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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背砍刀诗人     华夏真相集txt下载     华夏真相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集 定鼎益州

    金戈铁马,虎步陇右。

    夏侯渊一路征进,先是马踏西凉,继又扬威河西。攻破枹罕之后,复派张郃率兵平定河关,渡河深入小湟中,河西诸羌数十部落全部投降。

    自此陇右遂平,张郃一战成名,成为曹魏第一流上将,与张辽、臧霸齐名并肩。

    夏侯渊功成名就,于是勒兵回归长安,具折上表,将平定河西、陇右战况奏报入京。

    曹操览报大喜,对曹洪说道:夏侯妙才一举剿灭为乱三十余年之宋建,如同虎步关右,所向无敌,吾与尔皆不如也。

    曹洪面露羞恼之色,口中称是,心实不服。

    来日上朝,曹操向天子奏说马超败逃,韩遂无踪,西凉全境平定,天子大喜。

    建安十九年三月,献帝下诏:丞相曹操有大功于国,特加魏公九锡,位在诸侯王上,改授金玺、赤绂、远游冠。

    夏四月,中原及江淮大旱,庄稼大都干死;进入五月,却又连日大雨,将田禾淹没,饥民满野。因当时刘备在西川,关公及孙吴兵力皆不及于江淮,故而便皆沦而盗薮。

    曹操为充实军粮,遂派庐江太守朱光在皖城屯兵,一边收剿群盗,一边令士兵与当地百姓分地而耕,大开荒田,种植稻谷。

    又派间谍前至吴郡,招降鄱阳至庐陵一带强盗,使为内应,预备来日南征时接应大军。

    东吴大将吕蒙闻讯,上书吴侯孙权:皖城之地田土肥美,极利庄稼五谷。今曹操令朱光率军,在彼处开荒数十万亩而耕,若一旦收熟,民众必将大增,永为北边之患。趁稻谷将熟,曹军将士忙于收割之机,宜遣大将北伐,进攻皖城。

    孙权采纳,遂起大军十万,令吕蒙为都督,甘宁为先锋,分兵十路,北出都城建业和濡须口,约期至皖城取齐,合兵会战。

    当时连日大雨,江水大涨,利于水军行动。孙权亲率中军沿江而上,前锋直至皖城。

    江东各军行动隐蔽,直到十路大军汇合聚集,至于皖城五十里外,魏国细作方才得知,急如星火,报入城中:孙权大军前来,已经兵临城下,请令定夺。

    皖城太守朱光闻报大惊,急收聚城外屯田部众入城,加固墙垣据城坚守,一面遣使至许都向魏公告急。曹操闻报亦觉惊慌,急命张辽尽出合肥之兵,兼程而进,前救皖城。

    因皖城至许都再至合肥信使往来,待张辽得了将令,急率兵来时,却已晚了数日。

    镜头转换,江东兵马大会皖城,兵至城下。

    孙权亲率中军,居于江面舟中,令吕蒙率前锋登岸扎营。

    吕蒙领命,率前军弃船登岸,扎下营寨,升帐聚将,商议攻城之策。

    诸将见问,纷纷建言献策。骁将陈武进言:依末将之议,可堆土作山,添制攻城之具,居高临下射入城中,城内军则必大乱,为我所乘。

    吕蒙:公论非为善策。若治攻城之具,又堆土山,历十数日乃成。那时朱光城备既修,曹操外救亦至,皖城则不可图。且我乘江水大涨而来,若留此十数日后,暴雨即停,江水必落。若攻城不利,尚需越堤涉水还军上船,倍加艰难。敌若于此时出城攻击,我军危矣。某观此城不甚坚固,若趁三军锐气正盛,四面并攻,不移时即可拔城。攻城得胜,我即可上船及水而归,曹操即有救兵大至,亦无奈我何,此全胜之道也。

    众将听罢,无不拜服。计议既定,既写成奏表,遣使回至江上,呈报吴主。

    孙权览罢其表,笑谓左右:吕蒙真乃将军也,此计之用,不下于昔日周郎。

    即从其议,并问谁为先锋,率军攻城。使者回归大营,将主公言语诉之,吕蒙便举荐先锋将军甘宁为升城总督,孙权复又从之。

    甘宁闻说命己为先锋,虽年龄与官职皆高过吕蒙,但毫不计较,欣然领命出帐。即率本部精锐士卒,四更造饭,五更携攻城之具前至南门,下令对皖城发起猛攻。

    吕蒙亦至阵前,命令在军中架起高台,置巨鼓于上,亲自登台擂鼓,为甘宁助威。

    甘宁闻鼓,大奋其勇,左援铁链飞抓,右执斩首陌刀,呐喊登梯,身先士卒。

    城上守兵以长矛下刺,甘宁将左手铁链荡开长矛,腾身跳上城去,右手执刀左右乱斫,登时砍倒四五人,其余军士惊叫而散。

    吕蒙望见甘宁已率先登城,遂弃鼓槌下台,率一万精锐紧随而上。甘宁部众趁机登城,驱散守兵,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入。吕蒙率军入城,生擒太守朱光,生俘魏军数万人。

    这一战惨烈非常,神鬼皆惊。自晓时攻击,至午时城破,仅用半日。

    城破次日,张辽援兵方至夹石。闻说皖城已归属东吴,无可奈何,只得率军退回合肥,一面令人飞马回至许都,报告丞相。

    孙权因击破皖城大功,遂拜吕蒙为庐江太守,将所俘魏军拨予带领,特赐寻阳屯田六百户,官属三十人,令引兵还屯寻阳,从此建衙开府,便为封疆大员。

    吕蒙即为庐江太守,又受重赏厚封,遂亲至建业,拜谢主公孙权。

    孙权在宫邸置酒以待,席间问道:卿治军之余,还读书否?

    吕蒙:臣自从将军以来,半生戎马,历经战阵,军务繁多,实无时间读书。

    孙权:此乃为托辞也。你看周公瑾与鲁子敬亦精于武事,日理万机,但皆手不释卷,堪称一代儒将,为世人称道。卿今身居要职,掌握重权,不可不多读书。孤岂欲卿精研经典而为博士哉?只需粗阅大概,观今鉴古而已。我常读书,深感受益,于卿亦然。

    吕蒙大悟,拜辞孙权,回到任上即始读书。先读易经,后及诸子史籍,乃至手不释卷。日积月累,不到半载,所读典籍竟超宿儒耆旧。

    忽这一日,吕蒙正在营中读书,门军来报:横江将军鲁肃巡查江岸,已至庐江。

    吕蒙闻说鲁肃到来,欣喜异常,亲至江边迎接进城,在衙署置酒款待。鲁肃一代儒将,认为吕蒙武夫出身,有些轻视之意。吕蒙已经看出,故作不知。

    酒到酣处,吕蒙请问鲁肃:都督即受江东重任,今与关羽邻接,若遇突发异常之事,未知都督以何策防之?吕蒙无知,尚望指教。

    鲁肃不料吕蒙突发此问,事起仓猝之际,只得含糊答道:亦见机行事而已。

    吕蒙笑道:末将以为不然。都督即任江东三军之主,应预为之备。今孙、刘联盟,虽如一家,但关羽乃熊虎之将,向有吞并我江南之志。若变生肘腋,怎能不预为之谋?若某为大将,必当设计,以防关羽。

    鲁肃闻而大惊,越席而起,靠近吕蒙,亲抚其背叹道:吕子明,我真没想到,子之才能谋略竟至于此。以你今日所论,已非当年吴下阿蒙也!

    吕蒙哈哈大笑:人云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待,都督知道今日阿蒙,何其迟也!

    鲁肃亦大笑,从此折节下交,与吕蒙结为好友。

    吕蒙因知鲁肃被主公孙权视为江东第一股肱,今见竟与自己定交为友,不由大喜,荣于华衮。次日遂大聚部将,与鲁子敬都督接风。

    从午时饮酒至晚,吕蒙意兴更高,酒到杯干,至于大醉,俯于案上睡着。

    鲁肃欲令从者扶吕蒙回内室安睡,忽听吕蒙于梦中朗朗诵读,便似蒙童背诗。靠近细细听之,却是在背诵周易,从头至尾,一字不差。鲁肃及阖营将士无不大惊,以为神助。

    片刻之后,吕蒙酒醒,向鲁肃道失敬之罪。鲁肃非但不怪,反而仰天大笑。诸将即问吕蒙:将军适才所梦者何人,以至喃喃不休?

    吕蒙煞有其事说道:某梦见伏羲、文王和周公,便请问国家兴衰大事。三位圣人所云为何,某因其理太过奇妙,不可理解。噫!真是奇哉怪也。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鲁肃叹道:古人云读书成痴者,今吕大将军得之矣。

    时有上将成当、宋定、徐顾三人,受吴侯孙权之授命,与吕蒙同守江岸。三将先后病故,其子弟年幼,不能独自担任军防重事。孙权遂致书吕蒙,欲将其三将兵马尽归吕蒙统领。

    吕蒙上书坚辞:徐顾等勤于职事,忠于国家,均有大功于吴。其子弟现今虽然年小,但不能因此废黜其职。若不令其子弟袭受父职,则无以劝赏功臣,怕冷了众将之心也。

    连续上书三次,孙权从之,即令三将子弟袭其父之爵,兼领其父旧部。吕蒙时为照拂,为三将子弟延请名师,精心辅导治国领兵之道。

    鲁肃见吕蒙对待故友后人如此之厚,知其已成将才,可以独挡曹魏,于是大为放心,与关羽隔江相持之际,亦苦思讨还荆州之策。

    此后时与关羽书信往来,论及此事,关羽却故作糊涂,避而不谈。

    鲁肃由此大忧,对幕僚叹道:某近感身体不佳,时而昏厥,必将不久于人世。我死之后吕蒙代我将兵,为建军功,则必劝主公与关羽兵戈相向,则孙刘联盟必破矣。

    镜头转换,按下长江,复说淮南。

    张辽使者到了许都,上报丞相皖城之败,及太守朱光遇难之事。

    曹操闻报失了皖城,大为不悦,即派庐江人谢奇担任蕲春典农,带兵屡次侵扰东吴边境,以报复失城杀将之仇。

    吕蒙闻报谢奇侵边,屡使人持书前往劝降,谢奇不从。吕蒙大怒,寻其破绽,引兵袭之,一战而胜。谢奇引兵退逃淮北,其部下扶老携幼,纷纷投降东吴。

    此后不久,庐陵盗贼复受曹操间谍所惑,起而为乱。孙权派将征伐,屡剿未平。

    孙权怒道:鸷鸟累百,不如一鹗。除非吕蒙,不能平灭贼患!

    于是派使前至庐江,令吕蒙带兵亲往征讨。

    吕蒙奉命,率兵往至庐陵,兵不旋踵擒杀首恶,胁从者全部释放,让其复操旧业。

    从此江南平定,孙权势力至于淮南之地。但忽思荆州位于己之上游,关羽又常怀虎视之心,不由凛然生惧,便遣使到陆口,令鲁肃议讨荆州。

    镜头闪回。鲁肃自庐江回到陆口,见其后诸事,果应吕蒙之语。

    因与关羽邻界统兵,疆土犬牙交错,双方军将多次摩擦,屡发侵夺不快之事。

    鲁肃顾全大局,常致书关公,令其约束部下,休得生事,并以善言安抚。

    关羽口虽应之,但不以为意,仍旧放任部将所为,并纵荆州之民过江捕渔,常侵吴界。

    闪回结束。便在此时,吴侯孙权书至,命鲁肃议讨荆州。

    鲁肃维护孙刘联盟,对关羽处处退让,常常息事不报。但既得孙权密书,令讨荆州,岂能再次推诿?于是忧上心来,饮食皆废。

    吕蒙亦知关羽纵容军士侵扰之事,却毫不客气,立即上书吴主:荆州悬于上游,一日不取,终生为患。今关羽既屡纵部下侵边,莫若以此为由,以刀兵相见,趁机夺回荆州,此后便即睡也安然,吃也香甜。

    孙权览阅吕蒙奏疏,长自叹息,深以为然。因见鲁肃一味推诿不办,即遣吕范过江,以大媒身份面见关羽,请其归还荆州。

    关羽自然不肯,毫不客气,并命人将吕范逐出。

    吕范自觉面上无光,即据实回报孙权,说关羽如此无礼,小视我东吴。

    孙权大怒,即直接传令吕蒙,命其率军进取长沙、桂阳、零陵三郡。

    吕蒙得令,即不宣而战,率兵突袭荆南三郡。长沙、桂阳二郡因无大将把守,见吴军大至,便即望风归附。唯有零陵太守郝普,坚守城池不降。

    关羽闻报被吕蒙袭了荆南二郡,不由大怒,当即便要起兵夺回。

    马良劝道:君侯不可。彼虽无礼,亦不可因小事而废大谋。因我孙刘联盟,曹操方始不敢大举南征,若因长沙、桂阳两郡反目,致使两国交兵,则曹操乘隙而来,我荆州腹背受敌矣。玄德公与孔明军师远在西川,届时若不回兵,则荆州不保;若回兵则刘璋必乘其后,益州亦不可得。不如修书报与主公,请令而行。

    关羽勉强息怒,遂请马良写书,遣使发往成都。

    又请来孟达,与其商议:将军在此,难施大才。如蒙不弃,今可率引所部两千川兵回归益州,助主公刘玄德速取成都。待益州大事定后,便好商议回夺长沙两郡也。

    孟达欣然从命,当即沿江而上,从巴郡入川,到于雒城,见刘备呈上军报。

    刘备见孟达到来,大喜道:今闻马超投了张鲁,欲引兵攻我葭萌。马孟起乃当世虎将,非公不足以当之。公可愿前往守关?

    孟达见刘备如此重用,称赞自己乃西凉名将马超之敌,喜不自胜,当即慨然领命。

    刘备大喜,即令霍峻为副将,随孟达前往,其实亦是监视之意。

    字幕:霍竣,字仲邈,南郡枝江人,旧从刘表,后归刘备。此次随刘备入川,历经数十战,多立战功,深得刘备信任。

    刘备即遣孟达、霍竣往守葭萌,心下稍定,急请军师孔明与法正,将长沙二郡之事说知,又商议如何速取成都。

    法正:今雒城既破,成都势孤,蜀中危矣。主公既欲以仁义服众,且勿进兵。容某作一书上刘璋,陈说利害,看其是否投降。如若不降,攻城未迟。

    刘备:军师以为如何?

    孔明:孝直之言最善,可即行之。

    便令写书,遣人径直送往成都。

    刘璋令来使上殿,拆开法正书信,见书上写道:臣启主公,前蒙遣差至荆州请皇叔入川相助,分所当为之事也。不意主公左右不得其人,从中挑拨构陷于臣,以致如今刀兵相见。刘皇叔眷念旧情,不忘族谊,主公若得幡然归顺,量必分茅裂土以封,定不薄待。望三思裁示,以免战火涂炭,悔之何及。

    刘璋看罢来书,长叹不语,也不回书,令来使自回,不许部下为难。

    使者回见玄德,说刘璋即不作答,亦不应战。刘备即问法正:刘季玉此为何意?

    法正:定是刘璋已有投降之意,但恐部众文武力阻,故此不答。

    孔明:好事将成,看来还是要某助其决断。

    于是下令张飞、赵云:二位将军各引兵一支,分路出雒城南下,包围成都东西两门。

    法正:可惜只少北门领兵之将。

    陈到:末将请令,愿带白毦兵围攻成都北门!

    孔明打量他半晌,说道:你责任极明,只要保护主公安全,其余之事,非你应所承者。

    陈到猛醒,诺诺而退。

    正在此时,门军入报:李恢回来,在门外候见。

    孔明大喜道:德昂此来,我必又添一员上将,益州大事成矣!快快请入。

    李恢进帐,拜过刘备、孔明,又与法正相见,呈上马超投降密书。

    镜头闪回,补叙马超之事。

    马超自张鲁罢止许亲之议,知其不足与谋大事,亦绝不会重用自己;且张鲁爱将杨柏、杨昂等常怀妒忌,时刻欲害自己性命,故此在汉中度日如年,早萌去意。

    正旦之日,马超爱妾董氏之弟董种来拜,说道:恭贺新年,元旦致禧!

    马超闻此,忽被触动心事,当即捶胸吐血,泣不成声:某家百余口人,尽被曹操杀害,某之妻子,亦被杨阜、赵昂所杀;如今只我两人相对,还有何事可相庆祝者?

    董种知道说错了话,无语可答,也陪同饮泣不止。

    正在此时,李恢亦来拜年,抬脚进屋,正听到他郎舅对答之言,便知时机已到。

    李恢:贤侄不忘令尊之仇,可依我计。趁此元旦之机,贤侄回至南郑,向张鲁贺年,并自请领兵至氐中各县,以防刘备。兵权到手,则谋叛汉中,以图自立,有何不可?

    马超信以为然,依计而为,即还南郑,向张鲁请令。

    张鲁正在高兴之际,自是一说便允,且大赞马超对自己忠义之心可鉴,随即拨付五千兵马,令其全权委任麾下诸将。

    马超带兵而出,直至氐中,安营扎寨。李恢待马超扎营停当,便即促其写下密书,请降于刘备,这才携书星夜前来,报之主公。

    闪回结束。刘备览书,大喜过望,对孔明说道:马孟起极得羌人拥戴,又深令曹操所畏。某得此虎将,必得益州矣。请军师示下,如何迎马超来降?

    孔明说道:主公且慢,不忙迎降。

    刘备:怎地?

    孔明:马超手下数千之众,皆是汉中之兵,绝不肯跟从马超背叛张鲁。还要劳烦德昂先生,休辞辛苦,持某将令去葭萌关上,调霍竣五千兵马出城埋伏,听你响箭为号;却又轻身去见马超,说其出兵来攻葭萌。待马超引汉中兵至关下扎营,你却于夜半三更出营放箭,通知霍竣伏兵齐出。则兵不血刃,汉中兵尽为我所俘矣。

    李恢:得其兵马,却又如何?

    孔明:得胜之后,可使马孟起统领全军穿关而过,直至成都北门扎营,打出“西凉侯马超”旗号。那刘季玉父子向来畏惧马氏父子如虎,彼时岂有不降之理?

    李恢大喜,领命而去。至帐门复又转身,由衷赞道:军师真乃神人也,我不如之。

    孔明手挥羽扇,一笑置之;刘备闻此,脸上却是阴晴不定。

    李恢依照孔明之计而为,马超果借霍竣之力尽降汉中兵马,并出葭萌兼程南下,数日后引军屯驻成都城北,打出“西凉侯马超”旗号。

    刘璋闻报荆州兵三面围城,北门更是马超带兵,不由惊慌失色。

    部下文武无不震怖,相互接耳交头问道:听闻马超自西凉战败,降了汉中张鲁,如今怎地突然现于成都?敢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顿时斗志皆散,底气全无。刘璋见部下如此惧怕马超,也只得唉声叹气,度日如年。

    刘备由此合围,每日擂鼓叫阵搦战,却从不令人攻打。

    数十日后,城中军民俱慌,守军亦松懈无备,听天由命。刘备军营前哨不断报入中军帐中,每日均可拣到数百封降书,皆是城中大户缙绅夜间射出城外。

    孔明见时机已到,遂请刘备亲笔作书,使从事中郎简雍赍书入城,劝说刘璋投降。

    这日刘璋升殿,城门守将入报:刘皇叔遣幕宾简雍在城下唤门,说来下书。

    刘璋降意已决,此时再不征求文武意见,便令心腹近臣,大开城门接入。班中文武虽然面面相觑,却再也无人谏止。

    简雍被迎入城,坐在车中行于街心,得意洋洋,傲睨自若。

    正行之间,忽见一人掣剑上前,拦住车轿,厉声大喝:小辈得志,便如此傍若无人!汝敢藐视我蜀中人物耶?

    简雍吃了一惊,慌忙下车相迎: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来者答道:某乃广汉绵竹人,姓秦名宓,字子敕,现为益州驾前从事,不值一提。

    简雍闻说,礼敬不已,连道失礼得罪,深相结纳。然后弃车步行,至宫门与益州众官以礼相见,一同上殿入见刘璋,将主公刘玄德书信呈上。

    刘璋观书已罢,决心已定,又作个样子,复问群臣:玄德命我献城,公等意下如何?

    益州太守董和劝道:先主当年打下江山不易,主公岂可轻易将此基业送人?今益州大半州县尚在主公之手,成都城中亦尚有精兵三万人,谷帛足支一年,吏民咸欲效命死战。胜负之数,尚难逆料,奈何如此速降?

    刘巴、黄权等人闻此,纷纷点头道:不战而降,委实难堪!

    刘璋摆了摆手,有气无力说道:孤亦是汉室宗亲,景帝玄孙,与玄德本是同宗连枝,并无外人。我父子在益州二十馀年,并无恩德以加百姓,又负目无朝廷恶名,愧对祖宗甚矣。自玄德入川,攻战三年,肌膏草野,皆因某之故。再举全城吏民性命以战,我心何安!

    遂不听众臣之谏,下令开城出降。群臣随其身后出城,莫不眩然流涕。

    刘备见刘璋出降,急上前接住,携手揽腕登车。即入成都,接了益州印信。又听从孔明之谏,迁刘璋全家老小于公安,尽归还其财物,拜为振威将军。

    刘璋因曾射死庞统,本来心中惴惴不安,此时不料刘备肯轻饶自己性命,且如此恩义相待,自是心满意足,登车而去。

    画外音:四年之后,亦即建安二十四年,东吴孙权趁关羽北伐之际,派吕蒙、陆逊袭取荆州,刘璋因此复归降东吴。又重被孙权表为益州牧,居于秭归,两年后无疾而终。

    镜头转换,成都城内。

    成都百姓闻说皇叔刘备入城,皆知其是仁义之主,遂具香花灯烛,迎门遮道相迎。

    玄德便于城中置酒,大飨士卒。又取城中金银分赐将士,还其谷帛。由此上表天子,请奏自领益州牧,并置百官僚佐。

    乃大封功臣,宣布敕令:置左将军府事,以军师中郎将诸葛亮为军师将军,益州太守董和为掌军中郎将。拜偏将军马超为平西将军,军议校尉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裨将军黄忠为讨虏将军,从事中郎麋竺为安汉将军,简雍为昭德将军,孙乾为秉忠将军,黄权为偏将军,许靖为左将军长史,庞羲为司马,李严为犍为太守,费观为巴郡太守,伊籍为从事中郎,刘巴为西曹掾,彭羕为益州治中从事。

    其余吴懿、卓膺、吴兰、雷铜、李恢、张翼、秦宓、谯周、吕义,邓芝、杨洪、周群、费祎、费诗、孟达等益州文武投降官员,共六十余人,并皆擢用。

    封关云长为荡寇将军、汉寿亭侯,张飞为征虏将军、新亭侯,陈到为中军护军,赵云为镇远将军,魏延为扬武将军。糜芳、刘封、吴班、关平、周仓、廖化、马良、马谡、蒋琬等旧日荆襄一班文武官员,尽皆升赏有差。又命开仓,赈济百姓。

    封赐文武诸官已毕,遂遣使赍持黄金、白银、钱帛、蜀锦等物,往荆州赐与关云长。

    赵云见只有关羽、张飞封侯,军师、陈到及自己三人俱都无分,心中已经了然。

    画外音:刘备封官,甚有玄机。董和乃益州大族,门生故吏布于朝野,刘备故而重用,是为收服蜀人之心。刘巴才能远在董和之上,只因屡劝刘璋拒纳刘备,故只得西曹掾微职。只因刘备胸窄量狭,不料错失大才。

    刘备大封百官于成都,荆州旧部、东州迁徙众士及益州降官各得其职,皆被重用。

    至此,如董和、黄权、李严等向为刘璋重用,吴懿、费观等本系刘璋婚亲,彭羕等本为刘璋之所弃,刘巴等本为刘备所忌。皆令处之显任,尽其器能。

    于是西川有志之士,无不竞劝以归,益州之民是以大和。

    旬日之后,刘备遣心腹私下请来刘巴,向其问计:孤在围攻成都之时,曾许与三军将士,若得成都之日,府库百物任尔等自取。及刘璋献成都归降,士众入城,遂将府库抢掠一空。如今军用不足,孤大悔当初下此乱令。若依先生,如其奈何?

    刘巴答道:此易事耳。可铸百钱以平物价,立官以市贸易。

    刘备依计而行,数月之间,府库充实。

    益州既定,玄德听从法正之谏,欲将成都有名田宅,分赐诸官。

    孔明在旁一惊,心想以自己身份,此时不便灭了玄德兴头,遂目视赵云。

    子龙明白其意,出班谏道:臣启主公,此事似有不可。

    刘备斜睨孔明一眼,问赵云道:却是为何?

    子龙:益州三年以来屡遭兵火,田宅皆空;今即定益州,主公当思往年携民渡江之义,将田宅归还百姓,令安居复业,民心方服;不宜夺之,以为私赏。

    玄德闻此,又看了孔明一眼,孔明暗暗点头。刘备大喜,即从子龙之言。

    为长治久安之计,刘备又使诸葛军师定拟治国条例,命与法正、伊籍、刘巴、李严等五人制订蜀科。孔明凡事亲历亲为,将蜀科逐条审定,制律颇严。

    法正谏道:昔高祖约法三章,黎民皆感其德。愿军师宽刑省法,以慰民望。

    孔明答道:法孝直只知其一,未知其二。秦用法暴虐,万民皆怨,故高祖以宽仁得之。今刘璋暗弱,德政不举,威刑不肃;君臣之道,渐以陵替。宠之以位,位极则残;顺之以恩,恩竭则慢。所以致弊,实由于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恩荣并济,上下有节。为治之道,于斯著矣。

    法正闻言,拜服而退。于是蜀科制定八务、七戒、六恐、五惧等条章,以明令能知能行为则。经此法治革新,蜀中各府县人尽其责,吏治逐渐清明,自此西川有主,军民安堵。

    孔明详其四十一州地面主次远近,分兵派将镇抚,先后并皆平定。

    法正即为蜀郡太守,想起当初不被刘璋重用,受人讥讽之事,如今大权在手,凡平日一餐之德,一言之讥,睚眦必报。有人不服,将此告知孔明。(本集完)

第四十六集 单刀赴会

    法正为官循私,被人控诉于军师孔明。

    孔明说道:昔我主公困守荆州,北畏曹操,东惮孙权,近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全赖法孝直为之辅翼,遂有西川,无人可制。今奈何禁止孝直,使不得稍纵其意?

    法正闻之,惭愧不已,自行敛戢。

    刘备见孔明将四十州布防停当,想起前番吕蒙袭取长沙、桂阳之事,便与孔明、法正商议道:孤要亲自率军出川,见孙权说理,并取回孙夫人,以正国母之位,公等以为如何?

    孔明笑道:主公今掌益州,迥非昔日可比,足令曹操哀叹,孙权悚惧。若兵锋南指,长沙二郡自是完璧复归。至于孙夫人,已回江东,恩断义绝,又有何恋?我若平定天下,那孙权若不臣服,便是敌国。以孙夫人性情之强,便如榻上睡一敌国,诚可忧怖,不回来也罢。某举一女,性情贤淑,定称国母之位。

    刘备细思孔明所论,果然不错;又闻有女如此,急问道:不知是哪家名媛?

    孔明:便是吴懿令妹。吴氏兄妹早年丧父,因其父与刘焉交情深厚,为避中原之乱,因此全家跟随刘焉来到蜀地。刘焉时闻相者有云,说吴氏有皇后之相,故为长子刘瑁纳聘,娶为儿妇。未几其子丧亡,看来无此福分消受也。某亦曾讨其庚辰八字算过,果有皇后之象。且吴氏为蜀中大族,姻亲故旧遍于诸侯,主公若娶此女,西川士族必争相归附。

    刘备听说吴氏有皇后之相,不由吓了一跳,心想若是娶了此女,自己岂不是要做天子?因不知孔明此言用意,故作沉吟道:某与刘瑁同族,若娶其孀妻,莫非不妥?

    法正在旁听了良久,此时趁机进言:若论远近亲疏,主公与那刘瑁,何如晋文公与子圉之近?娶之无碍,诚为佳偶天成。

    刘备听了,又看孔明,见他不似做假,只得答允。

    孔明即令法正为媒,前往吴府说之,替主公下聘,先纳吴氏为夫人。

    于是成都大办喜事,刘皇叔年近花甲,气势昂昂,再做新郎。

    喜期即过,这日玄德正与孔明在府中闲叙,门官入报:二君侯关云长遣关平前来。

    刘备闻报大喜,急宣入见。关平上堂,向大伯及军师分别施礼,替父亲拜谢所赐金帛,并呈父亲书信,请问起兵伐吴,夺还长沙、桂阳之事,如何决断。

    玄德观罢书信,良久不语。

    关平又道:我父知马超助伯父夺了益州,立有大功,又闻其武艺过人,要入川来与之比试高低。教就禀告伯父与军师,请令定夺。

    玄德大惊道:我二弟忠义参天,令天下敬畏,但有一个毛病,从不让人为先。若云长果然非要入蜀与孟起比试,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且此后势不两立,我大事危哉。

    孔明暗道:这哪里是要在武艺上分个高下?分明是要在官爵上论个先后。因关羽虽然此次封侯,马超未封,但人家是名将世家,历代为汉室把守西凉,早被世人视为世袭公侯。你恐自己是贩枣商贩出身,今虽与马超并列,其未见得服你,故此说要比武也。

    于是笑道:无妨。某素知云长脾性,自作书回之,令其定息与马孟起争执之念,安心镇守荆州。主公便可筹备兵马,随后出川,与孙权商量讨回长沙可也。

    随即作书一封,发付关平,星夜复回荆州。

    关平回至荆州,见到父亲,先说伯父随后发兵出川,与孙权争论讨取长沙之事。

    云长问道:我欲与马孟起比试武艺,你曾说与伯父及军师否?

    关平答道:亦曾说来,军师有回书在此。

    云长拆信视之,见书中写道:亮闻将军欲与孟起分别高下。以亮度之,马孟起虽雄烈过人,亦乃黥布、彭越之徒,当与翼德并驱争先,犹未及美髯公之绝伦超群也。今公受任守荆州,不为不重;倘一入川,若荆州有失,罪莫大焉。惟冀明照。

    关羽见孔明给自己和马超定了高下,不由得意洋洋,绰髯笑道:孔明知我心也。

    将书遍示座中文武宾客,遂无入川之意。

    镜头转换,按下荆州,复说汉中。

    汉中张鲁闻报马超降了刘备,并助其取下成都,不由冲冲大怒,议于群臣,便要趁刘备立足未稳,发兵击之。

    因闻刘备留中郎将霍峻与降将孟达镇守葭萌关,即遣上将杨昂兵出汉中。

    杨昂领命出师,因无必胜把握,乃思得一计,先遣使到葭萌关下书,诱说霍峻请放己军进关,共据汉川之险,联手北拒曹操。

    霍峻览书,岂不明白其中诡计?遂回书答道:我主刘玄德以大任委托于某,小将虽然不才,必当不负主公所托。人头可得,城不可得!

    杨昂见计策不售,自思不是孟达及霍竣二人对手,只好引兵退回汉中,向张鲁复命。

    张鲁不甘,即遣人唆使刘璋部将扶禁、向存,假说联手复夺西川,同为刘季玉报仇雪恨,并迎其回来,再为成都之主。

    扶、向二将信之,遂率部众万馀人,由阆水溯流而上,围攻葭萌。

    相持将近一年,城不能下。孟达及霍竣虽然竭尽全力,多方设计防守,但因前番马超在围攻成都时将葭萌守兵带走,城中所留之兵只有数百人,因此多次情形危怠。

    相持年余,霍竣与孟达轮番坚守,扶、向二人不得进关,又无粮草接济,渐渐懈怠。

    霍竣在城上见城外敌营旗号不整,军士懒散,由此看出破敌良机,遂请孟达守城,自己亲选精锐五百,趁夜开关出击。

    叛军毫无防备,被霍竣直杀入中营,顺风放火,于是大败,四散溃逃,不顾主将。

    向存听到营中大乱,乘醉而出,被霍竣迎面而至,一刀斩于马下。扶禁倒是乖巧,急率余部逃至江边,弃马乘船而逃,直奔巴郡。

    霍竣与孟达取得葭萌关大捷,便写战报,遣使呈送成都。刘备览报大喜,乃分广汉为梓潼郡,便以霍峻为梓潼太守。又听从军师孔明荐举,以蒋琬为广都长。

    为考查各郡县吏治,刘备这日不经通报,忽至广都县衙。

    进入衙署,却不见县长,问吏丞时,方知蒋琬自到任以来众事不治,时刻沉醉梦乡,便如庞统当年治理耒阳之时。刘备大怒,即回成都,便说与孔明,欲严加治罪。

    孔明劝阻道:某素知蒋琬乃社稷之器,绝非百里之才。主公还记得当初庞士元否?愿主公再详察而后定罪。

    刘备见孔明于此时提起庞统,深感不悦。因敬畏孔明,乃不加罪于蒋琬,但予免官。

    字幕:建安十九年,秋七月。

    益州诸事安妥,以孔明总守西川军政要务,刘备亲自引兵五万出成都,赶回公安坐镇,要与孙权反目开仗。即派关羽率军三万,前去争夺长沙三郡。

    孙权闻报大惊,急从建业进驻陆口,又派鲁肃领一万人屯守益阳,和关羽隔江对峙。

    鲁肃眼见两家一旦动兵,联盟必然破裂,为祸不可估量;甚至由此引来曹操大军,吴蜀皆遭灭国之灾,不由忧心如焚。

    为国家大计,鲁肃急上书孙权:为劝止兵休战,某当过江与关羽相会,以理说之。

    孙权此时亦不愿开战,即允鲁肃之请,按兵于陆口不动。

    鲁肃遣使过江,邀请关羽于江上舟中相见,提出各将兵马战船布置在百步以外,只许双方各二十名将军,不持长大兵器,各带单刀赴会。

    关羽看了来书,回书准请,定于来日江上相会。

    江东诸将闻之,皆力劝鲁肃不要轻蹈险地。鲁肃毫无畏惧,对众将说道:荆州之争,是孙刘两家矛盾根本所在,越早解决越好。若是迁延时日,使之化为世仇,则永不可解矣。事到今日,江东上下皆谓刘备辜负吴国,然是非尚未论定。某奉主公之命,代表吴国前往,此两国邦交大事,关羽虽万人之敌,又能怎样?

    遂点宿将二十员,毅然单刀赴会。

    翌日,吴蜀两军会于江上大船之中,各军距大舟皆于百步之外对面排列。

    鲁肃与关公一别五六载,均叹时光流逝,先见以国礼,又互致疏阔。寒暄已毕,关羽与鲁肃相向而坐,双方众将对面而坐,将所佩单刀摘下放于身侧。

    开始谈判,话入正题。鲁肃执理相责关羽:赤壁大战之后,刘玄德先以诡计巧夺江陵,后亲往南徐,见我主孙权借居荆州,现有借据在此。我江东诚意将土地相借,是因你兵败远来,无有立足之地。今即得益州,又自食前言,无奉还荆州之意。则我主只求归还三郡,故令吕蒙取之,刘玄德仍不肯从,又欲恃强,刀兵相见。君侯向以忠信立于天下,为世人称道,则请说明,是何道理?

    如是者质问三次,关公沉吟未答。

    周仓见主将为难,离座答道:鲁都督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天下土地,惟有德者居之。荆州乃大汉国土,是谁说必属孙家!

    鲁肃大怒,起身厉声喝叱:某为江东都督,代表吴侯,与你主将说话。哪有主将不言,末将先说之理?

    辞色严厉,须发皆乍。关羽见鲁肃大发脾气,知道必是孙权逼得极了,有些不忍,遂陪礼道:是某治军不严,让都督见笑。

    又转身斥喝周仓:鲁莽匹夫,两国大事,何用你多嘴?还不退下!

