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九章 水师
刘璋执掌益州之后,觉得巴郡太大,不好管理,这才将巴郡一分为三。其中垫江以北为巴西郡;江州至临江为永宁郡;朐忍至鱼复为固陵郡。
周群的故乡阆ng)中,正是巴西郡的首府。当然,现在的阆中,仍旧隶属巴郡管辖。
张裕前往阆中面见周群,进入了巴郡境内,自然就听闻了甘宁的名声。是以方才徐晃介绍甘宁的时候,张裕才会失声高呼。
甘宁听见张裕的话,亦是失声叫道:“先生说的周群,莫非就是那个精通占卜、预言之术的周仲直?”
张裕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
甘宁在心中暗暗想道:“巴郡之内,何人不知周仲直名声?此人居然能与周先生谈论胸中所学,必定有着真才实料。”
想到这里,甘宁对于张裕的看法,亦是悄悄发生改变。甘宁如同张飞一样,出身豪强家族,他们对于名士,都是心怀敬意。
甘宁敛容上前,向张裕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甘兴霸,见过先生!”
他乡遇故知,张裕自然亦是高兴无比。现在并州集团中,只有他与甘宁乃是益州人氏,两人在感情上,自然会亲近很多。
张裕回礼过后,就绘声绘色地,向陈旭讲起甘宁的往事。并州诸将,也都仔细聆听他的讲诉。
听到甘宁带着锦帆贼,纵横巴郡长江一带,郡兵不敢追捕,官吏不敢怠慢以后。陈宫、田丰的脸上,都露出了异色。
能够聚集着一帮草寇,做到如此地步,可以算得上是空前绝后了。是以两人也都认为,甘宁有着非同一般的才能。
更为重要的是,因为甘宁一直活动在长江之上,是一个水军将领。并州处于大汉的最北方,这里虽然民风彪悍,擅出精兵猛将,水性好的人却是不多。
并州集团,无论是准备以后攻取益州,还是争夺整个天下,水军都是不可或缺的兵种。
一直以来,因为北方作战用不上水军,而且并州境内,也没有一个合格的水军将领。所以直到现在,并州都未曾组建水军。
然而,上一次与西凉军的交战,却让陈宫等人,看到了没有水军的弊端。
若是当时并州有一只水军,哪怕南下的咽喉要道,被西凉军堵死。并州也可以派遣水军,直接从黄河或是汾水南下,进入河东郡境内。
那样的话,并州军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毕竟,西凉军中也不曾有水师。若是并州水师长驱直入,进入司隶境内,恐怕西凉军根本无法拦截。
陈宫、田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用后世的话来讲,这就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们刚刚有了筹备水师的念头,就有一员水师将领前来并州。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了解到了各自的心思。
张裕仍旧讲诉着甘宁的事迹:“兴霸在长江之上劫掠数年,这才幡然悔悟,解散了锦帆贼,隐居起来研读诸子。”
“兴霸如此行事,还在当地形成了一个美谈呢。”
陈宫、田丰,眼睛更加明亮。
甘宁听见张裕的夸赞,一直放荡不羁的脸上,居然也有了一丝扭捏。他开口说道:“某天资愚钝,虽然读过几年书,却也没有领悟到很多道理。”
“与诸位先生相比,宁倒是不敢出来见人了。”
“哈哈哈哈!”
并州诸将,听见甘宁的话,都发出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甘宁在张裕说话的过程中,一直细细打量着众人的表情。他发现并州诸将,在听到他曾经身为锦帆贼,啸聚一方的时候,没有一人脸上露出异色,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甘宁当锦帆贼的这些年,风光无比,但是名声毕竟不太好听。对于很多讲究出身的君主来讲,他往日的行事,就是一个很大的污点。
甘宁却不知道,整个并州上下诸将,以前的出身大多都不光彩。有山贼流寇,更有反国逆贼。
就连陈旭自己,也是一个大大的反贼头子。
是以在听见甘宁过往事迹,并州诸将,没有一个会瞧不起他。
待张裕讲完甘宁的生平以后,并州诸将对于甘宁此人,也都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
陈旭目光灼灼的看着甘宁,说道:“兴霸智勇双全,胆识过人。不知兴霸可愿来我并州境内任职?”
没有丝毫犹豫,陈旭就开始向甘宁伸出了橄榄枝。对于有着收拢谋士、猛将嗜好的陈旭来讲,既然看到了甘宁,就没有放过了理由。
甘宁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投奔陈旭。他见到陈旭之后,对于这个并州牧亦是十分满意。
因此在陈旭露出招揽的意思之后,甘宁直接跪在地上,说道:“宁,拜见主公!”
见到甘宁如此行事,陈旭大喜过望,急忙上前扶起甘宁,说道:“吾得甘兴霸,何其幸也!”
田丰亦是抚掌笑道:“甘兴霸前来并州,主公正好可以趁机,训练起一支水军。”
陈旭闻言,却是皱着眉头说道:“训练水军,必定要先建造船只。然,北方河流稀少,纵然建造船只,水军的作用亦是不大。”
“如此一来,除了空耗钱粮,又岂会有大用?”
并州不像荆州、扬州、益州那样,水网密布,水军船只,几乎可以到达任何一个地方。
北方的大河本来就很少,大河的支流也并不多。整个并州境内,也就只有黄河、汾水、奢延水三条大河。
除此之外,就只有昭余泽、奢延泽两个大湖。
况且黄河水流湍急,在上面训练水军也不合适。
汾水流经昭余泽,穿越晋阳城,倒是一个训练水军的好位置。但是汾水支流太少,上游还司隶境内。整个并州,汾水也只流经了太原郡境内。
若是在汾水训练水军,训练完毕以后,除了南下攻取司隶,水军根本派不上一点用处。
即使用水军沿着汾水攻入河东郡,也只能进入黄河流域。
至于南方的水网,根本没有与黄河相连。哪怕日后攻略南方之时,陈旭在并州建造的船只,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北方境内,其余诸侯也都没有组建水师。并州建立水师以后,综合各个方面的因素,真正能够上战场的机会,少之又少。
如此一来,并州耗费钱粮组建的这支水师,也只能在有限的几条河流之中,运送一下物资。
这个阶段,正是诸侯实力迅速膨胀的时刻。在陈旭看来,尽量节省一些钱粮,壮大步兵实力,才是正道。
至于日后组建水军攻打荆州、扬州,对于现在的陈旭来讲,还是太过遥远。
正是因为这样,陈旭听到田丰的话以后,才会有些迟疑。
陈旭的质疑,并未使得田丰心怀不满。他只是不急不缓的说道:“主公,水师早晚都要建立。”
“正是因为北方诸侯,都没有组建水师。我们单独组建一支水师,有时候才能够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
“如同上次与西凉军交战那样,若是并州能够拥有一支水师,就可以从汾水或是黄河直接南下,根本无惧西凉军的阻拦。”
陈宫亦是点头说道:“组建水师,虽然会耗费不少钱粮。然,作战期间,甚至于平常运输物资,水师都能够为并州,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如此算来,利用水师节省下来的钱粮,不见得比组建水师的花费多。”
陈宫继续分析道:“况且,主公有平定四海之志,日后若是挥兵南下,水师的重要性将无可取代。”
“与其那时再紧急筹备,不如现在就开始组建。”
“况且黄河沟通凉州、司隶、并州。不管是主公,日后想要据关中以争天下,还是运输物资,水师都能够派上很大的用处。”
“因此,以我之见,并州应当先组建一支规模不大的水师,以备不时之需。”
陈旭被两人说得有些心动,但是他仍旧担忧,黄河水流太急,不能行船。
于是陈旭就将目光放在了甘宁身上,问道:“兴霸,我对于水军不太了解。”
“假如让你组建一支小规模的水师,你能够让这支水师,在水流湍急的黄河之中,来去自如么?”
甘宁听见陈旭的话,当即心中一喜。
前来投奔并州之前,甘宁心中还有些小小的遗憾。毕竟他生长在南方,于长江之中劫掠数年,对于水上作战了熟于胸。
他当初想要前去投奔荆州刘表,未尝没有因为,荆州水军强大的缘故。
好在甘宁除了水战,马战、步战也丝毫不弱。正是因为属下的劝告,他才前来并州投奔陈旭。
甘宁也知道,并州猛将如云,纵然他能够得到陈旭的青睐,他在军中的地位,也势必不能与其他几员大将相提并论。
相反,若是并州组建水军,甘宁相信,他一定会成为并州水军的第一人。
听闻陈旭的问话以后,甘宁急忙答道:“主公若是能够找来精巧工匠,制造出来坚固的船只。哪怕黄河水流再如何湍急,我也必能使得船只,在河面上如履平地!”
甘宁的保证,使得陈旭不再迟疑。他封甘宁为横江校尉,专门负责组建并州水师事宜。
第两百八十章 司马懿
并州境内,先有益州蜀郡名士张裕来投。而后徐晃大难不死,重归陈旭麾下,更有大将甘宁,前来投奔陈旭。
这段时间,上天好似为了补偿陈旭,在河东郡的那场大败一样,给了陈旭一个又一个惊喜。
今年秋收已至,并州收获了大量粮食。上到并州官吏,下到普通百姓,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旭自然也毫不例外。唯一让他有些揪心的事情,就是和吕绮玲的婚期越来越近了。
不可否认,吕绮玲这个小丫头片子,从小就有着祸国殃民的姿色。
然而,让有着后世灵魂的陈旭,娶一个十四岁的小萝莉。多少会让陈旭心中,感到一丝罪恶感。
陈旭正在想着,与吕绮玲婚约的事情,就看见魏续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这个时代,由于陈旭的横空出世,吕布手下的实力,被削减了很多。
原本吕布帐下有八健将,现在只有魏续、侯成、郝萌、曹性、宋宪五人。其中曹性,还是郝萌的部将。
吕布帐下的这几员将领,魏续与吕布有着姻亲关系,因此最得吕布信任。
如今吕绮玲正要与陈旭成婚,魏续身为吕绮玲的舅父,自然是忙碌不已。
陈旭娶吕绮玲,不仅和吕布结亲,魏续也能跟着沾光,从此以后与陈旭沾亲带故。因此,他对于此事亦是极力赞成。
“主公,天下诸侯,以及主公治下的豪门望族,末将都遣人送了喜帖。如今婚期将至,不少诸侯都派遣使者,前来并州恭贺主公成婚。”
“弘农望族杨氏、河东司马氏,也都派遣了族人前来观礼。”
按理来讲,陈旭这次只是纳妾,本不该办得如此隆重。但是吕布觉得,他将自己的独女嫁给陈旭,婚事就应该弄得天下皆知。
如此一来,才能够让天下人都知道,双方结亲之事。
不仅是吕布,就连陈宫、田丰也认为,此是应该大办特办。他们认为,虽然并州如今兵多将广。但是陈旭的根基,相比起袁绍等人,还是显得有些薄弱。
毕竟,家世这个东西,天下诸侯之中,也只有陈旭的家世最弱。
这一次邀请诸侯,让他们的使者前来观礼,未尝没有展示并州实力的意思。若是经由这些人口中,将并州的强盛传扬出去,必定能够让一些人对并州心生仰慕。
邀请境内的世家大族,也是为了与他们拉近关系。并州新得的弘农郡与河内郡,当地豪门望族林立。
弘农杨氏,自从西汉丞相杨敞开始,就已经是弘农望族。特别是在东汉时期,更可以称得上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弘农杨氏,纵然与汝南袁氏相比,也丝毫不差。特别是后世杨坚建立隋朝以后,更使得这个家族,成为天下望族之首。
像这种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他们的底蕴与影响力,简直大得无可估量。历史上强大如曹操,也对于这个家族忌惮不已。
曹操杀杨修,固然有很多其他的原因。但是与杨修的家族背景,绝对脱不开干系。
可以想象,如此聪慧的杨修,再加上他的家世,曹操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日后能够驾驭得了。他杀杨修,未尝没有早除后患的意味。
不仅是杨修,就连名满天下的荀彧,也是因为反对曹操加封国公,而被曹操暗示服毒自杀。
雄才大略的曹操,真的会为了这样一个缘故,除掉自己的左膀右臂吗?
不见得!
颍川荀氏乃是当地望族,荀氏八龙更是个个名满天下。荀攸、荀彧都出自颍川荀氏。两人在曹氏集团的身份地位,亦是不可撼动。
他们虽然是曹操的左膀右臂,但是颍川荀氏的势力也太过庞大了。正是因为这样,才引起了曹操的忌惮,想要削弱荀氏的实力。
荀彧反对曹操封国公,而后被曹操迁怒,服毒自杀,只不过一个引子罢了。
曹操深知世家大族庞大的势力,他对于世家的人才,一方面提拔重用,另一方面却是谨慎防备。
曹氏集团之中,那些出身不好的谋士,大多都能善终。但是世家大族的名士,却一直战战兢兢。
相比起弘农杨氏、以及颍川荀氏被曹操所忌惮。河内司马氏,由于司马懿的韬光养晦,这才能够得以保全,并且笑到最后。
河内司马氏虽然在当时,比不上弘农杨氏,却也是当地首屈一指的豪门望族。
河内司马氏的历史,可以追朔到楚汉争鼎之时。
司马卬本是赵国将军,巨鹿之战后随项羽入关。灭秦后,项羽分魏国地为西魏、殷两国,封司马卬为殷王,建都朝歌。
后来司马卬投降汉王刘邦,其所在之地就成为了河内郡。之后的河内司马氏,几乎代代都有人成为朝廷大员,权倾一郡,无比显赫。
“河内司马氏?”
陈旭听见魏续的话,惊呼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历史上,耗死诸葛亮,权倾朝野的司马懿。心中即是忌惮,又是渴望。
忌惮,是因为司马懿太能韬光养晦了。他历经曹操、曹丕、曹叡三代雄主,都能将自己的野心深深的隐藏起来。
直到曹芳继位以后,由司马懿和曹爽辅政。曹爽骄横跋扈,专擅朝政,打压异己,逼迫司马懿不得不辞官归乡。
司马懿则韬光养晦,蛰伏待机,直至在高平陵事变之时,一举将曹爽集团击垮。司马家族,从此开始权倾朝野。
纵观司马懿一生,可以看出,此人乃是智谋过人、才能出众、心机深沉、坚韧不拔之人。
陈旭相信,熟知三国历史的人物,没有一人会不忌惮司马懿。
渴望,是因为司马懿这个人,实在是个天纵奇才。虽然司马氏后来谋朝篡位,但是司马懿对于魏国的贡献,不可谓不大。
他慧眼识英才,提拔了诸如邓艾、钟会、郝昭、郭淮等一批魏国名将。才使得魏国在吴国、蜀国的联合压制下,不但没有衰弱,反而蒸蒸日上。
司马懿的才能亦是毋庸置疑,若非他数次带兵击败蜀国、吴国的进犯,恐怕三国时期统一天下的,不见得会是魏国。
这样一个有才能的人,陈旭又怎么不想将其纳入麾下?
