,早已被垚国的大军填得满满当当。

    两人大吃一惊,又心念本族安危,便在入夜之时俘到一名落单的垚军士兵。一问之下,两人才得知垚军已经攻破高山寨和巨树寨的主寨,完全占领了他们的故地。

    两人情绪激动之下发出声响,便被周围的垚军发现,并一路被军士追杀。两人知道,以前通行的路已经不能再走,便专门挑选一些险峻难行的道路而逃。两人自小在山中长大,这山中的本事当然不是垚军所能比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追逐,两人便摆脱了垚军的追击。可是环顾之下,两人却发现自己也迷了路。后方是不能回去了,于是只能朝着前方行进,直至遇到了宁砺一行。

    明白了两人的身份,宁砺心中一阵欢喜。有熟悉晴日族两寨的人,总比他们自己摸索要强得多。趁两人昏迷之时,宁砺便开始默默的运筹起来。

    待两人转醒,众人已经商量完毕。宁砺对两人说道:“不瞒二位,我等是原驰的军士。族中大祭司和贵族大祭司荷炳是好朋友,听闻晴日一族遇难特派我等前来打探情况”。

    果鹏是高山寨将领,听宁砺如此一说,记忆之中仿佛听到荷炳大祭司说过有一位原驰大祭司的朋友。想不到这位大祭司还真是重情义,居然会在晴日全族最危难的时刻派人前来。

    果鹏心里着急,急忙问道:“是否还会派兵前来拯救我族”?一句话问完,果鹏才醒悟自己的失言。原驰一族和晴日一族情况差不多,如果晴日族据险而守,原驰来援还说得过去。可是现在,所有的险要关口全在兵强马壮的垚军手里,原驰拿什么来救。

    宁砺明白此时果鹏的想法,于是说道:“大祭司的意思是,如果确实无能为力也要多救一些族人出来”。

    听宁砺这么一说,红阿虎激动起来:“我族除了三大主寨,向来是广布在这群山之中。短时间之内,垚军绝没有可能把我们杀得一户不剩”。说道这里,红阿虎脸色一暗,继续说道:“只是现在各个路口都被垚军把守,我们根本无法进去”。

    宁砺道:“这个倒不是问题,来时族中大祭司已将一条通往晴日的密道地图交予我等”。说着,宁砺便从怀里掏出那张羊皮地图。

    果、红二人见有此等事,连忙往图上看去。只见图中所绘道路布于这莽莽群山之间,目的地正是两人所熟悉的晴日故地。不仅如此,图中居然还有一条连接高山寨和巨树寨的小路。两人大喜过望,连忙拜伏于地,感谢原驰一族的救援。

    宁砺也不做作,扶起两人便继续上路。一路之上务必要尽可能多的掌握晴日一族的全面情况。宁砺心里默默的思索着,也许这仗的成败关键,真真正是此处。

    宁砺又一次停了下来,看着地图发起呆来。图中一处所绘的向上一笔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垂直的翻山吗。多想无益,只得继续前行。

    行不多时,前队的朱齐飞速的来到宁砺面前,低声说道:“前方无路了”。

    宁砺一听,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这图中短短的一笔,真是要我们翻山而行吗。若真是这样,那宁砺的计划就要全部泡汤了。

    众人来到近前,果见一座巍峨大山挡住了去路。宁砺再次拿出羊皮地图,反复比较,暗自想道:“这山又高又陡,即使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行,那也只有少数人能行。若是要让大军通行无碍,单单就是运送粮食一项便能把宁砺卡住”。

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寻路(一)

    既然已经到达此处,怎么也要将羊皮地图上的路找出来再说。宁砺不是犹豫不决之人,立即对众人说道:“三人一组,向前搜索”。

    客嫚和霜雪二人向来是不离开宁砺的,三人便沿着羊皮地图所示,向着山顶直愣愣的攀援而上。而其他各组,则采取其他路线前进。

    山体太高,宁砺三人攀至一山腰处便停下休息。

    “咦”!客嫚耳尖,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便从口中发出一声低吟。

    宁砺和霜雪闻声,双双向客嫚望去。只见客嫚双耳微微动作,像是在捕捉这声音的来源。少倾,客嫚对宁砺说道:“附近有流水之声”。

    宁砺闻言一喜,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对客嫚说道:“带路”。

    客嫚在前,三人便又向上攀去。向上约莫又行了几十米,三人攀上一块突兀而出的巨大树干。站在这大树之上,放眼望去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由于山体太高,若不是攀上此处,只是站在山底根本无法看到此处的景致。三人向前望去,对面竟是一个大瀑布。瀑布之下则有一潭清水形成的湖泊,意境甚美。

    若要再往山上去,则必须通过这一湖泊。三人往下望去,山体更是光滑陡峭,无处着力。

    三人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众人都知道,此次的目的不是探险,而是为大军找到一条可以直通晴日故地的道路。现在三人费劲力气,却又是来到了一处绝壁,真是无奈至极。

    宁砺再次摸出羊皮地图,细细的揣摩起来。途中的道路笔直而距短,和此处的地形特征完全不符,难道是做图之人犯下的错误。或者又是在沧海桑田之间,此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想到这里,一阵失望涌上宁砺的心头。

    如果此路行不通,那么自己便只有另外两条下策可行。一是自己尽快潜回岭南,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保住岭南县城和宁氏一族的老宅。一是带领自己新成的四军,化整为零在山中不断的袭扰垚军。

    但可以预见的是,只要垚军在这片区域的联系不被打破,便是对胤军形成关门打狗之势。虽然自己在岭南县城提前做了准备,但是面对垚军的优势攻势,城破定是迟早的事。就算宁氏一族的老宅凭借着各处险要据守,那也是被锁死在这方圆之地,不得伸展。

    诸多不利因素向宁砺袭来,他知道这远在岭州城的硝烟对于自己一族来说,确实是一场生与死的考验。宁砺再次看向手中的羊皮地图,随即很快的将这些不利因素和眼前遇到的困难抛到脑后。

    陡然间,他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宁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山中的清新空气,转过头对客嫚和霜雪说道:“你们先回去,在集结地点等我。尽人事,听天命,我还是要去探一探前方的路才甘心。”

    宁砺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便纵身朝着绝壁之下跳去。

    “公子”!两人口中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宁砺跳下绝壁便迅速的向下坠去,照这个势头发展必然是摔得粉身碎骨。

    宁砺坠至半空,双手迅速的由下往上摆动。随着双手的动作,宁砺背上的“鹏程万里”一展而开。宁砺有了“翅膀”,便随着风势微微的调整着自己的飞行角度。

    往下望去,一汪安静地湖水在宁砺眼前不断放大。找准落点,宁砺猛的把自己的身体向后一凹,用风力给自己减速。待到自己的速度达到可控,宁砺双手向下做出一个标准的入水式。

    “如此美景就在眼前,自己却没有时间来慢慢欣赏”。宁砺一边在心里暗叹,一边做好了入水的准备。

    “噗”的一声,一个人影从水中冲出。

    眼看自己就要撞上那从水里冲出的人,宁砺腰部用力让自己微微调整了一点方向,沿着那人的侧面栽进湖中。

    “啊”!那人也被这突出起来的景象惊了一跳,发出一声大叫。

    宁砺不知那人是敌是友,入水之后急忙向前划了一步,拉出安全距离再冲出水面。

    那人正在宁砺对面约两米之处,两个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宁砺。于此同时,宁砺也开始细细的打量眼前之人。

    无疑,眼前之人是个姑娘。湿漉漉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身后,白皙透亮的脸上有一双偌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稍显肥厚的嘴唇。由于眼睛睁得太大的缘故,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眼仁是黑中带着一些褐色。双耳上有细小的水珠,沿着耳垂往下滴落。从她脸部的轮廓可以看得出来,这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姑娘,宁砺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那姑娘听到宁砺的问话,明显一愣神,之后指着宁砺跳下绝壁方向的对面开口说道:“你也是从山上掉下来的”。

    宁砺顺着姑娘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瀑布的位置。不过,瀑布不是在此处山顶,而在它的上方又是一处笔直的绝壁。

    宁砺双脚踩着水,好让自己能稳定在水面之上,并飞速的思考着眼前的变化。见面前的姑娘还在等他的答复,宁砺反问道:“你也是”?