    周仓不由低头,插手唱诺,离席而去。

    此后双方诸将辩论半晌,各说各理,单刀会终至无果,不欢而散。

    孙权和刘备闻报单刀会并无结果,亦觉为难,双方僵持不下,战争一触即发。

    正在各执一端,进退两难之时,刘备忽收到孔明自成都发来急报,说曹操领大军十万,令夏侯渊为先锋,欲来进攻汉中。

    刘备大惊,心急如焚,只得遣孙乾为使,持书前往陆口,与吴侯孙权讲和。孙权本来心中害怕,见刘备主动示和,倒是大出意料之外,于是允诺。

    于是双方议定,就以湘水为界,平分荆州。江夏、长沙、桂阳三郡因居湘水之东,归属孙权;南郡、武陵、零陵三郡因处湘水之西,归属刘备。

    湘水划界即定,孙、刘休兵罢战,孙权引兵返归建业,刘备率军回成都。孙刘此番虽未开战,但亦由此交恶,已生嫌隙。

    镜头转换,按下孙刘,复说曹操。

    只因孙刘两家各出大将,于江面上单刀赴会,早有细作报到邺城。曹操闻报大喜,以为有隙可乘,便即召集文武商议,将欲起兵南征。

    首席谋士荀攸闻此,上书谏道:往者天下大乱,明公用武攘之,十平其九;今未承王命者,仅吴与蜀耳。吴有长江之险,蜀有崇山之阻,难以威胜。愚以为且宜增修文德,按甲寝兵,息军养士,待时而动。惟明公详察。

    曹操览之,遂罢南征,在中原兴设学校,延礼文士。

    秋八月,荀攸卧病而卒,亡年五十八岁。

    曹操命以王公之礼厚葬,辍朝三日,深为叹挽。因对人言道:荀文若之进善,不进不休;荀公达之去恶,不去不止。二荀令之论人,久而益信,使孤没齿不忘。

    这一日,主薄杨修入府密报:议郎赵彦为皇帝陈言时策,多有诽谤魏公之语。

    曹操:有何为据?

    杨修早有准备,于是寻章摘句,拣些赵彦奏表中精要之句,复述于曹操。

    曹操闻此,心中大为厌恶,遂令谏官寻几桩风流罪过,将赵彦捕入狱中杀之。

    即杀赵彦,因欲进奏南征之事,遂离邺城而至许都,带剑入宫。

    献帝正与伏后在殿中共坐,忽见曹操进宫,急忙迎候,颇为敬畏,不免战战栗栗。

    曹操见帝后起身相迎,不由惊道:陛下主母不可如此!世间哪有以君迎臣之理?若为他人知之,必道曹某欺君也!

    献帝:魏公功高盖世,朕无德无能,承袭祖宗之位而已,可谓尸位素餐。魏公雄霸天下,本具帝王之姿。今若能屈身相辅,则请以君臣之礼待朕;若是不能,便幸垂恩相舍。

    曹操听罢,不由大惊失色,即舍其剑,大礼参拜:我曹家自高祖时为相,世代皆为汉室忠臣,臣亦不敢有辱先祖。往日臣若有未尽臣下之道者,望陛下降诏明宣我罪,斩某之首。若念臣有微劳,即求贬出许都,去就魏都邺城。

    言罢,浑身汗出,伏地大哭。

    献帝闻言,大为伤感,回思曹操之言,亦是发自肺腑。自前汉曹参以来,曹家果然世代忠良,为汉室立下汗马功劳。自桓、灵二帝以来,汉室倾危,天下诸侯皆不尊奉天子,唯曹操始终以臣子之礼对己。

    于是双手扶起,涕泣说道:卿受魏公之爵,虽有僭越之嫌,亦有苦衷,朕非不知。汉制三公外出领兵,若非命加九锡,班师朝见天子,必令虎贲禁军执刃挟之,方能出入殿堂,以防恃功欺主。卿以司空之职,带兵十年有余,每次回朝见驾,亦必为利刃加颈,狼狈不堪。闻加九锡,哪个不想?若说欺君,无非是指鸠杀董妃之事。但董承矫诏举兵在前,卿为自身安全,岂容不作报复哉?以此便谓篡逆,朕亦不信。

    曹操闻献帝如此说法,不由泪下,再三顿首,号淘大哭。

    献帝见此,心中酸楚,抚慰劝道:丞相休得如此心伤。天下人皆谓你跋扈欺君,朕亦不信。适才朕言语不当,伤卿之心,今后绝不再提,卿且放心。卿既愿还魏都,朕准许便是。此后若思朕时,可来许都,以故交之礼相见可也。

    当时言毕,相拥大哭。曹操再拜谢恩,辞帝下殿,次日带了相府臣僚与本部兵马,便即归于邺城;只留曹洪率三万禁卫虎贲,替天子把守许都。

    曹操由此与献帝达成一致共识,从此之后不奉朝请,无事不入许都。

    一切就序,升厅聚将,欲趁孙、刘就荆州纠纷交恶之际,再下荆州,饮马长江。当时荀攸已死,无人敢于谏止,于是纷纷附和。

    曹操便令主薄杨修写表,看过用玺,欲待表奏天子,预备发兵。

    使节未发,门官入报:御史大夫郗虑自许都而来,称有密事求见魏公,现在殿外。

    曹操暗道:因其前番告密,借我之手错杀孔融,令天下士人议论,实在可恶!

    但欲知其来意如何,只得按下怒气,传令唤入赐见。

    字幕:郗虑,字鸿豫,兖州山阳郡高平人氏,少时曾受业于大儒郑玄。

    镜头闪回,叙述郗虑来历。

    郗虑因是名师之徒,少年得志,早入仕途,至建安初年便拜为侍中,主理军国重事。

    建安十三年,曹操上表天子:司徒赵温因臣执掌丞相大权,欲奉承阿谀为臣,即滥辟臣之子弟为官,选举时故皆不以真才实学,似此不可使居三公重位,请免其职。

    天子准奏,即使侍中守光禄勋郗虑持节奉策,罢免赵温官职。

    汉献帝特别召见郗虑及少府孔融,询问孔融:朕欲选拔贤才于朝,未得其人。卿可据实言之,郗鸿豫身具何所优长,可否担当朝廷重任?

    孔融扫了郗虑一眼,面露不屑之色奏道:此人善谈天下大道,而实无治国之才,又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不能容物。陛下则令其坐而论道可也,绝不可使其掌握权柄。

    郗虑见孔融如此贬低自己,不由大怒,举起笏板指着孔融鼻子,气急败坏道:你为北海相时,致使国中政事松散,人民流散,你却适合掌权?

    孔融亦怒,便于天子面前互揭对方之短。天子无奈,皆令二人退殿,自此二人不睦。

    曹操得知其事,遂由邺城发书与郗虑和孔融,令其二人和解。又因郗虑与孔融敌对,悄然自喜,使由光禄勋升迁为御史大夫,专发在朝政敌之短。

    南征之前,因孔融极力反对,曹操对孔融动了杀机。郗虑望风使舵奉承钧旨,便以捕风捉影微事为由,奏免孔融官职。

    后见曹操似不解恨,郗虑即重复搜构罪状,与丞相军谋祭酒路粹勾结,使其枉奏孔融罪状,直至将孔融下狱而死,并杀其全家。

    依曹操原意,孔融乃当世大儒,天下士人楷模,只要其服软,不再与自己作对便好,岂料被郗虑利用,公报私仇,使自己蒙受害贤之名,故此嫌恶此人。

    但思去岁之时,也是此人持天子使节,策命己为魏公,实属有恩于己,故令召见。

    闪回结束,郗虑奉召入殿,行罢拜见之礼。魏公即令就座,便问何来。

    郗虑奏道:好教丞相得知,臣破获一大阴谋,极不利于魏公者。

    曹操:未知是何阴谋?

    郗虑:当今皇后伏氏,有家书寄与其父屯骑校尉伏完,内云天子因董承被诛,时常怨恨曹公,言辞丑恶,将丞相诋毁极为不堪。宫内传书内史将书稿抄遂给我,臣见事关重大,恐伏完得书造反,故此持书前来,以报丞相!

    说罢呈上书信,低眉顺眼而笑,极尽谄媚之态。

    曹操观书,果见满纸诟骂之语,亦不知是否伏皇后所书。但因让出许都与天子,正自心中不甘;今见此书,如何不恼?即命郗虑持丞相之节,策魏公之诏,往许都缉拿伏后。

    思之再三,又唤尚书令华歆入府,使其为副,当面嘱道:卿与郗虑前往许都,休负我托。进宫之后,追还伏皇后玺绶,使幽避别宫自思,赦其父全家可也。

    华歆再拜受命,告辞而去。

    郗虑得赐符节丹诏,大喜过望,便即辞别魏公曹操,与华歆带领五百铁甲骑军,令许褚为将,离开邺城,望许都而去。

    半路之上,郗虑与华歆密语道:华尚书可知魏公之意否?

    华歆答道:公乃丞相心腹,请试言之。

    郗虑见华歆入套,心中暗喜,俯耳低言,说如此如此。华歆听罢,不由大惊。但以为他是曹操心腹,信以为真,遂依其计而行。

    前至许都,华歆与许禇引五百甲士,跟在郗虑身后,直闯天子之殿。

    献帝见三人带兵而来,不知所措,一把扯住郗虑衣袖,惊问道:大夫何敢乃耳?露兵于天子之前,你不知按律当灭三族?

    郗虑:皇后与其父伏完通谋,要害魏公,因行事不密泄漏,为曹公得知。今有华尚书持节奉令来拿伏后,此不干臣事,亦不干陛下事,请宽坐万安。

    一边说着,顺手将天子按坐在龙椅之上,自己也坐于偏位,微笑旁观。

    早有宫女见状,急跑入内宫,向伏后禀报,说丞相派人来拿。

    伏后大惊失色:我有何罪,魏公令人来拿我?

    宫女:妾婢不知其详,只听郗大夫说娘娘写过什么家书,被魏公得知,差兵来拿。

    伏后哭道:苦也。某不过是那日陛下与曹公对答释嫌,在家书中略略提之,好令父亲宽心,并无甚不当之语。怎地就成了此等结果?

    宫女急道:娘娘,与那些带甲兵士讲得甚理?有道火烧眉毛,且顾眼前。娘娘且入内室间壁躲之,那些人找不到时自去。其后再请陛下写书与魏公解释,岂不是好?

    伏后慌了神智,只可依着宫女说的,进内室躲进夹壁之中。

    宫女便将内室上锁,依旧到前宫望风听信。却不料其行为举止,都被郗虑所买通内侍看到,宫女丝毫不知。

    此时郗虑在前殿看住献帝,防他自杀或有惊人之举,一面便唤掌管玺绶宫人,索取皇后玉玺,交与华歆之手。

    华歆收了玺绶,即问宫人:伏后何在?

    宫人惊慌,皆推不知。这时传信内侍溜进前殿,立在柱后,向郗虑摆手。

    郗虑看得清楚,遂向华歆示意,随那内侍前去。

    华歆即领甲兵到了后殿,内侍指领甲士打开内室铁锁,以兵戈破壁搜寻,见伏后果然藏在其中,已抖作一团,行动不得。

    甲士不敢上前,立在原地呆若木鸡。华歆喝开甲士,亲自动手,揪住伏后头髻拖出。

    伏后求道:华尚书,看在君臣一场,汉室列祖份上,望免我一命!

    华歆叱道:休得多言废话。你做了什么事,自见魏公说去!

    可怜伏皇后为一国主母,被华歆拉扯得披发跣足,由两名甲士推拥而出,国体不存。华歆一世清名,就此件事上,也便毁于一旦。

    字幕:华歆素有才名,向与邴原、管宁相与为友,被世人称其三人为龙。华歆为龙头,邴原为龙腹,管宁为龙尾。

    镜头闪回,叙述华歆之事。

    一日,管宁与华歆在一起共种园蔬,锄地见金。管宁挥锄不顾;华歆拾而视之,看看管宁,感觉自愧,然后又掷于地下。

    中午吃饭之时,管宁问道:金子何在?

    华歆答道:见你不感兴趣,又扔了。

    管宁指其鼻端嘲笑:某当时是想金在地上,又不会跑,等锄完地洗手,再去拣拾不迟。你即拾起,因何又弃之?可谓君子其外,窃贼其内。

    华歆闻言,不由大惭。

    又一日,管宁与华歆同坐观书,闻户外传呼之声,有贵人乘轩而过。管宁端坐不动,读书不止,华歆却忍不住弃书往观。

    管宁自此鄙视华歆为人,遂与其割席分坐,不复视之为友。其后管宁避居辽东,头戴白帽身卧高楼,足不出户,终身不肯仕魏。

    而华歆先事孙权,后归曹操。今亲手擒捕伏皇后,与管宁相比,高下立判。

    闪回结束,华歆将伏后擒获,拥至外殿。献帝甩开郗虑拉扯,下殿抱住伏后而哭。

    伏后哭谓天子:一封问候家书,略提朝廷之事,便是此等罪过么?

    天子不明皇后所说何事,因见郗虑站立在侧,忽然似有所悟,于是上前厉声斥问:郗公!皇宫内殿,无人随便出入。若不是你从中挑拨,国母家书,魏公又如何知道?那书中所言有何犯忌之语?你拿来我看!即便有不当之言,亦应于朝会之时,聚文武百官议罪。一朝国母,说拿便拿,天下宁有此事乎!

    郗虑倒退数步,说道:陛下之言,臣是一句也听不懂。今有华尚书在,何不问他?

    华歆依照郗虑在路上密嘱,只作置之不理,喝令左右,扶侍皇帝入宫。

    伏后见华歆如此无礼,知道定然无幸,忽然想起为自己送家书内侍,乃是郗虑所荐入宫,顿时恍然大悟,回手掴了郗虑一掌,戟指破口大骂。

    华歆一时无措,即问郗虑:事到如今,如何处置?

    郗虑捂着脸颊,恶狠狠答道:还问些甚么,一切按魏公诏令行事便了。

    华歆见说,只得下令,将伏后拥至偏殿,以毛纸蘸水捂住口鼻,幽毙而死。其后又率兵至国丈伏完府中,不由分说,将其全家老小全部诛杀,计八十余口。

    许都经此大变,满城皆惊,臣民无不议论,不出半月,天下尽知。

    行凶即罢,华歆率甲士与郗虑回归邺城,来向魏公曹操复命。

    曹操闻报杀了伏后,夷灭伏完全家,不由惊惧欲狂,不顾官体,一把扯住华歆衣襟,几乎提离地面,嘶声问道:某临行之时,是怎样嘱托于你?你竟敢私自行事,害我国母,杀我国丈,是何道理?

    华歆亦是人中龙凤,自然精明过人,见魏公如此失态大怒,知道定是上了郗虑恶当。只是被衣领勒得上不来气,不停叫道:是郗虑,是郗虑,是郗虑……

    曹操松开双手,将华歆掷于地上,盯向郗虑,恶狠狠问道:郗大夫,你怎么说?

    郗虑见问,不慌不忙,面不改色,故作惊诧道:某奉魏公诏命,一字不差述于华尚书。华尚书亦按丞相所嘱行事,未知有何不妥?

    曹操屏息静心片刻,又问:孤是怎样命令你来,卿可再复述一遍便了。

    郗虑答道:臣记性颇佳,一字不差,牢记于心。丞相命我二人,“进宫追伏皇后玺绶,使幽毙别宫自死,杀其父全家”。不知可是?

    曹操大吃一惊,遂令人将纸墨递与郗虑:将卿适才所言,写于纸上。

    郗虑依言写了,奉于曹操。

    曹操对纸相了半天,突然仰天大笑,挑起大指赞道:先生真天下奇才,做此御史大夫,那是大大屈了先生也。你且下殿回都,孤即上奏天子,厚封你官爵。

    郗虑闻言,满身冷汗退尽,磕了三个响头,告辞出府。因知闯下大祸,当日便即逃离邺城而去,自回许都,归入府宅,从此闭门不出。(本集完)

第四十七集 汉中之战

    魏都邺城,魏公府中。

    曹操待郗虑下殿,望着华歆苦笑道:此人高才,不可限量。孤与卿两个,皆为其用矣。

    说着,将那张字纸递与华歆。

    华歆看时,见那上面写道:进宫追伏皇后玺绶,使幽毙别宫自死,杀其父全家。

    于是说道:正是此语。难道不是?

    曹操摇头,走至案前,援笔写道:进宫追伏皇后玺绶,使幽避别宫自思,赦其父全家。

    仅有三字之差,且是同音。华歆大悟,只觉后背生寒。

    忽闻阶下一人说道:丞相此当,上的不值。

    回头看时,见说话者却是蒋干。曹操即问:子翼先生,何以知其诈?

    蒋干:郗大夫前番呈送伏后密书抄稿之时,某已知其诈,料丞相亦谅必识之,故未及言。今日观之,果然如是。

    曹操大奇:请详为言之。

    蒋干:国母伏后是何出身?生于书香之家,父母娘家皆乃世代大族,礼教甚严。即写家书,何至于如此粗陋不文,破口大骂?必是那郗虑故意而为,以激丞相之怒,则明公盛怒之下必不亲写手诏,以至被他上下其手,以同音字误杀国母。臣详其书,故此知之。

    华歆听罢,惭愧无地,满面汗出。

    曹操闻而大悟:子翼大才,亦不下于郗虑。然则当时何以不言?

    蒋干:因见当时丞相虽怒,但口诏无误,并无下令弑后之语。臣以为丞相已识破其计,故此未言。岂知这厮如此惫赖,竟出此诡异无赖下策!

    曹操:他甘冒大险,非致伏后死地,又是为何?是他要篡逆,或欲致孤于篡逆之地?

    蒋干:皆非也。某闻郗大夫与孔融有仇,曾陷其死;而国丈伏完与孔少府系通家之好,其畏国丈为友复仇,故借明公之刀杀之,此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也。

    曹操听罢,便即无语。

    华歆且羞且怒,向曹操奏道:似此狼子野心,处心积虑,绝不可留。臣即请丞相钧命,带铁甲军再次入都,诛杀郗虑全家,为伏皇后报仇。

    曹操未答,蒋干又道:不可。若是如此,丞相杀人灭口罪行坐实矣。

    华歆心想不错,便道:则请上奏天子,以天子明诏诛之,可乎?

    蒋干:亦不可。此则无异布告天下,是丞相命郗虑弑杀伏后及国丈全家,却惹恼天子,先斩郗虑立威,以此报复丞相。则不用孙权、刘备等用谋,君臣离间之效已生。

    曹操挑指大赞:如此,则天下淘淘,皆云曹操乃是欺君之贼,诸侯皆可鼓而击之。子翼急智高才,孤不如也。

    蒋干逊谢:丞相谬赞,干不敢当。明公是被构陷其中,臣只是旁观者清而已。

    华歆蒙此弑后恶名,实有不甘,随即又问:若是如此,即遂了那奸贼之志,且其必笑我等无能,就此奈何不得他也?

    曹操摇头苦笑,沉思不答。

    蒋干:勿庸,必自及。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者也。

    曹操以目示之,蒋干遂不再言。

    当时坐中另有一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听罢蒋干之言,须发皆乍,目眦尽裂。镜头给予面部特写,正是主薄刘晔。

    曹操因知刘晔乃是汉室宗亲,光武帝嫡系后裔,故此制止蒋干深论其事。

    镜头转换,专说刘晔。

    当时散朝,刘晔回至府中,号啕大哭,痛不可抑。夫人再三动问何事悲伤,刘晔不答,饭也不吃,只顾口念“奸贼杀之不足,剐之有余”,颠来倒去,只这一句话。

    待至天色定更,刘晔止哭,直过徐庶府中来。

    原来徐母新丧,元直致仕在家,为母守孝,未理政事。两家相离苦不甚远,只隔半条街道,故此刘晔不用乘轿骑马,亦不用随从,抬脚便至。

    徐庶正在家中读书,陡见刘晔深夜来访,吃了一惊,急忙边寒暄让茶,复命摆酒。

    刘晔止住,并请屏退众仆,对徐庶一揖到地:伏龙先生,请为某报仇雪恨!

    徐庶大惊,急忙还礼:公为相府主薄,有何事不能为?某闲散致仕谋臣,能有何用?

    刘晔:天下之事,岂有伏龙先生办不到的?可惜凤雏已死,不然某也不来求你。

    徐庶惊道:刘子扬,你说些什么?

    刘晔问道:庞士元前随刘皇叔攻打雒城,中了埋伏,被箭射身亡。先生尚不知么?

    话音未落,徐庶哎呀一声,跌倒在地,已昏厥过去。

    刘晔急叫徐府家人,撬嘴灌水,抚摸胸背,这才苏醒,放声大哭,悲不自胜。

    徐庶哭罢多时,想到家中有客,这才勉强止悲,复命家人退下,即问详细。

    刘晔叹道:详情某亦不知。夏侯渊送来边报之时,某正好随侍丞相,见说庞士元与刘备分兵攻雒,因换骑而乘,蜀兵专指白马将军而射,其后方知死者乃是凤雏。因是军情专报,岂敢儿戏谣传?故知玄德虽得西川,但凤雏先生已死。

    徐庶听罢大悟,暗道:庞士元身为军师,岂有亲临战阵,身先士卒之理?某素知西川地形,成都之北一马平川,仅有些孤山荒岭,又何必分兵以攻雒城?即有埋伏,又何必只伏于小路?大将坐骑终生以随,又何必临阵换乘?我知之矣,当是荆州兵入蜀三年,皆生厌战之心,刘备又觉应人之请又伐人之国,师出无名,故此设谋害死士元,以激将士敌忾之心,并借报仇口实,掩其恩将仇报之恶名也。

    刹那间心如电转,复问刘晔:子扬,你来果有何事求我?请即言之。

    忽听门外有人接口道:能有何事?定是为除弑害国**贼故也。

    话落人到,只见两人跨步入室。徐庶抬头看时,一道一俗,为首者正是兵家门掌派祖师左慈道长,后跟一个大汉,却是胡车儿。

    徐庶急以晚辈之礼拜见左慈,又与胡车儿叙礼,欲道阔别之意。

    胡车儿怕徐庶叫出自己名字,急道:小弟陈到,乃左道长之徒,幸会元直师兄。

    徐庶会意,即将左慈道长与刘晔引见。刘晔早闻兵家门仙师大名,遂以晚生之礼相见。

    叙礼已罢,徐庶即问:师叔何来?

    左慈回答:为了郗虑这个欺君奸贼。

    刘晔惊问:仙长也是为了这个奸贼?

    左慈:正是。那奸贼利用曹操口诏,偷改其意;又利用华歆急于立功,阴借其手弑杀国母,并杀伏国丈全家,人神共愤。少帝……

    徐庶:师叔,你说什么?

    左慈:哦哦,贫道久闻刘子扬大名,欲以“小弟”呼之,唐突莫怪。

    刘晔:晚生岂敢!

    徐庶:子扬先生虽是丞相府主薄,亦是汉室宗亲,并非外人。师叔请续说来意。

    左慈:你师兄史侯得知国母被弑凶信,令陈到来山上找到贫道,说此事魏公与天子心下虽明,但皆不能下令除奸,诚恐天下人议论。于是来求贫道,令陈到相助,以江湖道义除此奸贼,以靖朝廷,并为天下除害。贫道知你今在冀州,又你我叔侄多年不见,故与陈到前来看你,再去许都杀贼。不想刘子扬亦在此,相必也是为了求你相助,除贼报仇之事?

    徐庶听到史侯之名,便知是孔明差胡车儿前来,已明其意,随即点头称是。

    刘晔听罢,急施跪拜大礼:道长所说极是。某乃汉室宗亲,与当今天子乃嫡系兄弟。国母为奸贼所害,此仇焉能不报?但身为相府主薄,若亲自出手,则正中此贼离间天子与丞相之计也。因知伏龙先生往年曾为游侠,亦是墨门之徒,武功独步天下,故此来求其出手,助我刘家报仇,又为天下除害。今遇道长古道热肠,若肯于出手时,那奸贼必上天无路、遁地无门矣。某代刘氏列祖列宗,拜谢道长。

    说罢,纳头又拜。

    左慈急忙伸手,将刘晔扶起,颔首赞道:你虽身在相府,不忘自己是汉光武帝子孙,这便极好。你当初往说张绣投降天子,某亦知之,身在曹营,心实在汉,这又极好。报仇除奸之事,交与我师徒,不必挂怀,你且回去静听佳音。只是此事极密,休使他人知道。

    刘晔应诺,拜辞而去。

    刚至门首,左慈唤回,叮嘱道:贫道既助你杀贼报仇,你也需为贫道帮一个忙,如何?

    刘晔:便请仙长示下,晚生力所能及,无有不尊。

    左慈:某闻张鲁在汉中行五斗米教,不尊天子,不贡朝廷。魏公已上书朝廷,今岁定会出兵汉中讨之。公为相府主薄,自必随征。若到平定汉中之日,你可及时谏劝魏公,须趁刘备新得益州立足未稳,军民惊恐之际,乘胜攻取西川。未知可否?

    刘晔不知其意,但见此请并非为难,满口答应而去。

    徐庶送走刘晔,回到房中便问:果如师叔所说,刘玄德与孔明方得西川,立足未稳。若曹操攻取汉中,复以得胜之兵自北向南攻之,则西川不复为玄德所有也。刘备虽有陷害庞统之嫌,亦有自立之意,则若助曹操夺了西川,又奈汉室江山不保而何?

    左慈笑道:人云伏龙先生智在卧龙之上,某看不然。你随曹操既久,不知其乃世间最为多疑者?此时天下皆以为其有弑后之嫌,曹操无由自辩,必以军功洗之。以其统兵之能,此去攻克汉中必也。但既领兵远出,亦忧后方不稳,恐朝中大臣与天子趁其远征之机,发动政变,夺其邺都。此时若有人劝其乘胜南征巴蜀,其会听乎?

    徐庶:我知之矣。其必反其道而行之!

    左慈:然也。自当年兖州之危,曹操此后每次远征最重巢穴,不敢久离本营。某料曹操即得汉中,必有进取西川之心,后引益州之兵顺江而下,则江东孙权、荆州关羽何以抵敌?平定天下,在此一举。但此时若由刘晔进策劝其入川,因那刘晔乃是皇亲国戚,其必生疑。有此疑惑,我谓曹操则必思还归邺都。如此益州则安,荆州亦无忧矣。

    徐庶听了,思之果然,不由大为拜服。

    闲言道罢,于是三人乘夜遁出邺城,往许都而来。虽都具轻功异能在身,至许都城外之时,也已是次日定更。三人就林中吃些干粮,就溪流而饮甘泉,然后打坐养息精神。

    时到四更,三人出定,潜入许都。徐庶认得郗虑府宅,遂引左慈、陈到越墙而入。

    郗府养有恶犬,闻风而吠,刚叫半声,被陈到健步上前,一剑一个,五只恶犬登时了帐。巡更人听到犬吠,来至前院查夜,也被陈到杀了。

    陈到杀得兴起,抢了巡更人手中灯火,左手执灯,右手持剑,直到后院郗虑及家眷所居房舍,挨屋杀起,一个不留。一时之间血光暴起,惨呼连连。

    郗虑当夜睡在小妾房中,听到正房叫声有异,心中有鬼,暗道不妙。连外衣也不及穿,摸黑出屋,直奔大门,要去许都府衙调兵。

    刚奔至大门,陡见门洞中刀光一闪,郗虑头颅已然滚落在地。却是徐庶和左慈一边一个,阻住大门出路。见有人出来,便即手起剑落。

    此后府中若有逃至大门者,皆为左、陈二人杀却,一个不留。

    不到半个时辰,府宅中血光盈天,死尸遍布。陈到绕宅一周,见再无一个活物,这才回至大门,与徐左二人打个暗号,穿房越脊翻过城墙,如飞远去。

    好神通!真个鸿飞溟溟,大雪无痕。

    三人离城五里,又至树林分手。徐庶自回邺城,左慈返归黄公山,陈到却奔益州。

    镜头转换,许都皇宫。

    汉献帝自从死了伏皇后,心中苦恼,以至连日不食。思索华歆前来弑后缘故,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这日升朝,许都令满宠忽然出班奏报:御史大夫郗虑于今日侵晨全家被杀,人一百三十五口,马十匹,猪三口(于屠房待宰杀者),守宅犬五条,皆被灭门。

    献帝:竟有此事!是何人所为?

    满宠:观其伤处,都是一剑毙命,绝无二伤。又府门紧闭,因血流于外而被邻人报官。当时城门未开,疑非人力之所能为。恐是因前番参与弑我国母伏后,因此遭了天谴,天帝派神将下凡所为,故此上奏。

    献帝闻报,以手加额,暗道:这郗虑定是刘备、孙权等不臣诸侯,留在京中卧底,以诡计害我皇后,欲嫁祸丞相。却被曹爱卿发觉,使人灭门。快哉,狗贼也有现世之报!

    遂不再问,诏令:此等奸贼,死不足惜。拉出城外浅埋,使野兽食之可也。

    满朝文武听献帝如此处置,却都以为:此必是天子心怀皇后全家被杀之恨,使宫中异能之士,夜入府宅,将郗虑灭门。

    于是心怀汉室者皆大振奋,一齐跪倒参拜,齐呼: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在此时,曹操遣使入朝上奏:国母伏后遇难,乃郗虑通于敌国,行欺君恶行,以离间我君臣也。今郗贼即遭天诛,更证臣无异心。臣有三女于前岁入宫,被封夫人,一名曹宪、次名曹节、三名曹华。曹节贤孝,宜居正宫。若陛下肯纳,君臣至亲,无复能离间者!

    献帝览奏而喜,当即下诏,封曹节为皇后,曹宪、曹华皆为贵妃。于建安二十年正月朔,就庆贺正旦之节,行册立皇后大礼。

    群臣再呼万岁,莫不踊跃,甚至流涕,为此君臣相知之情感动非常。

    郗虑即已伏诛,献帝便令太子舍人、秘书郎刘邵,承袭御史大夫。

    字幕:刘劭,字孔才,广平邯郸人,官至尚书郎、散骑侍郎,赐爵关内侯。曾受诏搜集五经群书,分门别类,纂为《皇览》。所著《人物志》,讨论人才选拔,将人物分作三材、十二流品,对人性、才能和形质分析甚详,从此大开魏晋士大夫品鉴人物清谈风气。

    朝廷选才用贤之时,魏国也在拔贤任能,再次下达唯才是举令。

    曹操在邺城开府立国,想起当初自己不听高柔之谏,激反韩遂、马超,导致关中数年大乱,常自后悔。由此激赏高柔大才,使任魏国尚书郎,转拜丞相理曹掾。

    高柔以才疏学浅力辞,曹操不许,并亲自召见抚慰:公前番献计,孤未纳之,请勿以为意。亦勿因己非孤旧臣,便止进谏良言。孤从来唯才是举,尚书郎非公莫属,请勿再辞。

    邺都内事即定,又蒙天子立己女为皇后,曹操更愈平定天下,复兴汉室。

    这日升殿理事,曹操问计于贾诩:今朝中无事,君臣相安,再无猜忌。我欲乘此发兵,扫平天下,先生为我筹谋,应先取何处?

    贾诩因前番张绣为世子曹丕逼迫而死,心中犹自惴惴不安,当下见问,踌躇不答。

    曹操:卿乃国士,胸怀天下。此等小事,有何难决?

    贾诩:此国家重事,兵凶战危,丞相应聚重臣谋议。臣今老矣,计难周全。可召曹仁及夏侯惇回都,其二人均与江南对峙多年,深明虚实,必有高明见解,以助明公。

    曹操微笑,暗道:这就要养光韬晦了么?你这个老狐狸。

    亦不为难于他,遂发出魏公诏命,令族弟曹仁与夏侯惇回归邺都,商议收蜀灭吴大计。公事已罢,曹操回府,令世子曹丕至前,命其如此如此而行。

    曹丕领了父亲之命,携重礼亲至贾诩府中,入门跪地不起,放声大哭。

    贾诩大惊,急上前扶起,问道:公子此来何为,因何发悲?

    曹丕:当年小子少不更事,西征乌桓途中,与张绣将军言语龃龉,至其恼羞自戗而亡。自乌桓回军之后,丞相屡次严责,每逢张将军祭日便禁我食,令长跪思过。某今年长,已知当年铸下大错,悔之不及。今奉父亲之命前来,一是拜先生为师,请先生为魏公府太子太傅;二是领责,任太傅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要消了心中之气便好。

    说罢再次伏地大哭,其状甚哀,其情极诚。贾诩心中暗叹曹操待己豁达如此,又见曹丕诚心认过,遂收纳其礼,领其官诰,就此揭过前嫌。

    数日之间,曹仁与夏侯惇先后而至,共议征伐。

    夏侯惇说道:孙权迁都秣陵,改名建业,又于江岸筑濡须坞,仗长江之险,山川之固,急未可攻;西川已为刘备所得,且南北两条入川之路,皆不在我手中,蜀道艰险粮道不通,亦不可图。依某之计,宜先取汉中张鲁,打通粮道,以得胜之兵取蜀,可一鼓而下。

    曹操点头,又问曹仁:贤弟以为如何?

    曹仁答道:先取汉中是也。汉中为我所平,则蜀中大惧,刘备必调荆州之兵入川拒我。彼时只遣乐进再下青泥关,荆州亦归我手,必也。

    曹操抚掌大笑:二位贤弟经十数年南北征战,皆熟于兵法,且知大略,此我曹家兴旺之兆!二弟所论,正合吾意。

    遂上奏天子,请求起兵西征。

    献帝准其所奏,下诏慰劳:丞相公忠体国,唯兴周八百年之太公望差可比拟,余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公即请行,许都之内由朕署理,许都之外唯君命是听。

    即命刘邵,持节前往邺都犒军,赐魏公以提调全国军马辎重全权,假节钺。

    曹操见天子对己如此信赖,不由微感诧异。遂专令刘晔、杨修、司马懿三位主薄随军,因刘晔乃汉室宗亲,杨修乃故汉太尉杨彪之子,司马懿乃水镜先生亲侄之故也。

    于是兴师西征,传命长安,使征西大将军夏侯渊为前部,令张郃为先锋;曹操自领诸将居中;以夏侯惇合后,兼押运粮草辎重。曹仁南下镇守樊城,以防荆州关羽趁虚而入。

    大军起行,不数日过了潼关,前至长安。

    夏侯渊引关中诸将出城迎接,入公廨坐定,便向曹操报喜:十数日前,韩遂病死羌中。西凉诸将田乐、阳逵、麴演、蒋石偷斩韩遂头颅,送于长安。韩遂死时,年七十三岁。

    曹操惊喜不置,令将首级来看,见韩遂面目平静,便如生时。当下嗟叹一番,令以诸侯之礼厚葬,亲为韩遂致祭,田乐等四人各有升赏。

    送葬回来,坐犹未稳,人报韩遂旧将成公英率部来降。曹操大喜,令夏侯渊亲自出城受降,并引成公英来见。

    成公英上殿,再拜言道:韩遂即死,某恐部下去投马超,故引军以归朝廷。

    曹操大喜,告曰:某与韩遂是为故交,今已将其以诸侯之礼厚葬矣。

    成公英感激涕零,誓言道:臣必粉身碎骨,以报魏公。

    曹操因其熟悉关西地理民情,遂以成公英为军师,封为列侯。在长安歇兵三日,下令举兵大起,直逼汉中而来。

    镜头转换,按下长安,再说汉中。

    曹操兵至关中,早有细作探知,飞马报入汉中南郑。

    张鲁闻报大慌,急聚文武商议,便欲效荆州刘琮,引众献地而降。

    其弟张卫阻道:兄长不可。兵尚未交,奈何便将祖宗三代基业轻易送人?小弟不才,只请五万精兵,可破曹操。

    张鲁:你有何能,能破曹公!