“司马氏前来观礼之人是谁?”
魏续有些不明白,陈旭为何如此关心河东司马氏。相比起司马氏,弘农杨氏的势力更加庞大。
然而,陈旭发问,魏续不敢不答,他说道:“来人乃是京兆尹司马防的长子,司马朗。”
“司马朗么?”
陈旭听见来人不是司马懿,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并州虽然取了河内郡与弘农郡,但是陈旭将很多事情,都交给了陈宫、田丰处理。再加上中路大军全军覆没的事情,陈旭一直无心处理政务。
因此,他对于这两个郡中的豪门望族,还是有些不太了解。
“河内司马氏之中,是否有一人叫做司马懿?”
“司马懿么?”
魏续皱着眉头,低声呢喃了两句,忽然大声说道:“主公不说,末将险些忘了此人。随同司马朗前来的人中,尚且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孩童,叫做司马懿!”
“十四岁?”
陈旭闻言,心中感到有些愕然。
在他心中,司马懿一直是个沉稳、老练、心机深沉之人。他完全没有想过,现在的司马懿,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屁孩。
想了一想,陈旭才恍然大悟。若是司马懿现在年龄很大,他也不会在以后耗死曹操、曹丕、诸葛亮、曹叡了。
想到这里,陈旭对魏续说道:“你现在就带我,前去探望司马朗兄弟。”
一个庭院之内,司马朗看着倔强的司马懿,气得面色张红。
过了一会儿,他终究是心中一软,苦口婆心的说道:“你若想要匡扶社稷,为国为民,必先保全自身才行。”
“不顾自身安危,强行为人出头,此非智者所为!”
司马懿梗着脖子,说道:“阿翁时常教导我们,当扶危济困,胸怀仁义,有忧天下心。周生等人,因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泄愤。此事既然被我撞见,我自当挺身而出!”
司马朗恨其不争地说道:“周生等人都是亡命之徒,你妄自出头,险些丢掉性命。若非孔明先生相救,你现在早就死无葬身之地,又何谈胸怀天下?”
陈旭来到司马懿兄弟,暂住的庭院之外,正要进去,就听见两人的交谈,不由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示意身后众人噤声,待在门外,细细倾听着。
司马懿的声音,明显有些稚嫩。但是他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弱。
“今日我为布衣,见不平之事而明哲保身。他日为官一方,必定会为了明哲保身,不顾治下百姓的生死。”
“大兄为官之时,是否就是如此行事?大兄这样,又岂对得起阿翁的教导?”
司马懿的话,使得司马朗脸色涨红。他暴喝一声,说道:“跪下!”
“长兄为父,你今日如此顶撞我,可曾记得阿翁的教导?”
看着兄长暴怒的样子,司马懿感到委屈不已。但是对于自家兄长的命令,他却不敢不遵从,因此只得跪在了地上。
第两百八十一章 往事
司马防性格耿直公正,即使在宴会这样的休闲场所,也保持着威仪。他对于自己子嗣的教导,亦是非常严格。
哪怕司马朗弱冠成人后,对于自己父亲司马防的要求,也是‘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问不敢言’。
就连司马朗这个长兄,都被要求的如此严格,更何况司马懿这个还未成人的少年?
‘长兄如父’,在古时并非玩笑之语。司马懿胆敢与司马朗争辩,就展露出了他过人的胆识。
饶是如此,面对发怒的司马朗,他也不敢再出言顶撞。
方才司马懿的话,不可谓不重。他如此说话,就是变相讽刺,自家兄长贪生怕死,明哲保身。
因此,司马朗才会勃然大怒。
现在的司马懿,尚且是个少年,再加上司马防平日的教导,他这才有些正义感爆棚。至于日后的心机深沉,还未曾在司马懿身上显露出来。
司马朗修养不错,暴怒之后,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将胸中的怒气散去。他紧紧盯着自己这个顽固的弟弟,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弟弟这么看他,就是因为当初自己带着司马懿,一起逃出了洛阳的事情。
董卓迁天子都城到长安之时,他们的父亲司马防在朝中为官。司马防为了家眷的安全着想,就让司马朗悄悄带着自己的家眷,准备逃回家乡。
不曾想,有人向董卓告发司马朗,说他想要逃跑。
董卓将司马朗抓来,怒气勃发地问他:“你和我已去世的儿子同岁,为何要背叛我?”
司马朗答曰:“明公以高世之功德,在天下大乱中辅助天子,清除了宦官之秽乱,举荐了许多贤士,这的确是虚心深虑,即将成为复兴社稷的治世啊。”
“然威德以隆,功业以著,而兵难日起,州郡鼎沸。郊境之内,民不安业,捐弃居产,流亡藏窜,虽四关设禁,重加刑戮,犹不绝息。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要逃回家乡了。”
“望明公能够有所借鉴,稍加反省深思,那么明公的名声,就可像日月一般的荣耀。即使伊尹和周公,也不能与明公相提并论啊。”
司马朗如此回答董卓,不可谓不高明。
他先是高度赞扬了董卓的功劳,说他能够复兴社稷。使得董卓听了,欣喜不已。
而后,他又直言不讳的说出董卓治下,无数百姓不顾一切逃跑的缘故。董卓虽然有些残暴,但是对于自己治下的情况,又怎会不知?
董卓向来对士人不错,也不会因为司马朗说了实话,就治罪他。
司马朗紧接着就告诉董卓:“那些人为什么逃跑,我也因为这个缘故,才想要逃跑的。”
如此一来,就轻描淡写回答了董卓的质问。
司马朗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说:“我逃跑不是想要背叛你,而是因为这里战乱不断,生活艰难,我这才跟其他人一样,想要离开这里。”
董卓听到这里,纵然心中不满,也不会杀掉司马朗了。
司马朗再趁机拍董卓马屁:“你只要稍加借鉴、反思,你的名声,就连伊尹和周公也比不上。”
这句话将董卓和伊尹、周公相提并论,董卓自然是大喜过望。他当时就说道:“吾亦悟之,卿言有意!”
就这样,司马朗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可以说,司马朗面对董卓的质问,面临随时都可能身死的局面。他不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能够凭借寥寥数语,打消董卓的杀意,并且让董卓对他刮目相待。
司马朗虽然暂时以托词哄骗过董卓,却也知道董卓一定会败亡。他唯恐自己会被留下,便贿赂董卓身边的办事官员,而后偷偷地回到家乡。
他如此行事,不可谓不机智善辩。
但是在幼小的司马懿看来,董卓霍乱朝纲,自然是个无恶不赦之人。自家兄长,不但没有留在洛阳,与董卓作斗争,反而委曲求全,刻意奉承董卓。
这不由使得,当是年仅十二岁的司马懿,心中非常不喜。
“哎!”
看着跪在地上,仍旧有些倔强的弟弟。司马朗不由在心中,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当时司马朗带着家人,逃回河内郡的温县以后。他认为关东诸侯与西凉军交战,必然会殃及温县,就劝告族中长辈,离开故乡,前去投奔乡里姻亲赵威孙。
奈何父老长辈们都恋旧,不愿意跟随司马朗离乡背井。只有赵咨带着家属,和司马朗一起离开。
后来果真如同司马朗预料的那样,数月之后,关东诸州郡起兵数十万人,大军都聚集在荥阳及河内郡。
群雄们因各怀鬼胎,难以统一行动。有些士兵更是劫掠当地百姓,造成人民的死伤超过半数以上。
直到陈旭取了河内郡以后,司马朗感觉到了并州军的强大,认为河内郡在陈旭的治下,能够安定下来,这才带着家眷回到温县。
然而,现在的温县,早已残破不堪。家中被劫掠以后,司马氏也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司马朗身为司马家族的嫡长子,而且是唯一一个成年的男子,自然要担当起复兴家族的重任。
过刚易折的道理,年轻气盛的司马懿,还不能完全领会。
司马朗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聪慧过人,假以时日,成就必定在自己之上。他整理了一下思维,正要继续教导司马懿,忽然听到了一阵大笑之声传来。
陈旭带着典韦、郝昭,以及魏续,推门而入。
他看着一表人才的司马朗,以及跪在地上的司马懿,故意说道:“伯达教训弟弟,是不是太过严厉?”
司马朗没有见过陈旭,但是他观看陈旭的气势,以及身后的陈旭诸将以后,心中就有所猜测。
他急忙上前作了一揖,说道:“某初来并州,不知阁下名讳。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莫怪!”
陈旭爽朗一笑,说道:“不才正是并州牧陈旭,听闻伯达带着令弟过来,特来拜会。”
司马朗急忙说道:“蒙使君记挂,朗不胜惶恐!”
而后,他转头向跪在地上的司马懿说道:“使君亲至,你还不过来行礼?”
司马懿丝毫没有因为,被别人看见自己跪在地上,而感到扭捏。他站起身来,神态自若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前行礼道:“懿,见过使君!”
陈旭细细打量了一番英俊的司马懿,这才赞道:“此子虽然年幼,身上却是充满灵气。他日成就,一定不低!”
话毕,陈旭就让两人免礼。
一行人叙礼毕,进入屋内以后,陈旭有些好奇的问道:“伯达,不知方才你与令弟争论,所为何事?”
见陈旭打听自家私事,司马朗脸上,并未露出不悦的神情。他反而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原来,司马朗带着家人逃回温县以后,在家中住了一段时间。
颍川名士胡昭,表字孔明,善长隶书,与钟繇、邯郸淳、卫觊、韦诞齐名。
他从颍川前往冀州躲避战火,经过温县。
司马家族在士林之中的声望,自然不低。胡昭途经温县之时,就拜访了司马朗的家族。
胡昭见到司马懿之后,非常喜欢这个年龄不大的少年,就在温县待了一段时间,每日教导司马懿经学与书法,两人结成了忘年之交。
河内郡温县境内,有一个游侠叫做周生,他与当地很多少年侠客交好。
所谓游侠,都是一些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之人。
周生的一个好友,与当地一人发生冲突。周生知道以后,就带领了一帮少年,要前去杀掉那人,为自己朋友出气。
此事恰巧被司马懿看见,司马懿认为,纵然两人稍有冲突,也不该取人性命,就当面斥责周生等人。
周生被一个小孩呵斥,当即勃然大怒。汉代的游侠,都是一言不合,拔剑相向。那个时候,周生就对司马懿起了杀意。
好在他也知道,司马氏乃是河内郡望族,因此就把司马懿劫持到弘农郡境内。
温县地处河内郡与弘农郡的交界处。周生等人劫持着司马懿,也没离开温县多远。
胡昭知道司马懿的遭遇以后,立刻涉险前去寻找。最后终于在崤山渑池之间,找到周生一行人。
胡昭请求他们放过司马懿,周生才开始不肯,还要赶胡昭离开。但是胡昭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只是在那里嚎啕大哭,恳求他们不要杀司马懿。
周生身为游侠,自然是重情重义之人。
后来,胡昭哭泣的诚意,最终还是感动了周生,他就将司马懿放了。
司马朗知道自己弟弟差点殒命以后,大惊失色,几次三番教导司马懿,让他凡事要量力而行。但是司马懿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
兄弟两人,这就有了争执。
陈旭听完司马朗的叙述,顿时对司马懿刮目相待。他根本没有想过,年轻时代的司马懿,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经历。
“这个侠肝义胆,仁义憨厚的司马懿。真是历史上那个心机深沉,老谋深算,权倾朝野的司马仲达么?”
一时间,陈旭心中,居然有些迷茫。
第两百八十二章 图谋陈旭
陈旭见过司马朗两兄弟以后,对他们非常满意。
先不说司马懿这个日后的潜力股,单是司马朗本人,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经过陈旭的邀请,司马朗欣然同意陈旭的征辟。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只要看好一方诸侯,哪怕对方没有邀请,他们也会欣然前往投奔。
而且为了家族的利益着想,他们家族中的人才,往往还不会只投奔一方诸侯。
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世家们生存的手段。家族子弟分开投奔诸侯,只要其中有一人能得天下,他们的家族都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陈旭对于这点,非常清楚。他生怕司马懿长大以后,投奔其他诸侯,就想要将司马懿带在身边,收作书童,好进行他的养成计划。
自幼培养,不仅可以培养司马懿的忠心,还能够对他的人生观、价值观进行改造。
如今的司马懿,还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理想少年。性格的可塑性,非常强。
再加上陈旭有自信,哪怕司马懿日后成长为历史上的那个人。他也有信心,能够驯服司马懿这头孤狼。
陈旭现在,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宅男。在这个时代打拼这么多年,成为雄踞一方的诸侯以后。他现在无论是心胸,还是气度,都早已今非昔比。
司马懿听说这个名扬天下的雄主,要让自己当他的书童以后,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相反,司马朗听见陈旭的话,却是有些犹豫。
天下诸侯,并非只有陈旭一个。他想让自己的弟弟长大以后,再去投奔其他的诸侯。只有这样,司马家族才能经久不衰。
但是面对陈旭的盛情相邀,若是他出言拒绝,却是有些不知好歹。
毕竟,陈旭身为并州牧,是河内郡实际上的统治者,纵然强行征辟他们兄弟两人,也没有丝毫问题。
考虑到现在的司马家族,家境并不算好。很多家族的产业,都在诸侯讨董的时候,毁于一旦。
犹豫了一下,司马朗终究还是答应了陈旭的要求。
陈旭得到司马朗兄弟两人,自然是大喜过望。他将司马懿收为书童,封司马朗为太原郡功曹史。
其实以司马朗的才能,成为一郡太守都没有丝毫问题。只是他在并州之中的资历尚且不够,就只能先做一个功曹史了。
陈旭大婚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但凡得到邀请的诸侯,都派遣了使者过来。
也许有的人是畏惧并州兵威,曲意奉承;有些人是想要刺探并州虚实;有些人则是真心想要与陈旭结交。
不管怎样,现在的晋阳城,都已经成为了整个天下瞩目的地方。
冀州,邺城,袁绍看着手中发来的书信,脸色有些阴沉。
这一次并州发来请帖,他身为陈旭名义上的盟友,自然不会不派遣使者过去。和上次一样,袁绍这次又派遣董昭前往并州。
董昭这次出使,虽然名义上是为了恭贺陈旭成婚。事实上,袁绍却让他沿途观察并州情报。
董昭一路行来,发现以前荒无人烟的并州,居然在陈旭的治理下,变得富庶起来。他所遇到的并州百姓,脸上也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很多远离水源的地方,也都架满了水车。
秋收刚过,田地里的庄稼都已经收割完毕。但是并州的百姓们,仍旧忙碌着耕种。
在董昭看来,忙碌、安定的并州,朝气蓬勃,如同初升的照样一般,充满活力。假以时日,等这个集团积蓄到足够的实力以后,必定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思考到这里,董昭不敢怠慢,急忙让随从,将自己在并州的见闻报了回去,并且发表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恼怒不已的袁绍,将手中的信纸狠狠扔在地上。
沮授默默捡起地上的信纸,看见上面写道:“一路行来,只见并州官吏清廉,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乱世之中,得见如此景象,昭心中震惊不已。”
“反观冀州,虽然曾经是个人口众多,无比富庶的州城。然,先有黄巾之乱,致使田地荒废,民众流离失所。”
“后明公据冀州,胸怀远志,举义旗、兴甲兵,以图匡扶汉室。然,此正值冀州百废待兴之际,明公却与幽州公孙瓒,交战不休。以致田地荒废,百姓逃逸,士卒厌战,人心思定。”
“夫一国之强盛,不在于兵锋,乃在于国之百姓。望明公体恤民力、早息战乱、招收流民、修生养息。”
“如此一来,以明公之睿智,帐下文武之才能。不消三载,则冀州必定兵精粮足,方能与并州陈文昭相提并论。”
看到这里,沮授就知道,为什么袁绍会如此愤怒了。
董昭的话虽然有失偏颇,却也并非乱说一气。然而,自古以来忠言逆耳。董昭的言下之意,就是说冀州战乱不休,导致百姓无法修生养息。
与之相反,现在的并州朝气蓬勃,蒸蒸日上。若是袁绍不体恤民力,根本无法跟陈旭相提并论。
袁绍出身名门,除宦官、兴义兵,名扬天下。他心中是骄傲的,除了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袁术,以及几个汉室宗亲。其余诸侯,根本难以进入袁绍眼中。
陈旭这个一介平民,起于草莽,如何能与他袁绍相提并论?