    那姑娘见宁砺如此回答,就自顾自的笑了笑,说道:“又一个倒霉鬼,我们还是上岸再说吧”。

    宁砺点头,两人便双双游上了岸。从水里出来,宁砺才发现那姑娘极高,只比自己矮一个额头。那姑娘见宁砺盯着自己看,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连忙说道:“你不许看我,我要换衣服了”。

    宁砺挪开目光,那姑娘走到一块大石之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盯着宁砺,开始换起衣服来。

    换好衣服,那姑娘又在大石后面摸索了一阵才出来。走出大石,那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出现在宁砺面前。宁砺此时才有机会,全方面的打量起这个姑娘。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一个字便能形容得出来,那就是—“美”。

    她走近宁砺,并对他笑了笑,说道:“我在那大石后面生了一推火,你也把湿透的衣服烤一烤罢”。

    怪不得她在那里这么长的时间,原来是生了堆火。宁砺道了一声谢,便径直走向大石之后。

    那姑娘刚才在湖里穿的衣物,这时正在火堆旁边烤着。从这大石之后的火堆之处可以看得出来,这姑娘在此处烘烤衣物绝对不是第一次了。

    “难道她在这里已经居住很久了吗”?一丝疑惑浮现在宁砺心头。

    而此时的宁砺并没有脱衣,只是站在火堆之旁烘烤。现在敌我未名,要做好随时遇袭的准备。

    那姑娘也来到这大石向外的一面,对着里面的宁砺问道:“你怎么会掉下来的”?

    宁砺很自然的回答道:“我是自己跳下来的”。

    那姑娘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调侃地说道:“既然你是自己跳下来的,那待会当然是你自己又跳上去了”。

    宁砺见这姑娘话语之中多是调笑,根本没有想过一个陌生男人的出现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危险,心里一时竟对她的身份更加琢磨不透。

    那姑娘见宁砺没有说话,继续笑嘻嘻的开口说道:“这四面都是笔直的山壁,我都在这里被困了很久了,你如果能跳出去记得一定带着我哦”。

    “这姑娘还是个实心眼,这么快便对陌生人说了这么重要的信息”。宁砺在心中默念一句,同时从这姑娘的话中也听出这里没有出路,而且现在只有他们两人。

    宁砺也跟着这个姑娘笑了笑,说道:“那我承认我是掉下来的,你不要吓我,我们怎么才能出去”。

    那姑娘闻言,脸色也平静下来,说道:“那这么说,我们两人都被困在这里了”。

    宁砺道:“你是怎么下来的”?

    那姑娘眼珠一转,说道:“我是被贼人追着跑,见前方没有路了,自己跳下来的”。

    “那贼人为什么追你”?宁砺接着问道。

    那姑娘脸色一暗,低声说道:“我家本是在垚国边境经商,哪知这次与我家做生意的伙伴起了歹心。他们为了我家的财货,便将我们一家全部杀死,只有我一个人得以逃脱”。

    这姑娘的话宁砺是一分都没有相信,哪有遭遇这样的变故之后,还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过宁砺并不打算再深入的问下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通往晴日故地的道路才是。

    宁砺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而是问道:“你来几天了”?

    那姑娘答道:“两、三个月了”。

    宁砺在大石之后发出一阵笑声,说道:“刚才看你换好衣服出来没觉得,现在才知道你那身衣服穿了这么久还这么白”。

    那姑娘听出自己的谎言被揭穿,对着大石后面的宁砺吐了吐舌头,开口说道:“我就是这么爱干净呀”。

    宁砺却是心中一喜,现在来看这姑娘到这里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估计就是两、三天的样子。既然是这样,那么她便是没有将此处仔细搜索了。

    “姑娘如何称呼”?宁砺烤干衣服,走出大石后问道。

    那姑娘刚才没来得及仔细看对面的青年,此时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还生了一副好皮囊。

    姑娘脸蛋一红,喃喃地说道:“我叫小昭”。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寻路(二)

    “嗯,小昭”。宁砺呼了一声。

    小昭回应道:“我的名字告诉你了,你叫什么呢”?

    宁砺说道:“人们都叫我公子”。

    小昭哈哈的笑了两声,说道:“你这个人真是不要脸,看你的穿着就是一个山中猎户。居然哄骗我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叫你公子”。

    宁砺心中一乐,虽然猜不透这姑娘的身份,却也觉得她是十分的有趣。

    小昭见宁砺不说话,以为是她刚才的话伤了宁砺的自尊心,于是立马说道:“公子就公子吧,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人。一个公子,一个小昭,谁都不吃亏”。

    “这姑娘是怎么个思维方式,公子和小昭能是一个意思吗”!宁砺心中又暗自嘀咕一句。

    小昭见宁砺还是没有说话,就对刚才自己的判断更加的肯定。眼前之人定是自尊心极强的人,看来还是应该多给他说一些好话。想到这里,小昭又开口说道:“这样吧,如果你能把我从这里带出去,那么我就叫你一辈子‘公子’,如何”。

    “还有这样的好事”!不知为何,宁砺心情大好。

    小昭看宁砺一副满足的表情,便在心里对自己的准确判断狠狠的赞扬了一番。

    宁砺久历江湖,对小昭的心思多多少少能猜到有一些,便问她道:“小昭姑娘,你知道‘公子’的意思吗?可不要胡乱的许下诺言”。

    小昭见对方这么轻视于她,连忙说道:“怎么不知道了,我说了的话是绝对算数的”。

    宁砺心中一阵好笑,这小姑娘看来还真是涉世未深啊。

    小昭见宁砺又不说话,这次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宁砺不想过于逗这个姑娘,便说道:“好吧,既然小昭姑娘决定这一辈子跟着本公子,那我们就开始寻找出口吧”。宁砺故意将叫一辈子“公子”,说成是一辈子跟着自己。

    小昭根本没有察觉这之中的不同,连忙答应下来。

    宁砺到来之时便已是下午,这会更是快要天黑。这被四面绝壁包围的湖泊面积甚广,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于是两人便只有在小昭居住的洞穴之中,先行度过一晚。虽然小昭强烈要求宁砺睡在洞穴之外,可宁砺还是以外面太冷为借口要住在洞里。

    不过小昭态度相当强硬,甚至达到了要以死相逼的地步。小昭的抵抗一度让宁励感到挫败,直到他派出了豆包。

    豆包可爱的体型、动作、神态和灵性,让小昭毫无抵抗能力。最终,宁砺以豆包怕冷又不敢离开自己怀抱为由,终于睡在了洞内。

    至于宁砺如何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做一些想做的事,那可就是他家的独门秘籍,不能外传了。总之在第二天清晨,两人的关系便迅速的好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面人便开始寻找起密道的出口来。宁砺研究这块羊皮地图有一段时间了,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找到两头之间最短的距离。可放眼之处,不是湖泊就是绝壁,究竟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就是当前最难的一件事。