    张卫:周瑜只以三万之众,便大破曹操百万雄师,兄何小觑于我!汉中之地最险无如阳平关,弟请于阳平关左右,依山傍林下寨,必破曹兵。兄在汉宁,多拨粮草应付即可。

    张鲁依言,即遣大将杨昂、杨任为副,与弟张卫即日起程。

    军马到阳平关,下寨已定。曹将先锋夏侯渊、张郃引军随到,离关十五里下寨。

    是夜,曹家军士远来疲困,各自安营歇息。睡到中夜,忽听喊杀连天,寨后一把火起,杨昂、杨任两路兵杀来劫寨。夏侯渊、张郃大败,退见曹操。

    曹操怒道:你二人行军许多年,岂不闻兵疲须防劫寨?如何不作准备!

    欲斩二人,众官告免。

    次日,曹操只带许褚、徐晃二将,数十虎豹军士随从,登上小山,来看张卫寨栅。正在高处指点,不料被汉军暗哨看见,急报张卫。

    张卫即遣杨昂、杨任,各带骑兵出营,绕到山后,分两路杀来。

    曹操大惊,欲走无路。许褚提刀纵马向前,力敌二将,杨昂、杨任不能抵当。

    徐晃保着曹操奔过山坡,夏侯渊、张郃军杀来接应,杀退杨昂、杨任,救得曹操回寨。曹操见张卫把住险要路口,安营有法,便即传令退军。

    众将皆怒:丞相征战半生,向来身先士卒。今只遭小挫,奈何便即退兵!

    曹操笑道:孤非怯敌。因料贼兵既然提备甚严,一时急难取胜。我以退军为名,示敌以弱,使贼懈而无备,后分轻骑抄袭其后,则必胜贼也。

    众将闻此,一齐拜服。曹操于是下令拔营起栅,自引大军退去;暗令夏侯渊、张郃分兵两路,各引轻骑三千,取小路抄到阳平关之后。

    杨昂听闻曹兵退去,命杨任只引些少军士守寨,自己尽提五寨军马,前去追杀曹兵。

    杨任以曹操最善败中取胜劝止,杨昂不从,领兵而出。当日大雾迷漫,杨昂军至半路,只得扎住,以待雾停再进。

    与此同时,夏侯渊引军抄过山后。却于大雾中迷失路径,误入汉中营寨;见是空寨,便就寨中放火。汉中五寨军士突见火起,以为曹兵大至,尽皆弃寨而走。

    杨任领兵来救,与夏侯渊战不数合,背后张郃兵到。杨任只得杀条大路,奔回南郑。

    大雾散去,杨昂认清道路,忽闻败兵来报,已被夏侯渊、张郃占了寨栅。想要回军时,背后金鼓大震,却是曹操引领大队军马赶来。

    两下夹攻,四边无路。杨昂突阵而出,正撞着张郃,战未十合,被张郃一枪挑于马下。

    张卫在阳平关上,闻报前面二将诸营已失,这才知道曹操用兵厉害,自己绝非其敌,于是只得半夜弃关,兼程奔回汉中去了。

    汉中诸官见张卫去得麻利,回得快当,皆于肚中暗笑,私下议道:其虽在哥哥张鲁面前愣充英雄好汉,孰料却是个不经吓的将军。

    张卫入城未久,杨任亦领残部败回,上殿请罪。张鲁大怒,欲将张卫及杨任一并斩首。

    杨任叫道:只因杨昂不听我谏阻,故此兵败。主公倘再付我数万兵马,定能击退曹操。再若不胜,甘当军令,虽死无辞!

    张鲁准其所请,遂命杨任立下军令状,拨付两万军马,出城再战。

    曹操遂得阳平关,便令夏侯渊领五千军,往南郑路上哨探而行,正迎着杨任军马。

    两军摆开阵势,杨任遣部将昌奇出马。

    夏侯渊亲自上阵,战不三合,将昌奇一刀斩于马下。

    杨任大怒,亲自挺枪出马,与夏侯渊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夏侯渊暗暗称奇,见对方兵多,若是战不倒杨任,与己方大为不利。

    眼见对方与自己武艺不相上下,如何取胜?忽然想起在许都之时,有一日与关公讨论刀法,关公曾演拖刀计,不由心中大喜,遂丢一个破绽,回马佯败而走。

    杨任暗道:对面是名将夏侯渊,曹操最为宠爱者。今若杀之,必可从此扬名天下。

    想至此处,纵马从后追来,赶个马头衔马尾,便如流星赶月。杨任大喜,在马上探身,挺枪往夏侯渊背心便刺,堪堪刺透夏侯渊战袍。曹军看得清楚,一起惊叫。

    不料夏侯渊便如脑后生了双目,忽往左踅马,大喝一声,倒拖刀身回斩。

    杨任此时枪尖便将夏侯渊战袍搠破,贴身而过。说时迟,那时快!在此同时,夏侯渊刀锋如风般掠过,杨任首级已滚落在地。

    汉中军士见主将被斩,轰然崩溃,大败而回。

    曹操知夏侯渊斩了杨任,即时进兵,直抵南郑下寨。

    张鲁闻报杨任被斩,慌聚文武商议:杨任乃我汉中第一员上将,犹被夏侯渊斩之。则尚有何人,是其敌手?还是依我前议,不如就此开门纳降。

    谋士阎圃进言:臣举一人,可敌曹操。西凉上将庞德,前随马超来投主公;马超往西川时,庞德卧病不曾随行。今蒙主公恩养,何不令此人去战夏侯渊?

    张鲁大喜,即召庞德至府,令点一万军马出战。

    庞德欣然领命,率众离城十里,与曹兵相对,奋马提刀,单点夏侯渊搦战。

    曹操在潼关渭桥大战之时,深知庞德之勇,今见他来,乃叮嘱诸将:庞德乃西凉勇将,我甚爱之,汝等可用车轮战法擒之,不可伤他。(本集完)

第四十八集 再战合肥

    众将听罢,哄然领命。

    曹操因知夏侯渊鲁莽好杀,便不让其出马,先使张郃出战。

    张郃领命而出,只战了数合便退。复使夏侯渊、徐晃、许褚先后出战,各战十余会合亦退,皆于曹操前夸赞庞德好武艺,说不弱于其故主马超。

    贾诩献计:可用骄兵之计擒之。来日交锋,诈败佯输,弃寨而走,使庞德占据我寨。我却于夤夜引兵劫寨,庞德可擒而降之。

    曹操称善,即听其计而行。

    次日,先拨夏侯渊、张郃两枝军前去埋伏;却教徐晃挑战,与庞德交战,不数合败走。庞德挥军掩杀,曹兵尽退,夺了曹操寨栅。

    庞德见寨中粮草极多,心中大喜,修书往南郑向张鲁报捷,当夜又在寨中设宴庆贺,毫不为备。正欢饮刚至二更,忽然听得前营、左营、右营同时大乱,火光冲天。

    小校进帐来报:前有徐晃、许褚,左有张郃,右有夏侯渊,三路大军齐来劫寨。因各营守将此时皆在中军饮酒,故此士兵抵挡不住,已然溃散。

    庞德由此大悔,只得上马冲杀出来,望城中而走。

    忽见前面山坡上火把高举,曹操乘马立于火光之中,向山下唤道:某料张鲁连你主将马超尚不能容,岂能重用将军。庞令明何不早降?

    庞德寻思:只要拿住曹操,可抵今日战败之罪!

    于是抡起大刀,飞马上坡。却听一声喊起,天崩地塌,连人带马,跌入陷坑内去;四壁钩索一齐上前,活捉了庞德,押上坡来。

    曹操下马,叱退军士,亲释其缚,问肯降否。

    庞德感曹操恩义,情愿拜降。曹操亲扶上马,共回大寨,故意教城上望见。南郑守将见此,入报张鲁,说庞德已降曹操,张鲁惟有叹气而已。

    至于次日,曹操兵临南郑城下,以庞德为先锋大将,传令三面竖立云梯,飞炮攻打。

    张鲁见形势已极,急与文武群僚商议,便要出城请降。

    阎圃献计:当初刘琮闻曹公兵至南阳,刀剑未曾出鞘便遣使请降,后为曹操笑为犬豕之辈。今兵临城下,将军被迫降曹,必为曹公所轻。不如拼力杀出城去,先到朴胡,率汉中全军与其抵抗,然后再以向朝廷献礼称臣为名投降。如此曹公必敬将军,或以重用。

    张鲁遂纳阎圃之策,于是约束城内众军,乘夜突围出去,前往巴中。

    临行之前,张卫献计放火尽烧仓廪府库,不可留给曹操,以资其军用。

    张鲁说道:曹公未至之时,我已有归顺朝廷之意。今不得已出奔,不过是避其锋芒,早晚归降,并无他意。仓廪府库乃属国家之有,更是百姓性命之本,岂可焚毁?

    遂不听张卫之言,命令尽将府库仓廪封锁,分毫不动。

    是夜二更,张鲁引全军开南门杀出,直奔巴中而去。

    曹操闻说走了张鲁,传令诸将不必追赶,提兵进入南郑。检点府库钱粮,见均被张鲁封闭库藏,心甚敬之,已有宽恕之意。遂差人前往巴中,赍书劝降。

    张鲁览书欲降,张卫却又不肯。阎圃复以前言劝阻,只得作罢。

    使者归报曹操,说张鲁被臣僚阻住,不肯归降。曹操闻报不悦,亲自引兵往攻巴中。

    张鲁闻说曹操亲至,便使弟张卫领兵出敌。张卫因说了大话不降,只得出城迎敌,未经三合,便被许褚斩于马下。此乃爱说大言,却无实才者下场。

    败军回报,张鲁大哭不已。

    阎圃谏道:主战者非是主公,乃张卫也。今张卫已死,不如就此投降。

    张鲁乃决,即携全家出城,至城外营中谒见曹操,卑辞请罪。

    曹操大喜,念其封存仓库之心,以客礼相待,封张鲁为阆中侯,食邑一万户,命为镇南将军,举家迁往邺城。又封张鲁五子及阎圃等人,皆为列侯。

    张鲁既降,复写招降之书,使人至氐中传于刘雄鸣,命其引众来归,不可违拗。

    刘雄鸣驻兵氐中年余,今见张鲁已降,便与众将商议,说欲南下西川,去投刘备。

    部将刘洪急忙劝阻:将军切切不可自断生路。何不就应张鲁之请,归降朝廷?

    刘雄鸣奇道:前番关中之战时,我临阵倒戈,乃是曹公叛将,降其必危也。我闻刘玄德专以仁义待人,爱才如命,你怎地反说我投之,乃是自断生路?

    刘洪摇头:非也,将军失了算计。将军自思,那曹公得了汉中,下步何为?定是挥兵入蜀,去夺成都。刘备在蜀中驱逐刘璋,恩信不行,立足未稳,岂是曹公对手?一旦战败,将军则初降曹操,再降张鲁,三降刘备,四降曹公。岂非屡次受辱?依某之见,还是降曹。

    刘雄鸣闻言有理,只得厚起脸皮,率部下近万人来投曹操。到了南郑,竟仿效战国时廉颇故事,赤裸上身,令人捆了一束荆棒在自己背上,来见曹操,负荆请罪。

    曹操见其这等模样,哭笑不得,离座下位,将荆条解了,扔于地上,拉着刘雄鸣胡须说道:前番见你像个神仙,此刻便是贼眉鼠眼。你这老贼善走,孤看你今番还往哪里走?

    刘雄鸣仰面嘻嘻而笑,又扮一个鬼脸儿:某本善走,但遇丞相便法力尽失,走不动了,你道怪是不怪?莫非丞相夺了张鲁之地,又将其天师之位也夺了来,灭了臣的法术?

    曹操见他如此惫赖,但也对自己诚心悦服,即不予深究,将其调往渤海郡任郡丞。

    字幕:此后刘雄鸣就永留渤海,直到去世。其收缘结果,与此先行交待。

    于是汉中诸郡皆平,曹操传令于各郡分设太守,置都尉,大赏士卒。歇兵旬日,见军士元气尽复,便会集谋士,讨论今后行止。

    主簿司马懿起身说道:今即得东川,西川之道通矣。丞相何不以新得汉中之兵,顺道而下,以取葭萌?

    镜头闪回,补叙司马懿进谏原因。

    司马懿自归曹操以来,因恐遭曹操所忌,行事极为小心恭谨,极少出谋划策。

    临出邺都之时,司马懿收到叔父水镜先生司马德操密书,其书略云:

    少帝刘辩已入西川,刘备今名为益州牧,实为史侯所用。侄儿此番随军西征,务必于曹操平定汉中之时择机献计,奏请乘胜攻蜀,以动其疑,必反其道而行。此乃奇计,慎之!

    书中用意,竟与左慈与刘晔行前所嘱,一字不差。

    司马懿幼随父亲在洛阳任上,常至东郊玄天观中请教观主史子眇道法,彼时便与史侯相熟,又共同师事于名儒蔡邕,乃是儿时玩伴,旧日同窗,情谊自是非同一般。

    此番既受叔父嘱托,更是用心,故此冒险献计南征。

    闪回结束。曹操闻听司马懿之谏,果然心存疑惑,暗自沉吟。

    刘晔见此,急捉住司马懿话头,起身附和:仲达之言是也,望明公纳之。

    曹操:子扬先生有何高见?

    刘晔:刘备诈取刘璋益州,蜀人不耻其所行,尚未归心。主公今得汉中,益州必然震动。可速进兵攻之,势必瓦解。智者贵于乘时,时不可失。

    曹操见刘晔所言与司马懿相同,即看杨修。杨修不语,转脸看向他处。曹操冷笑道:人心苦不知足。古云既得陇而复望蜀,莫非说得即是公等?

    遂按兵南郑,有意罢兵还师。

    西川百姓听知曹操已取汉中,料必来取西川,一日之间数遍惊恐,群情不安。

    益州新降文武众官亦自各怀鬼胎,至有暗中以书私通曹操者,便如同当年官渡大战前夕,许都众官大半私通袁绍一般。

    刘备亦觉成都将乱,深以为忧,即请军师孔明,请示商议。

    孔明自知情势紧迫,遂告谕玄德:我有一计,公可遣舌辩之士往见孙权,令吴国起兵袭击合淝,则曹操必然勒兵南向,不及攻蜀矣。

    刘备大悟,即令伊籍为使,亲自作书具礼,使入东吴游说孙权伐曹。

    孙权受了伊籍所送厚礼,问计于众谋士,可否出兵北伐。

    张昭进言道:此是刘备恐曹操取西川,故为此谋。虽然如此,可因曹操引全国之兵在汉中,乘势攻取合淝,亦是上计。

    孙权从之,即亲率十万兵马,攻向合肥。

    字幕:建安二十年,八月中秋。吴主孙权率十万大军,再攻合肥。

    张辽镇守合肥,李典、乐进为副将,城中只有七千人马。闻说孙权率十万大军前来,张辽急命快马报知樊城曹仁,请求援兵。

    曹仁闻报大惊,因樊城兵少不足为用,便派人快马驰赴汉中,向魏公报急,并命护军薛悌随张辽来使回到合肥,携丞相兵发汉中之前所留密书一函,还递张辽。

    曹操收到曹仁急报,果然便息南征蜀中之念,传令回军。留下张郃、夏侯渊、徐晃三将,共同把守汉中,以拒刘备。

    夏侯渊送走魏公,遂命张郃总督诸军,南下进攻巴郡,并将当地百姓迁徙到汉中。

    曹操兵离南郑七日,疾行五百余里,前至陈仓。

    至夜,曹操持槊巡营,闻蜀地降兵营有人相互议论:丞相取汉中之时,蜀地人心惶惶,刘皇叔斩杀传谣者上千,亦不能安定人心。丞相既已班师,我等父老可安于枕席矣。

    曹操听罢大悔,于是回帐,召来刘晔:悔不听先生之谏。此时可否回兵,进攻西川?

    刘晔答道:我军若于此时返归汉中,则来回半月有余,蜀中军民人心已定。以孔明、法正之能,边防也必完备,彼时再战,恐画虎不成反类犬矣。

    曹操也知必是如此,只得作罢。遂拔刘晔任行军长史,急速出关南下,去援合肥。

    张鲁即降曹操,被封为振南将军,东迁邺城。即有大量五斗米道徒众,跟随天师北迁。曹操于班师途中见此,恐汉中徒众皆随张鲁迁至邺城,若是引发民变,则必难以遏止,即下令拨汉中民数万户为三部,使分驻长安、洛阳、邺城三辅,不得同居于一地。

    画外音:五斗米道教众安居三辅之后,利用曹魏宽待张鲁家族之机,或明或暗,向官民各层传道。经历魏晋两朝,五斗米道极速发展,教徒竟至百万之众,势力遍布关中、河北以至中原。其后孙恩、卢循之乱,竟致东晋灭国,司马绝后,此是后话。

    张辽及李典、乐进三将,率领七千余兵把守合淝。时闻孙权大军将至,而樊城曹仁救兵不到,不由心中愁闷。正在焦虑之际,忽报曹仁差护军校尉薛悌前来,即命请入。

    薛悌入府,与张、乐、李三将见礼,将木匣呈上。

    上有曹操亲笔签封,大书四字:贼来乃发。

    张辽不敢轻启,供于案上,召问中军:孙权大军,现至何处?

    中军回答:还有一日路程,即到合肥。

    张辽惊道:如此贼来,其事急矣!

    便召李、乐二将,共同开匣观看:若孙权兵至,张、李二将军出战,乐进守城。

    乐进不明其意,问道:文远将军之意若何?

    张辽答道:丞相深谋远虑,此书大有道理。孙权因闻主公远征在外,以为我合肥无兵,这才举兵来攻。彼又以为十万大军一到,我必坚守不战,则破我合肥必矣。我观丞相之意,是命我等偏以精兵出城,待其扎营未稳击之。孙权见此,则必以为我有援兵已至,不敢全力相攻。倘蒙上天眷顾,天子有福,我能奋力与战,折其锋锐,则城内将士众心可安,彼时众志成城,合肥孤城然后可守也。不知曼成将军,以为然否?

    只问李典不问乐进,是因李典日常与己不和,恐临战不能同心,故此问之。

    画外音:李典自恃是曹公旧人,当年随曹操于青州起兵,三十年来多负辛劳;常因张辽乃是吕布旧部降将,今地位反在自己之上,故此引以为耻,素与张辽不睦。又因城中兵少将寡,若轻易出城抗击孙权十万之众,无异以卵击石。所以听闻张辽此问,冷哼不答。

    乐进见李典不语,也以为此计过于冒险,便劝张辽:丞相写此书时,不知孙权以十万大军前来,故令出城攻击。今贼我兵力悬殊,恐难迎敌,不如坚守待援为上。

    张辽奋然站起,说道:公等皆是私意,不顾公事。也罢,某也不需二公相助,只一人自出城去迎敌,誓与那碧眼儿决一死战!左右,与我备马抬枪。

    李典脸上发烧,慨然而起道:文远将军如此,李典愿听将军指挥,绝无二心。

    张辽大喜,即令募集勇士八百,杀牛犒赏,准备明日大战。

    李、乐二将领命,各去准备。

    张辽又请薛悌速归樊城,发书催请丞相发兵来救合肥。薛悌亦领命而去。

    来日辰时,孙权引兵大至。遂令全军弃舟登岸,以吕蒙、甘宁为前队,自与凌统居中,其余诸将陆续进发,望合淝杀来。

    吕蒙、甘宁前队兵进,被乐进迎住厮杀。乐进只战十数个回合,便即诈败回城,引诱吴兵深入陆地,远离江面战船。

    孙权闻报前军得胜,催兵直进,自己身先士卒,行至逍遥津北。

    正欲就地安营下寨,忽闻对面连珠炮响,张辽引八百余骑当先杀至,其快如风。转眼之间,已到孙权马前。

    孙权大骇,回马急走,一面高呼:凌统、谷利何在?速来救孤,抵住张辽!

    但因追敌之时,孙权遥遥在前,此时诸将皆在后队,一时接应不及。

    孙权魂飞魄散,拼命鞭马,驰入自家阵中。

    张辽披甲持戟冲锋陷阵,杀死数十人,斩二员大将,扬声大呼:某乃张文远也。吴兵不怕死者,尽管来战!

    冲入军垒,到达孙权旗下。宋谦、徐盛上前迎战不敌,士兵渐渐溃散。

    潘璋在后驰马追上,亲手斩杀两个逃兵,叫道:谁若再逃,以此为例!

    士兵见此,只得硬起头皮,回头再战。孙权登上山顶,命以长戟自守。从高处看见张辽军少,便令将其部众团团围住。张辽一马当先,突出包围,麾下数十人随出。

    其余被围军士呼道:将军自出,弃我等不顾了吗?

    张辽闻呼,回马再度冲进包围,救出众军。吴军望风披靡,气为之夺。

    甘宁、吕蒙引军回救,却被乐进从后追来,李典又截住厮杀。吴兵大溃,退后十里扎寨。

    张辽等初战得胜,遂勒兵回城,整修战备。一时城中士气大振,众军心安。

    吴兵远来战事不利,继之军中瘟疫流行。孙权见此番出兵又成泡影,只得下令撤军。先令大队人马徐徐撤营拔寨,分批到江边上船,离开江岸。

    却留吕蒙、蒋钦、凌统、甘宁,及禁军车下虎士一千多人,跟随孙权驻于逍遥津北,以防城中张辽前来突击。

    张辽早已派出细作,并令门军于高处侦伺瞭望,将吴军动静及时回报。

    及闻吴军撤兵,张辽便亲率精卒一千出城,乘机发动袭击,突发而至。

    吴军撤到江边,毫无防备,回首看时,张辽已至身前。吴将宋谦、徐盛回身迎战,皆被张辽击溃而走,陈武奋力迎战,不幸战死。

    董袭已到船上,令众军擂鼓呐喊助威,忽然江上猛风大作,白浪掀天。

    军士见大船将覆,争下脚舰逃命,董袭仗剑喝喊,风急船覆,遂死于江口水中。

    孙权令甘宁、吕蒙引车下虎士奋力抵挡,凌统亦率卫队拼死厮杀。甘宁引弓射敌,一箭一个,曹兵无不应弦而倒。

    甘守一边射敌,一边回头厉喝:激战之际,全赖军鼓助威,今鼓声因何不响?

    喝问时壮气毅然,勇冠一时。孙权目睹一切,对甘宁敬意更增;因不知董袭已为指挥击鼓丧身江中,于是亲自登台,援鼓自擂。

    徐盛、宋谦、甘宁等人拼死抵抗,曹军攻速放慢,不得任意而为。凌统率卫兵三百,保孙权冲出重围,前至逍遥津。时值河桥半拆,丈余无板,不得渡河,徘徊岸上。

    凌统请孙权勒马退后五丈,再急策马向前,于是腾越而过。

    张辽并不认识孙权,见其能跃马过桥,所乘战马神骏无比,以为必是东吴上将,遂舍弃众军,绕河紧追不舍。

    吴将贺齐率三千人在逍遥津南接应,张辽这才退去,孙权侥幸得免。

    凌统返身冲入敌阵,直待主公孙权得救方出。回视手下三百士卒,无一生还。

    张辽由此一战大破吴军,杀敌上万,俘获无数,凯旋还师。

    回城之后,张辽问东吴降兵:适才有一员紫须大将,骑骏马、上身长而双腿短、善于骑射,纵马过断桥者为谁?

    降卒答道:乃吴主孙权也。

    张辽大悔,以剑击地,回顾乐进道:某与孙权相遇战场,不知是他,即未死追。若知其便是碧眼儿,必定奋力上前,将其活擒之矣。

    乐进摇头叹息,复将此事告知部将。曹军诸将听了,皆都大为叹恨。

    孙权引败军回归建业,闻报董袭、陈武皆死,深为痛悼,亲为哭吊,并命陈武爱妾殉葬。又各赐复客二百家,免除税役。

    经此一战,东吴无人不知张辽大名。相传此后吴人但有小儿夜啼不止,若威吓之“要是再哭,看张辽来捉了你去”,小儿则哭声立止。“张辽止啼”典故,即缘于逍遥津之战。

    孙权即败,急令鲁肃致书刘备,令其北击汉中,自己则准备再攻合肥,以雪前耻。

    镜头转换,按下东吴,复说蜀魏。

    刘备升坐成都府衙,得到孙权来书,便请法正、孔明两位军师,商议应对之策。

    法正说道:曹操自得汉中,势力渐侵巴郡,是我益州大患。即便孙权不请,我亦宜应攻夺,以为北藩。某举荐黄权为将,请为主公驱之。

    刘备大喜,即遣黄权出兵巴郡,先后击破投降曹操之真人酋帅朴胡、杜蒦、任约等人。

    曹操此时已班师邺城,正欲再下江南,乘合肥大胜击破孙权。忽闻报巴郡有失,即令夏侯渊派大将张郃,率军进至宕渠,将巴郡、巴东、巴西之真人族民,悉数徙至汉中。

    刘备闻报,立即针锋相对,派张飞率万余人前至巴郡,予以迎击。

    张飞与张郃军相持五十余日,张郃不敌,退回南郑。刘备于是平定三巴。

    字幕:建安二十一年春,因平定汉中之功,众官议请曹操进位魏王,并乘天子銮驾。

    曹操再三不允,但以华歆、钟繇为首众官,欲建劝进之功,便即引经据典,援引事例,皆云:魏公功高巍巍,古之未有,若不应群臣之请,恐失天下之望。

    曹操拗不过众官,密问主薄杨修:孤自罢三公,独领丞相以来,所有朝议,唯惧少府孔融、尚书令荀彧。今二人即死,孤若进位魏王,若有耿言直谏者,卿谓当为何人?

    杨修答道:除中尉崔琰外,满朝更无其他人也。

    曹操笑道:崔季珪乃孤之故交,谅不至此。

    于是便允众官之请,答允进位为王。华歆大喜,拜表奏请天子。

    献帝刘协览奏,欣然允道:朕道何事,如此扭泥?岳父进位为王,早该如此。

    遂宣敕诏,进封国丈、丞相曹操为魏王。

    诏命即下,各州郡牧守上表称贺。奉车尉杨训之表最奇,盛赞丞相功绩,用辞浮奢。

    杨修将此表文一字不差记下,闲时便常当众吟诵,闻者无不绝倒。因杨训当初入仕是为崔琰所荐,便有人讥笑杨训迎合权势,乃崔琰荐人不当。

    崔琰闻说此事,向杨训讨来表文草稿,从头至尾看了数遍,感觉并无太多不妥之处,只是文辞颇嫌绚丽浮夸而已。

    于是大悟:外间将杨训说得如此不堪,其意不在杨训,而在妒恨我得宠于魏王也。

    崔琰不以为然,便写信给杨训道:读公之表文,亦言其实而已。曹公进位魏王,只其自为之耳,非你表文之功。时乎,时乎!会当有变,任自为之!

    画外音:此书本意是讽刺那些批评者,责其只知呵斥杨训阿谀奉承,而不寻求其文合于情理之处。若以市井白话言之,则是意谓:“不必理会那些胡乱指责讥笑之辈,只需静待时移事变,忠奸真伪必然水落石出。贤弟只任其自为,不必理会他们便了。”

    杨训亦知满朝文武皆以自己贺表为嘲,本来懊恼万分,此时得到老师崔琰回书,便即如释重负,心中大定。于是再有人论及贺表之时,便将书信转示宾客,以为自解。

    不料便有好事者,将崔琰书中之语记下,复又传入杨修耳内。

    杨修大喜,便趁曹操公事闲歇之际,将此事当作闲话评说,并诵书中之辞。

    曹操问道:此书何意?德祖可试解之。

    杨修说道:学生才浅,怕是说的不恰。

    曹操笑骂:当初平原弥衡轻视天下之士,连孤也不放在眼中,却谓“天下只有二人,乃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孔文举蔑视于孤,也与你折节下交。他二人互赞一个仲尼不死,一个颜回复生,哪个不知?崔琰书信你即能诵之,也必解得,不得虚套。

    杨修故作惶恐道:学生微末伎俩,即试说之。崔琰曾师事郑玄,颇有清正方直之名,尝以自负,谤讥时政。以学生观之,其复杨训之书,乃傲世不满,怨恨咒骂之语也。

    曹操问道:何以见得?

    杨修答道:大王学究天人,其云“时乎,时乎!会当有变,任自为之”,无非反对主公进位魏王,非人臣之所当为。此时殿下虽一时得意,可为所欲为,待将来时过境迁,天下有变,必为世人所弃,天下共诛之耳。学生若解错了,亦请大王宽恕。

    曹操细思一回,怒道:不论其本意如何,单这书中之语,便有怨妄之心。我闻民间谁家产子,邻人来问“得弄璋之喜乎?”主人必答“弄璋也!”其语为喜悦之意;若云“不过生一女耳”,便是怨妄懊恼之语。崔琰之“时乎,时乎”,便是此意。“会有变时”,其意不恭至甚,更有幸灾乐祸之意,又何疑哉!

    遂即传令,命罚崔琰为徒隶,派人看守,再听其在监中言论。

    数日后,监役来报:崔琰言谈如故,毫不屈服。虽受刑拘在押,却与宾客来往,门庭若市。崔琰接待宾客时胡须卷曲,双目直视,似有所怨忿。

    曹操本来是想让崔琰服软,或上书自辩其冤,不料他竟是此等不屑一顾,大为不悦,遂以“怨谤不逊”之罪,赐令崔琰自死。

    崔琰在狱中得到魏王诏命,终不辩解,服毒含冤而死。监役验明尸身,入王府来报。

    曹操正在进食,闻报失箸于地,暗道:不好,某上了小儿杨修之当也!

    于是恍然大悟,转而痛恨杨修。

    崔琰与杨修结仇历史真相:当初曹操进位魏公,欲立太子,但在曹丕与曹植之间举棋不定,犹豫难决。崔琰与曹植是为姻亲,但却力荐曹丕,便为曹植怀恨,议于杨修,设计图害崔琰,以除夺嗣政敌。此番杨修利用崔琰书中之语,大加曲解,故此陷害成功。

    字幕:建安二十一年五月,曹操正式进封魏王,任丞相,领冀州牧,位及人臣。

    曹操推辞再三,天子再四不允,乃拜受魏王之爵,冕十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用天子车服銮仪,出警入跸,于邺郡修盖魏王宫。

    既然进位为王,此后头等大事,便是议立太子。

    曹操先前所立曹丕,乃魏公世子;此时既为魏王,则需立太子,故要重新计议。

    当时排列嫡庶:大妻丁夫人无出,妾刘氏生子曹昂,因征张绣时死于宛城。次妻卞氏所生四子:长名丕,次名彰,三名植,四名熊。小妾环夫人生曹冲,年龄尚幼,体弱多病。

    因丁夫人无后,遂遭罢黜正妻之位,而立卞氏为王后。因第三子曹植聪明,举笔成章,为曹操所喜,此番便欲立为太子,以继王嗣。

    曹丕虽然身为世子,恐不得立为王嗣,乃问计于中大夫贾诩。贾诩自曹丕拜己为师,此后便专心辅佐,今见已临大计,便教曹丕:如此如此行事。

    此后但凡曹操出征,诸子送行,曹植乃称述功德,发言成章;惟曹丕只是流涕而拜,左右皆为感伤。于是曹操逐渐怀疑曹植乖巧,其忠孝诚心不及曹丕。

    曹操欲立后嗣,乃问贾诩:孤晋魏王,需立后嗣,应当立谁?望先生教我。

    贾诩做沉思状,许久不答。曹操追问其故,贾诩答道:正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之事,故不能即答耳。

    曹操大笑,遂立曹丕为太子。然后使太子镇守邺都,计议兴兵伐吴。(本集完)

第四十九集 妙术戏曹

    字幕:建安二十二年正月,曹魏征吴。

    曹操即立太子,治兵完毕,再次兴师伐吴,率军进入居巢。

    征途漫漫,朔风劲吹,寒雨透甲,春寒料峭。曹操下令三军,向濡须口发动进攻。

    孙权以吕蒙为都督,据守濡须坞,扼控濡水与长江交汇处,置强弩万张,以拒曹军。

    天气恶劣,风雨交加。两军立于泥水之中,衣甲尽湿,苦不堪言,交互进攻,互有胜负。二月天气转好,曹操令前军进屯郝溪,大举而进。

    因彼时张辽、臧霸未至,曹仁屯樊城,夏侯渊、张郃等守汉中,眼前并无上将,便命汉中降将杨白为先锋。

    杨白虽为汉中名将,但不习水战,又不知地形,初领重任,手足无措,举止失当。恃勇而至,立足未稳,不及安营扎寨,便听濡须坞内一声炮响,遍地兵马杀来。

    东吴三军都督吕蒙一马当先,亲自率兵出战。杨白挺刀出迎,被吕蒙一刀削下半个脑袋,死尸倒栽于马下。吴军齐上,一场激战,曹兵大溃,败退逃回大营。

    曹操闻报,亲引大军赶到,复以泰山降将孙观为先锋大将,再对濡须口发起猛攻。

    字幕:孙观,字仲台,兖州泰山人,匪号孙婴子。

    镜头闪回,叙述孙观来历。

    孙观早年与臧霸结伴,跟从徐州刺史陶谦讨伐黄巾,因功官拜骑都尉。

    陶谦死后,将徐州让与刘备,孙观便为刘备部将。后因见吕布引兵袭夺徐州,孙观不耻吕布为人,不肯奉其为主,即与臧霸、吴敦、尹礼、昌豨等结交联合,屯军自守。

    吕布与曹操交战之时,孙观因曹操当年屠杀徐州百姓,便随臧霸支援吕布以抗曹操。

    其后吕布被曹操所灭,臧霸归降,再招降孙观等众,归于曹操部下。

    孙观自追随曹操以来,与臧霸一起四出征伐,每战必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因平定青州、徐州贼寇,计其功劳,仅次于臧霸,获封吕都亭侯。兄孙康亦讨贼有功,获封列侯。

    河北之战时,孙观引军与曹操会师南皮,拜为偏将军,迁任青州刺史。

    闪回结束。此次大战濡须,孙观随征,遂继杨白之任,统领前军,攻打濡须。

    吕蒙见曹军复至,便与濡须都督蒋钦联手抗敌,毫不示弱,率军奋力抵挡。从早至午,曹军蜂拥而至,不断增兵。吕蒙等虽勇,但寡不敌众,堪堪势危。

    正这此时,只见江面上号鼓连天,一支军马泊舟上岸杀来。吕蒙观之,原来是周泰率军而至。吴军大振,返身杀回,战阵复合。

    曹将孙观见状,亲登高阜,援鼓而击,指挥曹军再进。

    吴军虽得周泰一支生力军到,毕竟还是兵少,稍刻又显不支。正在此时,又一军从濡须城中杀出,为首二将,乃中郎将徐盛、偏将军朱然,各率一千军前来参战。

    徐盛冲锋在前,抬头见高阜处有一曹将擂鼓呼战,引弓搭箭,发矢射去。只听弓弦响处,已射中孙观右肋,大叫一声跌下高台。幸被部下接住,不至于死,抢救而去。

    孙观带箭推开部将,勉强上马,挥动令旗,命令中军缓缓退回,两翼张弓搭箭侧应。

    吴军见对方兵多,兼且阵形不乱,由此不敢追击,遂引得胜之军,返回坞中。

    吕蒙因大胜魏王,凯旋濡须坞中,亲设酒宴,与诸将贺功。酒席宴间,蒋钦向徐盛屡屡敬酒,在群僚面前盛赞其勇:我军以寡敌众,屡次履险。若非徐公一箭定乾坤,将曹将射下高台,曹军必不能退;若待曹操亲引其后军来时,我必危矣。

    徐盛明知蒋钦与自己向来不和,见其如此,不由大为惊异。待见蒋钦称赞发乎热诚,这才放心,说道:某前曾擅自处死将军部属,将军不计前嫌,高风雅量,在下不及。

    蒋钦笑道:将军禀公执法,何罪之有?倘蒙不弃,愿为挚友。

    吕蒙大喜,分别向二将献酒致敬。当时满座同欢,合力同心。

    再说孙观带伤引军退回,途遇曹操亲引大军而至。

    曹操闻报孙观擂鼓催战受伤,亲至其帐,善言慰劳:将军受此重创,犹为勇猛,真壮士也,堪与许仲康相比。但公身为大将,为国家梁柱,不宜更应惜身自重乎?