是以,他看到董昭的书信之后,才感觉无比愤怒。好在现在的袁绍,尚且不是后来那个雄踞数州的天下第一诸侯,仍旧是个礼贤下士的君主。
他深吸了几口气,就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将目光放在沮授身上,袁绍沉声问道:“公与,对于公仁书信中所言之事,你有何见解?”
沮授先是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来:“公仁聪慧,绝非妄言之人。他既然能写出这样的言论,可见这次并州之行,对于公仁的震撼有多大。”
说到这里,沮授的脸色无比严肃:“并州以前虽然偏僻,人口稀少。但是前番陈并州,迁数百万百姓进入并州境内。”
“我等都以为,并州必定无法养活这么多人口。然而,预料中的饥荒没有出现。并州不仅养活了这么多人口,还有余力攻打司隶,夺取了司隶东部两郡。”
“今年秋收完毕以后,并州势必不会再担忧粮草问题。如此一来,他们进可以扩张地域,退可以修生养息。”
“拥有这样并州的陈文昭,日后必是主公大敌啊。”
逢纪这个时候,已经将董昭的那封书信读完。他冷笑一声,说道:“董公与劝说主公修生养息,完全是一派胡言!”
“其一,幽州公孙瓒,狼子野心,一直觊觎冀州之地。难道公孙瓒带兵攻打冀州,我等不出兵迎战么?”
“其二,冀州北临幽州,南临兖州,西部有并州,东方有青州。”
“并州陈文昭,乃是主公盟友,暂时不需担忧与其刀兵相对。青州北海相孔文举,乃是一介腐儒,不足挂齿。他日主公遣一上将,即可夺取青州之地。”
“兖州曹孟德,唯主公马首是瞻,乃是主公爪牙,为主公镇守南方门户,威慑徐州陶恭祖。”
“纵观冀州四周之地,只有北方公孙瓒,与主公有隙。主公正好趁此良机,先灭公孙瓒,扫平幽州;再攻孔文举,夺取青州。”
“而后拥三州之地,号令兖州曹孟德。如此一来,天下诸侯,又有何人能与主公相提并论?”
逢纪神采飞扬,颇有指点江山的风采。
一旁的审配、郭图、荀谌,亦是出言附和道:“元图所言甚是!”
此时,就连一直不轻易说话的许攸,也都暗暗点头。
袁绍闻言,心中大喜,精神一振。好在袁绍自身眼光不错,他仍旧有些担忧的说道:“如今北方战事相持不下,夺取幽州、青州遥遥无期。”
“并州陈文昭,终究是我心腹大患啊。”
袁绍的担忧,他帐下的谋士又岂会不知?就象后世所说的那样: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公孙瓒帐下,虽然没有什么顶级谋士、武将。但是他本人久经沙场,威震北方,自然不是好相与之辈。
不然的话,袁绍也不会与公孙瓒,僵持这么长时间了。
逢纪的规划虽好,但是难保在这段时间之内,不会发生其他的变故。况且陈旭,也不可能一直龟缩在并州,不思进取。
袁绍势力在膨胀的时候,陈旭亦不会裹足不前。面对强势无比的陈旭,袁绍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这个时候,郭图忽然大笑几声,说道:“陈文昭虽然勇武过人,却喜好逞匹夫之勇,有何惧之?”
“某有一计,不出半月,可是陈文昭横尸街头。并州陈氏基业,顷刻崩溃!”
骤然听闻郭图之语,袁绍大喜过望,急忙问道:“公则何计,速速道来!”
郭图却是说道:“凡事不密反受其害,此计只能私下告知,不可公然说出。”
袁绍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他看着议事厅中的几位谋士,戏却是有些犹豫。毕竟,这个时候让他们离开,也就是摆明了不信任他们。
好在许攸善解人意,他借口家中有事,直接向袁绍辞行。其余几人,虽然心中不快,却也纷纷离去。
一时间,整个议事厅中,就只剩下袁绍与郭图。
第两百八十三章 狂妄男子
陈旭年少时期就义气深重,好游侠,但凡有人求助于他,陈旭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会慷慨解囊。
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出身贫寒,当时却能在乡里,闯下诺大名声了。
接受了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拥有后世灵魂的陈旭,对于那些坊间的侠客,亦是心存好感。
哪怕他现在身为并州牧,但凡有这种人投奔于他,或是想要在他这里得到帮助,陈旭都不会推迟。
这个时代,大多数的游侠,都是出身豪强、贵族。
诸如汉末的那些诸侯。
董卓少好侠,尝游羌中,性粗猛有谋。
袁绍乃是公族豪侠,喜欢结交豪杰、蓄养死士。
曹操年少之时任性好侠、放荡不羁,不修品行,不研究学业。
袁术少以侠气闻,数与诸公子飞鹰走狗,后颇折节。
刘备少寡语言,对人折节下交,喜怒不形於色,好交结豪侠,年少之人争相依附。
先不说董卓、袁绍、曹操、袁术、刘备这些人,他们年少之时都有侠者风范。甚至连那些在历史上打酱油的几个诸侯,亦是如此。
陈留太守张邈,少以侠闻,振穷救急,倾家无爱,士多归之;曹操、袁绍皆与邈为友。
已经去世两年的河内太守王匡,年少之时亦轻财好施,以任侠闻名。
可以说,‘侠’的精神,早已贯穿了整个汉末历史。那些出名的诸侯以及名将,或多或少都沾了一点‘侠气’。
汉末游侠,可以算得上是墨家的一个分支。
信奉墨家思想的人称之为墨者,墨者中从事谈辩者,称‘墨辩’;从事武侠者,称‘墨侠’。
墨者必须服从巨子的领导,纪律非常严明。墨者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杀盗人,非杀人。
墨侠就是通过自身的武力,采用暴力的方式,来实现墨家的主张。他们有时候为了实现自己的主张,甚至敢与一个诸侯国对抗。
但是墨家的这种思想,传承至两汉时期,就已经有些变质。
两汉时期的游侠,他们虽然也有上古执剑一族,讲义气,重然诺,轻生死,言必信,行必果的风范。
但是他们,大多都不是为了一个理想在奋斗。相反,他们靠的是结私交,用以壮大自身的实力,继而达到‘权行州域,力折公侯’的目的。
甚至有很多出身不好之人,为了能够名扬天下,继而成为一方豪强,故意加入游侠这个大家庭之中。
就如同当初的陈旭一样,他杀张其一家,固然有着自己的理由。但是经过陈静谋划以后,这次杀人,就已经有些变质。
陈静的初衷,正是想要让陈旭经历这次风波以后,名扬州郡。继而能够由一介贫民,蜕变成为一方豪强。
这个时代的游侠,不管是典韦为了义气杀人;还是像夏侯惇那样,因为别人侮辱自己的老师而杀人。
他们都是立气势,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
说到底,他们如此行事,与墨侠为了墨家的思想而奋斗,还是相差甚远。
墨家的墨侠,他们看到看见强大的一方,欺凌弱小的一方。哪怕弱小的那一方,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他们也会挺身而出,仗剑直言。
汉代的游侠,虽然有些侠客传承了墨侠的风骨。但是历史上绝大多数出名的游侠,却是缺乏这种正义感。
游侠之本,生于武毅,不挠久要,不忘平生之言,见危授命,以救时难而济同类。以正行之者,谓之武毅;其失之甚者,至于为盗贼也。
这个时代的侠客,正处于一种过渡形态。新旧交替之间,必定杂然并存。
其中虽然不乏施爱尚义,有醇厚之风的志士;也不乏有些放纵末流,持强凌弱的恶霸。这种鱼龙混杂的游侠形态,也使得人们对于游侠褒贬不一。
无论如何,游侠已经贯穿了整个汉末的历史。很多家族与诸侯,都被打上了‘侠’的烙印。
陈旭大婚将至,晋阳现在更是人声鼎沸、鱼龙混杂。再加上并州颁布唯才是举的招贤令,也使得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聚集在这里。
其中不乏一些落魄的游侠,强烈要求面见陈旭。一开始,陈旭还不厌其烦的接见他们。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事务的繁忙,这不由使得陈旭,再也没有精力顾上他们。
这一日,陈旭带着典韦、郝昭,以及一些亲兵,前去面见其他诸侯的使者。他们路过招贤馆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有着激烈的争吵声。
其中一道男声愤怒的大声吼道:“某素闻并州牧陈文昭,不拘一格招贤纳士,这才不远千里前来并州。”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几声,大声说道:“今日观之,并州陈文昭,也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之辈罢了。”
接待那个男子的并州官吏,听见此人如此辱骂陈旭,心中自然恼怒不已。好在陈旭曾经再三强调过,只要别人进入招贤馆,就是并州的贵客,不可怠慢。
正是因为如此,那个接待的并州官吏,这才强行咽下心中的恶气。
然而,面对这等无理取闹之辈,接待官吏自然不会再给他好脸色:“我家主公日理万机,若是每一个前来招贤馆之人,都要求亲自面见吾主。”
“那么吾主,又岂会有其他的时间,处理政务?”
“你若果真有真才实学,就应该按照规矩办事。待你展露出了异于常人的本事时候,自然会得到吾主的亲自接待。”
这个时候,招贤馆外面已经围了很多人。他们听见接待官吏的话,尽皆暗自点头。
一个并州本地的男子,忍不住骂道:“这厮好不晓得是非,你若真有本事,自然会有官吏将你引荐给使君。没有本事却在这里胡搅蛮缠,真不知好歹!”
“正是如此!”
其余围观之人,也是纷纷出言附和。
直到这时,陈旭才知道为何起了争执。
原来,但凡有人前来招贤馆,必须先展露自己的本事,才会被考官酌情推荐给陈旭。
但是这个男子,进入招贤馆之后,就要面见陈旭。招贤馆中的官吏,自然不会答应。
毕竟,整个并州境内,不知有多少招贤馆;每日前来招贤馆的人,也不知凡几。但是那些能够面见陈旭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纵然此人果真是个大才,也要按照规矩办事。不然的话,若是人人效仿,陈旭每日只是接待这些招贤馆中的人,可能都会忙不过来。
那个男子,被众人指指点点,顿时脸色一沉。他眯起了眼睛,身上的杀气,不由自主的露了出来。
围观之人,顿时感觉身上有些发冷。
陈旭身后的典韦见状,皱着眉头说道:“此人身上好重的杀气!”
点了点头,陈旭亦是脸色沉重,他开口说道:“能够散发如此杀气之辈,绝非常人,他值得我亲自前去一见。”
话毕,陈旭直接向招贤馆中走去。
虽说绝大多数晋阳的百姓,并没有见过并州牧的模样。但是,陈旭毕竟时常出没晋阳城中,还是有些百姓认出了陈旭。
“啊,使君来了!”
随着一道惊呼声响起,围观的百姓,纷纷把目光投在陈旭一行人身上。
看着陈旭带领全副武装的亲兵,往这边走过来。围观的百姓们,都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陈旭走在最前面,典韦、郝昭一左一右的护着陈旭,往招贤馆中走去。刚才还无比嘈杂的招贤馆附近,顿时变得落针之声亦可闻。
屋中的那个男子,也听见了方才之人的喊声。他转过身来,紧紧注视着门口的方向。
终于,一个雄壮、威武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之中。
“见过主公!”
那个在招贤馆中负责接待的官吏,急忙上前向陈旭见礼。陈旭摆了摆手,那人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直到这时,陈旭才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人。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身材高大、壮硕,双目炯炯有神。满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根本没有挽起来。
他的这个打扮,就可以显示出此人的野性,以及放荡不羁。
陈旭在打量这个中年男子的时候,中年男子也在打量着陈旭。他虽然心知眼前这人,就是并州牧陈旭,却也没有丝毫上前行礼的意思。
“不才正是并州牧陈旭,不知壮士可否告知名讳?”
最终,还是陈旭展现出了他折节下交、招贤纳士的性格,主动上前向着中年男子作揖行礼。
男子见到陈旭向他行礼,眼中的厉芒这才消去。他也没有回礼,只是淡淡的说道:“使君身为并州牧,公务繁忙,又怎会知道某家之名?”
“既然如此,不通姓名也罢!”
话毕,此人左手抱剑,右手负于背后,昂首而立。
“放肆!”
男子如此狂傲的举动,顿时惹恼了陈旭身旁的典韦。他向前踏出一步,毫不掩饰地放出了身上的杀气。
中年男子见状,心中一惊,脸上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第两百八十四章 旭之志
对于中年男子的无礼,陈旭没有丝毫不满。自古以来,但凡有本事之人,那个不是心高气傲?
他摆手让典韦稍安勿躁,再次真诚地说道:“壮士远来并州,一路风尘仆仆。我身为并州之主,自然不能怠慢了壮士。”
“不知壮士可否屈尊贵步,前往州牧府吃些酒水?”
中年男子细细打量了陈旭一番,见他脸上不但没有丝毫怒色,反而满是期待。
他这才叹了一口气,向陈旭作揖道:“某无理取闹在先,不曾想使君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待我如贵宾。使君招贤纳士之名,果非妄言!”
男子如此说话,就是变相同意了陈旭的邀请。陈旭见状,自然是大喜过望。
州牧府中,典韦、郝昭按剑立于门口。陈旭与中年男子,却是跪坐在一个案几之上,相对而立。
男子看着案几上面简陋的酒菜,勃然变色。他冷哼一声,说道:“汝贵为一州之牧,就是如此待客之道么?”