    当前面积太大,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宁砺只能和小昭分工进行搜索。宁砺沿着湖泊,小昭沿着山体慢慢的查找线索。搜索了大半天,两人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免使他们有些颓唐。

    宁砺再次将羊皮地图展开,细细的研究起来。如果眼睛能像手指一样,可以实质性的接触这块地图,相信现在这块地图已经被磨破了。还是想不出什么精妙的办法,宁砺开始犯起愁来。

    “怎么办,难道就此放弃吗”。宁砺心里一阵沮丧,便仰躺在草坪之上。

    “啊”!宁砺刚一躺下,余光扫过远处便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小昭见宁砺古古怪怪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即就看见宁砺一步一步向湖里走去。

    “才在这里一天,你就疯了吗”?小昭一把抓住宁砺,着急地问道。

    宁砺反手抓住小昭,指着湖面对她说道:“你下来看看,这湖面周边的山体并不都是高于它的。”随即一用力,便将小昭拉进湖里。

    两人站在湖里,宁砺继续说道:“你想,如果此处的出入口是在湖面之后的山体之中,那我们在外面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小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便被宁砺拉着沿湖边搜索而去。宁砺还是固执的要从湖面的几何中心开始搜索,因为羊皮地图上连接两头的细直标识正是如此。

    来到湖面的几何中心处,两人便开始细致的查看起来。宁砺甚至要潜入水里一段时间,确定没有通路之后才继续搜查。

    在湖里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宁砺有了发现。此处湖面之上还有一截露在水面的山体,两人向里游去也还能把头留在山体与湖面的空隙处呼吸。往里行了不到十米,便没有了进路。宁砺的手往上和往前探查一番,发现前方还有足够的空间,便从水里跃上前方拦路的山石之上。

    爬上山石,宁砺再往前方探查,却惊人的发现脚下却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大路。宁砺心中一喜,便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事。也不见宁砺如何动作,他手中便骤然的亮了起来。

    两人借着这点灯光,一路向下走去。这条路很宽,虽然路中间有一些粗大的柱子,可估计也能同时容纳十几人并行。而且两人丝毫没有呼吸困难的感觉,说明此地暗处应该与外界相连,能保证外间的空气进出无碍。

    眼见着这条路越来越像宁砺心中的样子,两人心里也高兴起来。可这种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前方又没有了路。

    看着眼前山体之上露出的一片绿油油青苔,宁砺和小昭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无奈。宁砺在心中默默的计算了来路的坡度和路程,发现此处已经距离他们众人分成三人小组探路的地方不远了。也许,这一面青苔的背后就是他们被阻的出发点。只是不知道,这一面山体究竟有多厚罢了。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断没有放弃的道理。宁砺跨步上前,开始在这些青苔之上拍打起来。

    “诶”。宁砺双手向前一探,这个地方居然是空的。这绝对是意外之喜,宁砺连忙叫上小昭沿着被破开的地方开始清理。不一会,一个巨大的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

    知道此路的成败在此一举,宁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拉着小昭朝着洞内走去。

    这个隐蔽在青苔后面的洞穴不长,只一会功夫便到了头。有了上次的经验,两人上前拨开拦路之物,各自用双手向着四周用力的推。不一会,两人便在前路的上方推开了一个偌大的缺口。随着洞口的破开,一缕阳光照射进来。

    看见自己成功的找到了出路,小昭姑娘很是兴奋。只见她一跃而出,马上就要享受这自己找到的自由。

    “啊”。洞口外的小昭一声尖叫,并同时将自己的双手举过头顶。

    宁砺心中一惊,知道这洞外一定是有人制住了小昭。宁砺轻轻用手拍了拍怀里的豆包,豆包便心领神会的跑出洞外。

    豆包速度太快,宁砺刚呼出一口浑浊之气,它便回到了自己的身前。只见豆包像是对宁砺笑嘻嘻的眨了两下眼,便回到了宁砺的怀中。

    宁砺见状,便大模大样的爬出洞口。

    小昭感觉到了宁砺的动作,知道他正向洞口外行来,连忙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以此来再次提醒宁砺,外面有敌人。

    “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宁砺在心中默念了一句。虽然两人才认识两天,但宁砺却感觉自己和她已经认识了多年。

    宁砺爬出洞口,拍了拍小昭的肩,示意她可以把双手放下了。小昭转头看向宁砺,见他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立马怒道:“都提醒你了,还出来干嘛”。边说还便朝四周努了努嘴。

    宁砺见小昭还没有反应过来,也有意逗她。宁砺握住小昭的双手往下放,满脸正色地问道:“你在干什么,祭拜天地吗”?

    小昭用力的从宁砺手中抽出双手,同时又反将宁砺的双手握住举起,说道:“你傻了,看看周围是什么”。

    现在两人的动作,就像是小昭用暴力占宁砺便宜似的暧昧。可是当事的两人,却浑然不觉他们的动作有什么怪异。

    小昭本来就高,现在两人又是脸对着脸,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小昭,宁砺的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一时间,宁砺心中出现了一种不知名却很柔软的东西。

    宁砺经过短暂的愣神,轻轻地问小昭道:“你这样对我是几个意思”?

    小昭这时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动作是如此的暧昧。可是碍于四周环伺的敌人她却不敢乱动,只是脸蛋却渐渐的变得红了起来。

    宁砺很享受和小昭之间的这种感觉,见小昭不动自己也一动不动的保持这个姿势。不过这个姿势并没有持续多久,远处便响起了多人踩着枯叶,往他们这个方向靠近的声音。

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无主之国(一)

    小昭心中更加的不安,想到这伙人怎么还有这么多同伴。正在小昭不安的同时,她的后方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宁砺无奈,知道这是举着弩箭的客嫚在提醒他,只好放下小昭的手并朝着反方向退开一步。正在宁砺退开之际,客嫚对着宁砺说道:“公子,应该是朱齐他们回来了”。

    小昭这时听到刚才还举着弩箭对着他们的人,出口叫身旁之人公子时,才明白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那为什么刚才这个家伙要贴自己这么近”。小昭暗自想道。

    宁砺干咳了两声,对着小昭说道:“看吧,我没骗你吧,他们都叫我公子”。

    小昭白皙的脸庞一阵发烫,她当然想到了宁砺是在提醒自己要践行叫他一辈子“公子”的诺言。

    小昭还没有搭话,朱齐带领的三人小组已经来到近前。宁砺现在有正事要办,就放过小昭,对朱齐说道:“叫他们回来,我找到路了”。

    朱齐发出召回各组的信号之后,宁砺便在此处留下一人等待众人,自己则又带着众人返回洞中。也难怪众人发现不了这个洞口,因为这个洞口开口之处也是位于山体之中。如果不是熟悉之人,就是走到跟前也会认为它不过是一个坑罢了。试问,谁会没事往坑里跳呢!