    孙观伤重,当晚死于营中。曹操甚为惋惜,即令其子孙毓袭其爵,领青州刺史。

    次日,曹操亲引大军来战。吕蒙、蒋钦、周泰等人奋勇抵抗,渐渐力不能支。

    孙权见不能胜,遂遣都尉徐详为使,前往曹操营中请降。

    曹操虽然已占上风,因见长江天险难克,己方又接连阵亡两个先锋大将,遂同意其降。于是引军北还,留夏侯惇、曹仁、张辽等将分别屯驻江北,以防吴兵。

    此战以魏国险胜罢兵,两家各自回军,重新派将布防。

    曹操命温恢为扬州刺史,蒋济为扬州别驾,臧霸为扬威将军,与夏侯惇、曹仁、张辽同守长江以北沿岸要津。孙权命吕蒙为左护军、虎威将军,周泰为平虏将军,接替蒋钦任濡须督,率朱然、徐盛诸将,镇守濡须口。

    朱然因周泰出身寒门,见其位在己上,表示不服。

    孙权得知,大会诸将,盛排筵宴。酒酣耳热之余,命周泰当众解衣,见其遍体伤痕,皆如刀割,有几处至于深可见骨。孙权手指其创痕,问以伤由,周泰辄记昔日战斗,何时何处与何人争战受伤,一一对答。诸将听之,无不动容。

    朱然由此大为惭愧,举酒向周泰陪罪,自此诚心悦服,愿奉其为主将。

    孙权见朱然自认己过,即令周泰穿好衣服,把臂动情流涕道:幼平,卿为孤兄弟,战如熊虎,不惜躯命,被创数十,肤如刻画。孤何不待卿以骨肉,委卿以兵马之重乎?

    停酒罢宴,使周泰乘己座驾銮车,兵马夹道相从,鼓角而出,绕营游行,以示恩宠。

    于是朱然、徐盛等乃服周泰,亲如兄弟。孙权见此,自引兵还于建业。

    回建业后未及旬月,忽然接到哀报,说大都督鲁肃病逝于陆口。孙权号啕大哭,叹道:孤大业未成,老天奈何又折我股肱!

    亲为举办丧事,参加葬礼。

    西蜀军师中郎将诸葛亮闻之,也大为痛悼,并在成都为鲁肃举哀致祭。

    关羽在荆州听闻噩耗,也为隔江遥祭。

    画外音:关羽一直看不起吴人,每欲吞并东吴,皆为敬惮鲁肃一人而已。自鲁肃一死,继任大都督吕蒙又恨极关公狂傲,两家交恶便不可免。后失荆州,在此时已埋下伏笔。

    镜头转换,建业吴宫。

    孙权念念不忘鲁肃所立奇功,时或啼哭,常在朝会时向群臣提及,悲不能已。

    鲁肃即卒,三军不能一日无帅,孙权即以从事中郎彭城严畯为东吴大都督,以代鲁肃,使督兵万人出镇陆口。

    众人闻听此令大为惊奇,严畯亲友故旧皆代为欣喜,至府道贺。

    严畯却大惊不已,急请入宫,上殿固辞:臣乃一介朴素书生,从来不谙军事,焉敢受主公托以三军之重?若一但战败,则万死不足赎也。

    发言恳恻,以至流涕。孙权细思其言有理,于是乃罢拜将之议,遂更改诏命:以左护军虎威将军吕蒙兼领汉昌太守,以代鲁肃三军大都督之职。

    众臣大赞严畯,说其极有自知之明,能以大权相让吕蒙,着实难得。

    孙权不直接任命吕蒙为三军都督真相:因深知吕蒙嫉恨关羽,怕其一旦掌握兵权,必将公报私仇,轻启战端,破坏孙刘联盟。至若初令严畯掌兵,亦是因其与周瑜、鲁肃相同,皆有大局远略,力主联合刘备,以共抗曹魏。只因严畯固辞,这才不得不换作吕蒙,继任大都督之职。只这一个失策,便决定此后孙刘必然失合,以致举国相攻,两败俱伤。

    吕蒙拜帅未久,孙权忽又接报:大将凌统伤重不治,死于军营之中。

    孙权闻报,大叫一声,哭倒在座。

    镜头闪回,叙述凌统之死。

    前番合肥大战,凌统力救孙权出围,直到主公脱险,自己身负重伤,弃马披甲而回。

    孙权既惊又喜,泪流不止。凌统死而复醒,因见亲随三百人全部战死,痛不欲生。

    孙权亲为拭泪道:公绩,死者死矣。只要有卿命在,还恐无兵乎?

    亲手为其脱下铠甲,更换衣服;又使人求得赖氏良药,敷于伤口,凌统才得不死。但伤毒留于体内,并未肃清。

    凌统外伤初愈,便即上书请战:交州山岭中民多壮悍,不服王化。臣生于吴郡,颇谙彼山民风俗,深知可以恩威利诱,愿请兵往征,使其归顺主公。

    孙权闻而大悦,迁升凌统为偏将军,所统兵士数目,较之以前增加一倍。即让其领本部兵东征,并令所属府郡:凡凌统所需军资,皆可先供给使用,然后上奏。

    凌统领命,就此引兵东出。因其素来爱护士兵,沿途又召到精兵万人。每经府县或入公署之门,见本郡官员时必手持笏版恭敬尽礼;若遇亲旧老友,则情感更厚。

    交州之民闻凌统引兵到来,大举出山归顺,愿为吴国之民。

    凌统积劳成疾,又兼旧伤复发,班师还兵之时病死营中,年仅二十九岁。

    闪回结束,建业吴宫。

    孙权闻报昏厥,被内侍扶于床榻。复又以手拍床起身,悲哀不能自止,数日不食,一闻凌统之名则流涕不止,即命博士张承为凌统作诔,铭记于碑。

    凌统生有二子,长名凌烈,次为凌封,都才几岁,尚未成人。

    孙权收养二人在宫,爱如己子。每遇客人进宫,则唤过二子来说:此孤之虎子也。

    至二子八九岁时,又命宿儒葛光教其念书,每十日则学骑马射箭。因追念凌统功勋,封凌烈为亭侯,令率领其父凌统部曲。后凌烈有罪免官,改由凌封袭爵领兵。

    东吴经累次大战之后,大将相继凋零。孙权日以为忧,心思良将。

    定威校尉陆逊上书:今社稷纷乱,天下英雄各据一方,相持争雄,豺狼之敌窥我卧榻之侧。山越之寇怀有旧怨,依山据险为乱。丹阳四郡费栈等,煽动山越起事,充当曹军内应。内乱不平,难图远敌,臣请发兵征讨山越,择其精壮充军,为我所用,诚请裁之。

    孙权览奏,深以为然,即令授给陆逊棨戟,都督会稽、鄱阳、丹阳三郡,进兵征讨。

    字幕:陆逊,本名陆议,字伯言,吴郡吴县人,建安八年入孙权幕府,历任军职。

    两军相遇,费栈人多势众,陆逊兵少,众寡悬殊。陆逊遂用疑兵之计,令于林间多插旌旗牙幢,又分布鼓角于四野,派人潜入山谷,于夜间到处吹号击鼓。

    山越之民不懂兵法,四处逃窜。费栈约束不住,反与自家兵马相互冲撞,混拥成团。

    陆逊趁机以精骑突出冲阵,敌兵大溃,阵斩费栈,降其部众。陆逊即勒令各山越族居民,迁徙到平原之地,编入户籍,种田纳赋,皆为吴主治下良民。

    又从中挑选强壮者从军,得精兵数万人。

    会稽太守淳于式上表,奏告陆逊违法征民,自己所辖百姓受其扰乱,孙权置之不问。

    陆逊得胜班师回军,叙述诸将及众官之功,并称淳于式应予褒奖。

    孙权问道:淳于式上书告你,卿何故却推其赏?

    陆逊答道:淳于式为休养百姓,故控告臣罪,乃是为公。若臣再诋毁其以混淆圣听,则是为私,此风绝不可长也。

    孙权赞道:此乃长者之风,常人不能也。

    便视陆逊为不世良将,由此渐渐重用,便有令其接任吕蒙大都督职位之意。

    镜头转换,按下东吴,复说曹魏。

    曹操回军邺城,冬十月,魏王宫建成,即差人往各处收取奇花异果,栽植后苑。

    使者到吴地见孙权,传魏王令旨,命往温州取柑子。

    孙权因前番请降,尊让魏王,便令人选大柑四十余担,使人星夜送往邺郡。行至中途,挑担役夫疲困,歇于山脚。

    见一道长头戴白藤冠,身穿青袍,与脚夫言道:你等挑担劳苦,贫道替你挑一程何如?

    众人大喜,齐声道谢。于是那道长果替每担各挑五里,行走如飞,足不沾尘。众人接担再挑,感觉煞是奇怪,见担儿都轻了许多。

    那道长临去,与押送柑子官吏说道:你去邺都见魏王,便说贫道乃魏王同乡,姓左名慈,道号乌角先生,特此致意。

    说罢拂袖而去,刹时不见踪影。取柑使者满怀疑惑,至邺都见魏王呈上柑子。

    曹操亲手剖食,但见皆是空壳,内无果肉。惊问缘故,取柑人便以左慈之事奏对。

    听闻此事太过蹊跷,曹操未肯相信。以为定是取柑人作弊,将欲责罚。

    门吏忽报:府外有个道人,自称名叫左慈,求见大王。

    曹操愈加惊奇,便命召入。左慈迈步入厅,取柑人叫道:大王,此正是某途中所见之人,说是甚么乌角先生,便是他使邪术,取了果肉去。

    左慈冲其扮个鬼脸,即与曹操见礼,长揖不拜。

    曹操不悦道:先生何人,来此何为?

    左慈笑道:贫道乃兵家掌派左慈,来向大王传授长生之道。

    曹操叱道:汝即是修行之人,何以妖术摄我佳果?

    左慈笑道:岂有此理,修道人从不偷人东西!

    曹操便令取柑子过来,命其解释。左慈随手剖之,内皆有肉,其味甚甜。曹操大为惊奇,心想闲来无事,正好请教一些养生之道,便喝退取柑使者,赐左慈上坐,以礼而待。

    画外音:你道左慈道长因何而来?却有缘故。只因左慈早知曹操既晋魏王,必欲入兵西川。孔明此时平川不久,大兵未及调配,故来求见曹操,使些法术迷惑于他,使其丧失锐气信心,至不济也要拖住他数月,好使孔明从容派兵,先取汉中——为此而来。

    左慈见“凭空摄物”之技奏效,曹操进入圈套,遂大模大样坐下,索要酒肉。

    曹操正要看他道术,下令与之。见其刹时饮酒五斗,肉食全羊,面不改色。

    曹操愈加惊奇,问道:道长此为何等法术,以至于此?

    左慈答道:此为末技,不值一笑。贫道曾于峨嵋山中学道三十年,忽有天雷震碎石壁,得天书三卷,名曰《遁甲天书》。上卷天遁,中卷地遁,下卷人遁。天遁能腾云跨风,飞升太虚;地遁能穿山透石;人遁能云游四海,藏形变身,飞剑掷刀,取人首级。大王何不跟贫道往山中修行?当以三卷天书相授。

    曹操沉吟半晌,胡乱答道:我亦久思急流勇退,奈朝廷未得其人,继承某位。

    左慈笑道:益州刘玄德乃帝室之胄,何不让位与之?不然,贫道当飞剑取你人头。

    曹操大怒,喝令左右拿下,放倒在地,尽力拷之。

    侍卫领命,着力痛打,左慈却在地上齁齁熟睡,全无痛楚。不一刻家人来报:管家曹二不知何故,竟满地打滚,口中讨饶不止,现已疼死。

    曹操知道是左慈弄鬼,命取大枷锁了,送入牢中监收。接连监禁七日,不与饮食。

    七日过后,曹操办完公事,忽然想起左慈,便去监中探看。只见枷锁尽落在地,左慈并无伤损,面皮红晕,也无饥饿之态。

    曹操谓是得遇真仙,请其出监沐浴更衣,请到殿上,待之以礼,然后请问:世上果有长生之术否?道长既能断人间烟火,可保长生而不死乎?

    左慈答道:我给大王说过,你却不信。某便数十年不食无妨,日食千羊,亦能尽。

    曹操大喜,即召功臣勋旧相陪,设宴款待左慈。席间向众宾介绍:此位仙长左慈,道号乌角先生,与孤同乡。幼时学道峨眉山中,极有神通,今日光降邺都,实乃我等之幸。

    众官听了,同声称赞,心下却未肯信。

    稍顷菜肴齐备,曹操笑顾各位宾客,请教左慈:今日贵宾聚会,山珍海味齐备。惟缺松江鲈鱼,以为调料。仙长神通非凡,可否施术取至,让众宾一饱口福?

    左慈说道:此乃易事耳。

    遂向内侍讨只铜盆,装满清水,又用竹竿安上鱼钩,就在盆中垂钓。顷刻之间,便钓出一条鲈鱼,在地上乱跳。命庖人细察,果是松江四腮鲈鱼。

    曹操鼓掌大笑,又道:今日客多,一条不够,有两条才好。

    左慈再下鱼饵,稍顷又钓出一条,新鲜可爱。

    曹操又道:虽有鲈鱼,惜无蜀国之姜为佐。

    左慈笑道:这也容易,待某出门买来。

    曹操嘱道:仙长需亲到成都去买,在邺都买的不算。某去岁曾派人到蜀国买锦缎,今住在成都官驿。仙长去买姜时,需转告我使,命其多买二端蜀锦归来。

    左慈应诺而去,片时回来,手托二斤生姜。因对曹操说道:贵使不在官驿,却在织锦铺里见到。某已传大王之命,令他多买二端蜀锦回来。

    曹操以为鬼话,先将生姜拿来,令御厨验过,说果然就是川姜,邺城绝无此品。

    左慈笑道:贫道便知,大王固然不信。贵使如此装扮,如此长相,颈中有瘤,可是?

    说得竟然丝毫不差。众宾见其愈出愈奇,无不惊骇。

    画外音:其后又过半年,使者自成都而回,果然多买回二端织锦。曹操问其缘故,使者答道:“去岁某日,臣在织锦铺中遇见一个道人,长得如此模样,传达大王之令于我。臣思二端蜀锦之小事,其不必欺我,故而从之。”左慈道术,精妙如此。

    当日宴罢,左慈请辞,扬长而去。离开半晌,众宾兀自议论不止。

    虽然罢酒,曹操兴致不减,遂率众宾骑马出城,行步郊外,随行士大夫一百多人。

    游玩半晌,日头西垂。左慈忽然出现,左手提一瓶酒,右手托一片干肉,送于曹操。

    曹操环顾左右笑道:这一百余人,单请孤一人吃喝,仙长何其小气?

    左慈笑道:大王休急,管保你人人酒足饭饱。

    随手向空中一抓,吹一口气,喝一声:疾疾如律令!

    复往地下一指,便出现一只大箱。卫士开箱看时,见内有百余副酒盅盘盏,随手分给众宾,一副不多一副不少,恰如人数。

    左慈亲手倾倒酒瓶,向每个官员敬酒,又撕其肉分之,百余官员无不醉饱。

    吃喝已毕,左慈以手指天,又喝一声:疾疾如律令!

    众官手中器具,立刻不见。左慈大笑,向曹操作一个揖,扬长而去,渺无其踪。

    曹操觉得奇怪,即率百官回城,暗嘱邺城令,派人去追查其中缘故。

    次日邺城令来报:臣派阖衙役吏访实,城中有一酒铺酒肉全失,店门却完好无损。

    曹操惊而且怒:妖人左慈,必是孙权或刘备所派间谍,欲谋不利于我也。许仲康安在?命你率引虎卫军巡城,一旦见到左慈,不问青红皂白,即挥刀杀之。

    许褚领命,在城内巡察数日,将邺城地皮都翻转来,就是不见左慈踪影。只得至殿请罪,曹操无可奈何,也就只得作罢,暂将此事揭过。

    这一日,曹操宴请文武,左慈忽现于席上,也不知是怎生进来。

    曹操急令军士上前擒拿,左慈竟退进墙壁,忽然不见。不一刻,黄门来报,刚在集市上看见左慈。许褚率军而往,却见集市上人都化为左慈,无法分辨真假。

    许褚回报,曹操愈怒,遂下令全国通缉左慈。

    忽这一日,豫州郡守接报,说左慈现于阳城山顶。郡守已收到魏王通缉之令,立即派兵去追。左慈见军士来拿,连蹦带跳,忽然逃进羊群不见。

    那领兵之将倒也乖巧,即对羊群呼道:奉魏王之命,不再杀害先生,要请去邺城做官。现已验证先生法术通神,便请出来相见如何?

    话音未落,忽见一只老公羊屈膝人立,说道:即是如此,何必忙乱!

    众兵大叫:啊哈,此羊便是左慈!

    争前去捉。未待近前,几百只羊都变成老公羊模样,屈膝人立道:何必忙乱如此!

    领兵之将大惊,只得退去。阳城郡守不敢隐瞒,将左慈化羊之事报于魏王。

    曹操懊恼异常,即请华歆进宫,问以何计治之。

    华歆皱眉攒目,奏道:臣在江东之时,曾与孙伯符过从甚密。孙策因求雨之故,怒杀道士于吉,左慈即从河北一日间行至江南,拜见孙策,责其不应妄杀道门中人。还说若是孙策伏低认罪,于吉即可还魂,保其平定天下。孙策不信神仙道术之说,也想杀掉左慈。尚未举剑,左慈已知其意,转身而出。孙策骑马而追,但见左慈手持竹杖慢行于前,总不及其身。这才知道左慈果有道术,不敢追杀而归。此等异人,即便杀了,也会借尸还魂,前来报复,防不胜防。大王今日以此相询,臣知无不言,诚请放那左慈去罢。

    曹操长叹一声,只得作罢。华歆告辞,曹操起身相送,却忽觉一阵旋晕,头疼难支。

    镜头转换,按下曹操,再说太子曹丕。

    曹丕博学多才,常与文士王粲、徐干、陈琳、阮瑀、应玚、刘桢等交好往来。

    阮瑀五年前早亡,其余五人常出入太子府中,与曹丕讲经论典,讨论学问。曹丕撰《典论》五卷,其论甚奇,遍传邺都士子,众士子皆视曹丕以为文帅。

    就在此时,魏王诏命下达,册立曹丕为太子,以承王嗣。

    曹丕乐不可支,因见议郎辛毗在侧,一时得意忘形,竟抱其颈项雀跃喜道:辛君!你可知我心中,有多欢喜否?

    辛毗笑向太子道喜,回家之后,便以此事告之女儿宪英。

    辛宪英闻听父言不喜,反而长叹:太子者,代君主宗庙社稷者也。代君不可以不戚,主国不可以不惧。宜戚宜惧,而反以为喜,何以能久?我忧魏祚,其不昌乎!

    辛毗大惊,急命女儿勿言。

    太子《典论》即成,被主薄杨修得之,即将文稿拿与曹植来看。

    进了府门,却见曹植正在厅上落泪。杨修大惊,急问道:殿下因何如此着恼?

    曹植:先生不知,自魏王既立曹丕为太子,封某为临菑侯,便即事事不顺,处处闹心。我心中不快,一日酒醉,忘却禁令,乘车行于驰道,并令门军打开司马门,出城游玩解闷。父王闻知大怒,竟将公车令杖击而死,再三重申诸侯科禁。另据父王家法,族中妇女不得身着华衣。我妻只因身穿刺绣花纹之衣,临漳河野游,恰被父王在铜雀台上看见,便令还家赐死。你说这些小事,若在曹丕拜为太子之前,又算得什么?如今只因我妻穿件绣花衣裳,便被赐死,可见圣眷不再,王目无恩!

    杨修:三年河西,三年河东。时来运转,也是人生常事,殿下宁耐些个。

    曹植:先生来访,却为何事?

    杨修:太子修成《典论》,特地拿来,请殿下过目,品评品评。

    遂将书稿呈上。曹植一目十行览罢,哼道:拾人牙慧,杂以梦中之语,何足为奇!

    杨修见此,即令随从去将丁仪、丁廙兄弟请来,就在曹植府中共谋一醉,以舒胸中不快。须臾,丁氏兄弟闻召而来,曹植将兄曹丕《典论》令二人阅之。

    丁仪笑道:早已拜读过矣。文藻苦涩,受刘桢等文风禁锢,非为自创。

    丁廙也道:太子虽亦有才,但与子建相比,永不及也。

    曹植怒气稍息,于是命人摆酒。

    画外音:曹植生性机警,颇多艺能,才藻敏赡,诸子之中除曹冲之外,最为曹操深爱。曹植每以文才自负,向来傲视公卿,除孔融之外,不屑与满朝士人为伍。平生最喜三友,便是王府主薄杨修,以及西曹掾丁仪、黄门侍郎丁廙兄弟。三人每于曹植府中聚会,诗词问答唱和,放荡形骸,绝世独立于文武群臣之外。前番因争世子之位害死崔琰,便是杨修和丁仪合谋手笔,令一代奸雄曹操钻入套中,自去辅弼,屈杀好人。

    字幕:丁仪字正礼,丁廙字敬礼。父为沛郡人丁冲,与曹操自幼交好,可惜早亡。

    镜头闪回,叙述二丁。

    曹操对二丁相当青睐,又见丁仪才学美盛,欲将爱女清河公主下嫁,遂与曹丕商议。

    曹丕:丁仪虽有文才,但恨眼睛太小,不堪与我妹为配。

    曹操即纳曹丕之谏,转把清河公主嫁给族弟夏侯惇之子夏侯懋。(本集完)

第五十集 谋杀太子

    闪回继续,叙述二丁。

    其后未久,曹操命丁仪为西曹掾,因深服其才,不由叹息道:丁仪乃青年才俊,不可多得。既双目皆盲,亦可将女配之,况只是眼渺乎?都是曹丕,坏了我女婚姻大事!

    此语被曹植听得,转告丁仪。

    丁仪遂对曹丕咬牙切齿,故常在曹操面前夸奖曹植,荐其宜为太子。

    曹操数次仔细观察,见曹植文人气浓,常任性而行,又饮酒无节,做事每令自己失望。终因尚书仆射毛玠、东曹掾邢颙、太中大夫贾诩力荐曹丕,又有济阴吴质为曹丕精心谋划,曹植遂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自此之后,曹操也常疑丁氏兄弟、杨修与曹植结党,心甚忌之。

    丁仪因仗魏王宠爱得势,故与杨修合谋,使崔琰被逼自杀,毛玠获罪。群臣由此恐惧丁仪非常,以至不敢正眼相视。

    唯有尚书仆射何夔,及东曹属东莞人徐奕二人,不肯依附丁仪。徐奕终遭丁仪谗毁,被调离许都,任魏郡太守。复靠虎贲中郎将、侍中桓阶相助,才得以免受伤害。

    尚书傅选对何夔道:丁仪已经害毛玠、徐奕,公应稍稍低头,明哲保身可也。

    何夔昂然道:做事不义者,恰害自身,焉能害人!且在圣明之朝,又岂能长久?

    终不肯对丁仪假以辞色,反助曹丕。由是曹植得罪士人,渐渐失道寡助。

    闪回结束,书接前文。

    曹植与杨修、丁氏兄弟于府中饮酒,互吐胸中不快,以至痛骂曹丕,又恨王粲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正在此时,却见灯影一闪,一个道人不知从何处进厅,立在席前。

    丁仪:尊驾何人,焉敢夜入侯门!

    道人冷笑道:你等均为魏王近臣,在此聚谋,欲害太子耶?某当出首,向魏王请赏。

    四人吃一大惊,抬头看时,见来人道冠高耸,竹簪别发,朱屐云袜,道袍鹤氅,飘然有神仙之态。细细观之,却又不是正受通缉的左慈。

    曹植被那道人哧得魂飞魄散,扶剑而起。杨修看出此中关窍,按住曹植扶剑之手,起身施礼道:仙长何来?何不请坐共饮!

    道士白了杨修一眼:此位小哥,敢莫是汉太尉杨彪之子杨修?你倒胆大,也不害怕。

    杨修问道:某害怕些什么?

    道士笑道:身为相府主薄,掌握国家机要,却结交公子诸侯,依律应加何罪?

    杨修大笑:某罪当诛。但不知传道非人,颠覆社稷,聚众谋反,又当何罪?

    道士大奇:听你此言,莫非知道贫道根底?

    杨修冷笑:某书房中早有先生案底,并有写真画像。在黄公山中收樵夫张角为徒,传与天书三卷,使其造反,祸乱天下——你是于吉也!

    道人哈哈大笑,竟至上首坐下,对曹植说道:临淄侯休惧,某适才玩笑,试你胆色尔。杨德祖亦是妙人,且猜得不错,某正是太平道人于吉。

    曹植虽然惊惧未去,但思在自家府中,若是如临大敌,不免被那道士耻笑,即命家人将残席撤下,重新置宴,再添美酒,礼待于吉。

    丁仪举酒相敬于吉,问道:某尝闻仙长当年在江东,因恶了讨逆将军孙策,被其杀之。不知如何得以还生,却又来至邺城?请具实告之,以释小子心中之疑。

    于吉:某孙策何人,杀得了我?恰便相反,是某为好友许贡报仇,令徒弟刺杀孙策。因其受伤未死,才亲自出手,讨其性命。又使个解尸之法,回山修行。杨德祖说某传道非人,祸乱社稷;某却道灵帝所用非人,上下陵侵,民不聊生,这才奋而揭杆斩木,以抗贪官污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门下弟子孙悟空尚云“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也。

    丁仪:即如此,仙长来至邺城,夜入侯府,又是为何?

    于吉:害我贤徒张角者,朱隽、皇甫嵩、袁绍、袁述、孙坚、刘备、曹操也。是某平生死敌,不除不休。朱隽、皇甫嵩二人早亡,袁绍、袁述兄弟为某杀之;孙坚死于黄祖之手,其子孙策代他抵偿我恨;现余刘备及曹操,尚未授首。某来邺城,为取魏王性命也。

    杨修:仙长虽能,不可邀他人之功。既说孙策死于你手,那也罢了。但那淮南袁术败于刘备而死,袁绍因再三败于魏王,羞恨而亡。却怎说皆为仙长杀之?

    于吉:他二人临死之时,你可曾见来?

    杨修:未曾。

    于吉:这就是也。我辈神仙杀人,岂能令俗人亲见?但你等可知,二袁如何身死?

    在座四人齐道:吐血而亡!

    于吉:其二人并非死于一地,亦非死于一时,却死状相同,你道为何?

    四人闻言,细思之下无不大惊。杨修自语道:莫非便是道家仙术,千里追命?

    于吉见将他四人唬住,便又说道:某言此来是取魏王性命,临淄侯休急。如今你父已将太子之位传予曹丕,不容更改;太子与你争嗣夺嫡,其仇不共戴天。魏王一死,太子即位后第一件事,便要杀你这个同母兄弟。但若魏王及太子都死,其得利者,非你临淄侯而谁?

    曹植惊喜问道:仙长可使太子死乎?

    于吉哂笑,将手一引,但听呛啷一声,曹植肋下长剑已离鞘而出,飞出厅门,在门外李树上转了一遭。嚓地一下,一根树枝飘摇落地。

    四人见此,矫舌不下。于吉再轻招手,那剑飞回,复入剑鞘之中,乃笑谓四人:此乃某之末技也。用于诛杀太子曹丕,公等以为若何?

    丁仪:道长杀了太子,我四人并无异议。至于魏王,乃国之梁柱;令徒张角并非死于魏公之手,不可杀之。不然天下诸侯并起,汉室危矣。

    曹植、杨修、丁廙听罢,一起点头称是。

    于吉:你四人枉称才能之士,皆孺子之论,妇人之仁,何足成大事?魏王重用你丁氏兄弟,是为大恩乎?我来问你,当初你父丁冲是怎样死的?怕不是善终于床第之间罢!

    丁仪:此事仙长如何知道?

    于吉:某便恰好知道。魏王曹操说你父死于黄巾盗匪,其实非也。当年曹操逃出洛阳,因被董卓通缉,便至你家藏匿。你父款待曹操,因家中无酒,故命厨下杀猪宰羊以待,自往临村沽酒,请曹操宽坐。那曹操乃惊弓之鸟,又生性多疑,闻后院有磨刀之声,便以为你父令人杀己,自到衙中首告搬兵。于是不问青红皂白,提剑到后院,直杀你全家一十三口。因令母携你兄弟省亲到外公家,才得免其难。

    丁仪:胡说!魏王杀人,你曾见来?

    于吉:稍安勿躁,待某说完。魏王杀人已毕,忽见后厨缚有一猪一羊,才知错杀好人,但已悔之不及。遂乘马逃走出庄,半路上却遇你父沽酒归来,便问:“某已令家人杀猪宰羊,今沽酒而归,孟德将欲何往?”曹操惊不能答,突生急智,回手指道:“你看那追兵来也,某不得不走!”你父转身看时,却被魏王背后一剑。可怜本是一番古道热肠,却遭暗算。此事魏王道是死无对证,却不料那日某与药王门长张仲景路过,隐于树林,看了个一清二楚。你兄弟二人若不信时,可去南阳宛城,见张神医问个明白。

    丁氏兄弟听罢,回思当年随母亲回归家中,在路边及府中所见惨状,与今日于吉所述皆都若合符节,哪里有半点差误?不由哎呀一声,气个倒噎,泪流满面,咬牙切齿。

    于吉见他兄弟信了,又转对杨修道:你父太尉杨彪何罪,被魏王屡次无故要杀?若不是孔融相阻,也必户灭三族矣。杨家世为三公,你今寄身仇人,只作个小小行军主薄,岂不辱于先人?魏王是你仇人还是恩公,小子自思可也。

    杨修听了,低头不言。曹植却是满面通红,羞愧难当。

    于吉见他四人皆被自己说得心动,便从怀中掏出两包药来,放在案上。打开看时,皆是草药,一为浅绿,一为墨绿之色,类似茶叶。

    四人见此,不知何意,愣怔不已。于吉说道:此为剧毒慢药,乃贫道自山中毒蛇出没之处采之,加以炼制而成。浅绿者效缓,投于茶水之中,每日一株,连服十日,可引发头风之症,两年必死。墨绿者效速,只需一次,拣三五株投于茶汤之中,食者七日必亡。其症状类于瘟疫,非神医不可查其缘由。某去矣,除灭魏王、太子之事,你四人尽情参酌。

    说罢离坐而起,竟出厅门,倏忽不见。

    曹植见于吉离去,将心一横,即与杨修密议,如此如此而行。

    镜头转换,魏王府中。

    这一日,忽有江东使节至,进贡黄山云雾细茶二十斤。

    魏王品尝其茶,确是人间极品,芬芳馥郁,沁人心脾。遂令内侍分成二十份,分装入匣,以十匣使人送去许都贡献天子,己留两匣;余令分赠诸子,并于匣上书写“丕、彰、植、熊”四字为记,置于案上。

    不一刻,有外臣请见,魏王出门。

    杨修趁机入室,以于吉所赠浅绿之药混于曹操自留茶叶匣内,墨绿之药混于上写“丕”字匣内,再晃一晃,使之均匀,不见异状。这才封好木匣,小心奕奕,放归原处。

    行事已毕,四顾并无他人监视,这才退归外室,佯作整理各地奏报,神鬼不知。

    画外音:魏王府中,时有十数个主薄,以杨修、刘晔、司马懿为首。但惟有杨修是为内务主薄,可自由出入魏王内室。故此曹植便令杨修,行此下毒密事。

    稍顷不久,曹操会客而归,觉到口喝,便唤内侍烹茶。

    内侍看过匣上所书字号,遂将魏王自留匣子打开,夹了一撮置入壶中,去火上煎熬,片刻香气满室。须臾烹熟,魏王接盏喝了一口,感觉爽口异常,不由赞不绝口。

    曹操:这个孙仲谋,倒也甚是知趣,所贡之物不差。内侍听着,速将余茶依照所书标签名字,分送诸子各府,令皆沾恩。二王子曹彰此时领兵在外,亦使快马送去。

    内侍领命出府,乘骑快马,往诸公子处送茶去了。杨修在外室看得清楚,心中喜道:某计成矣。魏王、太子休怪,这是你父子间自相残杀,非干某闲事。

    镜头转换,太子府中。

    曹丕领受父亲魏王之赐,望空拜谢,内侍辞归。曹丕见户外天色晴朗,忽然兴致大起,即命太子府官,前去相请王粲、陈琳、徐干、应玚、刘桢,自携父亲所赐贡茶、美酒、肉食,同至城外效游,要煮酒烹茗,品文论诗。

    王粲等闻是太子传唤,一呼即至,各带家僮奴仆,随太子来至郊外,登高而游。

    只见长天一色,晴空万里,红叶满山,一片大好秋色。六人心情大畅,玩得尽兴,看看将近午时,遂命随从在草坡上铺设行军毡帐,欲围坐吟诗,呼卢畅饮。

    太子曹丕先命将魏王所赐香茶拿出,抓了半把置于壶中,命从人烧泉水以烹,众人说笑等待。未待水开,壶内香气已然四溢,果然好茶!

    正在此时,忽山下王府传令官至,说魏王有紧急公事,请太子速行。

    曹丕自感无趣,却又不得不去,遂令五子先饮,自己若完事的快,还要回来。

    王粲等五人齐道“太子请便”,目送曹丕下山,自去喝茶饮酒,吟诗作对。

    不一时茶足酒醉,见太子还不回来,料是被公事缠住,几人便不再等,相扶下山。王粲喜那茶叶香味特别,自思太子府中必然无缺,即将所剩之茶与众人分了,各带回家。

    众人齐道讨扰,纷纷携茶而去,只当是人间极品,却不知是阎王来催,无常来索。

    当日太子曹丕果因紧急公务缠身,等拜别父亲出府,天色已近黄昏。料想五子此时早已下山,只得饿着肚子,回归太子府中。

    七日之后,曹操大会众臣,欲上表天子,趁刘备与孔明尽在西川,起兵南征荆州。

    正计议间,忽闻哀报频传而至。来使旋可接踵,陆续报说陈琳、王粲、徐干、应玚、刘桢五人同日暴毙。

    曹操大吃一惊,命且罢会,命邺城令分至五子之府,验尸报来。

    不到半个时辰,邺城令回报,说五人皆都死于瘟疫,并无其他症状,亦非中毒。

    曹植、杨修、丁氏兄弟当时在座,见太子曹丕亦在,不由大惊,暗道:真是张三吃酒李四醉,岂有此理!莫非是见了鬼了?

    思犹未了,只听啪地一声,魏王以手击案,怒道:岂有此理!若是得了瘟疫,却为何家人无事?又因何偏他五人同时遭瘟?其中必有缘故。

    曹植心思便捷,起身奏道:父王之言是也。我朝建安七子,前亡其二,今竟五人同日毙命,此必是江东孙权或西川刘备,派人前来谋害,以绝我魏国文脉。

    曹操不理曹植,对邺城令道:孤令你速速去查,十日若查不出,将你撤职拿问!

    邺城令遍体出汗,诺诺而退。

    曹丕早已痛哭失声,起身向魏王禀道:父王无需令人再查,也查不出结果来也。

    曹操惊问:却是为何?