陈旭闻言,先是一愣,这才想起这桌酒菜,只是他往日宴请属下所用的规格。由于陈旭崇尚节俭,因此案几上只有三个素菜,以及一小碟腊肉。
他正要让人撤掉酒菜,就听见门口郝昭不忿的说道:“你这厮好不晓得事理,吾主每日节俭不已,平日自己宵夜,也都只是一小碟青菜。”
“只有宴请手下大将之时,才会有如此多的酒菜。难道你以为,你比并州战功显赫的战将还要高贵?”
陈旭听完郝昭的话,斥责道:“休要乱语,壮士远来是客,如此酒菜,是我考虑不周了。”
话毕,他就叫来厨师,对那人说道:“你先将案几上的酒菜撤掉,换一桌丰盛的宴席。”
厨师却是说道:“主公,州牧府中负责做饭的人手不够,若是换成丰盛的宴席,恐怕要让主公与贵客多等待一个时辰。”
陈旭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为了节省开支,招募州牧府中负责做饭的伙夫,只有一人。平日里,陈旭的伙食极其简单,这才没有感觉。
但是近日,却是有些尴尬了。
沉吟半晌,陈旭说道:“那你就让两位主母,到伙房给你打下手吧。”
那人闻言,急忙跪在地上,惶恐的说到:“主母何等身份,小人又岂敢让她们给小人打下手?”
陈旭起身,扶起了那个厨师,说道:“在吾眼中,人生而没有高低贵贱。数年以前,某亦只是一介平民,衣难蔽体,食不果腹。”
“汝通过自身辛勤劳动养活自己,身份又岂会比其他人低下?你只需前去通知两位主母即可,不必考虑太多!”
厨师却是坚决摇头道:“某宁死,也绝不给敢让主母帮我打下手。”
陈旭无奈,只得说道:“那么你先到外面聘请几个女子,让他们给你帮忙。一应开销,都算在我的账上。”
厨师闻言,这才转忧为喜,就要转身离开。
“且慢!”
一直冷眼相看的中年男子,叫住了正准备离去的厨师。向他问道:“使君家中,难道没有其他仆役么?你直接找两个婢女帮忙,不就可以了么?”
厨师尊敬陈旭,但是对于这个男子却是没有好感,他大声说道:“你难道不知,吾主府上没有一个下人么?”
中年男子闻言,嘴巴张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陈旭这才在一旁解释道:“并州往日,地广人稀。虽然迁入几百万百姓,人口仍旧不算很多。以吾观之,境内的每一个百姓,他们的人力都非常宝贵。。”
“我府上只有几位家人,两位妻妾平常有没有事做,家中事务,交给她们打理已经足够。是故,我就没有招募其他的仆役。”
“州牧府中,因为并州官吏,经常要通宵处理政务,这才聘请了一位厨师,给他们做宵夜。”
陈旭以前也考虑过招收几个仆役,但是张玲、赵雨出身微寒,自幼都会做家务。他们看见陈旭本人节俭无比,亦是跟着节俭起来。
家中的一应事务,两人打理起来,没有丝毫困难。如此行事,倒也让家中显得更加温馨。
因此,直到现在,家中也没有其他仆役。
中年男子听见陈旭的话,这才肃然起敬,他恭恭敬敬的向陈旭作了一揖,道:“使君如此节俭,倒是我方才有些冒昧了,还请使君勿怪!”
陈旭摆了摆手,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怠慢了壮士。”
中年男子爽朗一笑,说道:“某曾经独自一人远赴塞外,睡过雪坑,吃过草根。与那些相比起来,使君的这顿酒菜,也算得上是丰盛无比了。”
话毕,他看着那个厨师道:“这些酒菜已经足矣,你无须再请人自备宴席。”
而后,他居然跪坐在案几之上,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方才他只是以为陈旭故意怠慢他,这才勃然大怒。对于食物的好坏,他倒也并非计较之人。
陈旭见此人豪爽无比,也不说其他,让厨师退了下去以后,他就跪坐在中年男子对面,与其对饮。
酒过三巡,陈旭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虽然不能改变这种现象,也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使得治下官吏节俭,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中年男子听见陈旭的感叹,他拿着筷子的右手,突然一顿,脸上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内心挣扎了一下,他终究还是出言问道:“敢问使君,有何志向?”
陈旭心中一振,知道中年男子开始考校自己了。若是自己的回答能够让他满意,就很有可能得到此人的效忠。
虽然直到现在,此人都还未通报姓名。但是陈旭却感觉到,此人的不凡之处。
陈旭思索半晌,长跪而起,说道:“旭本为布衣,生于乡间,胸无大志。只愿内有骨肉兄弟,外有奔走之友。”
“然,天不遂人愿。乡邻张其,仰仗权势,欺凌宗族,断我活路。某这才执剑而立,奋起反抗,而后杀人亡命。”
回想起往常的那段岁月,陈旭的眼神不禁有些迷离。
没过多久,他振作精神,继续说道:“逃逸期间,某见惯了天灾不断、**四起,百姓易首邀酬,易子相食的惨剧。”
“某常扪心自问,泱泱大汉,威震四方,百姓生活之悲惨,却何至于此?却何至于此!”
说到这里,陈旭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猛然灌进了一大口酒水,由于喝得太猛,酒水有些呛着了陈旭,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平复了一下心绪,陈旭继续说着:“民不聊生,黄巾军自然揭竿而起。说到底,他们都是一些,实在活不下去的百姓!”
“东郡太守桥公,征辟我为濮阳义军首领。一开始,我根本不愿意担当这个职位。然,桥公一家与我有大恩,知恩不报,某心中难安。”
陈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本来我以为,黄巾起义,可以使得洛阳天子、满朝公卿反思一下。”
“我以为,击退了黄巾,天下就能焕然一新!”
“然,宦官之猖獗,甚至比起之黄巾起义之前,犹有过之。某一心为国,屡建奇功,却被宦官陷害,险些丢掉性命。若非往日部曲拼死相救,又焉有我陈旭今日?”
想起死去的的吴烈,陈旭脸色涨得通红。
他再次灌了一大口酒水,激动地说道:“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想要生存,想要拯救更多无家可归的百姓,就必须自立自强。”
“就这样,我加入了黄巾军!”
“某虽然名为反贼,却收拢了多少无家可归百姓?”
说到这里,陈旭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羌人叛乱,四处劫掠,朝廷不管,某自带兵击之;鲜卑入侵,屠戮城池,朝廷没有发兵,某自率死士攻之。”
“哈哈哈哈。”陈旭大笑几声,说道,“我这个反贼,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想来真是感觉好笑。”
笑着笑着,陈旭眼中居然笑出了泪水。
对面的中年男子,却是呆立当场,沉默不语。
陈旭抹了一把眼泪,突然起身,拔出腰中佩剑,在州牧府中开始舞剑。
他一边舞剑,一边高声喝道:“某之志向,乃是清平四海,使得这个满目疮痍的帝国,再次焕发出他的青春与活力。”
陈旭的剑式,大开大合,气势磅礴,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某之志向,乃是提三尺青峰,斩尽天下恶霸、屠尽世间凶徒,阻我理想、挡我前进者,杀无赦!”
剑招骤变,那种大气磅礴的剑式,突然散发出凛冽的杀机。
“某之志向,乃是让天下百姓生活安定、富裕,使得人人有衣穿,个个有饭吃。某不想再看见,世间有着衣着破烂,食不果腹的流民!”
剑式再变,变得温柔轻盈,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铿锵!”
陈绪猛然收剑而立,利剑入鞘,发出一阵金戈交鸣之声。
他再次跪坐于案几前面,对着那位中年男子说道:“旭之剖白已毕,壮士可知某胸中志向耶?”
中年男子脸色有些复杂,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恭恭敬敬的向陈旭行了一礼,道:“使君胸怀,某今日方知!”
“纵观天下诸侯,如使君这般人物,亦是凤毛麟角!”
第两百八十五章 无名
陈旭整理了一下衣冠,上前向中年男子作揖行礼道:“吾观壮士面容异于常人,行事放荡不羁,更兼浑身充满杀气,不知壮士可告知名讳?”
中年男子眼神有些迷离,他低声呢喃着:“十五岁那年,有人辱我母亲,某愤而杀人亡命;十七岁那年,得知鲜卑南下劫掠,母亲受辱致死。”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脸色有些狰狞。好在他定力过人,没过多久,就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从那以后,我忘记其他,每日刻苦练剑,十年如一日。”
“二十七岁那年,我独自一人远赴塞外,寻到当时杀我母亲的鲜卑小部落,于冰天雪地之中蛰伏十天,终于寻到机会,将其一家三十五口全部诛杀!”
“如今我已三十七岁,终日浪迹天涯,结交游侠、猛士、研读经书,洗涤身上的杀气。”
“二十多年以来,我眼中只有手中的剑;至于我的名字,已经很久未曾提及。”
“说到底,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使君若是不弃,可以称呼我为‘无名’。”
陈旭听到这里,心中惊骇不已。十年磨一剑,为报母仇远赴塞外,蛰伏十天,手刃仇敌。这得需要多么坚韧不拔的性格,才能够如此啊。
一时间,陈旭看向此人的目光,也变得肃然起敬。
自古忠臣出自孝们之后,此人先是因为别人侮辱其母亲,愤而杀人。而后又为了给母亲报仇,勤练武艺。
如此人物,若是能够得到他的效忠,他必定会一生不离不弃。更何况,此人还读过书,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到这里,陈旭忍不住说道:“某虽有匡扶社稷之志,奈何手下兵微将寡。不知壮士可愿来我并州任职,好助我一臂之力?”
无名接到了陈旭的邀请,脸上露出了意动之色。
忽然,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使君如此说话,却是有些谦虚了。东郡陈公台、程仲德,钜鹿田元皓,凉州李文优,俱是世间大才。”
“陈留典国辅、常山赵子龙、九原吕奉先,都乃当世虎将。”
“而今使君帐下,人才济济,兵多将广,又怎会缺我一人?”
陈旭却是摇头说道:“如今并州,东有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东南有世之枭雄曹孟德;南方有李傕、郭汜携天子而自立;北方有如狼似虎的鲜卑人。”
“值此艰苦时期,旭旦夕之间不敢懈怠,每日战战兢兢,渴求贤才相投,助我成就大事,又岂会嫌弃人才太多?”
“还请壮士莫要嫌弃并州,来此与我共襄盛举!”
话毕,陈旭向无名深深一揖。
无名没有前去扶起陈旭,反而大笑一声,说道:“冀州袁本初,虽家世显赫,却好谋无断,不能用人。其人纵能称雄一时,亦不能称雄一世。”
“曹孟德虽是当时豪杰,却内有张邈掣肘,外有袁本初制约;若不趁早摆脱缰绳,发展势力,其人早晚必被使君所擒。”
“李傕、郭汜之流,残暴不仁,失天下民心。董卓之结局,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使君何惧之有?”
说到这里,他嗤笑一声,道:“至于塞外鲜卑人,两次被使君率兵杀得丢盔弃甲,早已元气大伤,心中胆寒,又岂敢再次兵犯并州?”
“使君现今据并州广袤之地,得司隶东部富饶两郡。若是内修政事,整备军事;外结诸侯,合纵连横。”
“待司隶有变,即可出兵扫灭李傕、郭汜等人,占据关中,迎回陛下。”
“关中西有散关,东有函谷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四方关隘,再加上西北高原以及泾、渭发源地之间的山岭,乃是天然屏障,使得关中成为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
“此乃是秦国故地,夫秦地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拒也。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
“其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
“使君奉天子以令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给关中;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起兵征伐。”
“并州前景如此,使君又有何忧虑?”
无名的话,使得陈旭心中狂跳。据关中、取巴蜀、奉天子以征天下,这可是田丰等人,为并州制定的发展战略。
但是今日,却被这个看似粗犷的游侠,说得**不离十。这又如何不使陈旭,震惊不已?
虽然此人很多话语,都是引用了战国苏秦,以及西汉娄敬的观点。但是无名能够结合当世情形,说得如此透彻,却也显露出此人的不凡。
直到现在,陈旭才知道,无名此人不但武艺、胆识过人,他胸中的才学,更是有些骇人听闻。
“如此才能之士,为何史书上面没有记载?亦或是有过记载,用得却是他的真名?”
想到这里,陈旭非常急切的想要知道,此人真名到底叫什么。他也在努力将此人,与历史上的名人对号入座。
想了半天,他都没有找出一个,符合无名身份之人。
曾经杀人逃逸、好游侠、武艺不凡,并且才能出众。思来想去,陈旭只想出了一个徐庶。
然而徐庶是为友杀人,不是为母杀人。况且年龄上面,也完全对不上。陈旭虽然不知道,徐庶这个时候有多大,却是能够肯定,他现在一定不会超过三十岁。
“无名到底是谁?”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陈旭行动上面,仍旧没有丝毫怠慢。
他再次向无名深深作了一揖,说道:“先生高论,使得旭茅舍顿开。还请先生不以并州鄙陋,能够屈尊来此,旭必定扫榻相迎!”
这个时候,陈旭已经完全没有再将此人,当做一介武夫看待,而是称呼他为‘先生’。
陈旭觉得,能够有此见解之人,必定担当得起这个称呼。
典韦读书较少,对于无名的高论没有什么感觉。一旁的郝昭,却是自幼读书,他听闻无名的话之后,脸色顿时就变了。
郝昭再次看向无名的眼神,不再是方才那种愤怒,反而充满了敬佩。
一个武艺出众,并且见识非凡之人,如此大才,纵然有些心高气傲,亦是可以理解。
没有才学而狂妄行事,那叫无知,令人厌恶;有了与其相匹配的才学,再如此行事,那就叫做风骨,让人敬佩。
此时,郝昭目光灼灼的望着无名,希望他能够留在并州。并州若是有着此人的加盟,实力必定会变得更加强盛。
无名没有明着拒绝陈旭,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某之心意,不在于政事,只想行遍天下。”
“况且我方才所言,只是纸上谈兵,当不得真。比起并州的几位大才,这般浅论,自然是相差甚远。”
无名温柔的抚摸着怀中的那柄剑,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从十七岁开始,我的心中就只有剑。哪怕日后读书,亦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剑道。”
说到这里,无名叹息一声,说道:“我从经书上领悟出很多种剑道,有王者剑道;仁者剑道;杀伐剑道……”
“有时候,我也会非常迷茫。到底是哪一种剑道,才是适合我的剑道。”
“直到我看到墨家的‘墨侠’以后,才心有所悟。”
“我仰慕古风,心中佩服上古执剑一族的侠义风范。正是为此,我才成为一个游侠,四处漂泊。”
“然而,见识多了,才发现这个时代的侠客,早已变质。甚至就连我,也背离了上古时期的侠客精神。”
“我的为人,就如同手中的利剑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是一路行来,我不但没有明悟自己心中的剑道,反而留下了太多的羁绊。”
无名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过多的羁绊,只会使得我双手变得迟钝,让我出剑的速度,变得无比缓慢。”
“我有时候也在担心,若是有一日,心中的羁绊太多。我手中的剑,还能不能再使出来。”
无名的这段话,不仅使得典韦、郝昭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连陈旭亦是如此。
这又不是武侠修仙的世界,还需要领悟什么剑道?