    众人沿着来路,返回到湖泊里,再各自上岸。由于有了这次探查的经验,宁砺等人便还是将探查的重点放在此处出口的正对面。果不其然,只一会功夫,众人便找到了通往大山另一边的出口。

    宁砺再次展开地图,心中不由对此图的制作者感到由衷的佩服。这一条短短的路线印在羊皮地图之上,确实是做到了准之又准。等到众人到齐,宁砺照例留下几人便要继续上路。只是现在队伍之中多了一个小昭,不知如何处理。

    让她自行离去,如果他落入垚军之手,便会让垚军知晓宁砺众人的行踪,以至于发现他们开辟的秘密路线。若是让她跟着队伍,又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是一大隐患。想来想去,只有将她杀了才是最为保险。

    宁砺不是好杀之人,但是这一路上他却找不到一个人商量。客嫚、霜雪、典众、朱齐是自己的下属,只是专责保护自己的安全,只会听令行事。而伉是原驰重臣,说好听点是来实地见识这中原大国的战争。说得不好听,便是来控制原驰两万备军,并在宁砺身旁时刻观察他的。而宁砺则必须在伉的面前显示出雄厚的实力,让他所代表的原驰势力不敢轻动。在红阿虎和果鹏两人面前,宁砺更是要表现得高深莫测,让他们摸不清自己实际情况才好。

    想来想去,宁砺的身边还真是缺一些可以为他分忧的人啊。至于杀掉小昭,只是宁砺在心里给自己开的一个玩笑而已。若自己真成为那样乱杀无辜的人,那自己今后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想得再多,小昭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自己作为这一群人的首领也必须拿一个主意出来。

    宁砺单独把小昭拉到一旁,柔声对她说道:“小昭姑娘,我们一行人还有要事,就此和你告别了”。

    小昭以为宁砺此来是要说服她留下的,哪知宁砺开口却是离别。骤然听到宁砺说要别离,小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双大眼睛顿时红了起来。

    就是一个眼神,宁砺便知道小昭是想留下来的。此刻,他见小昭反应如此之大,连忙说道:“小昭姑娘你别哭,今后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记得我们在湖边的洞中度过了快乐的一晚”。

    小昭本来想到自己的伤心之事,正在暗自神伤。哪知宁砺突然把那晚两人的趣事,说得如此的暧昧且露骨。小昭忍不住破涕为笑,“噗”的一声笑出声来。笑过之后,小昭轻轻地捶了宁砺的胸口一拳,说道:“流氓”。

    在小昭一拳打在胸上之际,宁砺“哎哟”一声,捂住胸口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小昭连忙蹲下身来,关切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宁砺痛苦地说道:“打到我的老伤了”。

    小昭道:“那怎么办”?

    宁砺抬起头来,看着小昭的眼睛说道:“姑娘如今已是孤身一人,如果没有其他去处便跟着我吧。再说你这一拳也把我打伤了,一路上正好方便照顾我”。

    虽然小昭没有把她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但是宁砺从她的身上确实感受到了她的孤单。是以,宁砺决定把她留在身边。现在冠冕堂皇的由头有了,插科打诨的借口也有了,凭借自己的经验,宁砺相信小昭会留下来的。

    对面的小昭此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露出了笑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可宁砺却清晰的感觉到,小昭的身上像是整个的轻松了下来。

    正在宁砺带着众人继续探寻密道之时,胤国中遂城被垚军攻占的消息也飞快的传到了胤都。一时间,胤都的各大势力举座皆惊。经过短暂的惊愕,各方便开始或公开、或秘密的行动起来。

    但动作最快的却不是胤都的各大势力,而是胤国周围的各大中原王国。消息经各国的秘密渠道传至朝廷,各国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起来。大家的想法很一致,都是要在胤国这一场内乱之中分一杯羹。

    此时作为胤国兵部尚书,实际上在现阶段对军方最有影响力的昂洛,正脸色铁青的坐在自己府邸中的书房之内。虽然自己亲自上门或以书信的方式先后和胤都、府州的龙、虎、狮、豹四军将领有过一次交谈,他们也都纷纷表示绝不干预王位之争。可是对于调动军队驰援岭州的命令,却是坚决不从。

    各位将军的理由也很简单,非国君军令不得擅自调动。

    按理说,这些将军的理由也是站得住脚的。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中遂城已经被垚军攻破。也就是说,现在的垚军可能随时出现在宾州诸地,甚或是冲破宾州防线,直抵胤都境内。

    时间耽搁了这么久,中遂城又被攻破,可想而知岭州战局只有一路糜烂下去。而现在,垚军只要经营好中遂城这个据点,便能腾出手脚安心吞并岭州各地。此时此刻,即使府州的大军往援,也不再有摧古拉朽之势。单说一个中遂城,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日才能攻破。

    想到这里,昂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而现今局势的严峻,已经不只是岭州一州的事了,而是胤国全境的事。老王在世之时,虽说曙国在南方实力最强,但各大国之间也保持了相对的平衡。如今垚军东来,胤国朝廷又显得如此的混乱不堪,正是让大家看到了大好的机会。而中遂城破,无疑是引发南方大国对胤国下手的最好引线。现在胤国的宾州、阳州、元州都只有三万边军,在没有朝廷大军的援助之下如何能守得住一个国家的攻势。现在就可以想到,当这三州之地面对举国之力的进攻时,它们的防守或是反击会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

    这还不算完,当各国瓜分了胤国三州之后,才是它们在中原大地上彻底抹掉胤国的开始。胤国一旦失去了四州之地的屏障,那么这个大国的灭亡便只是迟早的事。一来,府州地势平缓无险可守,虽有十万大军也经不住腹背受敌。二来,一旦胤都被各国包围,那么它虽然城坚兵利,却是再难伸展。

    想到这里,昂洛站起身来慢慢的朝着后院走去。推开书房的大门,便有四个匡正道教的高手随行。而他的府邸四周,则是布满了东宫卫队派来保护他的军队。单从这里便可以看出,现在的胤都已经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了。

    此时的景王府,也是一片肃穆严整。汤恩虽有意于王位,甚至不惜用一些卑劣的手段来实现他的目标。但他终究是个爱国奋发的王族,不是一昧靠出卖国家利益来换取自身利益的荒诞小子。

    收到中隧城破的消息时,汤恩也是大吃一惊。谁能想到,据险而守、兵粮充足又背靠朝廷的中遂城这么容易便被攻破了。到现在,岭州府破、中遂城破的详细战报都没有传回来,朝廷手中都是大概的军报。真不知道,朝廷养了这么多年的军队和谍报系统到底做了什么。

    汤恩越想越气,说实话这垚军还算是他引进来的。只是汤恩叫垚军从岭南来,而垚军直接奔着岭州府而去罢了。现在局势严峻至此,朝廷上下居然还是不能达成一致。该支持汤兴的还是支持他,也不想一想这一个十来岁的娃娃,如何应付得来当前如此凶险的局面。

    “嗯”。仿佛是一道灵光闪过,如果汤兴也不在了,他们又能支持谁。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它便会慢慢的生根发芽,直至结出果实。不,是结出胜利的果实。

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 无主之国(二)

    堂中众人见汤恩脸色阴晴不定,也没有开口言语。现在终于见到汤恩眉宇之间逐渐展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右相潘林连忙说道:“现今中隧城破,朝中上下认清形势之后必定会拥护殿下为王的”。

    潘林说的是一句废话加假话。如果真如他所说,现在他还需要劳什么心、费什么力。

    胡战看到汤恩一副喜悦的表情,开口问道:“殿下可是有了什么可行之计”。

    面对自己的心腹,汤恩也不做作,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釜底抽薪之计。

    现在汤兴被严密的保护在东宫之中,要想在短时间内刺杀他又谈何容易。可汤恩所行之策,确实是现阶段解决胤都困局的最好办法。

    胡战听了汤恩的话后,略一沉思后,说道:“这次的事还是交给‘废墟’的人做,可好”。虽是征求汤恩意见,但言语之间甚是肯定。

    汤恩反问道:“上次交给‘废墟’的任务他们都没能完成,这次还要相信他们吗”?