    太子:五子毕命于一日,绝非因病,定是为人毒害。此人用心良苦,亦非为五子,乃冲儿臣也。五子皆乃当世文豪,平素笃于文牍,并无得罪他人之处,何以悉数害之?儿思前想后,乃因七日前某与五子出城郊游,野炊于山坡,定是为贼所乘,欲害儿臣。因父王当日召儿议事,不及饮食,方脱此难。

    曹操听罢,思索半晌,盯视杨修。

    片刻,邺城府衙役入报:本官邺城令因查不出五子死因,竟至投河自尽。

    曹操心中大恼,对百官道:曹丕克己复礼,朝夕孜孜,不违子道,方得太子地位。诸公听孤一言,若有心怀诡计,欲篡谋太子之位,阴害太子之命,离间太子与孤父子之情者,皆是魏国公敌。诸公休为私情,尽可鸣鼓击之可也。

    众官领诺,无不偷窥曹植。

    正在此时,忽有幽州刺史遣使来报:代郡乌桓三部大人皆都自称单于,专制郡事,起兵作乱。太守不能控制,刺史故修表文进呈魏王,请令定夺。

    曹操听闻军情紧急,遂将五子之死搁置不问,诏以裴潜为代郡太守,授以精兵五万,前往征讨乌桓。裴潜闻命,出班参拜魏王,陈说己见,谏止发兵。

    字幕:裴潜,字文行,河东郡闻喜县人。年轻时因避乱到荆州,刘表待如上宾,并与王粲、司马芝相交甚厚。曹操平定荆州,任命裴潜为参丞相军事,迁丞相仓曹属。

    裴潜闻魏王欲使己讨伐代郡,遂谏止道:启魏王,乌桓不可力伐。代郡人口众多,稍聚则有上万兵马。大王令臣去平乱,若带兵马前去,其单于必拒我入境。如此兵少则无所施用,兵多则至国力大损。若依臣之见,应用计抚之,不能用军力威迫。

    曹操深然其说,于是实授裴潜太守之职,令乘车前往,只带数十名护从。

    乌桓单于闻新任知府裴潜前来,未带兵马,不由惊喜参半,齐来拜见,以探魏王口实。裴潜皆以善言安抚,单于免冠下拜,终服王化,全部归还前后数次所夺妇女、器械及财物。裴潜见单于已服,遂按律诛杀代郡与单于勾结之汉官郝温、郭端等十余人。

    至此北境震惊,百姓心归汉室。魏王平定代郡,在朝中威风更炽,魏国由此愈强。

    镜头转换,按下曹魏,复说西蜀。

    细作报回西川:曹操晋位魏王,派裴潜平定代郡,将发兵南下荆州,以报赤壁之仇。

    刘备闻报,便集众臣,商议应对之策。

    法正献计:曹操晋位魏王,朝内必有大臣不服,其忙于安内,不能轻出。虽留夏侯渊、张郃驻守汉中,但二将才能不足以守,主公应立即发兵取之。

    刘备:我方得益州,内部未稳。再复用兵汉中,得无必胜之算?

    法正:臣谓不然。此时夺取汉中,其利有三。上可以讨伐国贼,尊崇汉室;中可以蚕食雍、凉二州,开拓国境;下可以固守西川要害,使益州得以持久恒安。

    刘备赞同其计,遂请孔明留守成都,调拨军资士卒以供前线;自与法正率领诸将进攻汉中,遣张飞、马超、吴兰、雷同等屯于下辨。

    字幕:建安二十二年冬十月,刘备兵伐汉中。

    马超接令,策动氐族雷定七部,得兵甲万余,于氐中诸县举兵响应刘备,牵制曹军。

    夏侯渊闻说刘备来犯,急派人星夜赶赴邺都,呈报魏王。

    曹操闻报大怒,拍案而起,便欲自领大兵,再入汉中。不料刚刚站起身躯,却觉天旋地转,头疼欲裂,复又坐了回去。

    贾诩见此,请太子曹丕急传医官,为魏王诊疾。医官领命,先后来了五个,尽是魏王府中医术高超之人,但没有一个查出毛病。

    此乃于吉亲自炼制毒药发生作用,仙家手段,一般俗医,如何查得出来?

    曹操以为自己头风又犯,遂不敢动怒,令众医官退出,只得留在府中静养。

    于是传令:曹洪领兵五万,往助夏侯渊、张郃,同守东川;夏侯惇领兵三万,于许都至邺城间来往巡警,以备朝中不虞;长史王必总督御林军马,代曹洪守卫许都。

    主簿司马懿心系献帝安危,见如此安排,遂上前谏道:王必虽勇,为将冲锋陷阵则可;但其嗜酒性宽,难以御众,恐不堪当此守卫京都重任,请大王以别将代之。

    曹操见司马懿来谏,忽忆前番在汉中,劝自己乘胜入川之事,暗道:这厮平日里便似那徐元直,从来一言不发,怎地自去年以来,频频献策?老子须要小心防他。

    于是冷笑道:孤之亲信,非你所能知之。那王必是孤披荆棘、历艰难时相随之人,忠而且勤,心如铁石,最足相当。

    司马懿不言,退而暗笑:不听老子言,吃亏在眼前。看你个老东西,以后怎生后悔。

    曹操遂下王诏,委任王必统领御林军马,屯于许都东华门外,以卫京师。

    汉献帝在许都闻说曹操染病,急派太史丞许芝为使,前往邺城探看慰问。

    曹操在榻上拜谢天子盛眷,说道:孤乃宿疾头风发作,药铒无用,只须静养,不能动怒,亦不能劳神。即太史掌管朝史,兼察天象,则必通易,何不为孤一卜吉凶?

    许芝笑道:小可不才,对伏羲八卦及文王之易,只是略知一二,未得其妙。某向大王荐一人物,人唤神卜管辂,字公明,现正在邺都,何不请来为大王卜之?

    曹操问道:孤亦颇闻其名,现居何职?

    许芝答道:朝廷曾征其为官,彼以母丧为由不就,现为白身。

    曹操笑道:一介布衣,能有何奇能?先生休矣!

    许芝摇头:非也。民间亦多能人奇士,岂能一概而论?某举其事例一二,即知其能。

    镜头闪回,许芝叙述管辂来历异能。

    字幕:管辂,字公明,平原县人。父为琅琊即丘长,与东郡太守诸葛珪过从甚密。

    管辂自幼便喜仰视星辰,与邻儿共戏,辄画地为天文,分布日月星辰。年龄稍长,即深明周易,数学通神,兼善相术。

    曾应琅琊太守单子春之召,往其府谈易,时有坐客百余人,皆能言之士。管辂浑然不顾,与单子春亹亹而谈,言言精奥。子春反覆辩难,管辂对答如流,众宾客无不叹服。

    信都令之妻常患头风,其子又患心痛,因请管辂卜之。

    管辂占算已毕,便即断言:出堂屋西角,埋有两具死尸。一持长矛,一持弓箭。持矛者主刺头,故妻患头痛;持弓箭者主刺胸腹,故儿子心痛。

    信都令命家人拆屋掘之,果如管辂之言。令徙骸骨去城外埋了,妻子遂立刻无恙。

    又有乡中老妇失牛,求管辂卜之。

    管辂得卦,遂据卦象判断:北溪之滨,七人宰烹;急往追寻,皮肉尚存。

    老妇前往寻之,果见七个外乡人于茅舍后煮食其牛,皮肉犹存。

    于是老妇上告本郡太守刘邠,逮捕七人问罪,并令赔偿其牛价钱。

    草长莺飞,春日和暖。管辂出离府宅,闲行郊外。忽见一少年,耕于田间。管辂立于道旁观之良久,问其姓名及年龄。

    少年告曰:名为赵颜,年十九岁。

    管辂叹道:汝貌诚美,惜无寿,眉间有死气,三日必死。

    赵颜害怕,归告其父。父知必是神算管辂,领着儿子奔至田间,哭拜于地,请以法术相救。管辂初始不允,见其父子情切,乃教赵颜照计而行,果得延寿。

    闪回结束。许芝说至此处,曹操暗吃一惊,急忙拦住话头。

    曹操:许公且住。莫非那管辂又是左慈之流?某这头风之疾,固然由来已久,但此次发病,却与往日大不相同,其痛亦非一致。那左慈在某席间盆中钓鱼,西蜀买姜,又于郊外献酒肉,莫非里面加了些不尴不尬的作料,添了些不按君臣的药品?孤倒要看看,这管辂是怎样一个人物。你先说那赵颜,今在何处?

    许芝:自大王下令各县举荐贤才,赵颜已被平原县令举荐,现正在邺城馆驿备选。

    曹操听了,急唤内侍,令快马前往馆驿,宣赵颜来见。

    不移时,内侍领着一个少年来拜魏王,一袭蓝领长衫,眉清目秀,果然一表人才。行参拜大礼已罢,时见许芝亦在座中,又向太史丞大人施礼。

    曹操令人赐个脚榻,令赵颜坐下说话,赵颜扭泥不敢。许芝笑慰道:你且坐了,魏王有话问你。若答得合体,魏王必有赏赐。

    赵颜这才谢座,却不敢直面魏王,斜身坐了。

    曹操待他坐稳,这才问道:适才许太史曾说管辂助你求寿之事,果有此事否?

    赵颜答道:那神算管辂,在我家平原县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日某在田间耕作,被管神算看到,说某眉间有死气,十日内必死。俺父子苦苦求他相救,他老人家一开始推辞不说,后来见某求得很了,这才教我一个法子。小人便依他计策,回家预备美酒一瓶、鹿脯一块,次日去往南山之中,去寻神仙。到了那里,果见一棵大松树下,见两个老者对弈。

    曹操问道:那两个老者是怎生模样?

    赵颜:那两个老者,一个穿白,一个穿红,与管神算所述一模一样。他两个在那里弈兴正浓,根本没有留意小人。我就依管神算所嘱,跪在二人身旁,将美酒及鹿脯顶在头上,一声不吭。那两个老者甚是可笑,也不问酒食是哪里来的,也不看进献之人是谁,只管一边弈棋,一边自取酒肉饮食,也正如管神算所说,真是一模一样!

    因为说的兴起,又且紧张,便咳了起来。曹操听得有味,见他中断,微一皱眉。

    许芝便将手中半盏白水递过,赵颜一饮而尽,饮毕又讲:小人待那两个老者饮食已毕,就将食盘扔到脚边,俯在地上大哭。两个老者这才见我跪在地上,互相看了半天。那穿红老者叹了口气,对那穿白的说道:“这必是管公明饶舌,泄露天机。可恶!”看他意思,是不欲管我闲事。那个穿白老者心好,看我哭得可怜,于是说道:“我等做神仙者,既食其酒馔,似不可拒却其请。”就从怀里拿出一本簿籍,检索一番。找到了我的名字,看籍贯生辰都对,上写该活十九岁,九日后便是死期。白衣老者向空中一伸手,煞是奇怪,手里就多了一支笔,递给红衣老者。红衣老者似是很不喜欢,但又无可奈何,就挥笔向那簿子上,添个“九”字于“十九”之上,然后将笔扔了。那笔却化作一只白鹤,飞上树去。白衣老者将那薄籍给我看了一眼,诡异一笑,又纳入怀中。

    说到这里,又咳了起来。这回却不喝水,接着又道:“那个穿红袍老者见白衣老者把簿籍收起,即对我说道:“小子,世间之人,寿夭皆由天定,无可更改。你今年十九岁,本当寿终。我等做神仙的,即吃喝了你,不得不报。今添汝寿命,至九十九岁。回去见到管辂,教他再休泄漏天机,不然必遭天谴。小子,便宜你了也。”我见即得添寿,自是答允应承。一阵香风过处,那二人化作二白鹤,冲天而去。小人乐不可支,回到家里,将此奇遇回复管神算,又问那两个老者是谁。大王,你道那二人果是哪个?

    曹操听到热闹之处,连头痛之事亦忘,问道:那你实说,二人果系何方神圣?

    赵颜答道:管神算对我说,“穿红者,南斗也;穿白者,北斗也。”原是天上星宿。

    曹操忽道:胡说!那北斗有九星,南斗六星,怎地却都是一人?

    赵颜答道:大王圣明,当时某也这样问,管神算说道,“南北二斗皆有一星分管,散而为九为六,合而为一。北斗注死,南斗注生。今已添注寿算,子复何忧?”并嘱我此事自密,千万不要对外人说之。大王不是外人,小人故此详细说之,亦请大王为管神算保守机密。

    曹操大笑,令内侍赐赵颜百金,又教贤才主选官,为赵颜注名于册,封为平原县丞。

    赵颜意外之喜,磕一个响头,到主选官那里领了官凭,喜滋滋上任去了。

    曹操听赵颜所讲故事,心中愈奇,即差人往平原去召管辂。

    次日将午,管辂便至邺都。魏王升朝赐见,文武皆在。曹操见其相貌丑陋,心想奇能之士往往相貌出奇,即令管辂占卜己病,并问吉凶。

    管辂相了一番,说道:大王近来可是多见奇异之事,皆非人力能为者?此乃道门幻术,大王苦思不得其解,引发旧疾,故此头痛不同往日。见怪不怪,其病自愈,何必为忧?

    曹操听了,回想果然如此,遂即心安,以为心病引发旧疾,故此自觉病愈。其实完全中了管辂鬼吹灯之计,而不自知也。(本集完)

第五十一集 伏虎称象

    邺都王府,高朋满座。

    许芝在座中,见魏王与管辂谈得入巷,亦便心安,偷偷抹把冷汗,暗道侥幸不迭。

    画外音:许芝不知,管辂却是于吉之徒,曾随于吉习道多年,故此颇有法术。此次因借许芝举荐,应命前来邺都,其实亦是奉了师父于吉之命,趁便前来探看曹操病情究竟如何。管辂当下相了魏王之面,知道其已饮了师父所炼毒药,命不长久,不由暗中欢喜。

    曹操去了疑心,自觉病情渐愈,心中畅快,即令管辂占卜天下大事,近日吉凶祸福。

    管辂遵命掷钱得卦,便说判词:三八纵横,黄猪遇虎;定军之南,伤折一股。

    曹操令其详说,管辂摇头:天机甚秘,其实无解,只有事后方可悟之。

    曹操点头,又令占卜魏国祚修短。

    管辂卜得卦象出来,又说判词:狮子宫中,以安神位;王道鼎新,子孙极贵。

    曹操又问国祚具体年数,管辂说道:茫茫天数,不可预知。

    曹操此时已坚信管辂绝非刘备、孔明派来间谍,便欲留在魏都,封为太史。

    管辂推辞道:某已早为自己相过。额无主骨,眼无守睛;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只可泰山治鬼,不能为官以治生人。

    曹操也觉管辂过于丑陋,殊无官相,也不勉强,又问:你看孤面相若何?

    管辂答道:大王位极人臣,又何必相?若欲再晋一级,亦是探囊取物之易。何必再相?

    曹操再三问之,管辂但笑而不答,暗道:你寿已不过两年,又何必再相!

    曹操又令管辂,遍相阶下文武官僚。管辂道:皆治世之臣也。

    再问休咎,皆答不知。曹操遂不逼问,令厚赠使去。许芝告辞,回许都向天子复命。

    镜头转换,按下魏王请人占卜看病,再说曹洪西征。

    曹洪引领五万大兵来到汉中,众将迎接入城,就城外安营下寨。

    歇兵三日,曹洪亲自进兵拒敌蜀兵,令张郃、夏侯渊各据险要而守。

    当时张飞自与雷铜守把巴西,马超兵至下辨,令吴兰为先锋,领军哨出,正与曹洪军相遇。吴兰见曹军势大,欲引兵暂退,牙将任夔不从,骤马挺枪上前搦战。

    曹洪亲自提刀跃马而出,交锋三合,斩任夔于马下,乘势掩杀。

    吴兰大败,回见马超,说因任夔轻敌致败,请求恕罪。马超见折了锐气,即令紧守隘口。

    曹洪引得胜之军回到南郑,大摆酒宴贺功。因见张鲁在汉中之时养于府中歌女美貌,即命众女与宴,使其踏鼓而舞,所穿衣裳,薄如蝉翼。

    众将定睛观之,无不大笑,至有垂涎三尺者。

    武都太守杨阜即从坐起,喝令止乐,严斥曹洪:圣人之训,男女有别。此次为诸将贺功,乃国之大礼,如何于大庭广众,令女子裸露形体?即使夏桀、商纣败乱,也不及此!

    于是愤然辞出,转身就走。曹洪见他发怒,知其极为魏王敬重,急令众女伎停演,撵出厅去。又亲自跑出门外,打躬作揖认错,请杨阜还座。

    于是在场诸将,对杨阜无不肃然起敬。

    当日罢宴,杨阜回到己帐,便上书魏王曹操:现因刘备大军来夺汉中,大将马超逼近下辩,请将武都军民迁至关中,坚壁清野,以拒蜀军。

    魏王览表,当即从之。武都军民虽恋故土,但仰杨阜威望,皆听命东迁。旬日之间,迁居到京兆、扶风、天水境汉中之民多达万余户。

    杨阜遂将治所移至小槐里,百姓扶老携幼相随而行。

    画外音:刘备后来终得汉中,但见十室九空,不由叹道:“当初郑度坚壁清野之计,刘季玉未能用之,使某得西川之地,亦得其民。如今此计却被杨阜行之于汉中,使某空得其地而不得其民,真毒计也!”此是后话。

    庆功宴罢,张郃来见曹洪请令:末将前番失了三巴之地,深为引咎自责。今魏王令将军前来,一阵破了吴兰,使马超闭门不出。将军之能,末将赞佩不置,今亦鼓余勇,愿请以本部兵去取巴西。若得巴西,蜀郡东门洞开,益州则易得耳。

    曹洪:巴西守将乃是张飞,非比等闲,不可轻敌。我等还是紧守要隘,待魏王率大兵前来,与刘备决战不迟。

    张郃:世人皆怕张飞,某却视如小儿。末将此去,必擒他回来,献于将军!

    曹洪:将军忘了当阳桥之时么?公乃魏王爱将,若有疏失,某如何向魏王交待?

    张郃听曹洪如此夸赞张飞,不由大怒道:末将这便与将军签下军令状,若是死在张飞之手,将军只管以此向魏王复命便了,不干将军之责。

    曹洪无奈,暗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任你去罢。

    收了文状,并赐三杯壮行之酒。张郃遂引本部三万人马而进,依傍山险分立三寨,各留五千兵驻守,自引一万五千兵来取巴西。

    张飞闻报,唤副将雷铜议道:某引兵出战,公出奇兵至张郃之后助我,必可获胜。

    雷铜欣然领命,引五千精兵而去。

    张飞引兵一万,离阆中前来,与曹兵相遇,亲自出马挑战。

    张郃抖擞精神,与张飞战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败。

    张飞暗暗称奇,正欲使出绝招,忽见张郃后军喊起,原来是雷铜依计抄了魏军后路。

    张郃拨马回走,张飞与雷铜两下夹攻,张郃奔回三寨,坚守不战。

    张飞使军人百般秽骂,张郃在山上亦回骂。张飞无计可施,使人报至成都。

    刘备坐镇成都,这日升厅理事。哨马来报:曹洪兵到汉中,马超部将吴兰接战大败;张郃来夺巴郡,今与三将军张飞相持,难分胜负。

    玄德不由大惊,问计于军师。

    孔明:张郃乃河北名将,不可小视。可使魏延前去犒军,就便相助翼德。

    玄德从之,即令魏延解牛酒前赴阆中犒军。

    张飞见兄长赐酒,已然有计。遂命魏延、雷铜为左右翼,只看军中红旗竖起,便各进兵;教将美酒摆列山前,大开旗鼓而饮。痛饮一歇,便冲山前撒尿,指点笑骂魏军。

    张郃自山顶寨中听得山下喧嚷,急出寨门往下看时,见张飞坐于山前饮酒,大吹大擂,并令二小卒于面前相扑为戏。张郃不由大怒:环眼贼,欺我太甚!

    传令全军下山杀出,并令左右二寨为援。

    张飞见山上寨中旌旗移动,战鼓擂起,哈哈大笑道:这番中了俺老张之计也!

    喝令众将上马,并教军中竖起红旗。列好战阵,张郃已骤马下山,赶到面前。张飞挺矛跃马直取张郃,二将又战到三五十合。

    张郃只盼两寨来救,谁知救兵已被魏延、雷铜杀败,就势夺了二寨,复至张郃大寨放火。张郃见三寨俱失,只得逃奔瓦口关去了。

    张飞大获胜捷,报入成都。

    玄德闻报大喜,派使重赏翼德、魏延,令趁势进兵,夺取瓦口,以保三巴全境。

    张郃退守瓦口关,遣人向曹洪求救。曹洪怒其不听己劝,不肯发兵,张郃惊慌。

    正在这时,军士来报:张飞发兵来打关,离此只有五十里路。

    张郃急中生智,即分两军去关口前山僻处埋伏。自己开关引军而出,正遇雷铜。二人战不数合,魏兵两军齐出,截断蜀军归路。雷铜心慌,手足无措,被张郃一枪刺于马下。

    蜀国败军回报张飞,张飞与魏延商议定计,要与雷铜报仇,魏延允诺。

    次日,张飞引兵至关骂战,张郃故技重施,指望两彪伏兵出,围困张飞。不想两路伏兵刚出,便被魏延依张飞之计赶入峪口,放火烧之。

    山谷草木皆着,烟迷路径,魏兵遂不得出。

    张飞见张郃左顾右盼,停矛喝问:老张,你头上遮莫生了虱子,只顾左摇右摆?

    张郃大怒,且更是好奇,顺口答道:老张,你遮莫又学了移山倒海之术,把某伏兵搬到哪里去了?怎地这老半天,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张飞哈哈大笑:你老张的伏兵么,都被俺老张发配到外婆家去了也!

    于是引军冲突,张郃大败,逃回瓦口关,又坚守不出。

    张飞和魏延连日攻打,无奈关隘险固,攻之不下。张飞急得在山下大骂,张郃在关上亦与之对骂。张飞坐于关前一箭之外,再令小卒相扑为戏,擂鼓吹打狂饮。

    张郃在城上看见,笑骂道:老张,你也太惫赖,一条计策要用两次么?

    张飞叫道:你看清楚些!老子前番用两个小卒相扑,这次却用了八个,哪里一样?

    眼见此计不济,只得令军退二十里扎寨,苦思良策。

    魏延见张飞无计可施,忽然问道:某曾闻三将军当初进川,义释严颜,于是巴郡各城望风而降。彼时将军如何用计,可否说与小将听听?

    张飞阿呀一声跳起身来,以拳击额,哈哈大笑道:老魏,你问得好。某就是一样计策,使用两次,看他张郃如何中俺圈套!

    即引军士悄悄出营,暗至两边山上哨探路径。至夜而回,叫来魏延,吩咐如此用计。

    次日魏延领兵,前往打关。张郃正待迎战,却听关后放炮,人喊马嘶。急回头看时,早见张飞从关后斩门落锁,飞马上关。

    张郃大惊,急弃马上山,寻小路连滚带爬逃走,直奔南郑。张飞不追,夺了瓦口。

    曹洪见张郃带三万兵马而出,只剩下十余人回来,不由大怒,喝令左右推出斩之。

    行军司马郭淮急劝:不如再与张郃五千兵,令去攻取葭萌关,如不成功,二罪俱罚。

    曹洪从之,张郃只得领命而去。葭萌关守将孟达、霍峻闻知张郃兵来,孟达引军下关与张郃交锋,大败而回。

    霍峻急申文书到成都,玄德又请军师商议。

    法正献策:可命老将黄忠提兵往援,严颜副之。

    赵云谏道:张郃乃魏之名将,何故以二老将当此大敌?先生休开玩笑。

    孔明却知法正因与黄忠、严颜不合,献此借刀杀人之计;向赵云递个眼色,说道:子龙休如此说。你以为二人老迈不能成事,吾料汉中必于此二人手内可得。

    又转向刘备:二将虽勇,尚需军师相助。法孝直熟知汉中地理,可为军师,兼使向导。

    刘备不知是计,点头允之。法正暗道:“好厉害的卧龙!”只好与严颜、黄忠领命而出。赵云不知孔明本意,只得哂笑而退。

    黄忠、严颜引兵来到关上,与霍峻、孟达相见。

    霍峻见了,不由暗笑:主公欠调度矣。这般紧要去处,如何教两个老的来?

    孟达看到法正,却知此战必胜,遂与故友相见,亲热寒暄,令人置酒与三人接风。

    次日依照法正分派,请黄忠引军下关,与张郃对阵。张郃见了黄忠,亦笑其老,黄忠大怒,遂拍马向前与张郃决战。

    二人约战二十余合,忽然背后喊声大起,原来是法正令严颜从小路抄了张郃后军。两军夹攻,张郃大败,连夜兵退八九十里。

    曹洪听知张郃又败,即遣夏侯渊从子夏侯尚并荆州降将韩浩,引五千兵前来助战。张郃接着,诉说黄忠难敌。

    韩浩道:这老贼和魏延两个,当初逼我兄韩玄献城投降刘备,今既相遇,必当报仇!

    遂与夏侯尚引军,来迎黄忠。黄忠引军出营,韩浩在阵前大骂:无义老贼!

    因知黄忠厉害,便与夏侯尚上前夹攻。黄忠与二人斗十余合,故意败走,二将夺了黄忠营寨。次日再战,黄忠又败,将营寨舍了。如此三日,黄忠连败数阵,直退到葭萌关上。

    霍竣见状大惊,孟达却知是法正居中用计,暗暗发笑。

    是夜二更,黄忠引五千军,开关直下。夏侯尚、韩浩被黄忠破寨直入,人不及甲,马不及鞍,各自逃命而走,军马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比及天明,又夺回三寨,兼得魏军所弃兵器鞍马无数,尽教孟达搬运入关。

    黄忠催促军马随后而进,士卒皆努力向前。张郃军反被自家败兵冲动,望后而走,奔至汉水,连夜投天荡山来,见守将夏侯德,具言前事。

    忽听山前金鼓大震,人报黄忠兵到。夏侯德大笑:老贼不谙兵法,连日远涉而来,深入我境,其兵必疲,我当击之!

    遂分兵三千,命韩浩下山与战。黄忠整兵来迎,鼓噪大进,见韩浩引兵来战,纵马挥刀,只一合斩韩浩于马下,魏兵反跑上山。

    蜀兵大喊杀上山来,夏侯德犹不介意,再命张郃、夏侯尚引军迎之。正在中军等候捷报,忽听山后大喊,只见火光冲天而起,上下通红。

    夏侯德见蜀兵皆集于前山,以为后山必是士兵大意失火走水,遂提兵前来救火。

    老将严颜却从火影里纵马而出,手起刀落,斩夏侯德于马下。

    眼见满山粮草烧个精光,严颜即率纵火之兵,从山后向前山杀来。张郃、夏侯尚前后不能相顾,只得弃了天荡山,望定军山投奔夏侯渊去了。

    黄忠、严颜守住天荡山,使人飞报葭萌关上。

    霍竣闻报喜不自胜,向法正道:将不在勇而在谋,兵不在多而在智,今某知之矣。能连败大将张郃,并杀名将夏侯德,非惟两位老将军之力,全仗军师妙算也。

    法正哈哈大笑,逊谢数语,即报捷成都,请主公刘备乘良机兵进汉中。

    玄德大喜,以法正捷报遍示群臣。赵云这才明白孔明前番说话用意,深服法正用兵奇才之余,不由更服孔明用将之能。

    孔明见时机已到,遂请刘备引兵十万,以赵云、张飞为先锋,大举出征汉中。

    自己镇守成都,调拨军马,筹备军资,并传檄各处州郡,严加提备。

    字幕:建安二十三年秋,七月吉日。

    刘备军出葭萌关扎营,召法正、黄忠、严颜到寨,皆厚赏之,并当众激励黄忠:人皆言将军老矣,惟孔明军师独知将军之能,今果立奇功。定军山乃南郑保障,粮草积聚之所;若得定军山,阳平一路无足忧矣。将军还敢再奋余勇,夺取定军山否?

    黄忠慨然应诺:承蒙主公信任,某愿领兵前去。

    玄德壮之,遂令法正为监军,与黄忠同去。于是拨兵三万,直抵定军山下。

    夏侯渊闻说刘备自引大军十万来夺汉中,急报邺城,请魏王发兵来救,一面整顿战备。

    战报打入邺城,曹操观罢大怒。自觉头风之疾已愈,遂上奏天子,欲亲引大兵前去汉中平叛。天子准奏,下旨深加慰劳。

    曹操一面令拣选大军,筹办军资,一面遣使发往代郡,令次子鄢陵侯曹彰来见,随己入汉中作战。使者领命,携魏王诏书,并持天子节符,直奔代郡而去。

    镜头闪回,补说曹彰来历。

    字幕:曹彰,字子文,卞氏所生次子。自幼便喜骑射,臂力过人,徒手能与猛兽格斗,不惧危难,多曾跟随父亲曹操征伐,志向慷慨昂扬。

    曹操训导曹彰:你不习圣贤之道,惟好骑马击剑,此一人之敌也,何足珍贵!

    乃督促其学习《诗经》、《尚书》。曹彰刚强坚毅,学习阴阳家学说和谶纬术数,诵读《六经》、《洪范》等典籍数千言。

    读书之余,曹彰常对身边诸将道:大丈夫应效卫青、霍去病,率十万之众驰骋沙漠,驱逐戎狄建功立业,岂能效彼儒生,寻章摘句,作一博士哉?

    曹操曾问几个儿子所好,诸子各有所志,唯曹彰说道:儿臣愿作将军。

    曹操问道:作将军为何?

    曹彰答道:披坚甲,握利器,临危不顾自身,身先士卒,有功必赏,有罪必罚。

    闪回结束。使臣至于代郡,向二公子宣魏王诏书,命其起兵。

    曹彰见是父亲召唤,即引三千虎骑,前来邺城陛见。曹操闻曹彰到来,即于正殿召见,幼子曹冲侍立己侧。曹彰入殿,行过君臣大礼,曹操即命赐坐,从人献茶。

    茶罢即问曹彰:孤若攻打吴、蜀二国,使我黄须儿为将,你将何以作战?

    曹彰想也不想,当即答道:儿臣能左右开弓,剑术于百步之内断人须发。父王若是亲征,儿愿为先锋,必攻无不克。

    曹操见其言不及意,颇为不悦。正当此时,人报乐浪郡献来一只猛虎,现在府外。

    曹操不甚理会,却见幼子曹冲脸现好奇之色。曹冲自幼多病,曹操心甚怜之,即命使臣将猛虎止于外庭,率二子及众臣出殿而观。

    众人随魏王出殿,立于阶上,见那虎纹理斑彩,因见人来,在笼内躁动不安。

    华歆急令一百名力士,将那铁笼持戈围住,恐其惊了魏王及诸位公子。百名力士虽奉命围住铁笼,但因惧那猛虎,乃皆侧身而立,不敢正面观看。

    曹彰见此,即向魏王自请下殿,来至笼前,令乐浪使臣打开铁锁。

    使臣不敢不听,遂将铁笼打开。那虎将身一挫,自笼中窜出,势如山崩地裂。

    曹彰闪在笼侧,一把抓住虎尾,缠于右臂,先往上一扛,那猛虎身子已经腾空;再顺势向下俯身,以肩背之力往地上猛压。

    那虎反抗不得,俯首贴耳,不敢出声。曹彰即将那虎又放入笼中,令使臣上锁,快步上阶,面不改色,气不长出。

    围观众臣都瞠目结舌,此时见虎已入笼,这才哄然叫好,皆服二公子神勇。

    曹操亦颇为自豪,问曹彰道:孤见你能将那虎扛起,约有多重?

    曹彰:约有六七百斤。

    众人闻此,复又大惊。曹冲鼓掌大笑,听说猛虎有六七百斤,不由童心大起,转向曹操说道:父王,前日南越国献来一头白象,其大无伦。兄长如此力大,能否降服此象?

    曹操见爱子高兴,即命人将那白象牵至。众臣观其庞然大物,便如一幢瓦屋,落足砰然有声,地面亦为之震颤。

    曹冲对曹彰道:二哥,你能降虎,复能降此物不?

    曹彰岂能被幼弟小看?相了一相,大步向前。

    白象见有人冲自己而来,便以四足触地,凝目而视,厉吼一声,将象牙立起。

    曹彰侧身躲过象牙,上前以双手捏住白象长鼻,向下按了几按。那白象挣扎一番,便乖伏于地,再不敢动。曹彰见白象已伏,便将长鼻放开,复上台阶。

    曹冲一见,雀跃非常。曹操则与群臣大笑。

    曹操心中一动,对曹彰说道:太子曹丕曾铸一口大钟,重达千斤,悬于文华殿。孤欲置之铜雀台上,但无人能挪。今欲观我儿勇力,不知如何?

    曹彰道:容儿试之。

    即入文华殿,稍俯其身,令二十名力士将大钟置于己背,试一试份量,背起便走。众人惊呼,尽皆屏息,曹操亦大惊。曹彰将那大钟放置高台而回,众官皆拜俯于地。

    曹操见曹彰回来,以手抚其后背,喜之不禁。曹冲问道:二哥,那铁钟有多少斤?

    曹彰笑道:约有九百余斤。

    曹冲:那白象又有多少斤重?

    曹彰:如此庞然大物,实无法称之。

    曹冲:此番难住二哥也!我却有办法,能称白象之重。

    此话一出,曹操、曹彰及文武众官无人不笑。

    曹操笑道:小小孩儿,不要效那乡间屠户,乱吹牛皮。

    曹冲问道:父王,恕儿臣不知,何谓吹牛皮?

    曹操答道:孤居于原籍谯郡之时,年纪便如你这般大小。邻家有一屠夫,每宰杀猪羊之时,待其血放完,则于近蹄处割一小口,以铁条插入,捅透至腹,后就口用力吹气,直到猪羊全身膨胀,其皮如鼓。其后用刀轻轻一割,即皮开肉裂矣。

    曹冲:此谓吹猪,或曰吹羊。则与吹牛何干?

    曹操:我儿所言甚是,若以此法吹牛,则不可能。因牛体大皮韧,粘连其骨,断非常人所能将其吹胀者。以此我乡间故里若有人好为大言,别人便会以“吹牛皮”笑之。故我儿今说能称白象之重,孤谓你是吹牛皮也。

    曹彰及众臣听罢,复又大笑,至于绝倒。曹冲却不发怒,似是成竹在胸。

    字幕:曹冲,字仓舒,曹操小妾环夫人所生。

    镜头闪回,叙述曹冲轶事。

    曹冲少时身体孱弱,但却十分聪慧,敏于观察,六岁时智力所至,已为成年人不如。

    魏国初立,刑罚颇重。曹操马鞍放于仓库,被老鼠啃啮,以失职之罪,当斩库吏。

    曹冲知之,即对库吏说道:三天之后,你再去报我父王,我保你不死。

    库吏应诺,但不知其意。曹冲于是以刀戳穿己衣,佯作忧愁,故意使父亲看见。

    曹操问儿何忧,曹冲答说:人谓被鼠咬破衣服不吉,今我单衣被咬,所以难过。

    魏王闻而大笑,劝慰道:此无稽之谈。老鼠啮物乃其天性,主何吉凶?

    曹冲以为言之有理,遂转忧为喜。三日之后,库吏将鼠咬马鞍之事上报,并请恕罪。

    曹操笑道:我儿衣在身侧,尚且被咬,何况马鞍悬于柱上?老鼠啮物,不足为怪。

    于是库吏免于责罚。曹冲心地仁爱,识见通达,似此施计为人脱罪者,计有数十人。曹操极为钟爱,便有立为太子打算;只为其母出身卑微,本人又体弱多病,故罢其议。

    闪回结束。曹冲见众人皆笑,非但不恼,也随之大笑。

    曹操甚为惊奇,止笑问道:我儿果然可以称象?孤却不信。

    曹冲答道:令人驱象于大舟之中,待船稳后以记号标其两舷水淹之处。再驱象下舟,以石块装载船上,待两舷之水至原记号为止。其后取石分别称之,石块重量总数,即为白象体重也。此事易耳,有何繁难?