典韦看着神神叨叨的无名,心中感觉非常不舒服,他大叫一声,说道:“管他什么剑道,某手中的一双铁戟,自能破之!”
典韦纵横战场之中,所向披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着自己的底气。
无名嗤笑一声,说道:“若论两军对垒,战场是厮杀,我不如你。但是此时此地,出剑杀人,你不如我!”
典韦闻言大怒,说道:“你这贼厮,好生狂妄,可敢与我一较高低?”
无名却是认真的说道:“我不出剑则已,出剑必杀人。利剑出鞘,不死不休。”
典韦身为并州大将,自然有着顶级武将的傲气,他挥舞着手中的铁戟,大吼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剑道!”
“兄长不可!”
陈旭生怕典韦伤了无名,急忙出声制止。
“锵!”
亮丽的白光闪过,无名的剑上,已经沾上了一丝血迹。一缕头发,随风而落。
第两百八十六章 剑道
典韦话音刚落,无名剑已出鞘,那种速度,简直快如闪电。
一缕头发在空中慢慢飘荡着,典韦目眦欲裂,爆声喝道:“贼子尔敢!”
典韦虽然愤怒无比,但是他的眼中满是忌惮,双手紧紧握住铁戟,不敢上前一步。
无名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我早就说过,两军交战,正面交锋,我不如你;十步之内,杀人夺命,你不如我。”
直到此时,陈旭才发应过来。感受着那柄,架在自己脖子上面宝剑,所散发出来的寒意,陈旭心中一凛。
方才听闻无名纵论天下,陈旭心中一直激动不已,精神也有些恍惚。方才无名出剑,白光一闪,陈旭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但是,他再次睁开眼睛以后,却发现一柄利剑,已经架了自己的脖子上面。
说到底,无名能够一击得手,虽然与他出剑太过迅速有关。但是陈旭对于无名信任无比,心中一直毫无防备,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不然的话,以陈旭自身的勇武,再加上他纵横沙场的直觉。哪怕无名的剑再快,也很难一招就将陈旭制住。
利剑刺破皮肤,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了下去。
“滴答!”
鲜血滴到地上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屋中的平静。郝昭大声吼道:“枉费吾主这般器重与你,却不想你居然是个刺客!”
郝昭与典韦的脸色,都有些扭曲。他们身为陈旭的亲兵,负责陈旭安全。却没想到,无名居然在他们眼皮底下,将剑架在陈旭的脖子上面。
“踏踏踏!”
州牧府外面全副武装的亲兵,听见典韦与郝昭的大吼,全都冲了进来。他们看见自家主公被刺客劫持,全部骇得面无人色。
无名的脸上无悲无喜,他淡淡的说道:“我为刺客,刺杀目标人物天经地义。”
典韦现在,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怒气。他宛如一个猎豹一般,浑身上下,蓄满了力气,紧紧盯住无名。只要无名稍有异动,他就会发出雷霆一击。
当然,典韦对于无名的出剑速度,亦是忌惮不已。方才,就连他自己都没有看清,无名那快如闪电的出剑。
典韦自信,自己在与无名交手的时候,可以凭借武将的直觉,躲过他的快剑,将无名击杀。
然而,他却没有信心,在这种情况下击杀无名,并且保证陈旭的安全。
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瞅准时机。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机会,就足够了!
州牧府中,气氛十分紧张。陈旭的亲兵,只是远远的将无名围住,却是丝毫不敢上前。
郝昭在亲兵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跑了出去。他要去调遣大军,将整个州牧府团团围住。
陈旭幽幽叹息了一声,对着那些一脸戒备的亲兵说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亲兵们虽然听到了陈旭的命令,但是他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却是没有一人离开。
陈旭了解他们的心情,苦笑一声,也没有继续让他们出去。若是陈旭果真出事,他们这些亲兵,也都逃脱不了干系。
虽然被无名用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面。但是陈旭的心中,却是没有丝毫恐惧。相反,他的眼中,露出了深深地失望以及痛惜。
这种失望与痛惜,在别人眼中,可能是因为,被自己信任之人劫持的原因。只有无名一人,看懂了陈旭眼中意思。
无名叹息一声,说道:“某游历天下,能够懂我心思者,唯使君一人耳。”
陈旭亦是说道:“我这一生,虽然经历颇多悲欢离合,却也没有留下多少遗憾。先生今日,却会成为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话毕,陈旭丝毫不理那柄,架在自己脖子上面的利剑。他自顾自的跪坐在案几旁边,喝起了闷酒。
无名手中的剑,却是一直不离陈旭脖子之处。
那些陈旭的亲兵,在为自家主公捏了一把汗的同时,都不由自主的佩服起了陈旭的胆识。
能够在刀剑临身之时,仍旧谈笑风声,挥洒自如。光是这份气度与胸襟,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喝了两杯酒,陈旭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段被尘封的记忆。这段记忆,与现在的情形,居然如此的相似。
前世,陈旭看过一部电影,叫做《英雄》。其中有一个千辛万苦,想要接近秦王的刺客,就叫做无名。
那个刺客,也是十年磨一剑,十步之内,利剑出鞘,必定能够取掉敌人性命。
陈旭的精神有些恍惚,拿着酒杯的右手,也停在了空中。他不由自主的说道:“先生的剑道,旭并不知晓。但是我的剑道,今日却是领悟出来了。”
无名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说道:“某洗耳恭听!”
陈旭想起了秦王当时说的话,就开口说道:“某之剑道,第一阶段,乃是手中有剑,心中无剑,十步杀一人。”
说到这里,陈旭想起了,在濮阳城中杀人的情形。那个时候的他,只是逞匹夫之勇罢了。
陈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阶段,乃是手中有剑,心中亦有剑,利剑所向,伏尸遍野!”
曾经,陈旭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心中带着明确的目标。长剑所指,大军蜂拥而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就是陈旭以前,以及现在的剑道。整个并州的大军,都是陈旭手中的利剑。而陈旭心中的那柄剑,却是并州的未来。
陈旭站起身来,摇了摇头,缓缓说道:“第三阶段的剑道,我虽然已经领悟,却是无法做到。”
无名凝视着陈旭,说道:“愿闻其详!”
张开双臂,闭起了眼睛,陈旭大喝道:“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以广阔的胸怀,包容天下。这,就是我的终极剑道。”
话毕,陈旭猛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无名。
陈旭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他真的悟了。在他看来,无名与其说是在追求剑道的巅峰,倒不如说是在追求一种精神、一种人生的哲学。
道法万千,每一种道,都有着不同的解释。
剑道,不仅仅是为了追求强大的招式,以及杀伤力。而是为了实现,自己内心深处的理想。
这种剑道,也许一个根本不会剑术之人,都能够领悟出来。而且,每人所领悟出来的剑道,亦是毫不相同。
陈旭所领悟的,正是一个莽夫,蜕变成一个胸怀天下的雄主。这种经历,就是一种道。
“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以广阔的胸怀,包容天下。”
无名低声呢喃着,神情有些恍惚。
“就是现在!”
一旁的典韦,终于瞅准时机,大鹏展翅般猛然扑向无名。
“铛!”
猝不及防之下,无名手中的长剑,直接被典韦击落在地上。
“保护主公!”
典韦大吼一声,其余的亲兵,迅速将陈旭围在最中间。典韦却是奋起神威,想要上前将这个刺客击毙。
无名被典韦打落手中的长剑,好像没有丝毫反应一般,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兄长住手!”
陈旭急忙排开众人,大声喝道。典韦被陈旭的喝声惊醒,手上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
陈旭捡起无名那柄,被典韦打落在地的宝剑,双手捧着利剑,向无名走去。
“一个剑客,永远也不能丢下手中的长剑!”
陈旭将宝剑递给无名,如是说道。
“主公,他可是一个刺客啊!”
典韦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将陈旭拉到自己身后,戒备的看着无名。
用力拨开挡在前面的典韦,陈旭说道:“刺客讲究一击必杀,先生若是想要杀我,我早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先生虽然身上散发出杀气,心中却没有杀气。因此,他的剑,伤不了我。”
话毕,陈旭直接走到无名面前,平静地望着无名的眼睛。
典韦可懂不了那么多的大道理,他双手紧握铁戟,死死盯着无名。若是无名稍有异动,就会迎来典韦的疯狂进攻。
那些亲兵,也都紧紧贴在陈旭身旁,戒备的望着无名。
无名没有理会州牧府中的众人,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心中有太多的羁绊,果然影响了我的出剑速度。连剑都拿不稳的剑客,还能称之为剑客么?”
而后,他紧紧盯住陈旭,说道:“使君的剑道,已经明了;我的剑道,又在哪里?”
陈旭轻声回答:“其实,先生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剑道。”
直到这时,陈旭还称呼无名为先生,可见他心中对于此人的尊敬。
“踏踏踏!”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州牧府外面,陈静、高顺带着一千五百陷阵营,将整个州牧府团团围住。
陈静带着一些甲士,大步走进州牧府中,脸色有些阴沉。
他看清府中的情形以后,虽然有些疑惑,却也知道那个陌生人就是刺客。眼见陈旭没有了生命危险,他才松了一口气,挥手对着身后的甲士说道:“将此人拿下!”
那些甲士听到陈静的命令,自然不会犹豫,他们分散开来,就要将无名团团围住。
“全部退下!”
陈旭见状,怒喝一声,甲士们全都不敢再次向前。
第两百八十七章 厚葬之
陈静看着陈旭的表现,却是说道:“大兄,此人乃是刺客,直接杀掉即可。”
“他可是要取你性命,兄长为何还这样包庇他?”
此时的陈静,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之别了。他也不再叫陈旭‘主公’,而是称呼‘大兄’。
在陈静眼中,陈旭的安危超过一切。哪怕为此违背陈旭的意志,他也在所不惜。
无名站在原地,脸色无悲无喜。陈旭看着他,却觉得心中有些发酸。
“无名心中对我没有杀意,况且他是一个大才,我不想他就这样死去。”
陈静嗤笑一声,说道:“管他有没有杀意,胆敢劫持兄长,都应该千刀万剐,枭首示众。前来我并州行刺兄长,罪不可恕!”
陈静的话铿锵作响,丝毫不给回旋的余地。
“我说不能杀,就是不能杀?”
大吼一声,陈旭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哈哈哈哈!”
就在他们兄弟两人争吵的时候,无名忽然大笑一声,说道:“我的生死,不由你们掌控。”
话毕,州牧府中白光一闪。一直注视着无名的典韦,顿时暴喝一声,向无名攻去。
“噗嗤!”
一条手臂被砍了下来,鲜血喷涌而出。
“呵呵。”
被砍掉左臂的无名,好似感觉不到痛苦一般,他右手上的长剑,已经放在了陈静的脖子上面。
典韦见状,眼神一缩。他知道,自己方才小瞧了此人。
感受到了脖子上宝剑散发的寒芒,以及无名身上露出的杀气,陈静心中一凛。
然而,陈静没有丝毫畏惧,他对身后的甲士们大声吼道:“帝国法律,但凡有人劫持人质者,不需顾忌人质死活,当场格杀!”
“尔等无须管我,一起上前,将此人乱刀砍死!”
陈旭急忙伸出了右手,对无名说道:“先生不可如此,还请放过阿静!”
那些甲士,当然不敢不顾陈静的死活。他们只是将无名围在中间,却也不敢有进一步的举动。
无名的嘴,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弧度,他轻声对陈静说道:“我说过,我的生死,不由他人掌控。”
“你纵然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这些甲士也都不敢上前。我若是劫持着你,完全可以离开此地。”
陈静冷笑一声,说道:“你真的以为,你可以用我威胁兄长么。”
陈静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道:“今日你来州牧府行刺,若是让你安然离开,我并州必定颜面扫地。”
“自此以后,刺客岂不越发猖獗?”
说到这里,陈静眼中厉芒一闪而过,他身子向前,直接用脖子抹向剑刃。陈静心中打定主意,哪怕自己身死,也绝对不能让刺客离开此地。
他相信,只要自己死去,没了人质的刺客,绝对无法活着走出州牧府。
“不要!”
陈旭一直紧紧注视着陈静的举动,看他想要以死明志,又惊又怒,失声喊了出来。
预料中的鲜血飞溅,并没有出现。在千钧一发的那个瞬间,无名收回了手中的长剑。
他立于一旁,大笑着说道:“并州志士,何其多也!”
话毕,他也不顾那些迅速围向他的甲士,旁若无人的往外面走去。
这个时候,典韦没有任何举动。
他典韦也看出来了,此人心中没有杀意。不然的话,无名劫持陈旭的时候,哪怕精神有些恍惚,凭借他出剑的速度,陈旭也绝无活命之理。
无名完全可以,在手中利剑被打掉的前一个瞬间,划破陈旭的喉咙。
“滴答!滴答!”
鲜血,从无名的断臂之中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发出了一阵响声。
那些围着无名的甲士们,没有听到杀无赦的命令,也不敢贸然行动。他们只是远远看着无名,而后将陈旭、陈静都保护了起来。
“先生,先生,你真的要走吗?”
无名前进的脚步,不由停顿了一下,他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今日能与使君相识,此生无憾!”
话毕,他不再停留,大步向外面走去。左臂流下来的鲜血,在州牧府中留下了一道血痕。
陈静少时亦喜好结交游侠,义气深重。在无名放了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家兄长,为何不让杀此人了。
一个心中没有杀意,并且满腹才华,文武双全的刺客。这,还能称之为刺客么?
也许,无名能够因为别人欺辱他的母亲,愤而杀人;也许,他能为了替母亲报仇,十年磨一剑,远赴塞外杀掉仇人。
但是面对即将得手的刺杀目标,以及劫持了陈静这员并州大将,无名最终还是收剑而立。
这样一个刺客,他有思想、有信仰,当得起侠客的称呼,有着上古执剑一族的风采。
杀该杀之人,哪怕费劲千辛万苦,亦是不死不休;杀不该杀之人,纵然目标的头颅唾手可得,他也不会下手。
侠的风范,在无名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无名,却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特例。
历史上,刘备曾经担任平原相的时候,有人派遣刺客刺杀刘备。但是那个刺客,却被刘备的仁义所折服,告知刘备自己前来的目的,而后洒然离去。
这个时代的游侠,虽然有些变质,但是仍旧有些侠客,恪守着任侠精神。
陈旭、陈静、典韦曾经都是好游侠,在他们心中,对于上古任侠之风范,自然是心有仰慕。因此见到无名的所作所为以后,都不由对此人肃然起敬。
无名走出州牧府,仍旧没有一人过来拦截。
但是州牧府的外面,却是被陷阵营围得水泄不通。哪怕勇猛如吕布,也绝不可能在陷阵营的包围下逃得性命。
无名望着两旁被堵死的道路,脸上不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停住脚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陷阵营的装备。
过了半晌,他才由衷赞道:“我尝闻陷阵营之名,犹有不信。今日观之,才知陷阵营果真名副其实!”