    胡战道:“上次针对昂洛的刺杀行动,‘废墟’轻敌是一方面,匡正道教的非东篱出手相帮又是一方面。谁能想到,这一个女子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不过这件事对于‘废墟’来说也是奇耻大辱,现在他们已经调集了另一批高级刺客潜入胤都,就是在找机会将上次的任务完成”。

    “哦,他们的人已经到胤都了。想不到这专责阴暗刺杀的组织,竟然这么顾全自己的声誉”?汤恩微微一惊道。

    “只要是客人的任务没有完成,‘废墟’的人便绝不会罢休,除非客人主动叫停”。胡战道。

    汤恩点点头,问道:“就用‘废墟’,老帅觉得他们有几成把握”?

    胡战说道:“听说‘废墟’的‘长老’到胤都了,据说他成名以来从未失手”。

    潘林知道这些事情不是自己的强项,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打乱两人的对话。对于刺杀汤兴,他当然知道此事的重大,这时也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个‘长老’是如何的厉害了”?

    胡战悠悠开口道:“可听说过泽国国相被刺一事?他的死,就是‘废墟’的长老所为”。

    “啊”!汤恩和潘林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泽国国相被刺身亡一事,在当时可谓传得沸沸扬扬。上至各国王室,下至市井百姓都要在茶余饭后谈论几句。泽国国相当时的改革对于振兴泽国,确实是有固本清源的功效。而泽国的改制,也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中原各大王国的目光。

    当时的泽国国相权倾朝野,是泽国国君非常器重的改制重臣。可是往往改革便会损害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而既得利益者基本上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这一来,众多对他不满之人便想尽办法要治他于死地。为了他的安全,泽国国君甚至派出自己的禁军全天候保护。

    可想而知,在国君的充分信任和如此严密的保护之下,对他下手是多么的难。为了刺杀他,天下的刺客死了一批又一批都没有得手。可最终,他却是死在了自己的床上。最为不可思议的是,他卧室四周都有禁军把守,却没有一个人听到异常动静。

    听到这里,汤恩瞬即下定了决心,对胡战说道:“那此事就拜托老帅了,也让我看一看这位‘长老’的惊天本事到底如何”。

    当日晚间,胡战穿着一身便服,仅带着四名贴身侍卫来到胤都城外一处荒山之上。此处正是他与“废墟”长老约定的地方。月上柳梢之时,胡战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胡战的护卫散布在四周,却也并没有发现这里突然多出的一个人。胡战看见黑影没有丝毫的惊讶之态,只是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朝着他拱了拱手,是以见礼。

    那黑影从暗处慢慢走了出来,和胡战两人暴露在月光之下。胡战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从头到脚没有漏过分毫。他知道,此次行事将决定景王一系的命运,所以对眼前之人他要了解越多越好。

    不过他失望了。眼前之人用黑巾蒙着脸,看不出年龄,双眼之中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与他站在一起,甚至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杀气,倒像是朋友之间的普通见面。

    胡战抬起头来,再次凝视着长老的眼睛。“哎”,胡战心里突然明悟起来。这感觉不出任何与众不同的人,不正是完成刺杀任务的首选吗。看来自己还真是有些紧张,居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胡战收起轻视之心,将手中一个满满的包袱扔在长老脚边,对他说道:“上次的任务取消,需要更换一个目标,脚下是此次目标任务的佣金”。

    按照此行的规矩,一般是先付三成的佣金。可是在长老这个级别却不能按惯例来,必须给予对方应有的尊重。

    长老看也不看脚下的包袱,淡淡的开口道:“上次的事我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这就是我来此处的目的”。

    胡战知道这些成名的刺客都很看重自己的名声,所以他才有此一说。

    摸透了这些人的心态,胡战开口道:“我知道‘废墟’最是注重信誉,只是这次的目标比上次更难,应该不会坠了长老的威名”。

    长老听胡战这么一说,像是被激起了莫大的兴趣一般,双眉一扬,问道:“说说这次的目标”。

    胡战道:“此次的目标是先太子的儿子,目前正居住在重兵保护的东宫之中。不知此次的任务,够不够得上长老你出手呢”。

    “哦,先太子的儿子,那还真有些意思”。长老自言自语了一句,又接着问道:“可有时间要求”?

    胡战道:“从明日开始,一旬时间如何”。

    长老戏谑地看向胡战,说道:“你还真是外行,面对这样的目标,单单是前期踩点等准备工作,往往就要几十上百天的时间。你现在的要求,就像是故意来砸我招牌的”。

    胡战被这长老所呛,也不生气。他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递至长老面前,说道:“这里面有东宫的精确地图、各处要道的详细兵力配备、目标的作息规律、喜好性格以及应急预案等我们能收集到的所有情报”。

    长老接过布袋放进怀里,对着胡战说道:“佣金翻倍”。

    胡战轻松地说道:“没问题,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谈妥刺杀事宜,胡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今晚美丽的月色。当他再次低头时,刚刚还在面前的长老此时已经不见踪影。长老行事鬼魅,至于如何完成刺杀汤兴的任务便不是他操心的了。

    就在胡战与长老会面的同时,先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也在东宫密谋着如何把汤兴推上王位。

    汤兴还小不能主事,便由魏无渊牵头署理一切事宜。众人商议的结果倒是简单得很,便是利用现有的兵权牢牢的控制住胤都的局势。一旦景王再有什么异动,便直接率军将其斩杀。

    现在胤都的局势确实太过诡异,各个团体之间根本没有沟通谈判的基础。好在先太子一党还有兵权这一项明显的优势。目前胤国没有国君,同时又没有太后和王后。按照规制,后宫没有太后和王后的情况下,便是由太子妃管理后宫。国中无主,而负责保卫王宫的禁军,便在名义上归太子妃统管。

    景王控制得了禁军副统领王一,但是他却控制不了禁军统领李陵庆。老王汤威在时,对身边之人的忠诚很是看重,所选之人特别是掌握军权之人,都是忠诚不二的正臣。

    现今形势异常,作为胤都之内一支非常的重要军事力量,李陵庆手中的禁军还是选择了按照规制行事,绝不参与王位之争。而这规制正是对先太子一党非常有利,这就是魏无渊等人敢于作出这种判断的原因。而景王府除了本身的护卫力量之外,便是王一带走的小部分禁军。按照军力对比和军心士气,魏无渊认为他们一方有绝对的把握可斩杀汤恩。

    胤都两党各怀鬼胎,“废墟”长老的刺杀部署却在有条不紊的开展着。

    这一日的胤都天气正好,按照往常时日正是小王子汤兴出城游玩的大好日子。可是自从他爷爷病逝之后,父亲便不准他外出。说是什么现在胤都城内外不太平,让他呆在宫内确保安全。可是没过多久,自己的父亲在继位大典上又莫名其妙的死了。小小的汤兴,便伤心得整日整日的大哭。每天从自己的床上醒来,都会陷入极度的悲伤之中。

    父亲的老师告诉他,是二叔派人杀死了父亲,现在他还要来杀自己。本来平时有大把闲暇时间的母亲,这段时间也开始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和小汤兴玩得最多的,便是他那一只名为“嘟嘟”的小狗。小汤兴没有了往日的自由,内心之中又充满了伤心、害怕和仇视,以至于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嘟嘟才能入睡。还有就是自己身边的小内侍不错,不仅陪着自己说话,时不时的还会弄一些小玩意来给自己玩。