    曹操闻言大喜,连连称赞;曹彰想了半晌,方才醒悟。令以曹冲之策行之,果然算出白象体重,竟达一万两千余斤。

    画外音:期年之后,曹冲病重,曹操亲自祈天无果,寿止十三岁而亡。曹操极为哀痛,曹丕宽解安慰,曹操说道:“冲儿之死,孤之不幸,却是你等诸子之幸,何必假言相劝!”即为曹冲聘甄氏已死之女合葬,追赠骑都尉,并命宛侯曹据之子曹琮,为曹冲继嗣。

    曹操因见曹彰伏虎驮钟,勇力非凡,心想:何不先命其一战,观其用兵才能?

    于是当即下诏:命曹彰任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职,往伐代北乌桓无臣氐。限期两个月必胜,休越代郡,莫深入敌境。得胜之后,引军到汉中与我大军会合,以伐刘备。

    曹彰领命,整装欲发。曹操诫道:你我在家是父子,受命即为君臣。我儿一举一动,都要按王法行事,引为儆戒,若违必惩。

    曹彰谨尊父命,率军三万起行,以本部三千虎骑为前锋。

    北征进入涿郡,遇乌丸族数千骑兵攻到。曹彰乃效战国田豫之计,坚守阵地要冲,敌骑屡攻不得进,随即退还。曹彰率军追击,发箭远射敌骑,应声而倒,死者前后成串。

    曹彰铠甲亦中数箭,气势愈壮,大呼急追不舍,直到桑干河,行军二百多里。众将见离代郡已远,齐谏曹彰,说魏王有令不许深入敌境,请求回兵。(本集完)

第五十二集 故人院落

    金戈铁马,冰河黄沙。

    诸将恐怕孤军深入,遭敌围歼,便以魏王诏命为由,齐声劝阻。

    曹彰道:为将者率军出征,只为取胜,为何要受制于千里之外?敌人今尚未跑远,追而击之,其必崩溃,一战可定也。虽从我父诏命,但使敌人全军而退,决非良将所为。

    再次上马,命令诸将:落后者斩!

    军士见主将如此,无不舍生忘死,奋勇而追。行军一日夜追上敌人,曹彰令全面出击,遂大获全胜,斩首俘虏数千。

    鲜卑族首领轲比能见曹彰所向披靡,遣使到营,请求臣服。乌桓、鲜卑,皆降曹魏。

    曹彰由此名声大噪,匈奴诸部为之震动。南匈奴单于呼厨泉由此入朝魏国,自愿称藩。

    画外音:当时南匈奴久居塞内,曹操恐其蔓延难制,命将南单于留于邺城,另使右贤王去卑迁居平阳以监其国。又分南匈奴为左、右、前、后、中五部,分居并州诸郡,每部置渠帅一人,又以汉人为司马,监督各部。南匈奴臣服汉族政权,全是曹彰功劳。

    曹彰志得意满,便引军西来,到长安见父王曹操。奏报之时,将战功劳都归于众将。

    曹操大喜,即率大军西行,留丞相长史王必典兵,总督许都治安。

    王必领命,引兵还于许都,奏报献帝,请求布置许都内外防务,天子准奏。

    散朝之后,众官出殿,纷纷议论魏王此番出征,胜算几何。中有侍中少府耿纪,闻说曹操引军远征汉中,不由眼望西北,面露微笑。

    字幕:耿纪,字季行,洛阳人氏,东汉元勋耿弇之后。旧为丞相府掾,迁升侍中少府。

    耿纪自诩为开国功臣之后,心存汉室,向与司直韦晃交厚。因见曹操进封王爵,出入用天子车服,以为曹操早晚必为篡逆,汉祚将移,心甚不平。

    因见王必布防京城,并知曹操远征在外,散朝后遂不还家,直至韦晃府中,与其密议。

    耿纪:贤兄,时机至矣,失则不再。

    韦晃:何以言此?

    耿纪:今曹操举国西征,朝中曹党为之一空,岂非千载良机!不如趁此发动兵变,除其党羽王必,以夺其兵,拥天子正位,还政于汉室。

    韦晃:妙哉!我有心腹之交京兆人金祎,乃故汉相金日磾之子,可引为臂助。

    耿纪:如此秘事,贤兄不可轻易托人,否则便是来门之祸。

    韦晃:耿公不知,金祎世为汉臣,素有讨伐曹操之心。其随父在徐州之时,曾与关羽有交,至今书信往来。关公忠义,比其兄刘备犹有过之,今闻天子有难,必来相助。

    耿纪:贤兄何知关羽可以助我?

    韦晃:当年许田围猎之事,兄岂忘之!彼时其只兄弟三个,尚欲甘冒奇险弑曹,况如今兵力强盛,雄踞荆襄数郡,向有北伐之意哉?我等若能杀王必以夺其兵,则北可挟天子以攻魏都,南下亦可引关羽为援,永固许都。更兼金祎与王必甚厚,若得同谋,则大事济矣。

    耿纪初时本来频频点头,听到此处,吓了一跳,说道:他既与王必交厚,岂肯与我等同谋?我看兄是糊涂了罢,竟去与虎谋皮!

    韦晃:其欲讨曹操,此为国仇;与王必相厚,乃是私交。古人有大义灭亲之举,况王必又非魏王亲眷?我等且往探之,看他态度如何,再作计较罢了。

    于是二人同至金祎宅中,故意称颂魏王,以言语试探。

    金祎见二人提起曹操,破口大骂;又听说起王必,便道:某与其相交,为使其反曹也。今见其死心为曹,目无朝廷,即可划地绝交矣。

    耿纪、韦晃见金祎果有忠义之心,乃以实情相告:今曹操领兵西征,朝内空虚,正是良机。我等欲杀王必,夺其兵权,扶助銮舆。更结关云长为外援,可乎?

    金祎抚掌称善,又荐太医吉本,及其二子:长名吉邈,字文然;次名吉穆,字思然。

    耿纪、韦晃大喜,即请吉氏父子前来计议。

    六人一拍即合,当时商定:元旦之日,趁京都放假庆贺新年,使金祎去请王必吃酒,酒后劝其引兵巡城;耿、韦二人各领家僮藏于人群之中,待机袭杀王必,径请天子登五凤楼,召百官面谕,明诏讨贼;吉氏父子带家丁于城外放火为号,使观灯百姓拥挤,截住城内救军;待天子降诏,便进兵邺郡,擒杀曹丕;再遣使赍诏,召关羽进京护驾。

    分派明白,约定至期二更举事,对天说誓,歃血为盟,各自归家,整顿军马器械。

    镜头转换,转眼到了元旦新春。

    金祎来见王必,请其到酒楼吃酒闲话作耍。

    王必推辞:我兄自去,某还要巡城,不敢轻离。

    金祎:休说巡城,便是敌人围城,也需吃饭!今日新年,吃过几杯,便放你去巡城。

    王必被劝不过,只得带了二十个禁军,随他前去。

    到了酒楼,金祎与那禁军队长一锭大银,不拘多少,请其与部下在楼下自去吃个痛快。自引王必上楼,至雅间坐定,尽点山珍美味,陈酒佳酿,只管将酒相让。

    一场豪饮,只喝到日头落山。王必与二十个禁军均已大醉,上不得战马,扛不动戈矛。

    金祎见时辰已到,故作猛醒:只顾吃酒,却忘我兄公事。若是误了巡城,一旦有事,魏王回来岂不见怪?酒已吃足,兄自去巡城,弟亦还家。

    说罢起身,先去柜上结账。

    王必被他一言提醒,暗道:坏菜!怎地整整饮了这一日酒,误了军国大事?

    脚步踉跄下楼,唤醒禁军,一溜歪斜,前去巡城。金祎在后跟随,见王必走到市井热闹之处,耿纪与韦晃率家僮正隐在人群之中,遂打一个暗号,命令众人动手。

    耿纪见金祎发出暗号,呐喊一声:闲人闪开。奉天子诏命,讨伐国贼!

    一个箭步上前,冲王必挥刀砍下。那王必终究是久经战阵之将,虽然大醉,亦知躲闪,将身一扭,躲过要害,却伤其左臂,当下护痛纵马而逃。

    韦晃与众家丁自人群中奋起,将那二十名醉兵顷刻杀尽,血流成河,街上顿时大乱。

    王必带伤逃至许都南门,来见典军中郎将严匡,令道:快与某前去平乱杀贼!

    又命中军:持我大令,到军营调兵五千,一半前来拿贼,一半守住宫门,保护天子。

    严匡见其浑身是血,不敢多问,尽起部下一千精骑,随王必杀至街头。

    当时城中大乱,火光冲天,早已惊动皇城禁卫,速报虎豹骑宿卫统领曹休。

    字幕:曹休,字文烈,曹操从兄之子。

    曹休闻报有人造反,急披挂上马,引千名虎豹骑出营,往城中平叛。遂在马上下令:不论是谁,凡见到手中持兵械者,皆可立即杀之,一个不留!

    虎豹骑一出,耿纪、韦晃那些家丁怎禁得打?不到半个时辰,全部横尸街头。耿纪、韦晃、金祎皆死于乱军之中,冲天之志,化作一枕黄粱。

    城内大火烧着五凤楼,天子避于深宫,虎豹骑死据宫门,无人敢近前半步。

    便在这时,忽听一片乱喊,城门口拥进二三百人,原来是太医吉本率领二子到了。

    王必与严匡领军赶到,下令放箭。只一阵箭雨,三吉与一班乌合之众纷纷倒地,竟无丝毫还手之力。王必手抚臂上箭伤说道:都是些什么东西,也敢学人造反?

    比及天明,街上已空无一人。家家闭户,人人关门。

    夏侯惇此时方领大军入城,命令救灭遗火,打扫战场。见到耿纪等人尸体,知是其数人为乱,便尽收其老小宗族,押在午门,请天子升殿发落。

    献帝闻是耿纪等造反,甚感不解,尤其太医持兵,更是可笑。当即下诏:将耿、韦、金、吉四家亲族皆斩于市,家仆赏与平叛众将为奴。

    王必、严匡、曹休等各谢恩,唯夏侯惇叹息后悔来迟,与护驾大功失之交臂。

    献帝发落已毕,对曹休说道:以卿之勇,应当上阵杀敌立功,不宜长留京城。卿亦应将耿纪造反之事亲禀魏王,以免他人说不明白。即带卿之虎豹骑,前往汉中立功去罢。

    曹休领命大喜,即向夏侯惇作辞,引军往西而去。夏侯惇未得帝旨,只得留守许都。

    便在此时,王必家人入宫报丧:家主回家之后,箭疮发作而死。

    天子诏命厚葬,以其子袭爵。

    镜头转换,虎骑西行。

    曹休带一千虎豹骑出离许都,一路驱驰,到至潼关。下令歇兵一日,明天早行。

    正在此时,守关军士来报:东面尘头大起,不知哪里来的兵马。

    曹休大惊,急上城看时,军马临城下,为首者却是叔父夏侯惇。急令开关,亲自下城迎接,问道:叔父兼程而来,莫非京中又出甚么怪事,前来唤我回去?

    夏侯惇:非也,非也。你领兵刚走,天子见某不悦,便下旨命我也奔汉中,重上战阵。如此,叔父这才跟来也。

    曹休:此是天子深知汉中之战险恶,恐魏王身边大将缺乏,故使我叔侄赴战。

    夏侯惇:是极,是极。天子对魏王翁婿情深,连皇叔刘备也不顾矣。

    休息一夜,次日离了潼关起行,至晚即到长安,拜见魏王。因将耿纪之乱及天子诏令前来助战之事,一一说明。曹操见天子处处为自己着想,不由深慰,立即上表谢恩。

    来日起兵,下令进军:前部先锋夏侯惇,曹操自领中军。使曹休为骑都尉,与议郎辛毗去见曹洪,会合偏将军曹真、雍州刺史张既,随曹洪进军征讨。

    临行之际,曹操对曹休耳语道:你乃我曹家千里驹也,此次虽名为参军,实为主帅,当负其责,勿失孤望。

    曹休领命,自引本部军先行,来见叔父曹洪。辛毗见到黄洪,先将魏王之意告知。

    曹洪自知曹休有大将之才,于是当众宣布,将军中事务全权委托曹休负责,自己全不过问。曹休即代曹洪下令,移军前至下辨,来与张飞对阵。

    蜀军细作探明曹军动向,到葭萌关飞报刘备:曹操亲引军来,前军曹休已至下辨。

    玄德笑道:似此小辈,不足我忧。

    乃遣张飞屯驻固山,并令军士扬言,要切断曹军后路。

    曹军细作得知,报与主帅曹洪。曹洪聚诸将商议,对是否继续进军犹豫不决。

    曹休说道:刘备若果要断我后路,则应隐蔽行动。今却虚张声势,乃因大军难以聚集,故施此疑兵之计也。我应趁敌未集,先破吴兰,张飞疑兵无用,则必自行退走。

    曹洪从之,立即进兵,一战击破吴兰。张飞手中兵少,见吴兰败回,果然退走。

    镜头转换,按下曹休,复说曹操。

    曹操遣曹休和夏侯惇先行,自率大军缓缓而来,以免似当年急追刘备,致有赤壁之败。

    兵出未远,忽于马上望见一簇林木,极其茂盛,即问行军向导:此地何名?

    向导答道:地名渭丰镇,距长安五十里。

    曹操听了,暗自沉吟思索。似是忽然想起一个故人,但又朦胧不清。

    行军主薄司马懿忽道:魏王,那林木之间,乃蔡邕庄也。某当年随父在长安为官,先父曾领我来拜蔡中郎为师,习学易经三年。

    曹操大悟:不是仲达提起,孤几乎忘却。今庄园并未空废,现有蔡邕爱女蔡琰与其夫董祀居此。既仲达与蔡伯偕旧有师生之谊,当随某进庄一拜。

    即令兵马先行,自携司马懿及杨修进庄。因杨修之父太尉杨彪,亦与蔡邕交情莫逆。

    字幕:蔡琰,字文姬,侍中蔡邕之女。因受其父家传,自幼博学多艺,精通音律。

    镜头闪回,叙述蔡琰经历。

    蔡邕死于王允之手,蔡琰便嫁河东卫仲道,不久夫亡,乃归母家,与寡母艰难度日。

    又逢李傕郭汜大乱,南匈奴兵犯长安,回兵时于城郊大掠。文姬母亲死于此难,本人也为匈奴所虏,归于南匈奴左贤王,长居匈奴十二年之久。

    曹操远征平定乌桓,从贡献使者口中得闻文姬下落。念在好友蔡邕无后,遂以金璧珠宝将文姬从左贤王处赎回,再为其择嫁才子董祀。

    董祀因事将被斩首,文姬求告无门,只得借乘丈夫友人车马,星夜到许都去求曹操。

    曹操正在大宴宾客,公卿大夫坐满一堂。听说蔡文姬求见,未知何事,即对在座诸公说道:蔡伯偕之女在外,才名冠绝天下,今为诸君见之!

    即命请文姬上堂晋见。蔡文姬随门官上堂,不顾满堂公卿在座,跪拜下来,讲清丈夫犯事缘由,请曹司空法外施恩相救,语意哀婉,闻者皆为之鼻酸,交相诧叹不已。

    曹操说道:你所说之事情有可原。但文状已发,如之奈何?

    蔡文姬见曹操口气松动,再拜恳求:明公厩中良马万匹,虎士成林。何惜疾足一骑,而不济垂死一命乎?

    说罢痛哭。曹操念及昔日与蔡邕交情,又想到蔡文姬悲惨身世,立即派人快马加鞭,追回文状,宽宥董祀死罪。

    文姬见曹操派使者快马去了,这才止住悲泣,再拜谢恩。

    曹操发出赦书,见蔡文姬在此严冬季节蓬首跣足,心中大为不忍。命人取头巾鞋袜,令其更衣,并让其在董祀未归之前,先留居自己家中。

    一次闲谈之中,曹操说起蔡中郎家中藏书颇丰,语气间极为羡慕。

    文姬答道:家中原有四千卷书,几经战乱,全部遗失。依妾所记,当可默忆四百卷。

    曹操大喜过望:既然如此,可命十名书吏,到尊府抄录如何?

    蔡文姬答道:男女有别,授手不亲,若命书吏至妾府下,礼法不宜。乞给纸笔,妾亲为明公默写出来,真草字体,但唯尊命。

    曹操大奇,即命付予纸笔。文姬凭记忆默写出四百余篇,文无遣误。曹操与朝中众文士但闻此事者,皆大惊,以为神女。

    蔡琰才艺卓绝,最擅韵律。年方六岁,闻父蔡邕夜教司马懿弹琴,遂在门外偷听。

    司马懿初学弹琴,手指僵硬,琴弦忽断一根。蔡琰在门外喊道:羽弦断啦!

    蔡邕大为惊奇,以为小女碰巧说对,又使司马懿复弹,故意挑断一根。

    蔡琰在门外又喊:商弦又断啦。

    蔡邕令爱女进屋观之,果然说中所断二弦。蔡邕笑道:这么晚了,我女不去睡觉,却跑来跟为父捣乱。算你猜得不错,回去睡吧。

    蔡琰不乐,自有理论:甚么叫猜的不错?古人说“吴札观化,知兴亡之国;师旷吹律,识南风之不竞。”古琴七弦,各有韵律,故此一听便知。

    司马懿见师妹与自己同岁,竟熟知乐理如此,不由敬为天人。

    蔡邕也大为赞叹道:我女蔡琰虽小小年纪,但于音律造诣颇深,可谓叹为观止矣。只恨身为女子,恐才高命蹇。

    闪回结束,书接前文。

    曹操令军马先行,自引司马懿、杨修到蔡邕庄前,到庄门下马,令人进府通报。

    当时董祀出仕于外,止有蔡琰在家,闻曹操到来,忙出迎接参拜。

    司马懿视之,见文姬早已不复当年垂髫模样,不由扭过脸去,泪下脸颊,偷偷拭去。却被杨修看见,故作不知。

    曹操至堂,蔡琰以晚辈之礼再拜起居,侍立于侧。曹操偶然抬头,忽见墙壁上悬挂两幅画轴,一是水墨丹青,一是碑文图轴。于是起身,与司马懿、杨修共同观之。

    见那水墨丹青笔画繁复,飘逸婉约,浑若天成。画面上居中坐一中年男子,膝上揽抱一个男童,约有五六岁模样,胸前挂一块玉佩,晶莹可喜。

    曹操笑道:画中伯偕先生极为传神,观之宁不令人心生悲叹。但不知这少年为谁?

    司马懿听魏王如此相问,好奇心大起,往上看时,暗道:怎地将他画在此处?

    蔡琰见问,急忙答道:此是我幼弟蔡明,因未开蒙,尚无表字。乃家父逃难江南之时所生,五岁时即感于时疫而亡,故画其影像张挂于此,以慰思念之忱。

    说到这里,泪水早已满腮,偷偷饮泣不止。

    司马懿又看文姬一眼:这分明是少帝刘辩,小名史侯,哪里是什么蔡明?某与史侯在洛阳时自幼玩伴,岂有不知?怎生抱在蔡公怀中,又堂而皇之挂在这里,是何缘故?

    曹操并不起疑,继问蔡琰:另一幅碑帖书轴,是出于何典?

    蔡琰拭泪答道:此乃曹娥之碑。曹娥负父尸于江,朝廷表为孝女。度支尚令邯郸淳当时一十三岁,作文镌碑以记其事。妾父蔡邕闻而往观,时已昏暮,暗中手摸碑文而读,索笔大书八字于其背。妾请人拓此碑文悬之于壁,时常观瞻,以作怀思。

    曹操读那碑文,果然言辞佳丽,又见其后镌有八字,乃是蔡邕笔迹:“黄绢幼妇,外孙齑臼。”于是问道:你可知其意否?

    蔡琰:虽是先人遗笔,妾实不解其意。

    话音未落,杨修忽道:臣已解之。

    曹操急摆手道:卿且勿言,容孤思之。

    苦思不解,于室中踱步,众人不敢打扰。正踱步间,曹操忽见案上一架古琴,小巧可爱,不由就手而抚,有空谷鸟啼之音。于是问道:此是何琴,可有名目?

    蔡琰答道:琴曰凤鸣,亦先父所遗,所幸深藏于间壁之中,未被乱兵所毁。

    司马懿忽问:我闻此琴成双。今即雌琴“凤鸣”在此,不知雄琴“龙吟”安在?

    蔡琰听罢此言,浑身一震,看了司马懿片刻,这才答道:大人果是方家,所言不错。那架雄琴龙吟,因先父心痛幼弟早夭,已随葬入墓,不复见于人世了。大人即知此琴来历,必是先父故人,不敢动问高姓?

    未待司马懿回答,旁边杨修笑了起来,代为答道:此位便是京兆尹司马防次子,司马懿字仲达者。曾师事蔡中郎,与夫人乃为幼年发小。

    蔡琰仔细相看,果能依晰认出司马懿眉目,强自按捺激动之情,裣衣施礼:原来是仲达师兄,数十年不见,未及认出,尚请见谅。

    司马懿深还一揖:我师逝世多年,不知贤妹仍居此间,未能来拜,亦请海涵。

    镜头转换,日薄西山。

    曹操见天色不早,遂辞蔡琰,引众出庄。

    司马懿落于最后,蔡琰临别赠诗二卷,并附耳悄语,意味深长:既你是司马仲达,当记得我弟模样。今有某两首《悲愤诗》稿,乃离乱途中所作,请你但熟记之,烧付我弟。若再见古琴龙吟,除非我弟复生于世!故人相别,前途珍重!

    因是二人悄语,曹操等人却未听见。

    司马懿坐在马上,反复玩味:此语中“烧付”二字,大有深意。若是“捎付”,则少帝必在人世,是文姬令自己倾力相扶;若是“烧付”,则少帝已死,令某代为祭奠之意也。

    杨修回头,见司马懿若有所思,脸上犹有泪痕,不由取笑道:果是通家之好,蔡门弟子!师兄师妹,一往情深。

    司马懿淡淡一笑,却不作答。

    曹操听到杨修打趣仲达,也从马上回身,笑问:仲达,适才临行之际,我见你师妹以诗稿相赠,必是旷世佳作,未知可容孤一饱眼福否?

    司马懿笑道:那有甚么,值得大王动问?臣正欲向大王讨教文中之意。

    于是打马上前,将蔡琰诗稿奉上。曹操接过,见是蔡琰手书二首《悲愤诗》,以述平生之苦。看罢再三叹息,哀其不幸,复怜其才。遂将诗稿还给司马懿,打马前行。

    走了三里远近,曹操忽然回头,笑谓杨修:那八字碑文含义,卿今可试言之。

    杨修答道:此隐语耳。黄绢乃颜色之丝,是绝字。幼妇者,少女也,是妙字。外孙乃女之子,是好字。齑臼乃受五辛之器,是辤字。总而言之,是“绝妙好辤”四字。

    曹操大惊道:妙哉杨德祖!所解正合孤意。

    众人听了,皆叹杨修才识之敏。司马懿暗叹:才华外泄,智夺其主,不知死期近矣。

    不则一日,曹操大军至于南郑。

    曹洪引众将出营,迎接进帐,具言张郃屡败于张飞,幸被曹休以计逼走之事。

    曹操笑道:张郃兵少,且不熟悉地理,败之宜也。曹休不愧我曹家千里驹,胜固宜然。未知夏侯渊现今如何?

    曹洪:妙才与黄忠对垒于定军山,知大王大兵将至,因此固守,未曾出战。

    曹操:夏侯妙才威震西凉,独步关右,是为世之良将。黄忠不过韩玄手下一老卒耳,有何能为!若不出战,是示懦于敌也。

    便差人持节到定军山,教夏侯渊进兵。

    刘晔在一旁听了,暗道:夏侯渊此番休矣,待某再给他烧一张催命符可也。

    遂故作大惊,上前谏道:黄忠虽老,奈有法正用计,神鬼莫测。夏侯渊情急性刚,若使进兵,恐中奸计。依臣愚计,不如坚守为上。

    曹操不听,亲作手书,令使者交与夏侯渊,催其出战黄忠。

    司马懿和刘晔对视一眼,便知皆是同道中人,明为扶保魏王,实乃暗助刘备。

    魏王使者到了夏侯渊大营,下达进兵之令,又出示魏王手书。夏侯渊拆书视之,只见魏王写道:凡为将者,当以刚柔相济,不可徒恃其勇。若但任勇,则是一夫之敌耳。吾今屯大军于南郑,欲观卿之妙才,勿辱二字可也。

    夏侯渊大喜,打发使者回去,当即下令:命张郃防守广石山寨,夏侯尚前去出哨。若遇黄忠交战,许输不许赢,回来报我蜀兵虚实,我自有妙计胜之。

    夏侯尚受命而出,遂引三千军离了定军山大寨,一路前行。

    镜头转换,按下魏兵,复说蜀军。

    黄忠与法正南渡沔水,引兵屯于定军山口。闻说曹操已然亲至汉中,夏侯尚又出山巡哨前来,便请军师法正商议。

    法正:夏侯渊为人轻躁,恃勇少谋。公可拔寨前进,步步为营,诱而擒之。

    黄忠即用法正之策,将应有之物尽赏三军,即日拔寨而进,步步为营。

    夏侯尚引数千兵出战,黄忠上马出迎。夏侯尚佯败归寨,回报叔父夏侯渊。

    黄忠逼到定军山前,扎下大营,密排鹿角,虚设旌旗。

    法正手指西侧高峰,说道:此峰高于定军山,四下皆是险道。将军若能取得此山,定军山只在我掌中矣。

    是夜二更,黄忠引军士偷偷攀上山顶,往下俯视,见正与定军山相对。

    法正又道:将军可引兵守在半山平坦之处,先探好下山道路,清除树木乱石障碍,需能驰马而下,以施偷袭。某则引二十人居于山顶,观察定军山动静。待夏侯渊兵至山下,任他自为,将军暗伏不出,只看我山头旗号为令。我举白旗为号,将军按兵勿动;待他倦怠无备,我却举起红旗,将军便下山击之。此谓以逸待劳之计,必当取胜。

    黄忠大喜,一一应诺,照行其计。

    法正安排已毕,令人回归大营,速报主公刘备,奏请照计而行。

    刘备闻报,即亲率精锐万人,分为十队,夜袭张郃广石大营。人马虽然不多,但分十队散开,举火呐喊而攻,夜间敌人不知虚实,便有十万人马威势。

    张郃见遍地火把,不知道蜀兵来了多少,只得率军奋战反击,十处防御,疲累不堪。

    刘备打了一夜,见不能克,引军暂退。

    张郃来见夏侯渊,说道:昨夜刘备引兵大至,被某击退。来日必定再至,请令定夺。

    夏侯渊:即是刘备亲来,必在定军山下营里歇马。来日某亲自下山,直踹蜀营,擒了刘备,岂非一战而定!但需防他今夜再来,如此如此,必能破之。(本集完)

第五十三集 杨修之死

    定军山上,夏侯渊调兵遣将。

    因布下阵势,加强山上防备。派张郃守备鹿角东部,自率精锐,守备鹿角南部。

    是夜,刘备率一万兵来,舍却南山夏侯渊不理,只集中兵马全力猛攻东山张郃。由此张郃左支右绌,堪堪不敌,派人急往山南求救。

    夏侯渊不敢暂离南营,遂分军一半往救张郃。

    刘备看看天色将明,即撤东山之围,转至南山走马谷,令众军放火焚烧围角。须臾之间,大火趁风燃起,烟焰涨天。刘备率兵缓缓而撤,退向山前黄忠大营。

    曹军守山军兵忽见火起,烧着南山寨栅,慌报夏侯渊知道,并请添兵救火。

    夏侯渊在南山紧张一夜,闻听东山打得便似开锅一般,这边却见不到一个蜀兵,又不敢擅离,憋了一肚皮怒气。此时见刘备放火,心下愈怒,急派人前去救火、修补鹿角。

    定军山大营本部兵原有三万,昨夜分兵支援张郃,去了一半;此时救火又去了一半,大本营内只剩七千余军马。

    夏侯渊环顾左右,命斥侯入帐,问道:刘备昨夜攻我东山,共有多少人马?

    斥候答道:今日刘备弃了东山,前来南山放火之时,末将观其旗号,不足一万兵马。今刚刚撤去,尚未及到山下。

    夏侯渊懊恼不迭,暗道:原来是虚张声势。怪不得打不破某东山寨栅。刘玄德,你真乃大胆,且是无知之辈也。

    遂留两千余人守寨,点兵五千,下山追杀刘备。

    刘备闻听山上金鼓大震,知道夏侯渊发兵来追,遂令部下加快行军,一半散于山谷,一半奔向黄忠大营。

    夏侯渊见蜀军逃散,只有三五千兵跟随刘备,又无大将相护,不由大喜,举刀上前。马上行急,不计路程,转眼已离定军山大营十五里外。而且夏侯渊所骑乃是宝马,五千军在后步行,如何跟得上?到蜀营之前时,夏侯渊不知自己已成光杆将军,深入险地。

    刘备急走入营,令士兵安插鹿角,以挡追兵。

    夏侯渊抡刀来到,见刘备就在对面,而马前尽是鹿角阵地,可望而不可及。

    刘备下令部下吹号,散入山谷之众闻号复出,截住夏侯渊所带五千曹军,斗在一起,令与主将夏侯渊不得会合。

    黄忠听得山下杀声大起,又闻号角震天,先抬头观望山顶,见法正在山上举起白旗。于是任他山下天崩地裂,只作不闻。

    午时过后,法正在山顶上望见夏侯渊忍耐不住,单枪匹马去挑鹿角,深入险地;而其背后曹兵锐气已堕,离主将渐远,合兵不及。

    法正便知时机已到,令将红旗招展,鼓角齐鸣,众军呐喊。

    黄忠望见红旗,一马当先驰下山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夏侯渊。

    夏侯渊措手不及,被黄忠大喝一声,宝刀已落,连头带肩,砍为两段。可怜昔日虎步关右之将,今日化作南柯一梦。

    黄忠斩了夏侯渊,曹兵大溃,各自逃生。张郃领兵来迎,刘备引军前来,与黄忠两下夹攻,张郃只得败走。

    又见定军山上败军下来,报说:益州刺史赵颙战死,山寨已被刘封、孟达夺了。

    张郃大惊,遂引败兵到汉水扎营,令人飞报曹操。

    刘备提兵而至,三面攻打,不能攻克。遂遣人报回成都,请军师孔明急发援兵。

    诸葛亮闻报,寻思若调成都之兵前出汉中,恐西川不稳,迟疑不决。

    从事杨洪劝道:汉中乃益州门户,若无汉中,益州能久安乎?军师勿疑,急发援军。

    孔明恍然大悟,立派赵云、魏延二将前去增援。

    张郃见益州增兵,又闻带兵将领乃是常胜将军赵子龙,心生恐惧,退守阳平关东。

    刘备大聚众将,商议进兵直击南郑,夺取汉中。

    法正与黄忠前来合兵,并报战功:一举夺占定军山,杀了曹军主将夏侯渊。

    刘备却道:夏侯渊一勇之夫,杀之无用。张郃乃曹魏名将,如若杀之,可封万户候!

    黄忠闻之,默默归营。

    镜头转换,按下蜀军,复说曹营。

    只因主将夏侯渊已死,曹兵于是四下逃散,群龙无首。司马郭淮和督军杜袭收敛散卒,见军心惶惶,便商议道:众将无主,乃乌合之众,无能与战。张郃将军乃国之名将,刘备亦深为忌惮。今形势紧迫,惟有相投,以安军心。

    于是率众齐投张郃大寨,奉其为帅。

    张郃与郭淮商议拒敌之策,诸将建议:可依汉水结阵,使蜀军不得渡河。

    郭淮:我谓不然。应远离汉水结阵,趁刘备军半渡而击,此为上策。

    张郃即依郭淮之策,指挥士兵布置营寨,在汉水以北列阵,相迎刘备。

    刘备闻报郭淮结阵汉水以北,知道要对自己半渡而击,于是放弃渡河,隔水相持。

    就此此时,张郃战报呈至南郑,递于魏王。曹操闻说夏侯渊被黄忠所杀,放声大哭,这时方悟管辂所言:“三八纵横”者,乃建安二十四年;“黄猪遇虎”,岁在己亥正月;“定军之南,伤折一股”,乃族弟夏侯渊死于此地也。

    曹操大哭道:夏侯渊本来并非善用兵者,只知杀戮,军中皆称其为“白地将军”。身为三军督帅,亲临战阵尚且不该,何况亲至敌营,以挑鹿角!痛哉,妙才我弟!

    遂亲统大军,令徐晃作先锋,前来定军山与夏侯渊报仇。大军行到汉水,张郃、杜袭接着,请治败军之罪。曹操皆赦免罪,并以善言抚慰。

    二将因定军山已失,请将米仓山粮草移于北山寨中屯积,然后进兵,曹操依允。

    细作探明曹军动向,飞报主公刘备:曹操亲至,正在移粮。

    刘备闻报,遂命敛众拒险不出,却派黄忠、赵云各引一军,往汉水截取曹军粮草,断其运粮之道。二将领命,归于本营,检点兵马。

    黄忠惦记主公前日所说之言,一心要杀张郃,即请赵云守寨,自与副将张著前去截粮。赵云欲出截粮,使老将军守寨,黄忠抵死不肯。

    赵云只得允诺,并与黄忠约定:将军要去,可约定时刻。午时不还,某即引军接应。

    黄忠允诺,当夜引军偷过汉水,直到北山之下。因见粮积如山,便教取柴,堆于米粮之上,准备放火。

    只听一通号鼓,张郃飞马而至:老儿,某等你许久也!

    黄忠大惊,挥刀迎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败。正在相持之间,又听鼓角暴响,又一支魏军到来,马上之将手举板斧,正是徐晃:黄忠休走!待某与夏侯将军报仇。

    张著见老将黄忠被张、徐二将夹功,被困垓心,急挺矛来救。却忽听马蹄紧疾,大将文聘驰至,指挥部众,把张著围住。两军杀成一团,蜀兵寡不敌众,渐渐危殆。

    不知不觉,日色偏西。赵云在营等到午时,见黄忠不归,知道必是遇险,急引三千军出营接应,令副将张翼坚守营寨,多设弓弩,以为准备。

    赵云挺枪骤马,引军直杀至北山,见张郃、徐晃两人围住黄忠,军士被困多时。于是大喝一声,挺枪骤马杀入重围,抖起当年长阪坡雄威,如入无人之境,英勇无敌。

    张郃、徐晃当之不住,眼见赵云救出黄忠,无人敢阻。

    赵云救黄忠杀透重围,因见张著尚在重围之中,便请黄忠稍待,挺枪跃马复又杀入,就东南角上救出张著。文聘见赵云勇不可当,远远避开,只在背后呐喊佯追,不敢近前。

    此时曹操已至,在高处看得清楚,不由大怒:彼能斩我夏侯渊,我不能斩其赵云耶!

    于是亲领所有将士下坡,在后急追。

    赵云杀回本寨,望见后面尘头大起,知道曹兵追来,遂喝令道:休闭寨门!弓弩手皆于壕中埋伏,营内偃旗息鼓,看某如何退敌!

    安排已定,又吩咐张翼如此如此,不可惊慌。自己匹马单枪,立于营门之外。

    张郃、徐晃领兵追至,见赵云匹马单枪立于营外,寨门大开,二将不敢前进。

    曹操亲到,催督众军向前。赵云岿然不动,曹兵翻身就回,反冲乱自家后队兵马。

    赵云把枪一招,壕中弓弩齐发,曹兵倒下无数,跑得更快,全军大乱。当时天色昏黑,不知蜀兵有多少在营中埋伏。

    曹操拨马回走,只听后面喊声大震,鼓角齐鸣,黄忠、张著引兵赶来。赵云亦招营中蜀兵杀出,三路兵马,衔尾急追。

    曹兵自相践踏,拥到汉水河边,赵云追杀甚急。又见北山火头大起,却是刘封、孟达奉法正军师之命率兵偷袭,烧了粮草,后从米仓山杀来。

    曹操见状,只得弃了北山粮草,回军南郑。赵云占寨,黄忠夺粮,大获胜捷。

    刘备同法正前至汉水,问道:如何胜敌如此之快?