此时,由于失血过多,无名的脸上,已经苍白无比。
“先生,处理一下伤口再走吧。”
陈旭跑到门口,对着无名高声喊道。在他看来,与其说无名是个侠客,倒不如说他是个拥有气节的儒士。
无名背对陈旭,没有答话。
他只是仰面看向天空,低声呢喃着:“今天的阳光,好大呢。晒起人来,也感觉很不舒服。如果有些东西,能够帮我遮挡一下阳光,那就更加美妙了。”
听见无名的话,陈旭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有些哽咽的问道:“先生,你真的不愿意留下来么?”
无名没有答话,他仍旧低声呢喃着:“我尝游四方,被人称之为任侠。任者,士损己而益所为也;任者,为身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也。”
说完自后,他忽然转身,对陈旭道出了一句无厘头的话:“不既信,不背言,义者有取焉;言必信,行必果,已诺必诚也。”
对于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陈旭却是懂了。他脸色有些痛苦,双拳紧握。
无名前面说出任侠的行为准则,后面又指出任侠的品德。
他不杀陈旭,是因为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以及任侠的行为准则。真正的任侠,可以杀人,却只能杀该死之人。
且不说陈旭本身,并不是个该死之人。哪怕他真的该死,但是凭借他的气度,以及拯救天下为己任情怀,也注定他不该死。
这也是为什么,无名不杀陈旭。
无名后面说的话,却告诉陈旭:“任侠,就应该言必信,行必果。”
他不会无缘无故前来刺杀陈旭,既然前来并州,可见无名,曾经欠过请他之人的人情。
他既然承诺过来刺杀陈旭,为了不违背‘言必信,行必果’的精神,他要么杀死陈旭,要么被陈旭杀死。
除此以外,将别无选择!
正是因为这样,无名才站在陷阵营的包围圈里,一动不动。
挣扎了半晌,看着无名平静的眼神,陈旭终究是含着热泪,大声吼道:“目标,断臂刺客,放箭!”
陷阵营士卒,早已摆成了对付骑兵的阵势。
街道的最前面,是铁盾兵与长枪兵的组合。他们身后,却是箭已上弦的弓箭兵。
陷阵营只听从两个人的命令,第一人乃是陈旭,第二人才是高顺。
他们听见陈旭的命令之后,自然都是毫不犹豫射出了手中的箭矢。将近一千支箭矢,齐刷刷的射向无名。
密密麻麻的箭矢,遮住了阳光。无名站在阴凉之下,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
他扬起右手上的利剑,遥指天空,在心中暗暗想到:“这一下,我终于不用再晒太阳了。”
“噗嗤!”
“噗嗤!”
“噗嗤!”
密密麻麻的箭矢,直接将无名射成一个刺猬,
在无名临死之前,他终于明悟了自己的剑道,那就是:不违本心。
尸体倒在地上,压断了很多支箭矢,那些射进身体之中的箭头,也使无名的伤口变得更大。
风吹过,一阵血腥之味,传进了陈旭的鼻子里面。
“大兄!”
“主公!”
陈静与典韦,都被这场突变震惊得无话可说。他们不知道,一直不愿杀掉无名的陈旭,为什么会让士卒放箭。
陈旭没有解释,只是说了一句:“厚葬之!”
而后,他转身离开了此地。
第两百八十八章 欲杀人
因为无名的死,使得陈旭心中一直郁郁不欢。不仅是他,就连典韦、陈静、郝昭亦是如此。
田丰、陈宫、李儒知道事情的经过以后,也都唏嘘不已。
一个能够有高超见识的剑客,就这样死去,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陈旭在感觉遗憾的同时,更加认清这个时代。
乱世之中,谁都有可能会殒命,不可能有尽善尽美的事情。
陈旭握紧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距离陈旭大婚的日子,亦是越来越紧。陈旭听着信使的报告,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这一次,李傕、郭汜派遣贾诩前来并州观礼;曹操却是派来了郭嘉。
贾诩在上次,西凉军与并州军交战的过程中,大放异彩,名扬天下。就连他当初建议李傕等人攻打长安,奉天子以征天下的的事迹,也被披露了出来。
可以说,现在的的贾诩,比起历史上的同时期,名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与之相反的是郭嘉,他现在仍旧有些名声未显,很多人尚且不知道此人的才华。
但是陈旭,对于郭嘉的忌惮,却丝毫不比贾诩差上多少。
可以说,历史上的曹操,立足于兖州这个四战之地以后,能够打下那么大的基业,与郭嘉的谋划,脱不开干系。
因此,当贾诩,郭嘉这两个名字,传进陈旭的耳朵里之后,陈旭就想要过去见他们一面。
对于这两个三国时期的顶级谋士,陈旭既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对于他们亦是有着深深的忌惮。
“如果,我能趁着这次机会,将他们两人弄死,不知道汉末的历史,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陈旭心中以后,就如同癌细胞一般,不停地扩散出去。
陈旭背着双手,在屋中来回走动着。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才下定决心:“来人,将陈静将军以及李文优军师召来,我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使用阴谋诡计,并州境内只有程昱、李儒、陈静最为合适。奈何程昱要到明日,才会到达晋阳。因此陈旭现在,只能先找来李儒与陈静。
没过多久,两人就先后来到了陈旭的家中。
陈旭深知此时关系重大,就对典韦、郝昭说道:“你们带着亲兵把守住房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诺!”
两人知道自家主公,准备商议要事,就调遣亲兵,将整个房屋团团围住。
“不知主公寻儒过来,所为何事?”
陈静亦是面露疑惑之色。
一直以来,并州出现大事,陈旭都要找田丰、陈宫商议。从来没有一次,有过例外。
而这一次,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陈旭早已变得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他既然下定决心除掉贾诩、郭嘉,自然就要付诸行动。
陈旭开门见山地说道:“文优、阿静,西凉军派武威贾文和,前来并州;曹孟德谴颍川郭奉孝,过来观礼。”
“此二人都乃天下奇才,不能为我所用,日后必成祸端。”
说到这里,陈旭眼中闪烁着寒光,脸上亦是杀气腾腾。
李儒见状,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贾诩、李儒都是西凉人士,算得上是同乡。况且他们曾经都在董卓账下效力,关系也很不错。
当初李儒离开长安之前,贾诩还曾向李儒指过一条明路,让他前来并州投奔陈旭。
现在听见陈旭的口气,好像要置贾诩于死地,李儒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好在李儒智谋出众,心机深沉,他倒也没有第一时间,就为贾诩求情。
陈静也听出了陈旭话中的意思,他皱着眉头说道:“贾文和乃是当世大才,当初一条计策,就使我三万并州儿郎殒命。”
“主公欲置其于死地,倒也没有什么。”
“然颍川郭奉孝,只是一个黄口小儿,能够翻得起多大风浪?这样的人,也值得主公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手对付吗?”
陈静说的没错,利用这次机会杀掉贾诩、郭嘉,的确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们本来都是前来为陈旭庆贺婚礼。
若是陈旭杀掉他们,传将出去,不但会引来西凉军与曹操的怒火,还会使得陈旭被天下士人唾弃。
在陈静看来,贾诩这个威胁实在太大了。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其提前除去,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郭嘉现在只有二十二岁,没有丝毫名声,那么并州完全没必要为了此人,冒着天大的风险了。
李儒方才只是关心则乱,听见陈静的话以后,顿时惊醒。他也非常诧异,陈旭这个一代明主,为何会出此下策。
陈旭苦笑一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通过历史知识,知道郭嘉非常厉害,但是总不能告诉两人,他自己穿越的身份吧。
陈旭不知道的是,随着他的出现,历史早已开始发生变化。荀彧、郭嘉,根本没有先去投奔袁绍,直接投奔了曹操。
而且历史上的郭嘉,二十一岁所学有成,正值诸侯讨董刚刚完毕。他仰慕袁绍的名声,就去投奔袁绍。但是他看出来,袁绍并非成事之人,就弃了袁绍,回乡隐居。
这一隐居,就是五年。
直到曹操的谋士戏志才病死,荀彧才将郭嘉推荐给曹操,那个时候,已经是公元一九六年,而现在,才是公元一九二年。
这个时代的郭嘉,当初直接跟荀彧一起,投奔了曹操。
他要比历史上,整整早出山了五年。
看到陈旭脸上的犹豫,李儒灵机一动,趁热打铁的说道:“明公有清平四海之志,又岂能因两人之故,而使天下贤才心寒?”
“还望明公三思而后行啊!”
陈旭脸色挣扎了一下,心中又开始有些犹豫不决。
若是偷偷杀掉这两个人,哪怕事情做得多么严密,都可能会走露风声。
那个时候,陈旭一定会遭受别人的口诛笔伐。
但是想到这两个人那可怕的智谋,陈旭还是一咬牙,说道:“贾文和一计,毁我并州三万大军。郭奉孝的智谋,丝毫不在贾文和之下。”
“此二人乃我并州心腹大患,不除他们,我心难安!”
李儒闻言,只得在心中暗暗叫苦。
第两百八十九章 疑惑
陈旭的手段,李儒如何不知?若是他一心想要杀掉贾诩,恐怕贾诩很难活着离开并州了。
然而,身为同乡,李儒却不得不尽心竭力,为贾诩的活命谋划。
忽然之间,李儒感到一阵不对劲:“文和这等惜命之人,又怎会前来并州,以身犯险?他难道不知道,并州上下都对他恨之入骨吗?”
突然之间,李儒好像想到了什么,顿时大喜过望。
陈旭看着李儒在那里发呆,就喊着他的表字:“文优,对于杀死这两人之事,你有何见解?”
李儒被陈旭的喊声惊醒,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主公欲杀贾文和,是因为记恨上次,并州三万大军全军覆没之事,还是忌惮此人的才能?”
陈旭闻言,不悦的说到:“上次兵败,某与贾文和处于对立方,纵然中他计策,某心中又岂会怨恨?”
“相反,某对贾文和其人,心中敬佩不已。”
“之所以想杀掉贾文和,就是忌惮他的智谋。如此才能之士,不能为我所用,自当尽力除之而后快。”
说到这里,陈旭脸上露出了狠厉的神色。
李儒见状,先是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对陈旭的行为暗暗点头。
胸怀大志,求贤若渴,善于用人,杀伐果断,此乃雄主之风也。看来,自己前来并州投奔陈旭果真没错。
李儒心中想着事情,口中却是说道:“儒有一计,不仅可以使得主公帐下,再添一员大才,还能使得主公不会落下害贤这样的名声。”
陈旭闻言,大喜过望,急忙说道:“还请文优教我!”
捋了捋胡须,李儒慢悠悠的说道:“文和之才,胜吾十倍。就连我都看出,李傕、郭汜并非成事之人,更何况是文和?”
“其实文和心中,早就想要脱离西凉军,奈何一直没有寻到机会。”
“凭借文和的智谋,又怎会不知道,这次前来并州,乃是羊入虎口?”
“然而,文和仍旧来了。”
说到这里,李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依照文和明哲保身的性格,这次并州之行,他既然来了,就一定有着保命之策。”
“上次我寻机脱离西凉军之时,文和就曾经流露出,对于主公的青睐和赞誉。”
“某料定,文和此次前来,必定是想趁机脱离西凉军,好转投主公帐下。”
陈旭大喜过望,急忙上前握住李儒的手,说道:“文优此言当真?”
李儒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容,认真的说道:“当真!”
一旁的陈静,却是疑惑的说道:“李傕、郭汜待贾文和不薄,他就这样转投并州,不怕天下人嘲笑么?”
陈静的质疑没有错,这个时代的文士,全都爱惜羽毛。他们对于名声的看中,有时候甚至可能会超过生命。
李傕、郭汜虽然并非明主,他们对于贾诩却是非常厚待,若是贾诩果真转投陈旭,天下人又会怎么看待他?
李儒闻言,大笑一声,说道:“陈将军有所不知,贾文和此人,对于名声并不看重。他的处事观念,就是想要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说到这里,李儒的笑容有些诡异:“不然的话,他又怎会为了活命,向李傕、郭汜献计围攻长安,劫持天子?”
“说到底,文和与我乃是同道之人。将军难道一位,我会在意天下之人对我的看法么?”
陈静这才恍然大悟,像李儒这种人,连少帝刘辩都敢毒杀,又岂会在意名声?
想那贾诩,一言乱国,使得天子遭劫,上百万长安的百姓,生活在李傕等人残酷统治下。他既然做下了这等事情,又岂会在乎名声?
想到这里,陈静才点头说道:“文优所言不错,但是为了万全起见,还请文优先去探探贾文和的口风。”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放在了陈旭的身上。
陈旭会意,道:“文和若是能够来我并州任职,某必定扫榻相迎。若非如此……”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右掌在虚空中横切了一下。
而后,陈旭脸上挣扎了一下,说道:“至于郭嘉,就先等贾文和那边,有了回复再说吧。”
李儒、陈静虽然奇怪,陈旭为何如此看重名声未显的郭嘉,但是他们却也没有多问。
第二日,程昱风尘仆仆的从上郡返回,陈旭秘密将他召来,商议除掉郭嘉的事宜。
整个并州之中,除了陈旭,也就只有程昱最了解郭嘉了。
程昱曾经在颍川书院,当过一段时间的讲师。
在陈旭的记忆中,郭嘉亦是在颍川书院求学过。像郭嘉这么出众的学生,程昱这个讲师,不可能不了解。
虽然历史上,田丰与郭嘉的交情也不错。甚至就连郭嘉前往冀州投奔袁绍,都是经过田丰的引荐。
但是这个时代,由于陈旭的出现,提前抓走了田丰,已经使得他与郭嘉没有了交集的可能性。
这也是为什么,郭嘉二十一岁之后,没有前去投奔袁绍,反而投奔了曹操。
少了田丰这个引荐之人,郭嘉本人又不与袁绍相熟,这才随着荀彧、荀攸一起投了曹操。
“郭嘉?”
当程昱从陈旭口中,听到郭嘉的名字以后,眼神有些迷茫。
“主公所言之人,莫非是曹孟德帐下谋士郭奉孝?”
好似想起了什么,程昱惊讶的向陈旭问道。
陈旭脸色一喜,急忙点头道:“正是此人!军师对于此人了解多少?”
程昱摇了摇头,说道:“一个黄口孺子,不值得主公担忧。”
“额?”
程昱的话,却让陈旭感到有些糊涂。难道郭嘉在颍川学院的时候,一直韬光养晦,没有展露自己的才华吗?
不然的话,以程昱的眼光,也不会如此看待郭嘉了。
程昱冷笑一声,说道:“一个二十出头的谋士,能有多大能耐?主公如此高看此人,岂不是有些杞人忧天?”