    今日这个小内侍带人出宫采买物品,便又给他带回了一个小玩意。这小玩意有成人手掌一般长度,呈圆筒形状。将自己的眼睛贴紧圆筒的一头朝里看,边看边用手抖动这个圆筒,它的另一端便会出现不同的形状。据卖这个小玩意的人说,圆筒里面的形状在白天和晚上是不一样的。

    汤兴很喜欢这个玩意,从拿到它的时候后开始便爱不释手的玩弄起来。白天的形状他已经看完了,可是这晚上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终于让小汤兴盼到了夜间,他拿起了这个新玩意满怀欣喜的要去揭晓这里面的秘密。可是无论他怎么变换圆筒的角度,圆筒里的形状还是和白天的一样。夜已经很深了,小汤兴困得不行。一个抓握不住,小汤兴手一松,那圆筒便滚落在自己的床上。

    那圆筒被小汤兴握了一天,它的四周已经开始出现了少许掉皮。本以为这一晚就要像往常的每一晚一样照常的过去,但是小汤兴的嘟嘟却悠悠的转醒过来。嘟嘟本来就是浅眠,这会更是闻到了那圆筒之中发出的一丝若有如无的香气。好像是自己最喜欢吃的鱼肉的香气,嘟嘟立马从小汤兴怀中立起,跑向那个圆筒。

    嘟嘟不确定这圆筒里究竟有没有自己喜欢吃的鱼肉,便用自己的鼻子朝那个圆筒拱了拱。嘟嘟的鼻尖很湿,越拱那圆筒,圆筒上的外皮就掉得越厉害。一来二去,那圆筒的外皮已经掉了很大一块。嘟嘟也更确定,这圆筒里面肯定有自己喜欢吃的鱼肉。嘟嘟张嘴朝那个圆筒咬去,可是无论嘟嘟从哪个角度入口,都无法吃到里面的鱼肉。无奈之下,嘟嘟只好放弃,便又回到小汤兴的怀中睡下。

    那圆筒被嘟嘟咬得千疮百孔,原本在筒里的颗粒也慢慢地洒露出来。那东西静静的摆在那里,像是没有什么异样。可若是身临其境,便会嗅到一丝淡淡的味道。那味道很淡,即使小汤兴醒着估计也不会闻到。只有他怀里的嘟嘟,时不时的皱皱眉,便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一声侍女的尖叫划破了东宫清晨的宁静。随后先太子一党的核心人员,便被先太子妃曹蔷薇紧急的叫到了东宫之中。

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 无主之国(三)

    曹蔷薇今年二十八岁,这段时间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接连发生这许多事情。她坐在床边抓着自己儿子的手,脸色惨白的看着汤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汤兴的旁边躺着嘟嘟,却也是早已经死硬了。

    宫里的御医到来之时,汤兴早就已经死了。初步估计,正是他旁边那个被咬烂圆筒冒出的毒烟,要了小汤兴的命。曹蔷薇想要大声的哭喊,但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这种憋在心里的痛苦,简直就像要了她的命一般难受。

    魏无渊看到眼前一幕,顿时脸色一片铁青。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出他现在正处于暴怒之中。先太子一系的曹项、卓儒士、昂洛先后到来,见此情形都是暴怒不已。

    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就连这些先太子一系的核心人物,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还是魏无渊率先开口道:“定是汤恩那子所为,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老帅曹项见此更是老泪纵横,作为在战场上见惯生死的宿将,这会眼看着自家的小辈横尸床上孰能不心痛。他见魏无渊如此说,便重重的“嗯”了一声表示支持。

    卓儒士脑袋转得飞快,事到如今还要想保住自己的权位便只有一条路了。他见魏无渊和曹项都表了态,也开口说道:“事到如今便只有一条路了”。

    卓儒士一开口,众人都往他处看来。

    卓儒士整了整衣衫,郑重说道:“请先太子妃着令封锁此间消息,并命东宫卫和禁军攻打景王府,斩杀景王。而后即刻拥立先王小子汤进为胤王,而先太子妃为太后摄政”。

    卓儒士此言一出,众人微微发愣之后也很快想明白了这事还非此法不可。一旦汤恩继位,他们一党便只有落得凄惨收场。而汤进虽然不是曹蔷薇亲生的,但怡贵妃柴清一系在朝中毫无势力。只要曹蔷薇摄政,那还不是自己这一系当权。

    魏无渊与汤恩一系结怨最深,第一个表态道:“好,请先太子妃早下决断”。

    曹蔷薇之前从来未曾涉及政事,直到太子汤定死后才开始涉足。这么大的事她一时也下不了决心,只能把目光看向自己的爷爷。

    曹项杀伐果断,他当然知道此事的厉害关系,便也如同魏无渊一般说道:“请先太子妃早下决断”。

    众人之中只有昂洛没有表态,众人便将目光看向他的方向。

    昂洛也知道众人在等他的意见,但他向来是不赞成这种靠屠杀来解决问题的。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采取这种卑劣的手段,自己难道还要如此迂腐吗。

    “哎”!想到这里,昂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众人知道昂洛的性子,只是这一声叹气便知道了他的心思。魏无渊连忙道:“先太子妃,下决断吧”。

    曹蔷薇见众人都已经表态,便说道:“诸位大人赶紧拿出个章程来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说一声便是”。

    得到了曹蔷薇的首肯,众人便开始制定具体的方案来。

    众人都是行动派,很短的时间便拟出了一个包括突袭景王府、拥立汤进继位和曹蔷薇摄政的方案。其中由老帅曹项负责军事行动,左相魏无渊和卓儒士负责后两项事宜。至于昂洛,则是要保证胤都各军不乱。

    商议完毕,曹蔷薇便召来禁军统领李陵庆和东宫卫将军舒特,要求他们听曹老帅号令围杀景王汤恩。

    舒特一直是忠于东宫的还好说,可是李陵庆却迟迟不愿接令。

    曹蔷薇见此,果断说道:“景王汤恩先是派人毒死先太子,现在又派人刺杀我儿汤兴。此人行事狠毒无所不用其极,若是不除,我胤国何时才能回归正道。如今岭州战事糜烂,中遂城已被攻破,周围其国已在厉兵秣马虎视眈眈,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

    曹蔷薇说完,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李陵庆。

    李陵庆之所以被先王选中为禁军统领,便是因为他为人刚正。虽然听曹蔷薇说得有理,胤国的形势确实已经这般严峻,但是这些事情的真伪却难证实。李陵庆刚直却不是笨人,听了曹蔷薇的话,他心里也认同了几分。

    众人见李陵庆还在犹豫,卓儒士开口说道:“统领若是信不过我等,可以问一问昂尚书”。

    昂洛行伍出生,为人刚正不阿,一向在军方系统有很高的威望。李陵庆不信别人,但他是信得过昂洛的。此时,他便转过头来看向昂洛。李陵庆打定主意,只要昂洛首肯,他便执行曹蔷薇的命令。

    昂洛见众人都看向他,便对着此战关键的李陵庆重重的点了点头。众人见昂洛点头,心中一松,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便开始着手各项事宜起来。

    老帅曹项的战术简单而有效。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调集禁军围住景王府,再让东宫卫猛攻。

    今日正好是胡战和长老约定的十日之期。一大早胡战就收到了长老行事成功的消息,此时正在景王府内给汤恩交差。

    收到消息的汤恩也兴致勃勃的叫来手下心腹,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接下来的关键一步。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之声,从右相潘林的口中发出。笑声之中的那股志得意满,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往外溢出。

    大笑之后,潘林对汤恩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大礼,说道:“如此,就先行恭贺国君了”。