    黄忠将赵云闯围相救、施空营计拒战汉水之事细述一遍。

    玄德大喜,赞道:子龙一身都是胆也!

    自此之后,赵云号称虎威将军。

    曹操回到南郑,复遣大军从斜谷小路而进,来取汉水。

    刘备笑对众臣说道:曹操粮草已失,今虽亲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

    乃率兵于汉水之西相迎,排列阵势。

    曹操命徐晃为先锋,王平为副,前来决战。

    字幕:王平,字子均,巴西宕渠人,现充牙门将军。

    徐晃引军至汉水,令前军渡水列阵。王平劝阻,徐晃不听。结果扎营未稳,却被赵云、黄忠各引一军冲击,魏兵落水无数,败回汉水东岸。

    王平惧怕徐晃迁罪于己,遂引本部军投降刘备。

    玄德大喜,即封王平为偏将军,领向导使,引军渡汉水大攻。徐晃不敌,再次大败。

    曹操见在汉水立脚不住,只得下令撤出汉中,退守阳平关。

    刚到关上,门将入报:有一员大将引三千虎骑,打我魏军旗号,在城下叫关。

    曹操急率众将登城,见城外马上战将,却是次子曹彰。

    曹彰:父王,孩儿未奉诏命,自长安前来助战,尚请恕罪。

    曹操大喜道:有我黄须儿来,破刘备必矣!

    下令大开城门,迎入曹彰,置酒大会。次日一早,勒兵复回,于斜谷界口安营下寨。

    西蜀细作报与玄德,声言曹彰到了,要来复夺汉中。言犹未了,曹操使人来下战书。刘备便在来书背后批回:来日决战。

    来日辰时,两军会于界口,列成阵势。曹操出马,立于门旗之下,两行布列龙凤旌旗天子执仗,擂鼓三通,亲唤玄德答话。

    刘备引领刘封、孟达并川中诸将,破阵而出,至两军之间立定。

    曹操十数年再见刘备之面,心中五味杂陈,不由扬鞭大骂:刘备忘恩失义,反叛朝廷之贼!前番若非周瑜和鲁肃救你,已粉身碎骨矣。今安敢抗我天子堂堂之师!

    刘备亦回骂道:天下谁不知某乃大汉宗亲,奉诏讨贼。你令华歆弑杀母后,自立为王,僭用天子銮舆,才是反贼,反有脸说他人反叛朝廷?

    曹操笑骂:孤这魏王是天子亲封,再三推辞不得,这才勉为其难。哪似你用诡计夺了人家荆州与益州本主家业,腼面自封?废话少说,各自派将便了。你有何将出战?

    刘备闻言,回身即令刘封出马。

    曹操见了,又是一阵大笑,骂道:织席卖履小儿,常使假子拒敌!孤若唤黄须儿出马,你这假子便为肉泥矣!

    刘封大怒,挺枪骤马,径取曹操。

    曹操只顾在阵前卖话,见刘封转眼间已至马前,不由着慌。忽听背后一声大吼,便似半天云里响起一个炸雷,曹彰出马,已接住刘封,迎面便是一槊。

    刘封却也不惧,摇枪与曹彰交战,三十个回合过后,便有些抵敌不住。

    刘备在对阵看得清楚,即令孟达上前助战。

    孟达方欲上前交锋,只见曹兵大乱,原来马超、吴兰两军杀来,冲动曹兵阵角。玄德大喜,便令孟达乘势引兵夹攻。

    马超在下辨蓄锐日久,未曾交战,到此耀武扬威,便即势不可当。

    那曹兵都是在潼关被马超杀怕了的,今见此公忽来,如何不惧?于是不听主将约束,纷纷回身败走。马超心系家仇,只冲着曹操一人,直撞过来。

    曹操大惊,避走不及。曹彰见状,撇了刘封,来救父亲,却遇吴兰前来拦截。

    两个交锋不数合,曹彰大喝一声,一槊刺吴兰于马下,复上前与马超接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曹操亦有惧马之症,见马超领兵前来,不敢强战,传令收兵。

    曹彰又战二十余合,亲自断后回营,马超军见其英勇无敌,亦不敢十分逼近。

    刘备传令回兵,与马超设宴庆功。

    镜头转换,阳平关前,曹军大营。

    曹操在阳平关前屯兵日久,前被马超拒守,进兵不得。欲收兵回长安,又恐被蜀兵耻笑,心中犹豫不决。

    适逢庖官进献鸡汤,热气腾腾,端入帐内。曹操因喝得急,被汤中鸡肋硌了左腮。遂搁下汤碗,令内侍献茶漱口。内侍即将孙权前番所贡香茶取出,要去烹煮。

    曹操见匣中剩茶不多,叹道:万物皆有定数,便如人之寿命修短。孤之余寿,莫非亦似此匣中之茶,所剩无几哉!

    随手自匣中捏出一撮,放入口中嚼吃。内侍倾茶入壶,自去火炉上烹煎。

    曹操品了片刻,忽觉口味怪异,吐茶于掌心,以手指拨弄翻看。偶见其中一梗颜色浅绿,混与众叶之间,其色大异。再以舌舔之,味道各别。

    曹操不由疑心大起,忽忆起建安五子同日之死,便此大悟。

    此时茶已烹熟,内侍小心奉上,请魏王享用。

    曹操置之案上,问道:此茶本在我书房存放,起兵之时,是何人放入行李之中?

    内侍答道:是主薄杨修。

    曹操:尚有好茶否?

    内侍:此茶另有一匣,未曾开封。

    曹操:将其开封取之,另烹一壶。

    内恃应诺而去,自将新茶翻拣出来烹煮。顷刻新茶烹就,内恃奉上,曹操就两个茶盏内各饮一口,心头更是明白。回思此茶献来邺都之后前因后果,遂唤主薄杨修入帐。

    杨修闻魏王呼唤,急忙进帐,施礼侍立于侧,等候吩咐。

    曹操思索片刻,温言问道:孤有一事不解,故请先生来,为孤解疑。今日之论出于我口,入于卿耳,幸勿为外人道也。

    杨修受宠若惊,施礼答道:向蒙大王信任,小臣怎敢藏私?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操:先说这汉中之战。那刘备既依地势之利,又仗法正多谋,截某粮道,毁我军资,因此战之不利。卿父杨彪乃当今大儒,诗书传家,卿当通易。适才孤喝鸡汤,误为汤中鸡肋伤腮,卿试卜之,应何吉凶?

    杨修: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有味。今进不能胜,退恐人笑,在此无益,不如早归。

    曹操:卿思辩如流,真奇才也。某恨未早用,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杨修:臣安敢当大王如此谬赞?

    曹操:自然当得。卿在孤身边日久,奇才之誉,绝非谬赞。孤尝于相府中造园一所,因嫌其门宽,欲试匠作之才,即于门上书一“活”字。大监不晓其意,唯卿解之“门内添活乃阔”,遂命匠作再筑墙围,改造其门,大中孤怀。又塞北送酥,孤写“一合酥”三字于盒上,置之案头,卿又不奏而斩,取匙与众分食,并以“一人一口酥”巧言解说,令孤无言以对。某恐人暗中谋害,曾梦杀近侍以警众人,又是卿猜中孤意,说破“是众人皆在梦中,非丞相在梦中也”。凡此种种,皆大才也,卿何必过谦?

    杨修听了,心中怔忡不定,后背冷汗大出,不知曹操今日揭出过往之事,究竟何意。

    曹操察言观色片刻,微笑道:此皆小事,不足挂齿。卿与曹植素来交厚,是必知道孤亦素喜子建,奈受人蛊惑,误立子桓,悔之不及。若卿能告发子桓阴谋夺嗣之事,并有人证,孤此次班师回都,即可重行废立。幸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于我曹家便是大恩。

    杨修闻此,不禁欣喜若狂,遂侃侃而谈:大王既以心腹待某,小可岂敢知而不言?太子当初阴谋夺嗣,某尽知之,但因是大王家事,某官小职微,不敢浪言,以免自取其祸。

    曹操:卿试言之,但说无妨。即便空穴来风,孤亦不怪。

    杨修:大王初晋魏公之时,便欲立子建为世子,满朝文武皆知。曹丕密请朝歌长吴质入府,商议谋夺世子之位。因恐有人知觉,乃用大簏藏吴质于中,只说是往府中运送绢匹。主公得知,令人于曹丕府门伺察,惜被吴质发现,即教曹丕真就装绢入府,故令主公使者搜看回报。主公由此便中吴质之计,以为是小臣谮害曹丕。某知其事,便不再敢言。

    曹操:德祖,为我家事,难为你也。你为使曹植得嗣,知某好恶,故作答教十余条,但某有问,植即依条答之,每次对答如流,讨某欢心。岂料曹丕亦足狡猾,竟暗自买通曹植左右,偷来答教告我。孤即受曹丕之惑,已立太子,岂能妄行废立,使天下不安?若欲再立曹植,只有一策,便是毒死曹丕。卿谓如何?

    杨修闻此,如何不惊?一时无语可答,只得唯唯。

    曹操见杨修不言,续道:此事不宜张扬,最好以慢药毒杀,七八日见效,令其死于自己府中,便无可究查,亦可塞太子府众臣之口。但若曹丕死后,众臣谏孤另立他子如何?那便又有一计,索性也毒死孤王,且让孤死于曹丕之后。则曹植党众,又有卿之大才相助,非但太子,直可袭魏王之位也。杨德祖,此计若何?

    杨修愈听愈怕,已知事败,顿从座中跪地,连叫:魏王饶命。

    曹操大怒:匹夫安敢欺我!那贡茶之内,有何蹊跷?

    杨修见阴谋败露,惧不能言。魏王冲帐外大喊:来人!

    夏侯惇值守帐外,闻声而入。曹操指着杨修:此贼勾通刘备,推出去砍了。

    夏侯惇虽然不明所以,但既是魏王有令,焉敢违抗?当即提出杨修,命军士拉出辕门,送他一声追魂响炮,一刀斩讫。

    可怜杨修出身名门,终敌不过曹操大智,不免因其聪明而死,寿止三十四岁。

    曹操既杀杨修,密令军医将那贡茶拿出详细查验,看是何毒。

    军内总有二十余个医官看过,只见那绿叶与匣中之茶有异,但却不知何毒。曹操疑是错怪杨修,又思其虽未下毒,单只干预立储一项罪过,杀之有余,也就罢了。

    遂乘余怒,下令来日进兵。次日兵出斜谷界口,前面一军相迎,为首大将乃是魏延。

    庞德出战,难分胜负。二将正斗,人报马超劫了中后二寨。曹操方欲回军,魏延追至,拈弓搭箭,射中曹操左股,啊也一声,自马上摔下,倒地不起。

    魏延大喜,弃弓绰刀,骤马上山,来杀曹操。庞德迎上,奋力战退。

    便在此时,便听呐喊声起,马超纵马而至。曹军诸将,无不心惊。忽听一声大喝,曹彰从斜刺里杀出,抵住马超,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败。

    马超欲报杀父之仇,奋起神威,一枪刺中曹彰坐骑肩胛。曹彰约束不住,落荒而走。马超纵马前来,陡见一员大将迎面拦住,却是庞德。于是按枪止马问道:令明因何在此?

    庞德就马上施礼:将军即归刘备,在下亦归魏王,不宜以主仆视之。将军于西凉起兵之时,不顾老将军及三位兄弟尚在邺城为质,使其全家遭害;又轻信杨阜,用其间谍而不设防,致使妻子遭戮。如此恃勇少谋,不顾亲戚,能成大事乎?既我二人已为敌国,望将军前途保重。某以故主之情,今让将军一阵,后来相见,即各为其主,休怪无情。

    马超被庞德一通教训,便如父亲马腾当面训斥一般,如何忍得住羞怒?只觉一阵旋晕,一口热血喷出,被左右副将挟扶退去。

    曹操左股带伤,坐于马背,听庞德此番慷慨陈词,心中不由暗赞。此时忽忆起杨修鸡肋之言,深感有理,命将张修尸体厚葬,就令班师。

    镜头转换,按下曹操,复说刘备。

    刘备闻说曹操大军败退,与法正、黄权商议,便欲乘胜直袭长安,由此占据关陇。

    因偏将军陈式熟悉地埋,即以其为首,率十余名部将,各领本部军马,绕路兼程去截断马鸣阁栈道,切断曹操退路;自己却亲率大军追击,欲前后夹击,灭其主力。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陈式刚出斜谷,即遇徐晃阻击,兵不得进而还。

    原来曹营之中能人尚存,贾诩亦早想到此招,请曹操提前伏下徐晃这支奇军。果然击败刘备追兵,使曹操得于阳平关大路撤退,不似前番赤壁战后,兵退华容道时之时狼狈。

    画外音:汉中争夺战自建安二十二年始,至建安二十四年五月止,持续两年之久。汉将此战阵亡吴兰、雷铜、任夔等,魏将阵亡夏侯渊、赵颙等。但刘备兵力不足,至于“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地步,可谓险胜。经此汉中之役,刘备占有汉中,但曹操早令杨阜将汉中百姓迁走关中,刘备所得只是一片空地。

    刘备回师成都,诸葛亮率众官迎接入城,赞道:曹孟德以其谲胜之力,举数十万之师,势穷虑悔,辱其锋锐,遂丧汉中之地。此皆主公用兵如神,法孝直运筹得当也。

    众将闻此,深服其论。玄德即平汉中,敕封孟达为宜都太守,令取上庸。

    孟达率军攻占房陵,又挥军进攻上庸,军士损伤颇多。

    副将王平见此,密奏刘备,恐孟达独力难支。刘备闻报,又遣刘封从汉中顺沔水南下,前去助战,并使之统领全军,孟达为副。

    刘封常随赵云习武,又曾独率一军随同孔明、张飞溯流西上进攻益州,所过之地战无不克。既奉父亲之令,遂与孟达合兵一处,兵临上庸,喝令守将投降。

    上庸太守申耽闻说曹操已弃汉中而走,遂举城投降。

    刘封、孟达、王平进城安民已定,奏捷成都。刘备闻报大喜,迁刘封为副军将军,领上庸太守,与孟达共守上庸诸郡。

    东西两川皆平,荆州旧部及益州降将皆大欢悦。益州众官公推法正、黄权为首,荆州旧将以张飞、魏延为首,皆至军师诸葛孔明私宅,议举刘备为汉中王。

    孔明见此,心中暗道:若要兴复汉室,全赖刘备及关、张等人。曹操今已称王,使刘备以益州牧号令天下与之对抗,名不正则言不顺。罢了,使其称王可也。

    于是对众官道:你等回府,各写荐表,某自有定夺。

    各官欢喜,回府准备表章,思索歌功颂德之词,搜寻自称汉王之据;各欲建拥立之功,思得裂土分茅之爵。孔明连夜修书,令人往葭萌关送与马超。

    建安二十四年秋,蜀汉官员一百二十余名,联名上《立汉中王上表汉帝疏》,署名以马超为首,劝刘备进位汉中王。

    军师中郎将孔明率先,左有法正为首引领众文官,右有马超为首引领众武将,齐到益州府衙请主公升殿,罗拜于殿下,拜表上呈刘备。其表略云:

    臣凉州刺史、伏波将军马超等上言。今曹操专权,百姓无主;主公仁义著于天下,抚有两川之地,可应天顺人,晋汉中王位,兼领荆益二州之牧。如此,则名正言顺,以讨国贼。事不宜迟,便请择吉。

    玄德览表大惊:孟起将军之言差矣,某实不敢当此篡逆之名。备为汉之宗室,更应守臣子之份;若不奉天子诏令而自为王,是反汉矣。众卿休得陷某于不忠不义。

    马超未及答言,孔明答道: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各霸一方。四海才德之士,舍死亡生而事其上者,皆欲攀龙附凤,建立功名也。将军避嫌守义,恐失众人之望。愿主公熟思。

    玄德闻此,心中暗道:此是见我有取两川之能,是以皇帝身份,亲封我为汉中王也。或要名正言顺,替他去讨曹操、孙权,为其效劳。某何不顺坡下驴,现落一个王位?

    孔明见刘备沉吟,知其意动,遂向一众文武递个暗号。法正明白孔明之意,示意张飞、赵云、刘巴、黄权等,率诸将一齐拜倒:主公若只推却,众心解矣。(本集完)

第五十四集 关公拒婚

    成都宫中,众臣一齐劝进,刘备兀自乔模乔样,推三阻四。

    张飞在阶下大叫道:那吕布、二袁、孙权等异姓之人,皆欲为王称帝,况哥哥乃汉朝宗派!莫说汉中王,就称皇帝,有何不可!

    玄德叱道:汝勿多言!

    双眼却看赵云、黄忠、魏延等将。

    赵云早知孔明既然如此安排,其中定有深意,遂上前奏道:主公即立志重扶汉室,若无名号势力,何以令天下诸侯听命?宜从权变,先进位汉中王,然后表奏天子,未为僭越。

    黄忠、魏延亦道:请主公早正大位!

    玄德见再三推辞不过,只得依允。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筑坛于沔阳,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设旌旗仪仗,行汉中王加冕大礼。

    孔明、马超等群臣,皆依次序排列;许靖、法正请玄德登坛,进冠冕玺绶,面南而坐,受文武官员拜贺,正式称为汉中王。

    于是下诏:立子刘禅立为王世子。封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诸葛亮为军师。封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为五虎大将,魏延为都督,领汉中太守。

    其余各拟功勋定爵,礼罢大宴群臣。

    众臣各得封赏,满座尽欢,惟见魏延兼领汉中太守重任,无不惊讶。

    刘备亦知众臣不服,即借大会群臣之机,巡酒至魏延,问道:孤委卿以汉中太守重任,卿无言以对群臣乎?

    魏延即从座中站起,朗声答道:臣受汉中重任,若曹操举倾国之力前来,臣请为大王挡之;若使偏将率十万大军来,臣请为大王吞之!

    刘备听后壮之,群臣亦为魏延此话而赞其雄豪,于是群议稍解。

    张飞以为二哥即守荆州,汉中非己不可,见授魏延,心甚不服,即向军师孔明牢骚。

    孔明笑道:三将军与主公乃是兄弟,求何官不能?主公使魏延为汉中太守者,一为其勇使拒魏军于北疆,次为安荆州众官之心也。再者,夏侯渊乃是你亲翁丈人,关中魏将皆其旧部,若来攻我汉中,你这个女婿怎好放下面皮死战?主公不使你镇守汉中,正为此也。

    张飞想了片刻,自己果然算得夏侯家嫡亲女婿,魏蜀两边皆知,难以抵赖;于是黑脸发赤,不再争竞。此事后为刘备闻之,笑不可抑。

    刘备继位汉中王,封赏益州文武已毕,因彭羕有献计救军,免于水淹之功,于是命为治州从事,使辅佐法正治蜀。

    彭羕见被重用,嚣张自矜,又犯旧日毛病,常轻视外来荆州诸臣。伊籍、简雍为其轻侮,由此不服,告之军师孔明。

    诸葛亮冷眼旁观彭羕为人,大为不喜。便密告刘备:彭羕心大志广,难可保安。

    刘备见孔明郑重其事,便就疏远彭羕。又观其行事,果如军师所言,贬为江阳太守。

    彭羕领到贬调任令,心中羞怒异常,于是便私去葭萌关上,会见马超。

    马超置酒相待,问道:大人何来,是否代汉中王巡守各地?

    彭羕大恼,将贬令拿出,恨恨地摔在案上,让马超亲看。

    马超见其遭贬,这等脸色,必是心生异志,欲套他话头,即顺嘴吹捧道:先生才干超群拔萃,可与诸葛亮、法正等并驾齐驱。今如何恶了主公,竟令先生外任小郡?以大才而任偏远微职,岂不失天下人望?

    彭羕见马超为自己不平,一时竟致忘形,破口大骂:刘备若非我救,何有今日?这个老兵痞子,向来荒唐无理,今如此待我,还有什么可说!

    马超叹息,只是劝酒。

    彭羕即将马超引为知音,放言说道:以将军之能,何必屈居人下?将军今为外官,手中有数万精兵;若以某在成都为内应,天下何愁不能平定?将军若是有意,某即请回成都,不受外职,专候将军兵到,如何?

    依着马超此前之性,一言不合便反,有何顾忌?反曹操、反韦康、反张鲁,都是听他人一言相激,便挺枪上马造反,更无他说。故此彭羕因恨刘备,便是来游说马超反叛。

    画外音:彭羕不知今日马超,已远非当年可比。马超半生枭雄,十年征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尝尽人间苦楚,看破世道人心。自归刘备以来,封赐仅次于关羽,尚在张飞之上,还有什么怨恨可言?故被封五虎大将之后,常心怀危惧凛然之感,亦思知恩图报之念。

    听到彭羕明目张胆鼓动自己造反,马超大吃一惊,只频频劝酒,却不接话。

    当晚彭羕大醉,马超令人送至馆驿歇了。次日彭羕却将昨日酒醉之言全部忘却,只当是到葭萌关游玩一圈,即告辞转回成都。

    马超怕是刘备派来试探自己,随后便亲至成都,将彭羕席间之言如实上报。

    刘备大怒,命将彭羕逮捕囚禁,请来孔明商议,问如何处置。

    孔明:西川初定,须防患于未然。彭羕既有反意,留之不得。

    刘备虽然不舍,毕竟不敢违背少帝意旨,于是下令,最终处死彭羕。可叹只因一时得意忘形,彭羕最终死于多言获罪。

    孔明:公今晋位汉中王,当上奏天子,以正天下视听。

    刘备称喏,遂请许靖执笔,修表一道,差人赍赴许都。其表略云:

    备以具臣之才,荷上将之任,总督三军,奉辞于外;不能扫除寇难,靖匡王室,久使陛下圣教陵迟,六合之内,否而未泰。惟忧反侧,疢如疾首。曩者董卓,伪为乱阶。自是之后,群凶纵横,残剥海内。赖陛下圣德威临,人臣同应,或忠义奋讨,或上天降罚,暴逆并殪,以渐冰消。惟独曹操,久未枭除,侵擅国权,恣心极乱。今臣群僚以为,在昔《虞书》,敦叙九族,庶明励翼;帝王相传,此道不废;周监二代,并建诸姬,实赖晋、郑夹辅之力;高祖龙兴,尊王子弟,大启九国,卒斩诸吕,以安大宗。既宗室微弱,帝族无位,斟酌古式,依假权宜,上臣为大司马、汉中王。臣退惟寇贼不枭,国难未已;宗庙倾危,社稷将坠。若应权通变,以宁静圣朝,虽赴水火,所不得辞。辄顺众议,拜受印玺,以崇国威。仰惟爵号,位高宠厚;俯思报效,忧深责重。敢不尽力输诚,奖励六师,率齐群义,应天顺时,以宁社稷。谨拜表以闻。

    孔明和玄德看了,皆称妙文,遣使发出。未达许都,先到邺城,呈于魏王案前。

    曹操览表,勃然大怒道:不想这个织席贩履小儿,施诡计诈骗了刘季玉西川,又依地利夺得汉中,便要称王。此等悖逆,若是不伐,诸侯岂不效尤?其表中又骂我寇贼,是可忍孰不可忍?孤欲起倾国之军,并请乌桓相助,收复两川,请列位为孤谋之。

    华歆出班谏道:大王不可。汉中一战,前后相持三年,国内青壮为兵,老幼力田,致使钱粮紧迫,国库一空。臣闻欲攘其外,必先安内。前有耿纪、韦晃之乱,皆因王必非守土之才,朝内无人。臣谓应先安朝廷及魏国内务,加赋蓄粮,待府库充足,方可发兵。

    曹操闻奏,亦知此时不宜征战,遂罢其议。

    于是考核众官政绩,裁撤冗员,并下诏命:令曹休总督御林军马,钟繇为相国,华歆为御史大夫。定朝廷侯爵六等十八级,关中侯爵十七级,皆金印紫绶;置关内外侯十六级,银印龟纽墨绶;五大夫十五级,铜印环纽墨绶。

    定爵封官之后,朝廷之中,尽换曹操心腹。继又诏令各州郡增赋加税,以充国库。

    镜头转换,按下许都,复说南阳。

    魏王诏令下至南阳,曹仁传令加倍征收将赋税,各州县官敲骨吸髓,变相盘剥百姓。

    水镜先生与庞德公闻此,即修密书报到西川,禀于史侯。

    孔明见时机难得,即命陈到寄书宛城旧部侯音,令其在南阳开仓放粮,怂恿全城军民造反;又请刘备亲笔写书,令关羽派将到襄阳,接应侯音。

    字幕:侯音,胡车儿西凉旧部,现为宛城守将,潜伏曹仁帐下,实为孔明卧底。

    陈到书信送至宛城,侯音见是旧主传令,遂与部将卫开商议,便借百姓苦于徭役之机,聚众造反。

    于是率兵进入府衙,乱箭射死南阳郡功曹应余,执押南阳太守东里衮,占据宛城。一面遣使前往荆州,向关公请求援兵。

    曹操在邺城闻变,更信华歆之言,急遣使往南阳传令曹仁,命其进讨侯音。

    曹仁得令,即命乐进把守樊城,亲带大军北攻宛城。

    关公时在荆州,连得兄长刘备及宛城侯音两封书信,又闻细作报说曹仁离开樊城,遂派关平引兵北攻樊城,以廖化为先锋。

    乐进死守樊城,并不出城应战。关平、廖化屡攻不下,相持月余。

    时有南阳功曹宗子卿,乃曹应余侄婿,见丈人叔翁被侯音射死,心中怀恨,立誓报仇。

    这日私见侯音,佯为献计:南阳北有许都,南邻樊城,东有文聘虎视,并非久居之地。将军即率众反,何不释放太守东里衮,命其前往上庸借兵,请汉中王义子刘封派兵来援?

    侯音:因何非要东里衮前去?

    宗子卿:东里衮与刘封舅父刘泌素来交好,若去借兵,刘封必来,则南阳高枕无忧。

    侯音大喜,以为好意,令从牢中放出东里衮,说道:我今备下珠宝绢帛一车,烦劳公与宗子卿赍押,到上庸借兵。若能借得兵来,便请官复原职,另有重赏。

    东里衮初时不愿,后见宗子卿连使眼色,知道有计,便即答允。

    次日二人出城,向西行出三十里,前至一处大林。宗子卿见四处无人,忽然发难,拔出腰刀,将四名押车随从一刀一个,全都斩杀。

    东里衮吓了一跳,说道:宗将军这是为何?

    宗子卿答道:这四人尽是侯音心腹,前来监督你我,若是不杀,我二人即被其害矣。某只问太守一句实言,公心为曹,还是为刘?

    东里衮咬断小指立誓:某世代汉臣,岂肯从叛逆?某实为汉,以此指为誓。

    宗子卿:即如此,不枉某殚精竭虑,设计救公出来。公为南阳太守多年,所辖各州县均以公马首是瞻。侯音、卫开起兵造反,公何不便以宛城太守之名,收编各州县民兵,讨伐二贼?既便事败身死,亦可青史留名。

    东里衮欣然允诺,即以一车珠宝为资,到各县招兵,三日间便得五千军马。便以宗子卿为将,返回宛城,围困侯音。

    侯音大怒,令将宗子卿全家老幼三十余口,拉上城头斩之,将人头扔下城去。

    宗子卿目眦皆裂,手捧妻子首级大哭,继而盛殓,挥师猛攻宛城。侯音、卫开据险而守,宗子卿折损军士过千,因无攻城之具,无可奈何。

    正在此时,背后喊杀连天,金鼓大作,却是曹仁率军从樊城赶来。

    曹仁即命竖起云梯,以撞车冲击城门,又以抛石车往城内投掷巨石,毁房无数。

    宗子卿亲冒矢石,率先爬梯登上城墙,挥刀砍翻十数人;后顺城道而下,打开城门。

    曹仁急令大军一拥而入,驱杀叛兵。宗子卿下了城墙,到处寻找侯音、卫开。

    忽见城门拐角处冲出一骑,大骂道:奸贼,竟敢欺骗于某,实在可恨!

    一刀挥下,将宗子卿砍为两段。众军惊呼,见来将正是侯音。

    正在这时,太守东里衮率军突入城门,见好友宗子卿被杀,立即令人放箭。侯音虽然勇猛,毕竟遮拦不住,于是中箭落马被俘。

    曹仁复得宛城,令将侯音车裂。又命遍城寻找卫开,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卫开见城将破,果断撇下侯音,化妆成曹军士兵混出城去,直奔上庸去投刘封。

    行至半路,疲惫已极,宿于野林之中。当时山中正有一伙盗贼,见有人宿于林中,因相中其所乘马匹,竟趁卫开睡梦之中杀之,夺马而去。

    可怜一员赫赫战将,未死于军阵之前,竟亡于盗贼之手。

    曹仁复夺宛城,即书奏章,遣使往邺城报捷。曹操闻报,即令东里衮复为宛城太守,并封列候,厚葬宗子卿全家,寻其子侄亲戚,由国家资俸养之。

    因闻侯音勾结关羽,遂召文武商议,又欲南征荆州。

    主薄司马懿出班谏道:大王休因一时之怒,亲劳车驾远征。臣有一计,不须张弓只箭,令刘备在蜀自受其祸;待其兵衰力尽,只须一将往征,便可成功。

    曹操:前番不用卿策,致失汉中,孤心甚悔。今欲取荆州,仲达何道不可?

    司马懿:江东孙权前以妹嫁刘备,借荆州与刘备以做嫁资,约定取益州后归还。其后两家虽划湘江而治,嫌隙已生。孙权乘间窃取其妹回去,便有强取荆州之意。刘备据占荆州不还,且续娶吴氏为妃,是弃孙氏,故此孙权有切齿之恨。今只需差一舌辩之士往说孙权,使兴兵攻取荆州,其必从之。两家争端一起,大王以收渔翁之利,有何不可?

    曹操闻说此计大喜,即令满宠为使,去见孙权。

    画外音:你道司马懿本是孔明发小,又是水镜先生亲侄,因何献此毒计,要害关羽?因其固知孙刘两家,绝不会因荆州而相攻击,进献此计实乃缓兵之策,欲待刘备及孔明安定西川,从容应对荆州事宜。至于关羽拒婚,与东吴交恶;孙权毁盟相攻,却是始料未及。

    镜头转换,按下曹操,复说孙权。

    孙权闻听曹操派满宠来吴,不知其意,遂与谋士商议。

    张昭说道:魏吴本来无仇,皆因听了诸葛孔明巧言说词,才使两家连年征战不息,生灵遭其涂炭。今满伯宁来,必有讲和之意,将军可以礼接之。

    孙权遂依其言,急令排驾,亲至殿外率众相迎。因前番濡须大战之后,孙权已下降书与曹操讲和,名义上降了朝廷,故此以臣下迎接天使大礼,厚待满宠。

    见主公如此虚心下气,除张昭等数人之外,东吴满朝文武皆都含愧不乐。

    满宠随孙权入殿,呈上曹操书信,并下说词:吴、魏自来无仇,且魏王与孙将军令尊讨逆将军孙坚,曾并力讨伐董卓,交情莫逆。前番皆因刘备之故,致生衅隙,争战不休。那刘备却因风吹火,即以诡计骗取荆州,又骗刘璋,行诈到得两川。故魏王差某到此,约将军攻取荆州,魏王以兵临汉川,首尾夹击刘备。破刘之后,共分疆土,请将军三思而行之。

    满宠口若悬河,张昭等尽皆点头称是。孙权又览魏王私书,便令设筵相待满宠,说与文武商量而行,稍后专程遣使回报。

    满宠辞归邺城,孙权拿不定主意,又与众谋士商议。

    顾雍谏道:此是移祸之计,一看便知。且唇亡齿寒,焉有听信敌人离间之言,与盟友自相攻伐之理?某谓应使人过江,将曹操之计告诉关羽,以探云长动静,看其是何对策。

    孙权沉吟未绝,诸葛瑾亦出班说道:孙刘之盟,绝不可破。前番郡主私归,孙、刘已生嫌隙,今可以关羽弥补。某闻云长自到荆州,刘备作主与其娶妻,先生一子关兴,次生一女尚幼,未许字人。某愿往与主公世子求婚,若云长肯许,即与共议破曹可也。

    孙权乃用其谋,即遣诸葛瑾为使,赍持聘礼,投荆州而来。

    诸葛瑾渡江前至荆州,入城来见云长,礼毕叙坐。

    关公倍加礼敬,置酒相待,席间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子瑜此来,定有要事?

    诸葛瑾:恭喜君侯,贺喜君侯。某此番前来,特为求结两家之好。吾主吴侯有一子,甚是聪明;闻将军有一女,特来求亲。两家结好,并力破曹。此诚美事,请君侯思之。

    关公思索片刻,说道:此亲事是何人向孙仲谋提起?

    诸葛瑾:是某与我主公提之。

    关公道:某知曹操闻我兄长晋位汉中王,欲来伐我荆州,因汉中大败而国库不足,心有余而力不能也。其必遣人挑拨孙权,让他来袭我荆州,许其得胜后平分此地。子瑜乃我家军师兄长,非比他人,你与关某实说,可是如此?

    诸葛瑾:云长真乃智勇双全之士,果然如此。

    关公:某亦知张昭、吕蒙辈见曹操之书,定会借机怂恿孙权,要坏我刘孙之盟。子瑜出于一片好意,欲固孙、刘两家联盟,共抗曹操,故此谏劝联姻于某。可是如此?

    诸葛瑾:果然如此,君侯一猜即中。”

    关公:孙权听先生献此联姻之计,却是如何反应?

    诸葛瑾:我主闻言大喜,即罢张昭之议,遣某前来求婚。

    关公:某观江东众臣,除鲁子敬与先生是诚实君子,其余众人各怀奸诈,孙仲谋更是诡计多端。子瑜先生,你是中了孙仲谋圈套,被他利用了也。

    诸葛瑾不以为然,摇头道:我主经再三权衡,方才许婚,如何有诈?君侯多心了。

    云长笑道:孙权自和我兄结盟抗曹以来,始终首鼠两端。自赤壁战后,孙权三次亲征合肥,战之不利。这倒也罢,却为何两次呈献降书求和?忽战忽降,一勇之夫尚羞于此,况一国之诸侯乎?他那里向曹操屡献降书,且上表祝贺曹操晋位魏王,岂非无耻之徒?

    诸葛瑾听了,半晌无语,亦觉主公私自请降曹操,颇有背盟之嫌,无由自辩。

    云长又道:此且不论,单荆州一事,某与子瑜细细论之。孙权在合肥连战连败,因见北进江淮无望,遂听周郎之策欲取西川,便将荆州视作必争之地。荆州本是刘景升基业,我兄长辅佐侄儿守其父业,与孙权何干?其仗江东势大,非说荆州皆赤壁大战之利,理应归于东吴,此诚为欺人之谈!孙权与周郎合肥、南郡两路用兵,力不能及,这才与我兄合力攻打江陵。南郡之战,非是某引苏飞绝断曹仁北道,我弟张飞又亲战曹仁,周郎焉能得胜?孙权败于合肥,继之交州、苍梧多事,应接不暇,这才借公安供我兄歇马,实令我兄弟在江北替他当守门汉,以抵曹操。南郡、江陵和襄阳,乃某兄弟血战得来,怎说借自江东?

    诸葛瑾听了,倒吸一口冷气,暗道:果然如此,言之成理!

    关公又道:前番我兄率军入川,荆州空虚。孙权令吕蒙袭取长沙三郡,此非背盟而何?当时看在结盟份上,关某并未发兵复夺。待我兄到达公安,令关某为先锋,要与吕蒙决战。非是我小看吕蒙,焉是关某对手?都是看在周瑜和鲁子敬面上,这才忍痛让步,割三郡与东吴。子瑜请想,以长沙三郡换个公安小县,孙权有何不足之处?其心不足,是见我兄长取得东西两川,做了汉中王也!我兄称王,实欲以此号令天下,与曹操绝一死战耳。孙权坐拥江东八十一州,却屡降曹操,焉敢称王称霸?自己本来胆小如鼠,却忌恨他人敢于抗曹。今又听曹操挑拨,欲谋夺我荆州,不是小人行径,又是为何?