陈旭现在的表情很精彩,非常精彩。他没想到,程昱对于郭嘉的评价,居然会是这样。
难道说,曾经在颍川学院的时候,郭嘉捉弄过程昱,导致程昱对于郭嘉有所偏见?
一时间,陈旭有些疑惑了。
第两百九十章 程昱之言
迟疑了一下,陈旭才小心翼翼的向程昱问道:“军师,你是否曾经在颍川书院当过讲师?”
“颍川书院?”
程昱回忆起了那段往事,眼神有些迷茫,而后他才傲然说道:“不错,我的确在那里当过讲师。”
“但是,那里并非什么颍川书院。只不过是颍川世家大族,为了让家族的后辈,能够学到更好的知识,办的一个私学罢了。”
可以说,颍川乃是三国时代士子的摇篮,有很多名留青史的谋士,都是出身在这里。
诸如戏志才、郭嘉、荀攸、荀攸、陈群、徐庶、钟繇、钟会,这些三国时期的顶级谋士,全都出自这里。
至于郭图、辛评、辛毗之流,就更不用提了。
读过三国历史的人,可能都会有所疑问,为何颍川贤才何其多也?
其一,这里士族林立,诸如颍川荀氏、颍川陈氏、颍川钟氏,都是当地望族,人才辈出。这种家世培养出来的弟子,自然不会太差。
其二,汉代私学遍布中原各地,尤其颍川最盛,许多名士大儒都在私学授徒。
不仅是颍川有名望的名士们,经常会给颍川的学子授课。他们还会邀请其余州郡的名士,前来此处讲课。
正是这种浓郁的学习氛围,才使得颍川人才辈出。
而程昱,曾经就有幸被邀请前往那里讲学。可以说,能够被颍川私学邀请的名士,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因此,程昱才为自己以前在颍川讲学,而感到骄傲。
陈旭问道:“军师在那里讲学的时候,你难道没有发现过,非常优秀的学子吗?”
程昱脸上带着回忆之色,唏嘘的说道:“颍川人杰地灵,又岂会没有优秀的学子?”
“荀文若、荀公达、陈长文,皆有张良之才,还有戏志才,更是有着陈平之谋。可惜这么多才能之士,大多都归于曹孟德帐下。”
说到这里,他急忙解释道:“非是我不曾将这些人推荐给主公,而是这些人,大多都是名门之后,眼光很高。”
“以主公的出身,很难得到他们的效忠。是以对于这些人,我才一直没有向主公提及。”
程昱这样解释,也是怕陈旭怪他嫉贤妒能,不肯为并州推荐人才。
陈旭自己倒有自知之明,并不怪罪程昱没有向他推荐。
陈旭帐下的谋士,程昱、田丰都是他强行绑来的。
陈宫是因为和他沾亲带故,饶是如此,也是在陈旭取得并州以后,他才前来投奔。
至于李儒,却是因为走投无路,又不想埋没自身的才华,这才前来投奔陈旭。
现在,陈旭心中只是疑惑,为何程昱没有提及郭嘉。像郭嘉这种人才,无论在哪里,都会爆发出万丈光芒。
陈旭根本不相信,以程昱的眼光,会看不出郭嘉的才能。
“军师,你在颍川授学之时,难道没有接触郭奉孝么?”
程昱听见陈旭的话,有些惊讶的问到:“郭奉孝,曾经在颍川书院求学过么?”
陈旭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吧。”
程昱拍了拍额头,说道:“我在颍川书院授课,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那个时候,郭奉孝恐怕还不满十岁吧?”
陈旭闻言,这才讪讪的说道:“是我考虑不周。”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何程昱并不重视郭嘉了。以前的日子里,程昱与郭嘉之间,没有丝毫交集。
再加上现在的郭嘉,只有二十二岁,并且名声不显。这样一个人物,又岂会得到程昱的重视?
毕竟,程昱不是一个穿越人氏,并不知晓历史上的郭嘉有多么厉害。
在他看来,如今并州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哪怕郭嘉再厉害,也不会给并州带来多大的麻烦。
知道陈旭有趁着这个时机,杀掉郭嘉的想法以后,程昱苦口婆心的劝道:“主公如今拥十一郡之地,兵精将勇,百姓归心。”
“值此时机,正当内修政治,亲善士族;外结诸侯,以为援助。只待长安有变,即可夺取关中,图谋天下。”
“若为郭奉孝一人之患,派人除之。不仅会与曹孟德交恶,更会得罪天下士族。”
“届时,豪杰之辈心中犹疑,贤能之士远离并州。如此一来,岂不因小失大?还请主公三思而后行。”
“况且,除去一个郭奉孝,曹孟德帐下仍有荀文若、荀公达、戏志才。”
“天下才能之士,如同过江之鲫一般,多不胜数。难道主公因为一时忌惮,就欲屠戮贤才?”
“主公之志,当王天下;着眼世间,胸怀宇宙。若是心有畏惧,又岂能披荆斩棘,立于世间巅峰?”
程昱的一番话,使得陈旭心中豁然开朗。他急忙上前,恭恭敬敬的向程昱施了一礼,道:“若非先生之言,恐误大事矣!”
看着陈旭知错能改,善纳忠言,程昱捋了捋胡须,脸上满是笑容。
忽然之间,程昱脸色一肃,有些阴沉的说道:“主公,我听闻西凉军派遣贾文和,前来并州。如此一来,我等正好趁机将其除去,以绝后患。”
说到这里,程昱的脸上,露出了狠厉的神色。
陈旭骤然听见这句话,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方才,程昱还苦口婆心的劝谏陈旭,不能擅杀贤才,不能因小失大。但是转眼之间,就要除掉贾诩。
这种转变,简直让陈旭有些不知所措。
好像知道自家主公心中的疑惑,程昱急忙解释道:“郭奉孝出身颍川郭氏,与当地名士多有往来,若是贸然杀之,自然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然,贾文和出身西凉荒芜之地,往日亦是名声不显。纵然白波谷一役,使其名扬天下,却也不为天下士族所承认。”
说到这里,程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李傕、郭汜之流,劫持天子,残暴不仁。贾文和帮助这些人,就是助纣为虐。”
“况且李傕等人,之所以能够攻破长安,全赖贾文和谋划。贾文和献上如此祸国殃民的计策,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以此观来,杀掉贾文和,不仅可以除掉后患,还能使得天下忠于汉室之人,拍手称快。如此行事,何乐而不为?”
第两百九十一章 战鼓响
程昱的言下之意,就是贾诩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很多的名士朋友。
再加上他的名声不好,如此一来,并州自然可以高举正义的大旗,将其除掉。
这样的话,哪怕杀掉贾诩之后,也不会得罪士族阶层。说到底,贾诩出身微寒,尚且没有被士族承认。
哪怕因此得罪李傕、郭汜等人,并州亦是毫不畏惧。白波谷的那场大败,使得并州上下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怒气。
当时若非并州缺乏粮草,恐怕双方早已爆发全面战争了。
更何况,陈旭日后,若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早晚都会与西凉军交战。
除掉贾诩,无疑会使得西凉军断掉一臂。
没有了这个顶级谋士的辅佐,徒逞匹夫之勇的李傕、郭汜等人,将不足为虑。
程昱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郭嘉相比起贾诩,相差甚远。为了除掉他而冒险,根本不值得。
假如程昱了解郭嘉真实的才能,恐怕也不会顾虑那么多,直接就要求早除后患了。
说到底,现在的郭嘉,还是一个名声未显的毛头小子,根本没有得到程昱的重视。
陈旭觉得程昱之言非常有理,就点了点头。而后,他就将李儒的话告知程昱。
程昱思考了一下,才说道:“文优之言未尝没有道理,然贾诩前来投奔并州,他的家眷又如何脱身?”
“李文优与贾文和乃是同乡,以前都在董卓帐下效命,自然十分亲善。骤然听闻主公想要除去此人,必定会尽力维护。”
“主公不妨派遣陈静将军,严密监视贾文和。若是其稍有异动,即可择机将其斩杀!”
陈旭闻言,脑袋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
这一段时间,因为陈旭即将大婚的缘故,并州境内人声鼎沸,喜气洋洋。
很多在外面驻扎的将领,也都返回了晋阳,就连王延、陈虎、陈静亦是如此。
并州诸将齐聚一堂,使得陈旭心中颇有成就感。他觉得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十年以来,并没有白白荒废。
“十年光阴,弹指一瞬间,我的一生又有多少个十年?这个民族,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战乱与痛苦,才能安定下来?”
想到这里,陈旭心中居然有些惆怅。
“主公。”
田丰脸上亦是充满喜色,并州是在他的谋划下,才一步步强盛起来的。见到并州如今的盛况,他的心中,自然也是骄傲不已。
“军师何事?”
陈旭有些疑惑的问道。
并州境内的四大谋士,田丰、陈宫、程昱、李儒,他们虽然都有着各自的官职。但是上至陈旭,下至并州诸将,都还是习惯称呼他们为军师。
田丰说道:“如今并州诸将,好不容易齐聚一堂,其中不乏绝世虎将。主公何不邀请诸侯观礼的使者,一同欣赏诸位将军的雄姿?”
程昱亦是拍手赞道:“元皓之言甚是,如此行事,不仅可以让诸位将军一展武艺,还可以趁此良机,震慑心怀不轨的诸侯。”
说到这里,程昱冷笑了几声。
他回到晋阳之后,也听闻了无名的事迹。虽说程昱敬佩无名的气节,但是对于幕后指使之人,却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虽然直到无名死去的那一刻,都没有说出幕后指使之人,但是并州的谋士,却可以猜出一二。
据无名所说,他母亲曾经因为鲜卑人劫掠而死去,可见他出生北方。
北方诸侯除了陈旭自己,就只有刘虞、公孙瓒与袁绍。这三人之中,陈旭跟刘虞、公孙瓒毫无交集,并且以他们的为人,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除此以外,就只剩下袁绍了。
虽说并州现在与冀州,名义上乃是同盟。然而在袁绍心中,可能早就将陈旭当成了心腹大患。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两人都是雄心勃勃的强大诸侯,领地还接壤,纵然能够和平一时,早晚也会爆发战争。
况且袁绍少时便喜好结交游侠,收拢死士。以此观之,幕后指使者就有些呼之欲出了。
当然,这只是一些猜测,并没有丝毫事实根据。
这种猜测,也不见得是正确的。无名此人,也有可能是陈旭得罪过的世家大族,或是潜藏在深处的敌人所指使。
正是因为这样,并州与冀州之间,才继续保持着盟友的关系。若是果真确定,幕后指使之人乃是袁绍,恐怕一场战争,将不可避免的爆发。
这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愤,而是为了一个势力的尊严与脸面。
展示并州强大的实力,完全可以震慑住一部分宵小之徒。
他们想要得罪并州之前,都要先掂量一下,有没有做好承受并州怒火的准备。
这一日,所有诸侯派遣的使者,都得到了陈旭的邀请,让他们前往观看并州军威,以及诸将演武。
这些心里存着探听并州虚实之人,听说这个消息也以后,自然是满口答应,不愿那错过这个机会。
并州的武将们,也知道了自家主公的意思。所有人都是磨拳搽掌,准备展露一下自身的武艺,好在诸侯使者面前,显露自己的名声。
名与利,自古以来,都是人们乐于追逐的目标。
这一次,天下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晋阳。并州诸将,若是能够趁机一展自身武艺,必定能够扬名天下。
哪怕淡泊如徐晃,这个时候,都有些坐不住了。
最主要的,是因为这次交锋,不仅是为了在诸侯使者面前展露实力。
他们这次的表现,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自己日后在陈旭心中的地位。
军队之中,好勇斗狠都非常常见,更何况是并州大将?
他们一个个勇武非凡,吕布、典韦、赵云、徐晃、甘宁、张辽,又有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之人?
以前没有机会,排一排并州诸将的座次,这次演武,却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哪怕勇武并不能代表一切,却也能在强者为尊的军中,起上一些作用。
“咚咚咚咚!”
战鼓之声响起以后,整个并州的将领,全都热血沸腾。
他们一个个鲜衣怒马,手持利刃,腰挎弓箭,开始往校场之上汇集而去。
第两百九十二章 汤陈逞威
客席之上,郭嘉望着校场中间,一千五百甲胄精良的陷阵营士卒,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郭嘉在曹操麾下颇受重用,当时陈旭的请柬发到兖州之时,郭嘉想要出使并州,一探并州虚实。
曹操却是担忧郭嘉的安危,没有同意。
却不想,郭嘉苦笑着说道:“主公待我如心腹,视我如同左膀右臂。然而在外人看来,嘉不过是一介黄口孺子,不足道哉。”
“嘉料定,某若出使并州,必定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
曹操想了一下,认为郭嘉说得非常有理,就同意了郭嘉出使的请求。
一路之上,郭嘉看见并州百姓安居乐业,一副欣欣向荣的情景,顿时感到了一种澎湃的活力。
现如今,当陷阵营在校场上,展露他们雄风的时候,郭嘉更是心中忧虑无比。
“这难道就是那支,曾经在塞外大放异彩的军队么?”
如今并州团结安定,兵锋强盛。再加上谋士齐心,武将用命,这样的并州,绝对是个非常可怕的敌人。
反观兖州,虽说曹操是实际的兖州之主。但是他所谓的兖州牧,也是被袁绍所封,名不正、言不顺。
更何况曹操与徐州陶谦,扬州袁术之间的关系非常不好。袁术对于兖州南部的豫州,一直都是虎视眈眈。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的曹操,并未完全掌控整个兖州。陈留太守张邈,虽然名义上乃是曹操手下。
但是,几乎整个陈留郡的军政大权,都被张邈把持着。
郭嘉曾经不止一次劝过曹操,让他寻找一个借口,将张邈召唤至昌邑。要么将其除掉,要么给他一个闲职,却被曹操拒绝了。
曹操与张邈相交莫逆,在讨伐董卓期间,也是唯曹操马首是瞻。
董卓退守常含,诸侯不敢追击。只有张邈派遣帐下大将卫兹,率部跟随曹操作战,结果全军覆没。
况且张邈的名望很高,与度尚、王考、刘儒、胡毋班、秦周、蕃向、王章七人,并称为‘八厨’。
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八厨的特点,都是轻财仗义,急人之所急。
曹操一来非常信任张邈,不认为张邈会背叛自己;而且,张邈与他有恩,并且名声在外,贸然杀之,必定会惹人非议。
除此之外,陈留郡名扬天下的名士边让,辞官归乡以后,对于曹操这个宦官之后,亦是非常轻视。
陈留太守张邈,却是非常器重边让,时常与边让交流学问。这不由使得郭嘉,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若是张邈听闻边让的妖言惑众,反叛曹操,而后再与徐州刺史陶谦、青州刺史田楷结盟,后果将不堪设想。
并州如今蒸蒸日上,兖州却是内忧外困。况且曹操名义上,还是唯袁绍马首是瞻,身份也就平白无故的低人一筹。
想到这里,郭嘉脸上忧色更浓。
过了半晌,他眼中厉色一闪,在心中暗暗想到:“此次回到兖州,一定要劝说主公除掉张邈,彻底掌控兖州。”
陷阵营兵容之强盛,使得诸侯使者脸色各异。
“咚咚咚!”