    汤恩知道这是潘林最擅长的马屁伎俩,但是自己这时却不能拆穿他。试问谁会去指责一个说真话,且又这么中听的人呢。

    汤恩连忙从自己的座位站起身,想去扶潘林站起来,说几句“全凭诸位卿家效力”的体己话。哪知这个动作还没有做完,大堂之外便传来一声慌张的报告声。

    进来的是汤恩的侍卫长,一个身形彪悍的威武汉子。

    侍卫长进门之后没有向往常一样规矩的见礼,而是来到汤恩之前急吼吼地说道:“禁军突然而至将王府围死,东宫卫现正在猛攻王府。时间不多,我们的人抵挡不了太久,请殿下从密道退去”。

    在场众人一惊,没有想到对手的反应竟然是如此的激烈。可在场之人在一瞬间便想通了关节之处,他们现在要做的便是保住性命。

    汤恩毫不拖泥带水,立马带着众人撤往密道。

    待东宫卫完全控制了景王府,魏无渊便急冲冲的来到此处。找遍了整个景王府也没有找到汤恩,魏无渊气得一个劲的往地上跺脚。

    这时舒特来到魏无渊身边,问道:“相爷,景王府的人怎么办”?

    魏无渊正在气头之上,本以为瓮中捉鳖的行动现在却跑了主角,不知这胤国的王位之争还会出现什么变数。此时见舒特来问,便再也不顾其他,说道:“他们害了先太子,又害了先太子的小王子,你说怎么做”。

    舒特明白魏无渊的意思,但是这些事还是有人下命令为好。舒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连声答道:“真是一群卑鄙无耻的小人”。

    魏无渊见舒特没有动的意思,便说道:“还等什么,全部杀了”。

    随着舒特的一声令下,景王府上下尽被屠戮。

    却说景王汤恩带着几个核心部下,从密道逃出之后并没有出城。虽然明知道凶险万分,但是他不能允许自己的一生在逃跑和躲藏之中度过。

    禁军和东宫卫只是针对景王府的行动,并没有封锁胤都的要道。汤恩一行便悄悄的来到了胤都将军钟海山的府邸。

    值此非常时刻,钟海山的府邸也是防卫甚严。所有军士都是全副武装,一副随时要开赴战场的样子。但好在当汤恩报上姓名之后,还是很快的见到了钟海山。

    此时,钟海山正和胤都府尹唐鉴在府中聚议。见汤恩和潘林两人联袂而来,却又显得这般狼狈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四人坐下,汤恩开门见山说道:“就在刚刚,禁军和东宫卫杀入我府中,意图致我于死地”。

    钟海山和唐鉴一听,惊得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在汤恩来之前,两人便在分析目前朝中各种形势的可能,以及哪种形势对自己最为有利。太子在时顺利继位,两人没有什么想法。只是现在这般乱局,两人哪还不为自己的前途谋划。只是先太子一系和景王一系都各有心腹,即使两人投靠也不能在他们两个集团中占有位置。

    两人正在困局之中,这景王却如此狼狈的来了。钟海山和唐鉴都非常人,料定先太子一系突然发难势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他们两人还不知道罢了。在两人来看,这便是他们的机会了。

    钟海山和唐鉴对望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钟海山开口道:“宫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汤恩性格果决,对于钟海山和唐鉴两人现在的心境非常清楚。当决定来此处之时,他便已经权衡利弊。现在见钟海山发问,立即说道:“听宫里传出的消息,我那侄儿汤兴病逝了”。

    听汤恩这一说,钟海山和唐鉴两人再次吃一大惊。双方都很明白,汤兴之死绝对是汤恩的手笔,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保持了“病逝”的说法。

    正在这时,厅外侍卫通报宫里来人,请钟海山进宫议事。

    钟海山和唐鉴宦海沉浮多年,稍稍一想便把先太子一系将要做的动作猜得清楚。钟海山转头看向汤恩,淡淡说道:“殿下认为这时宫里来人,所谓何事”。

    汤恩见钟海山如此作态,心里便轻松起来。在如此情况之下,他不立即将自己扣下便是支持了。汤恩淡淡地说道:“大概又是魏无渊等人派兵逼迫众臣工表态吧”。

    汤恩这句话说得如此诛心,哪还有钟、唐两人都不懂的道理。

    钟海山微微一笑,他知道谈价码的时候到了。他转过头对唐鉴说道:“唐兄,以我们两人的名义戒严全城怎么样”。

    唐鉴和钟海山搭档多年,自然知道钟海山的意思。明显就是靠着城防军和自己手中的力量,在这胤都城内和先太子一系分庭抗礼。只要对方认识到己方展现出的足够实力,那么下面便就是两方谈条件的时候了。双方都有王族可以支持,就算对方的实力强上一些,那又怎么样呢。可以说现在自己这两人的分量,在景王阵营就非常的重了。

    想明白这些关键,唐鉴也是轻轻一笑,说道:“胤都形势复杂,特殊时期确该如此”。

    钟海山安排好戒严事宜,又打发了宫里来人,便和唐鉴一起与汤恩详谈起来。

    此时的胤都在汤心被毒杀和禁军突袭景王府后,再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第一卷 第九十章 活地图

    胤都越是混乱,对垚军吞并岭州的军事行动就越是有利。垚军此来不是为了掠夺,而是切切实实为了占领,并要将所占领的土地、人口化为自己的国力。

    岭州城和中遂城被攻破之后,垚军不仅派驻了大量的驻军,同时还从本国调派了文官前来理政。如此一来,垚国便是将这两地视为自己本国州府来管理,是以两地也很快的稳定下来。

    垚国国力不如胤国,当然兵力也不如胤国雄厚。好在垚国需要防范的只是胤国和西面的尽国,不像胤国般处在四战之地。垚军的野战军力只有二十万上下,此次便是举全国之力,调集了十万大军东征胤国。东征之役打到现在,可以说垚军已经把此次出兵的成本赚回来了。岭州城富饶,城中所储存的粮秣物资,包括军械等都非常富裕。但是垚军所图的是整个岭州,是以在攻破中隧城之后,靳东南便命令早已集结在岭州府附近的垚军主力朝岭南和秀城开去。

    垚国在此次东征前,对岭州做过详细的工作,从直奔岭南和秀城这一点就能看出。垚军向南占领岭南之后,便能以此为根据地辐射岭州南面的其他地区,占领秀城也是同理。

    垚军在岭州府城外平原以优势兵力击溃驻守在此地的豹子军,并斩首其主将李驰之后,整个岭州府周边便再无成建制的胤军武装力量。而垚军在岭州城、中遂城和岭州大营之间也建立起完整的防御体系。是以此次南下岭南和秀城,垚军便集结了6万人马,意图用绝对的优势兵力将两地攻下。

    垚军根据此前的推演,岭南边军必须在边境定西大营之中保持不低于五千的兵力,才能保证那处不失。也就是说,在岭州府和胤军定西大营以外,岭州府以南最多还有不超过2万的兵力。垚军相信,他们以对方三倍的兵力,携天降岭州府并接连攻破两城的军威南来,必定能够全胜。

    垚军来得迅猛,一路之上确实是势如破竹。轻松的攻占了通往岭南的永安县等地,不日便要兵临岭南城下。而此时,作为岭州将军的侯猛也在斥候汇集的各条信息之中,渐渐的摸清了垚军东来的军力大致配备。

    侯猛也是果决之人,早在获悉垚军飞夺岭州城之后便制定了依托岭南展开阻击的战略。岭南地势宽广,但又非常特殊。它虽然人口众多,但是其主要的人口聚集地和农作物产地则在岭南县城以南一带。也就是说,垚军要想从领州府攻占岭南县,必须要渡过县城之外的岭江和士江。对于大军渡江来说,则只有城外的南天门码头适合登陆。

    垚军所料不差,制定好作战计划之后,侯猛便将定西军寨的五千狡狐军和岭州大营的黑熊军大部,调至岭南县城和两江之处布防,只留下两千黑熊军守卫岭州大营。现在的形势最是令侯猛难受,他的军队完全丧失了主动不说,现在还被垚军间接的摆布在南天门码头。

    即使是这样,侯猛的战略意图也非常的明显。他现在手里只有一万三千人的力量,据险而守勉强可行,但要主动出击则无疑是找死。它只要守住此地,便相当于有了等待朝廷大军来援的时间和机会。

    垚军主力南下的消息像天上的乌云一般,很快便笼罩了岭南县城。老百姓们从驻扎在城内的边军口中得到的消息,是一天比一天严峻。大家的心都蹦到了极致,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成了敌军的刀下亡魂。就在大家一片慌乱之时,宁砺却悄悄的回到了城中。

    却说那日宁砺等人沿着原驰大祭司高提供的羊皮地图,顺利的找到了通往晴日族故地的出口。幸运的是,有了红阿虎和果鹏这两个活地图,很快便确定了出口在晴日故地的具体方位。这个出口位于高山寨和巨树寨之内,但又离其核心区域较远,不虞被垚军发现。宁砺大喜过望,立即着手布置起相关事宜来。

    以突袭的方式消灭在晴日故地的垚军不是一次单独的军事行动,必须是作为对垚作战全局的一部分。即使作为最关键的一部分,也必须在各方面时机成熟之时才能发起。如若不然,便是将自己陷于垚军的重重围困之中。

    垚军自从飞降岭州府开始,至攻破中遂城都是处于秘密的状态。但是到了如今,垚军却是由暗彻底转为明来。岭州边军由于先前的被动,所以更是时刻都处于明面之上。而宁砺不同,他不仅手里握有两万余人的备军,而且还找到了这条可以直击晴日故地垚军的密道。

    可以这么说,现在这片从垚国至岭州的战场之上,无论是占尽优势的垚军还是处于弱势的岭州边军,他们对战场的认识都没有宁砺这般全面。

    垚军最担心的是胤国的援军开来,虽然己方已经占领中遂城这个关键点,可这始终对他们威胁最大。而晴日故地,却是处于自己的腹心之地,在胤军没有攻破中隧城和岭州府的前提之下,怎么可能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但放眼整个战场,如果侯猛能稳守岭南周边,宁砺再攻取晴日故地,那么垚军便会被关在这岭州大地之上。可是这种情况必须是两个条件都必须满足,任何一方除了问题都将功亏一篑。

    如果侯猛被垚军击败,让垚军攻下岭南县城。那么岭南境内的岭州大营,边境之中的定西军寨便都成了孤营,只有被逐一攻破的结局。那么宁砺占领下的晴日故地,便又是被垚军团团围住的局面。

    所以此战要想破敌,非要能稳守岭南县城不可。

    只是现在却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要先在垚军的严密防守之下,摸清垚军突袭岭州府的道路。要不然待己方军队攻占晴日之后,再被垚军反来个突袭就得不偿失了。

    宁砺说出自己的忧虑,众人都是一筹莫展。这能有什么办法,边远小族和世代相传的大族相比,这底蕴的差距确实大。梳理了一遍自己手中的所有力量,竟然没有一个能为自己分忧的人。好在大家的执行力强,能不折不扣的完成自己交办的任务,宁砺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宁砺的目光扫过众人,却看见小昭将自己的小手举了起来。众人见宁砺把目光停留在小昭处,便都转头朝着小昭看去。

    小昭见众人看着自己,大方地说道:“公子手中这张地图中的山川形势我以前见过,只不过我见过的比这张完整”。

    听到小昭如此说,宁砺心中一惊,立马拿出地图查看。这张高给自己的羊皮地图四边完整,根本不像是小昭所说的残图。

    小昭见宁砺如此动作,便也明白了几分他的意思,她又开口说道:“我只是说我见过的地图比这张完整,并没有说这是一张残图”。

    宁砺被小昭看出心事也不在意,他将羊皮地图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之上,对她说道:“小昭,你来将剩余的地方补齐”。

    小昭嘟嘟嘴,对宁砺说道:“我见过的那张地图很大,应该有这么大”。小昭边说边沿着众人走了一圈,以此来表示地图的尺寸。

    小昭初来乍到,平时基本上没有和宁砺之外的人说话。这会她如此作为,众人都不认为她在开玩笑。伉呆呆地看着小昭绕着大家走圈,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制作了这般巨大的地图。

    宁砺是个想象力很丰富的人,他立即将手中的羊皮地图代入其中。如果真按照这块羊皮地图的比例,那么小昭所画的这幅地图就涵盖了中原大地和南北的胡人及蛮人的控制区域。甚至还有自己未曾到过的比西域还要西边的地方。

    想到这里,宁砺对小昭的身份更加的好奇起来。试问有哪一家的小姑娘,家里会有如此大的一副地图。除此之外,小昭竟能凭借一块残缺地图的山川形势而作出决断,想必她也不是平常之人。

    这些问题现在肯定弄不清楚,不过既然小昭心里对她所谓的完整地图有数,那么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垚军飞降岭州城的那条通道。想到这里,宁砺让大家退出小昭所画的这个大圈,并按照羊皮地图的比例用箭枝将岭州城、岭南县和晴日族高山寨、巨树寨的位置标记在羊皮地图外侧。然后再把自己先前探测到的,从岭南县到巨树寨和高山寨的道路标记出来。

    做完这些,宁砺对小昭说道:“小昭你来看一看,这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我们要从这里到岭州城,除了从岭南县走之外还有哪一条道路。”宁砺边说边在大圈之内比划。

    小昭盯着脚下的大圈看了一会,然后接过宁砺手中的箭枝,在高山寨和巨树寨附近画了起来。

    周围的人没什么,但是果鹏和红阿虎的眼神却是越来越亮。小昭简单的几笔便把大湖寨的地理位置勾勒出来,再有一条细线从大湖寨连接到了岭州城附近。不用说,这条细线便是垚军飞降岭州的秘密通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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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卷尘沙起介绍:
纪元333年,曾经雄霸中原的东洲皇朝已然礼崩乐坏,风雨飘摇。是时七大诸侯割据自雄,拥兵自重,烽火而招勤王之师早已成为历史尘埃。正月初一,把持东洲皇朝大权的郢王终于失去耐心,逼迫东洲少帝禅让帝位于己。也在这一日,一向懦弱的东洲少帝迸发出帝王家的最后血性与尊严。
当日辰时,东洲皇朝的七路秘密信使同时出现在七大诸侯国都城。一封东洲少帝告天下百姓书,端正的张贴在了各国国府公告栏处,进而引发天下轰动。
“天子失德而失其鹿,请天下有德之人共逐之”!
同日巳时,东洲少帝举火自焚。至此,统治中原三百余年的东洲皇朝正式宣告退出历史舞台,中原大地再一次陷入到乱世纷争之中。中原王国、夷蛮戎胡、正邪各教、江湖游侠等等这些或为心中使命、或凭血性刚勇、或因儿女情长,都在这场逐鹿之战中粉墨登场……!峰卷尘沙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峰卷尘沙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峰卷尘沙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