战鼓之声响彻整个演武场,陈旭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后面的文武,也全都鲜衣怒马,精神焕发。
陈旭走到校场中央,气沉丹田,向在场的诸侯使者高声说道:“明日就是我大婚之时,诸位能够不远千里,前来并州观礼,旭感激不尽。”
话毕,陈旭微微躬身,向四周作揖。
“然,如今天子遭劫,盗匪四起,野心之徒蠢蠢欲动。值此国家危难之际,吾辈当整顿军备,平定匪患,再现盛平世界!”
说到这里,陈旭猛然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嗬!嗬!嗬!”
散落在四周维持秩序的并州士卒,以及高顺帐下的陷阵营,全都高声呼和。
整齐的声音,强大的气势,都使得诸侯使者心中凛然。
陈旭右手平举,伸开握成拳头的右掌,齐声呼喊的并州士卒,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扫视了围观的诸侯使者,陈旭忽然拔高了声音,说道:“诸位前来观礼,并州无以厚待,只能让并州诸将,在此比试弓箭,好给诸位助兴了!”
甘宁自从来到并州以后,被封为横江校尉,组建并州水军,这段时间一直意气风发。
古代水军交战,当以弓箭为先。甘宁身为水军大将,弓箭之术自然不会太差。是以,在听闻诸将要比试弓箭以后,甘宁顿时感觉有些兴奋。
陈旭对他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也不说话。
就在此时,几名士卒抱着一个大号的箭靶,放在了校场的边缘之处,又将一个华丽的锦袍,挂在了校场外面的柳枝上面。
而后,他们又在距离箭靶一百二十步的位置,画起了一道白线。
陈旭用手指着远处的箭靶,说道:“能够从距离箭靶,一二十百步之处的白线外面,射中箭靶中间的红心,方有资格拿走柳枝上面挂的锦袍。”
陈旭话音刚落,诸侯使者就议论纷纷。
这些人虽然大多都是文臣,但是对于弓箭的射程,也是有所了解。
两军交战,大多都会先射住阵脚。这种射住阵角所用弓箭的射程,就是一百二十步,也就是所谓的一箭之地。
一步相当于后世的一点五米,一百二十步就是一百八十米。
虽说弓箭的射程,能够达到一百二十步。但是能够射中一百二十步外的红心,却并非普通弓箭能够做到。
因为普通弓箭纵然将弓弦拉满,在飞到一百二十步的位置以后,也会掉落在地上。想要射中一百二十步外的红心,至少要使用一石强弓才行。
一石强弓的张力有一百二十汉斤,相当于后世的五十三斤左右。而想要将一石强弓拉开,双臂至少要有两百多斤的力气。
但是拉开一石强弓,还能保持准头,却需要至少三百多斤的力气。
并州这次比试最基本的要求,都如此之高,这不由使得诸侯使者,心中全都震惊不已。
有些人震惊于陈旭的魄力,有些人却是想要看陈旭的笑话。
要求如此之高,若是有人射中固然好,射不中的话,岂不是惹人笑料?
却不想,陈旭话音刚落,并州帐下诸将,有很多都是跃跃欲试然。
然而,有些将领要么箭术不精,有些要么开不了一石强弓。
这场比试,是为了震慑诸侯使者,而不是让他们丢人显现。于是乎,那些没有把握之人,全都不会上场。
有把握的那些大将,也都自持身份,不愿第一个出手。一时间,校场之上居然有些冷场。
赵云见状,悄悄拉了身旁副将汤陈的衣角一下。
汤陈这才领悟,一拍战马就往白线之处奔去,口中还大声喝道:“末将先来!”
本来这场比试,都是并州的几员大将之见相护争夺。像他这种副将,不会上场。但是现在,校场之上没人第一个出动,这才给了汤陈机会。
汤陈勇武不凡,箭术惊人,射中一百二十步外面的死靶,完全没有问题。
陈旭看着汤陈出场,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他带着典韦、郝昭,坐在了主位之上,品起了美酒。
汤陈驱着战马,渐渐靠近白线。他也并不下马,在战马到达白线之前,他就弯弓搭箭,一箭射向远处的箭靶。
而后,他一拉缰绳,战马在白线之前,来了个漂亮的三百六十度转弯。
“好!好!好!”
汤陈射出去的箭矢,正中箭靶,围观的冰柱士卒,顿时高声喝彩起来。就连陈旭,也不由自主的鼓起了掌。
“咚咚咚!”
陈旭早就吩咐过鼓手,但凡有人射中箭靶,就要擂鼓庆贺。
汤陈听见众人的喝声,自然是高兴不已。
好在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乃是抛砖引玉,因此没有前去拿走锦袍,直接拍马回到了赵云身旁。
饶是如此,汤陈也让诸侯使者,惊讶的闭不了嘴巴。
若说吕布、赵云、典韦这些并州虎将,能够射中箭靶,他们不会有丝毫惊讶。
但是一直名声不显的汤陈,却能在战马上,射中一百二十步外的箭靶,却是让他们心中震惊不已。
要知道,骑在战马上面射箭,比起原地射箭,难度不知要大上多少。诸侯使者自忖,哪怕他们军中,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吧。
诸侯使者不知道的是,汤陈、江武的武艺虽然只是三流武将的程度,但是他们的箭术,却非常惊人。
这与他们在塞外,与鲜卑人作战多年的经历,脱不开关系。
与之相反,虽然典韦勇武过人,他的飞镖小戟,近距离亦是例无虚发。但是论起弓箭之术,却并不精湛。
虽然以他的力气,拉开强弓没有丝毫问题,但是准确度却有些差强人意。
陈旭大笑一声,对着身旁的郝昭说道:“伯道,秀吉神射惊人,赐酒一杯!”
郝昭领命,急忙端起了一杯酒水,拿给了不远处的汤陈。汤陈接过酒杯,自然是大喜过望。
虽然一杯酒水不算什么,但是能够在诸侯使者面前,得到自家主公的赏赐,这也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第两百九十三章 各显神通
士卒们的喝彩声,以及陈旭的赏赐,使得并州诸将都有些眼红。
陈虎性子急,也想上场露一手,却被他身旁的陈静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虽然不明白陈静为什么阻止他上场,但是陈虎终究还是又没有妄动。
这个时候,张辽终于忍不住,一夹马腹,就冲向了前面的那道白线。只见他凝神静气,早早弯弓搭箭。
待战马临近白线之时,他大喝一声,猛然松掉了拉满的弓弦。
“嗤!”
弓箭带着锐利的破空声,直接穿过汤陈那支箭矢的箭杆,而后死死钉在了箭靶的红心之上。
汤陈射出去的那支箭矢,却是从中间劈开,掉落在地上。
张辽那支箭矢射中箭靶之后,插在靶子上面,尾端仍旧不停地颤抖着。
“啊!”
这一次,不只是那些前来观礼的诸侯使者,就连保护他们前来并州的甲士,以及并州军中,也都有很多人惊讶地叫了出来。
射中箭靶的红心不难,射中箭靶上面的箭矢也不难。难就难在,从箭靶上面的箭杆中间穿过,还能射中红心。
要知道,箭杆本身并不太粗。若是箭矢射中箭杆以后,稍微有些偏离,或者是用力不太均匀,被射中的箭杆就会直接被射断。
其次,虽说军中箭杆为了追求杀伤力,大多都是用硬木制作,但是箭头却是用金属制作。
射穿箭杆固然容易,箭矢想要还有余力,从箭头的位子上射进靶子中央,却是有些困难。
因此,张辽的这一手,就引起很多人的欢呼。
张辽如同汤陈那样,在白线前面,划起了一道亮丽的弧线,而后调转马头回到原来的位置之上。
“好!”
士卒们毫不吝啬自己欢呼的声音,一个个兴奋地大声吼着。
但是回到本阵的张辽,脸上却是没有丝毫喜色。因为他知道,并州真正的猛将,还没有出手。
并州猛将固然不少,但是箭术高超之人,也非常之多。
“那个人,今天一定会震惊全场吧?”
张辽把目光放在了吕布身上,脸色有些复杂。曾经他们在定丁原帐下,同殿为臣,关系还非常不错。
当时的张辽虽然年轻气盛,但是对于勇武过人的吕布,还是敬佩不已。
“可惜,使君被他杀了……”
想到这里,张辽心中就感觉不是滋味。
好似感受到了张辽的目光,一直盯着靶场的吕布,转头看向张辽。而后,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向张辽微微点头。
张辽亦是点头回礼,然后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陈旭抚掌大笑到:“好箭术,赐酒!”
郝昭闻言,再次端起一杯酒水,前去送给张辽。张辽谢过以后,一饮而尽。
战鼓之声震破云霄,每个人都听得热血沸腾。这个时候,甘宁终于忍受不住拍马而出。
他看着一群大雁从空中飞过,就高喝一声:“射死靶有什么意思?看我射中第二只大雁的左眼!”
话毕,甘宁一边拍马在校场之中奔驰,一边弯弓搭箭,瞄准空中的大雁。
“唳!”
第二只大雁悲鸣一声,直接从空中掉了下来。
“好!好!”
又是一朕喝彩之声响起,众人虽然不知道甘宁,是否射中大雁的左眼。但是能够在飞奔的战马之上,射中高空中的大雁,甘宁的箭术已经折服了太多的人。
喝彩之声一波又一波,但是战鼓却仍旧没有响起。甘宁的一直露出笑容的脸,也不由阴沉了下来。
就在此时,那群前去寻找被射中大雁的士卒,终于回来了。
最前面之人,手中拎着一只大雁,高声喊道:“甘将军果真射中大雁的左眼,当真是神射啊!”
陈旭闻言,急忙起身,说道:“快拿上来给我看一看!”
那个士卒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将大雁呈给陈旭。
陈旭看完大雁的伤口以后,顿时忍不住赞道:“箭矢正中飞鸟左眼,射进它的脑袋之中,箭头却并没有射穿飞鸟的身体。”
“由此可见,兴霸对于力道的控制,简直妙到巅峰啊!”
他拿给身旁的亲兵,说道:“呈上去给诸位使者观看!”
亲兵领命,直接将飞鸟拿了过去。
陈旭起身,对着校场中的士卒大声说道:“甘将军虽然没有射中红心,但是这种精准的箭术,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甘将军如此箭术,可当得起神射的称呼?”
士卒们全都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高声吼道:“当得起!当得起!”
陈旭右手举到空中,猛然将伸开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呼喊的士卒见状,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气沉丹田,高声喝道:“擂鼓!”
“咚咚咚!”
战鼓之声再次响起,代表了陈旭对于甘宁箭术的承认。直到这时,甘宁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陈旭一挥手臂,说道:“如此壮士,当赐美酒!”
“伯道,送酒!”
郝昭急忙拿起陈旭亲自倒满的一杯酒,递给了一旁的甘宁。甘宁亦是豪爽无比,大笑一声,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那些诸侯使者,看着箭矢果真射中大雁的左眼,顿时惊叹不已。
陈旭见到他们精彩的表情,心中高兴不已,兴致勃勃的说道:“兴霸,把这只大雁让给我,今晚我就用它下酒如何?”
甘宁大笑着说道:“主公若想吃野味,只需知会一声,空中的飞鸟,山上的珍馐,取之不尽!”
陈旭抚掌大笑几声,说道:“好!好!好!”
有汤陈、张辽、甘宁这三个珠玉在前,其余诸将倒是有些犯难了。
虽然他们箭术不见得比前面三人差,但是如何将自己的箭术表露出来,却是有些令人伤脑筋。
一时间,校场之上居然有些冷场。
忽然之间,目力过人的赵云,眼睛微微一缩。他心中一动,也不说话,直接拍马往靶子的方向跑去。
众人看到赵云的动作,都是精神一振。
并州其余的将领,射箭就已经如此精彩,若是这个名声在外的并州大将出马,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一时间,包括陈旭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期待了起来。
赵云将自己的银枪,挂在战马之上,弯弓搭箭,微微眯起了眼睛。直到此时,众人还不知道赵云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莫非,赵将军是想射中靶子的红心?”
战马奔腾起来,离那道白线越来越近,赵云轻喝一声,说道:“着!”
“噗嗤!”
箭矢带着破空之声,旋转着射向远处。
“额,没射中?”
看着箭矢飞越靶子的上空,直接射到校场外面,所有人的心中,都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赵将军箭术过人,又怎么会射偏?”
最无法接受的,恐怕就是赵煌与汤陈了。他们身为赵云的副将,对于勇武过人的赵云,自然是崇拜不已。
现在看到这种情形,他们又怎么能够接受?
“哐当!”
赵云的箭矢,最终射到校场外面的一颗大树上面,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掉落在了地上。
“射得也太偏了吧?”
“他的箭术怎么会这么差?”
面对窃窃私语的众人,赵云脸上仍旧是宠辱不惊。只是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自信。
与那窃窃私语的人不同,几个目力过人的顶级武将,在箭矢落地的那一瞬间,眼神都是猛然一缩,嘴角也都忍不住抽动了起来。
陈旭霍然起身,不可思议地望着箭矢落地的方向。他张大了嘴巴,却是说不出话来。
感受到了陈旭的失态,并州士卒都停止了议论。
其余的诸侯使者,都以为陈旭接受不了赵云射偏的事实,这才如此失态。
袁术使者的随从,不阴不阳的说道:“并州大将的箭术,真是高超啊。我等今日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其余诸侯使者的随从,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在这些能被诸侯派遣过来使者,都是一些气度不凡之人。
他们倒也没有发出嘲笑地声音,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若是别人射偏倒也没什么,但是赵云身为并州屈指可数的大将,更是战功赫赫,名扬天下。他现在射偏,无疑是让并州狠狠丢了一个脸。
赵煌、汤臣见状,顿时勃然大怒,脸色涨得通红。他们正要发作,却发现赵云已经骑着战马,优哉游哉地转了回来。
在赵云的脸上,他们看不到丝毫的失落。
赵云没有说话,只是对他们轻轻点了点头。他们看见主将如此行事,与赵云配合默契的两人,自然是心有领会。
他们当即骑在马上,脸上也变得古今无波起来。
直到这时,陈旭脸上的震惊之色,才缓缓敛去。他对方才寻找大雁的士卒,高声说道:“你们快去,取回赵将军的箭矢。”
“注意了。”说到这里,陈旭的语气有些严厉,“记住,不许将赵将军,箭头上面的猎物弄掉了!”
“猎物,什么猎物?”
听见陈旭的话,绝大多数人都在那里窃窃私语。
那队士卒感受到了自家主公的严厉,全都心中一凛。
他们不敢怠慢,急忙往着校场外面跑去,想要拿回赵云射出去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