    诸葛瑾:君侯说的固然不错,亦请看在孙刘联盟不易,不要意气用事。孙仲谋虽不如汉中王抗曹决绝,但毕竟未受满宠所惑,立时派兵前来攻打荆州。今周瑜、鲁肃即亡,东吴文武皆以张昭为首,向来主张投降曹操,与皇叔作对。此番孙权能听某与顾雍劝谏,且遣某来求婚,亦不失为英雄。孙仲谋能力排众议来求结亲,君侯休要说得我主过分不堪。

    关公笑道:某说子瑜被孙权所用,中其圈套,你还不信。自鲁子敬逝后,孙权欲独霸长江,既打不过关某挚友张辽,心中所想便是要取荆州。但荆州有关某镇守,江东何人敢带兵来攻?既然动武不行,孙权便思对某先行拉拢、再施离间,使我兄弟不合,后寻机计取荆州也。正愁无行此计之人,又逢子瑜献联姻之策,岂非正要喝睡,正好有人送来枕头?

    诸葛瑾奇道:君侯若说我主孙权有意拉拢,故允某联姻之策,那是自然。但若说是借此施以离间,却是何道理?前番我主以胞妹嫁给皇叔,并无离间之心。赤壁战前,曹操也曾以弟曹仁之女配我主之弟,亦拉拢之意也。诸侯互为姻亲,君侯又何必多疑?

    关公笑道:子瑜既以春秋为例,如何不知春秋大义?两国互为姻亲,皆是诸侯之间,非干公卿大夫之家,此谓门当户对。当初曹操令弟与孙权结亲,因曹仁与孙权皆为将军,地位相等,门户亦堪般配。曹操因何不以亲生之女嫁孙权之弟孙匡?因恐乱门弟,使天下笑耳。前者孙权为使我兄替他抵挡曹操,可将二十岁之妹嫁我年近五旬之兄;合肥战后,又请与曹操联姻。其只为江东利益,则置子女何地?所幸曹操知其为人,而未允婚。今既要联姻以固孙刘之盟,当将孙夫人送回,又何必非娶关某之女?孙权坐拥江南六郡八十一州,乃一国之主;我兄拥有荆益二州,亦一国之主,可谓门当户对。今仲谋弃我兄长之婚,反欲结姻于关某,非离间我与兄长君臣关系而何?须知某与玄德,虽曰兄弟,实为君臣。遍观春秋,有王侯自请与卿大夫结亲者乎?他与关某结亲,将置汉中王于何地?我兄闻之,当作何想?

    诸葛瑾闻罢,冷汗满身,恍然大悟。又恐关羽拒婚,招致张昭借此又劝孙权来攻,被曹操渔翁得利,不由彷徨无计。

    关云长:孔明军师入川之时,令某东联孙权,北拒曹操。拒曹乃某本分之事,勿用置疑;但是否东联孙权,其决定权终不在某,而在汝主。关某从无讨伐江东之意,但孙权常怀夺我荆州之念。若要固盟,不降曹操、互为声援即可,何必以婚姻固之?昔与曹操决战,可曾想过兄弟孙匡?近遣吕蒙袭我长沙,可曾想过其妹孙尚香?

    诸葛瑾:为人主者图霸天下,也只得将儿女私情,放过一边,情有可原。

    关云长:孙权一心称霸,婚姻只是手段,全不顾念亲情罢了,且以此为筹,祸害全家。一旦邦交破裂,子女为其牺牲,又何惜哉?某若将小女嫁到江东,便为人质。倘孙权以我女相胁,要某背叛玄德,或要某献出荆州,关某从是不从?话尽于此,望子瑜慎思。

    画外音:其实关公还有一事未说出口,那便是三弟张飞,若知自己允了孙权求婚,必然率先反目。当年吕布师从左慈,本来是本门师兄,应亲如家人。但因其先杀故主丁原,后杀假父董卓,便为三弟张飞不耻,当众骂作“三姓家奴”,不共戴天。当初自己为保二嫂无奈降于献帝,张飞尚自不依,若听闻自己私允孙权结亲,当作如何想法?

    此语关公虽然未曾说出口来,但以诸葛瑾大才,焉能不知?想明此节,便不再劝,尽情喝酒,与关公谈笑风生。

    关公见他不再提议亲之事,便问:东吴力主以武力夺荆州者,都有何人?

    诸葛瑾道:江东文武,皆知孙刘联盟利害。非要夺取荆州者,无非张昭与吕蒙二人。张昭向来亲曹,天下共知;而吕蒙欲夺荆州,却是因与君侯有恨。

    关公大奇:关某从未与其谋面,恨从何来?

    诸葛瑾道:就从君侯这句话上,便与吕蒙有不共戴天之恨。吕蒙两次与君侯近在咫尺,他敬你为天人,你却视其为无物,若是换作是你,恨也不恨?

    关公惊道:子瑜兄休得玩笑。岂有此事!

    诸葛瑾道:君侯不信在下之言?索性便告知君侯,你去自思。前番孙刘两家结盟,共抗曹操。赤壁战前,君侯曾随皇叔,与周公瑾相会于江上舟中,此事有么?

    关公答道:果有此事。周郎儒雅倜傥,出类拔萃,令人如沐春风!

    诸葛瑾道:君侯傲视群雄,若周郎地下闻此断语,亦当瞑目矣。周都督当日见了君侯,惊为天人,对玄德赞谓熊虎之将,钦羡之情溢于言表。当时吕蒙在坐,但君侯只对周郎稍加辞色,眼里哪有吕蒙?此其一也。其后吕蒙袭取长沙二郡,君侯与鲁肃都督于汉水舟中单刀相会,商议和平解决荆州争端。此事君侯尚记得么?

    关公答道:如何不记得?鲁子敬乃是至诚君子,天下名将。关某对江东诸公,最为佩服者便是子敬,周郎反居其次,其余碌碌之辈,包括孙仲谋在内,皆都不在话下。

    诸葛瑾道:那次单刀赴会,吕蒙就坐在鲁肃身侧,也曾相互通报姓名。可君侯眼中彼时只有鲁肃,哪有吕蒙存在?直是若无此人。吕蒙深恨君侯轻视,此其二也。

    关公听罢,沉思不语。

    诸葛瑾又道:君侯不知,鲁肃此前也看不起吕蒙粗陋不文,但因吕蒙努力读书,鲁肃只说一句“再非昔日吴下阿蒙”评语,那吕蒙便终生服从子敬差遣。君侯,只因你两次目中无人,便多一个不共戴天之敌,尚不自知!

    关羽冷哼道:似此心胸狭窄,挟私怀愤之人,算不得人物。若他真有才学,十步之内即可英气逼人,关某岂能视而不见?此等宵小,不提也罢,败人酒兴。

    当夜宾主尽欢,诸葛瑾次日辞归建业,回报吴主,关羽以女年幼为由,不许此婚。

    孙权见计不售,佯作大怒:关羽何太无礼!

    便唤张昭等人,商议夺取荆州之策。诸葛瑾目视好友步骘,望他出言谏阻。

    步骘领会,出班奏道:主公不可发兵,先坏孙刘之盟。那关羽乃万人之敌,天下武功无对,且极善水战。先不说江东无人能敌,荆州攻之不克;单是孙刘一旦刀兵相见,则必为曹操所乘,此事乃大。那曹操久欲篡汉,因大败于汉中,所惧者惟有刘备。今遣使来令吴国兴兵吞蜀,此乃嫁祸于吴明矣,望主公三思。

    字幕:步骘,字子山,淮阴人氏,因黄巾之乱避居江东。与诸葛瑾、严畯游历吴中,逐渐声名显赫,被称为当世俊才。

    镜头闪回,建安十四年,赤壁大战之后。

    刘备表奏孙权领徐州牧,孙权便辟步骘为徐州治中从事,次年又命为鄱阳太守。

    交州刺史赖恭原为刘表心腹大将,因与苍梧太守吴巨结怨,被吴巨驱至零陵。时因刘表已死,零陵且近东吴,赖恭遂向孙权求援。

    孙权见赖恭主动投顺,即迁步骘任交州刺史,统领武射吏千余人南行,接管交州。

    步骘到任,苍梧太守吴巨又怀异心,不听调遣。步骘于是设局,将吴巨斩杀,从此威声大震。交趾太守士燮闻知,率其兄弟族众前来归附。

    前交州刺史张津故将夷廖、钱博之徒,仍然割据山头及周围县郡,称雄一方。

    步骘亲率兵马,逐一将其讨伐消灭,平定交州,吴主孙权法令得以在交州执行。

    其后有益州大姓雍闿,杀蜀汉益州太守正昂,通过士燮引荐,向孙权请降。步骘接纳其降,并予安抚。因而交州大治,孙权即加步骘任平戎将军,封广信侯。

    于是继张昭之后,步骘与好友诸葛瑾均为东吴重臣。

    闪回结束。孙权见步骘阻谏,不好推却,只得答道:贤卿且住。不论曹操是否有计,孤自己亦欲取荆州久矣。今既有曹操相助,岂非天意,让孤得荆州之地!(本集完)

第五十五集 水淹七军

    建业石头城中,君臣之间舌枪唇剑,争执不休。

    步骘:要夺荆州,也不必非与曹操联手。其夺荆州之心,恐绝不弱于主公也。

    孙权:正如卿言,孤不发兵者,因惧关羽武勇非常,东吴非其敌手,并非别故。且某也不是非与刘备交恶,只是荆州江陵,正处我都城建业上游,乘势而下,则朝发夕至,一日便可兵临城下。关羽一旦奉刘备之命率兵来攻,我东吴举国休矣。贤卿放心,孤只要得江陵,除此心头大患,其后孤即率举国之兵,相助刘备抗曹,绝无丝毫推辞。

    步骘:此事非但主公,江东之士谁不知之?但可与刘皇叔以理争之,不可授柄于曹操,为其当作刀剑所使。今曹仁屯兵于襄樊,又无长江之险,旱路即可直取荆州。他如何不取,却令主公动兵?此谓隔岸观火,明见其心。

    诸葛瑾、顾雍皆随声附和:步子山赤心为吴,此皆金石之论,望主公三思。

    孙权被他三个轮番劝谏,虽明其理,但心有不甘,又问计于张昭。

    张昭说道:步子山此说,亦非无理。依老臣之计,主公莫如遣使去见曹操,令曹仁于旱路先起兵取荆州,则关云长必掣荆州之兵而向樊城。若云长战胜,我可引兵以附其后,兵进中原;若云长败,主公可遣一将暗取荆州,则一举双得。

    孙权大喜,遂从张昭之议,即时遣使过江,上书曹操,陈说此事。

    正在此时,有使者自长沙前来报丧,说老将黄盖身亡。

    孙权闻报,想起黄盖为吴国三代元勋,又在赤壁战中立有大功,哭倒于地,顿足捶胸。众臣力劝方止,便问使臣详情。

    镜头闪回,叙述黄盖去世缘故。

    湘水分界之后未久,武陵发生蛮族叛乱,进攻城邑,骚扰境内。

    黄盖被调为长沙太守,统管长沙、桂阳、武陵三郡,率兵前往武陵镇压。

    当时郡中只有军马五百,贼众足有数十倍之多。黄盖运用奇计,大开城门引蛮兵入城,待其进入一半,立即发动攻击,斩杀数百,其余奔散逃亡。

    黄盖趁势收复所失城邑,斩杀其首领,释放降者。仅以一季时间,平定所有乱事,蛮部咸服,各部落头目均对黄盖以礼相待。

    不久益阳又受山贼侵犯,黄盖再次领兵平定,因年高不耐征战,最终病死于任上。

    闪回结束。孙权闻报痛惜,于是按下荆州之事,先为黄盖治丧,令建业全城挂孝。

    镜头转换,接下江东,复说邺都。

    东吴使者到至邺都,向魏王转达吴侯之意。曹操见孙权虽不立即发兵,但知孙刘联盟已破,不禁大喜,发付东吴使者先回,继之重赏司马懿献策之功。

    司马懿不想孙权如此见利忘义,不计后果。不由暗叹回府,悔献此计。

    曹操遂遣满宠往樊城,为曹仁参谋,商议动兵南征荆州;一面驰檄东吴,令孙权领兵水路接应,以取江陵。满宠奉命,领兵南下。

    满宠刚离邺城,便有西蜀细作探知,飞马报入汉中。

    汉中王刘备闻报,即令魏延总督汉中军马守御东川,自引百官返回成都,找军师孔明、副军师法正同来商议对策。

    孔明于成都差官起造宫庭,又置馆舍亭邮;同时广积粮草,多造军器,以图进取中原。见刘备问策,遂道:某料曹操必有此谋,然吴中谋士极多,必教曹操令曹仁先兴兵。他不来伐我,我已欲兵出荆州北伐,以实现隆中大策。可送官诰与云长,令先起兵攻取樊城,使敌军胆寒,曹兵自然瓦解。主公再兵出汉中,直取长安,天下大事可定。

    汉中王大喜,即差前部司马费诗为使,赍捧诰命,往投荆州。

    临行之前,孔明又单独召见,细细嘱托。费诗应诺,沿江而而,直至荆州。

    关云长闻说兄长遣使到来,率全体文武迎接入城。至公廨礼毕,便问汉中之战详情。

    费诗便将收川之事及汉中大战择要说之,绘声绘色。

    关公初闻三弟义释严颜,托须而喜;次闻马超兵临成都逼降刘璋,则是赞叹。后闻张飞败于曹休,心中不喜;又闻黄忠斩杀夏侯渊,赵云大败曹操于汉水,复又大笑。

    见说兄长晋位汉中王,军师孔明又不阻谏,暗道:这日毕竟来了。当年我兄弟立誓上扶汉室,下匡黎民,不意今天如此。曹操平定四海,横扫六合,有大功于汉室,尚三辞魏王之爵;我兄才得两川,便急于称王,其下步则欲为何?

    心虽不悦,口中问道:汉中王封我何爵?

    费诗答道:因君侯镇守荆州有功,封为汉寿亭侯,前将军,五虎大将之首。

    云长又问:是哪五虎将?

    费诗:前将军关羽、右将军张飞、左将军马超、中护军将军赵云、后将军黄忠是也。

    云长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大发怒气道:这五虎大将封得好无道理!张翼德是我兄弟,马孟起乃世代名家,赵子龙久随我兄出生入死。此三人与某并列,倒也罢了。那黄忠是何等样人?不过一长沙降将,也敢与我同列?大丈夫终不与老卒为伍!

    画外音:关羽此时已是一方诸侯,名满天下,果真心胸如此狭小,欲与黄忠争此高低上下么?其实是欲借费诗之口,令刘备得知自己反对其自立为汉中王之举。若自己欣受汉中王封爵,刘备则必生称帝之心,到时青史无私,自己岂不成了助逆之人?故此便以不愿与黄忠并列为由,其实是贬斥汉中王封爵之举。

    费诗身为蜀人,虽与关公首次谋面,但早闻大名,倍加钦敬。今见其发起无名之火,不肯受印,已解其意,不由大笑道:休怪费某无礼,君侯差矣!

    关羽:我差在何处?

    费诗:萧何、曹参与高祖同举大事,最为亲近,而韩信乃楚之亡将也。然高祖封爵之时,韩信位为三齐之王,却未闻萧、曹以此怀怨。今汉中王虽有五虎上将之封,而与将军有兄弟之义,视同一体,岂能与诸将等同而视哉?且汉中之战,黄忠以力死战,斩夏侯渊以建不世大功,因何而不能赏?若封爵只依亲疏,世间当无建功报效之臣。将军受汉中王厚恩,当与同休戚、共祸福,不宜计较官号高下。愿将军熟思之!

    云长听他说的慷慨激昂,佯作大悟拜谢:关某不明,非足下见教,几误大事。

    即令排摆香案,拜领印绶。然后大张筵宴,招待费诗。

    当日宴罢,费诗又将留住,私下说道:君侯欲夺襄樊,孔明军师另有妙计相授。

    关公:未知是何妙计?

    费诗就怀中掏出一个锦囊,赠与云长:军师不讲,诗不敢问;皆在囊中,君侯自阅。

    关公应诺,回转府宅,启囊视之,乃是三条连环妙计:

    第一计,令糜芳与傅士仁把守江陵以及公安,以防孙权,并供给前线钱粮,调拨武器军资。因糜芳乃是刘备舅兄,为其妹夫霸业,必然较之别人加倍用心,以保后方之稳;

    第二计,令于江陵沿江向北,一路设置烽火台,或十里或二十里,均建于高阜之处,令人把守。若江东稍有动静,即命递次燃起狼烟,好及时回兵来救,不致大本营有失;

    第三计,已安排孟公威、崔州平,带三千精兵良将,潜地分散出川,前往襄阳南漳县鹿门山与水镜山庄,就以百姓身份屯田力耕,待关公来时里应外合,夺取襄阳、樊城。

    书尾写道:君侯若依此三计而行,再遵循当年绝兵北道路线逶迤北征,曹仁与满宠在樊城守军不过区区五千人马,必是马到成功,手到擒来。

    镜头转换,荆州城外,将台高耸。

    关公拜领兄长刘备所赐印绶,又暗受军师孔明密计,遂检点三军,激励士卒,于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发兵,北伐襄阳。

    汉寿亭侯登坛祭旗,大聚荆州文武,传令派将:首令治中潘濬总督荆州军政,驻守江陵,以防江东孙权。

    潘濬上前,欣然领命。

    又传第二支令:以糜芳守南郡,傅士仁守公安,互为犄角,并筹办前线所用钱粮。令你二人沿江设置烽火台,吴兵若来,白日燃起狼烟、夜间举火为号。若有差误,必不轻恕。

    二人声诺,领命而去。

    再传第三支令:命廖化为先锋,关平为副将,逢山开路,遇水塔桥,扫平前途障碍。

    廖化与关平登台,躬身领命。

    关公甚喜,连发两支令箭:四令军前都督赵累为督粮官,调拨钱粮辎重;五令马良、伊籍为参谋,王甫为行军司马,与关某统领中军,一同征进。

    诸将听令,齐道遵命。

    关公誓师祭旗,自江陵起四万大军,水陆并进,北伐襄阳。

    汉军未发,已有魏国细作得知,飞马报入襄阳。曹仁闻说关云长亲自领兵来攻,不由大惊,急聚众将商议。

    参谋满宠献计:某自邺城来时,魏王曾有交待。若荆州兵出,大王即引大军再征汉中,以分刘备、关羽之势。今闻魏王大兵西征,已至长安。将军依某之计,建议坚守樊城为上。待汉中交兵,刘备必撤荆州之兵以救汉中,关羽自退,我则以击其后。

    曹仁未答,副将翟元、夏侯存恃勇而出:公何怯敌如此?我等请令,必与关羽决战。

    曹仁亦觉保城自守终是示弱于敌,于是从之,便于城外列布军马,与关公对阵。

    魏兵布阵方罢,关公已至,离城十里先立寨栅,安排鹿角。

    安营已毕,人报魏将前来搦战。云长问道:敌方领军之将何人?

    探报:是骁将翟元,原为牛金副将;以及夏侯存,字孝冲,夏侯惇之族侄也。曹仁部将闻说君侯到至,无不惊惧,惟此二人不服,坚要出战。

    关羽冷笑:无名小辈,胆敢如此无礼。某必斩之,先立军威。

    即令关平、廖化:你二人迎战翟元、夏侯存,只许败,不许胜,引其追杀,便是大功。

    关、廖二将出战诱敌,夏侯存、翟元中计,追出三十余里。忽听一声炮响,关公杀出,截断后路。关平与廖化复引军杀回,曹兵大乱。

    曹仁压阵在后,见前锋败了,知是中计,不敢交锋,舍了襄阳,渡江退守樊城。

    夏侯存、翟元陷身重围,援兵不至,分别被关平及关羽斩之。

    云长只一战便得襄阳,汉兵由此军威大振。关公即令马良、伊籍赏军抚民,赵累、王甫整顿船只,欲择日攻打樊城。

    王甫谏道:我军若攻樊城,两军相交,绝非一日可解。前番君侯拒绝孙权婚约,若其趁荆州空虚来攻,糜芳、傅士仁非易守全。君侯宜先稳定后方,须再派一人总督荆州。

    云长不悦:吾已差治中潘濬把守江陵以镇荆州,今既差定,不必更改。先生既有此虑,亦不可不防万一,即请先生前往镇守临沮,以通荆州与前方消息,互为接应可也。

    王甫见关公不纳己谏,心下不乐,怏怏拜辞而行。

    云长差走王甫,以为万无一失,便令关平相助赵累,准备船只北渡襄江,攻打樊城。

    曹仁折了二将,只得退守樊城,向满宠请罪道歉,一面急差使节,命星夜西至长安往见魏王,言称被关公破了襄阳,现围樊城甚急,望拨大将前来救援。

    使者飞马前至长安,向魏王呈递奏表。

    曹操览报不惊,对诸将说道:孤出兵之前,早料到今日之事,已遣徐晃、庞德驻兵宛城,可使往救曹仁。今我既与孙权约为联盟,可急调张辽赶赴当阳,以断关羽后路;再遣于禁率许都七支劲军前往,与徐晃、曹仁三面夹击,可擒关羽。

    于是分差使者,分别前往合肥往调张辽,许都征调于禁,宛城传令徐晃。

    许都路近,于禁先领魏王诏命,遂引卫护许都七支劲旅南下。

    徐晃与庞德驻屯宛城,闻说关公计取襄阳,围了樊城,正在着急,使者到至,传达魏王将令。二将不敢怠慢,当即引军南来,以助曹仁。

    因不知樊城战况,遂屯扎于阳陵陂,派出细作,前往打探。

    未料徐晃刚出宛城,关羽已得消息,即分兵与马良,使其驻扎偃城,以截徐晃来路。徐晃见汉军据城阻截,即遣庞德率引本部军马,沿隐秘小径趁夜而出,围绕偃城掘出一道长壕,对外声言,要截断城内马良守军后路。

    马良见被困孤城,闻说魏军扬言,即中徐晃疑兵之计,立即烧毁营盘退走,还归襄阳。

    画外音:马良虽然号称智谋之士,但就用兵之道,不如百战之将徐晃远矣。只因中计放弃偃城,此后樊城以北畅顺无阻,魏国援军便可源源而至,立于不败之地。

    徐晃只凭一道深壕,便唾手而得偃城。即与庞德商量,二人分兵,各距关羽包围圈外扎下东西两个营盘,牵制荆州军力;并寻机与城内曹仁沟通消息,内外呼应。

    镜头转换,按下徐晃,再说于禁。

    于禁引领七营军马,兼程大进,进至樊城以北。

    探马来报:樊城已被关羽军马层层围困。徐晃与庞德二位将军扎营外围,尚未交兵。

    于禁闻报,即令于两山夹谷罾口川中扎下营寨,暗道:可先使徐、庞二将与关羽见上一仗,便知虚实。到时某自山谷中忽然杀出,必收全功。

    即遣使往徐晃、庞德二营,以通消息。

    庞德闻报于禁率军前来,怕被抢了头功,便找徐晃商量:我军远来,利于速战。末将出战关羽,请将军乘其疲惫夹击,则一战而解樊城之围,岂不美哉!

    徐晃深知关公本事,好意相劝:令明虽勇,恐尚不及旧主马超罢?某与关羽相处日久,知其武艺更在马孟起之上。令明休拿性命玩笑,还是约会于禁,三寨兵马齐进,再与城中曹仁里应外合,方保无虞。

    庞德听得不耐烦,因徐晃是自己上司,不好分说,又骑马来见于禁,以同样话语说之,并道:某不要将军助战,只请将军待某胜了关羽,引兵驱杀汉兵,以解樊城之围即可。

    于禁见庞德如此说,吓了一跳,亦如徐晃一般,好意相劝:关某曾斩河北名将颜良、文丑,刀法天下无双;又曾引三千人断绝曹仁北道援兵,过五关战六将,震死汝南太守李通,力取江陵、南郡。此人智勇双全,我等只宜谨守本寨,待其断粮退军追杀,方有胜算。

    话犹未完,庞德早已气得浑身发抖,告辞而出,谓随从众将道:徐公明与于文则二公,昔日皆为大王手下名将,因何惧怕关某如此?我今不用他们相助,只单身前去讨战。诸公且看,某怎样挫败关某三十年来之声价!

    于是回到己营,引军而出,前至关公营寨,耀武扬威,单点关公名讳骂战。

    关羽正坐营中,门军飞报进帐:曹操差于禁为将,领七枝精兵到来,屯于北面山谷。徐晃与西凉降将庞德,各引一军屯于东西两面,对我军反向包围。于禁、徐晃因惧君侯威名,皆按兵不动,惟有庞德现于营前骂战,口出不逊。

    关公闻言,勃然变色:天下英雄闻我之名,无不畏服;庞德竖子何等样人,何敢藐视关某!我必亲自出战,斩此匹夫,以雪吾恨!

    即令廖化引军猛攻樊城,不可稍停;自己则引关平,亲来迎敌庞德。

    关公横刀纵马出寨,向对阵叫道:关云长在此,是哪个小儿大胆,前来讨死?

    对面鼓声响处,庞德出马,以刀头直指关公鼻端,高声叫骂:关羽,不忠不义之贼!当初降于魏王,我主以贵宾之礼相待,上马提襟,下马相迎。你却挂印封金逃去,反与魏王为敌,真乃无耻之尤。我今奉魏王旨意,特来取汝首级!你若怕死,就早下马受降!

    若论天下忠义之士,世人无不首推关公。庞德虽勇,亦有自知之明,深恐不是关公对手,故此偏以不忠不义恶言毁骂,欲使关公发怒如狂,自己方有得胜之机。

    关公三十年来倍受世人钦敬,向以忠义自待,何曾受过这等毁骂?果然中了庞德激将之计,气冲斗牛,亦于马上回骂:量你一介西凉匹夫,今弃故主降曹,方为不义。你能比当年河北颜良、文丑乎?可惜斩你鼠贼,污了关某青龙偃月宝刀!

    说罢纵马舞刀,来取庞德。庞德心中打鼓,到此份上也只得抡刀相迎。

    两军擂鼓呐喊,各为主将助威,见二马盘旋,竟战至百余回合,各自精神倍长。

    关公暗赞:庞德刀法惯熟,真我敌手。由此观之,其主马超武艺,亦不在关某之下。亏得当日没有入川与其比试,不然的话,说不定便将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也。

    画外音:关公虽然武艺绝伦,但今年已是六十岁高龄,怎比得庞令明正值血气方刚?若是放在十年之前,便是两个庞德也非关公敌手,此事应知。

    二人斗至一百二十余合,关公欲用摄魄之术杀之,又觉胜之不武,不免犹豫。

    即便如此,庞德也觉气力不加,遂使个虚招,拨回马头,拖刀而走。

    关公驱马随后赶来,口中大骂:奸贼庞德!这拖刀计招数,乃是关某使剩下来的,当年便以此术杀了蔡阳。你今欲在关某面前卖弄,岂非找死?

    遂纵马上前,寻思待其挥刀之时,便先下手为强,砍了庞德首级。赤兔马快,正好追个马头赶马尾。关公只防拖刀计,却不料庞德挂上大刀,猛然回身。

    众军齐声大叫,但听弓弦响处,关公额头上已然中箭,射透铜盔,血流满面。

    原来庞德根本不会使拖刀绝招,但却具神射之能,只是虚作拖刀之势,以迷惑关公,却偷拽雕弓,以暗箭伤之。

    关公虽然中箭,却未落马。庞德见之,挂起雕弓,擎刀在手,回马赶来。

    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背后金风作响,关平马到,一刀斩落庞德盔缨。

    庞德大骇,欲抡刀再战关平,忽觉浑身再无一点气力,双臂其软如绵。又见于禁和徐晃都不来相助,只得飞马逃回本阵,收兵回归本寨。

    关平不敢追赶,急救父亲回营,命医官替关公摘了头盔,拔了箭头。

    医官笑道:幸得庞德激战之后乏力,君侯又得宝盔阻挡,此箭射得不深。无妨,无妨。只用金疮药敷之,三日之内便愈。

    于是包扎上药,拜辞出帐。

    画外音:医官不知,庞德这一箭虽然不关生死,但因正中印堂大穴,却无意中破去关公摄魄之术。若是神功不破,关公其后便不会败于徐晃,最终落于潘璋、马忠小辈之手。

    关公见破了自己摄魄神功,不由切齿痛恨庞德,誓必杀之。

    当夜关平、周仓、马良等在帐中置酒压惊,并祝关公早日康愈。正饮宴间,忽听空中一声炸雷,大雨倾盆而下。帐门便如雨帘,顷刻平地成河,水深二尺。

    关公向帐外望去,心中一动,对关平笑道:夏末秋初,天降暴雨寻常之事,不足为怪。某深知本地天气之变,故扎营高处,并已于襄水港内暗布战船数百艘。此乃上天垂顾,若破于禁、庞德之兵,即在大雨之后也!

    关平及众将闻说,均自大喜。

    暴雨下了数日,依旧淋漓不止。关公额上箭创已然结痂,遂出帐上马,引关平等数骑登上高阜,察看雨后地势。

    远远望之,见樊城旗号不整,军士慌乱修洞补墙;城北十里山谷之内炊烟四起,屯着于禁七支军马;东面是庞德营寨,西侧为徐晃兵马。

    又见襄江大涨,几与江堤持平,水势湍急,声如牛吼。

    关公暗自点头,回身问向导官:那城北山谷,是谓何名?

    向导答道:某世代居于樊城,故知此谷有个生僻名字,因其貌似鱼篓,唤作罾口川。

    关公抚髯大笑,又叹一口气,谓诸将道:当初庞士元军师死于落凤坡,便是犯了地名之讳。今于禁入于罾口,也必为我擒也。

    遂引众将回至大帐,令马良、赵累预备船筏,收拾水具;又差周仓率五百军士去堰住各处水口,听令放水以灌樊城,并淹罾口川之兵。

    众将领命,欢欣鼓舞,冒雨而去,各自准备。关平见父亲出此奇计,深自拜服。

    到了晚间,雨势转大,又下了整整一夜,江水如同牛吼。

    次日天刚破晓,关公升帐,令全军上船,摇旗鼓噪,直冲庞德、于禁营寨;同时下令掘开江堤,大水如千军万马,灌入樊城。

    城中军民皆身陷水中,深可及腰。只有徐晃大寨扎于丘陵高处,未被水淹,但因无船只,却也被困原地,动转不能。只能看着荆州马耀武扬威,无计可施。

    庞德坐于帐中,听得万马争奔,征鼙震地。急出帐看时,见四面八方,大水骤至。

    于禁扎营山谷,比庞德更为窘迫,但见七军乱窜,营帐皆漂于水面,军士随波逐浪者不计其数,平地水深丈余。于禁大惊失色,只得与诸将各登小山避水。

    比及天色平明,关公及众将乘船拥至。

    于禁见四下无路,料不能逃,遂向关公高呼己名,口称愿降。关公令尽去衣甲,拘收入船,然后来擒庞德。

    庞德引副将与步卒五百人,身无衣甲,立在堤上,见关公前来,奋然挺刀接战。自平明战至日中,庞德连杀数十人,回首见左右副将、偏将已被射杀净尽,众军皆降。

    正无奈何,忽见一船前来。庞德大喝一声,提刀飞身跃上,杀人夺船,欲向樊城而走。

    上流头一员大将撑筏而至,只一下便将小船撞翻,庞德落于水中。

    关公抬眼看时,见那筏上大将正是周仓,不由大喜道:只要活庞德,不要死公明!

    周仓因随关公在荆州住了数年,水性极为惯熟,更兼力大,因见敌将船翻,便即跳下水去,生擒庞德上筏,来向云长报功。

    一日激战,于禁所领七军一小半死于水中,余者料无去路,全部投降,共俘三万余人。

    徐晃引兵在山上固守,见于禁被擒,愈发不敢出营。

    关公升帐而坐,于禁拜伏于地,乞哀请命。关公见昔日五子良将今日情状,亦感悲悯,遂道:文则放心,我不杀你。来人,送送荆州监候,不许慢待了他。

    军士应命,监押于禁而去。关公又令押过庞德,见其睁眉怒目,立而不跪。

    关公爱才之心大起,温言劝道:你前日以恶言骂我,又以暗箭伤我,关某皆不怪罪。令兄庞柔现在汉中居官,故主马超亦在蜀中为将。令明何不早降?某保你不失封侯之位。

    庞德非但不肯降服,反而怒骂道:某今被俘,是老天下雨助你,非战之罪。我受魏王大恩,宁肯死于刀下,岂肯降你与刘备等篡逆之贼!

    关公见此,叹息一声,只得成全其志,喝令刀斧手推出斩首,其后葬之。

    歇兵一日,关公乘水势复上战船,引军来攻樊城。却顾虑东山徐晃来攻,即分兵一半与马良、关平,令其驻守郏下挡之,自与廖化攻城。

    樊城周围白浪滔天,城垣渐渐浸塌。城中男女担土搬砖,填塞不住。

    曹军众将又见关公率船来攻,无不丧胆,慌忙来告曹仁:今日之危乃天意如此,非人力可以挽救。即便关公不攻,城塌也在指日之间,我等便似于禁七军,尽为鱼虾腹中食矣。今可趁敌军未至,乘舟夜走,虽然失城,尚可全身。

    曹仁大慌,欲从众将之言,下令弃城而走。

    满宠奋然,扯衣谏道:将军不可。山水因暴雨骤至,岂能长存?不出旬日,即当自退。关羽未尽全力攻城,虑徐晃将军袭其后也。今若弃城而去,黄河以南,非国家之有矣!将军乃魏王族弟,望固守此城,以为国家保障。

    曹仁闻其劝谏猛醒,拱手称谢:非伯宁之教,几误国家大事。

    乃骑白马上城,聚集众将:某发誓保守此城,但再有声言弃城而去者斩!

    说誓已罢,即令将自己所乘白马杀死,沉于江中,以示绝不逃走之意。

    诸将皆道:将军若此,某等何惧?愿以死据守樊城!

    曹仁甚慰,令于城上布设弓弩数百架,斩木为矢,使军士昼夜防护。关羽见攻城不下,只得引军回营,蓄势待发。

    果然不出满宠所料,三日后大雨已停,烈日复照。城外各处水势渐退,樊城复安。

    镜头转换,按下樊城,复说长安。

    探马飞驰长安,向魏王奏报:关云长擒于禁、斩庞德,水淹七军,樊城势危!

    曹操闻报惊骇,顾不得西征汉中,急聚众臣商议,应对关羽之策。

    诸将皆谓:于禁七军既丧,徐晃兵力不足,难与关羽抗衡,应再派兵援之。

    曹操便依众议,急发两路大军,往救樊城:一路派徐商为将、吕建副之;次路以殷署为将、朱盖副之。各率六营,共计十二营兵马,前去增援徐晃,以解樊城之围。

    发兵已毕,又恐不能战胜关公,复商议迁都于洛阳,以避其锋锐。徐庶、刘晔、司马懿闻此,暗暗欣喜;惟贾诩、程昱大惊,力劝方止。(本集完)

第五十六集 刮骨疗毒

    字幕:关羽七月起兵北伐,时近十月,将近百日。

    画外音:你道一个小小樊城,因何久攻不下?七八月间天降大雨,汉水泛滥,便是拿下樊城最佳时机。但两军相交,非一日能分胜负,关羽担心孙权背后偷袭,故此不敢倾尽全力攻打。樊城三月不下,此为致败主因,不可不知。

    关羽水淹七军,得到于禁数万军马,很快断粮,全军惊慌。关公知道东吴在湘关留有大量军粮,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擅自取用,以为军资。

    只因事急,不及修书通报,只得从权。本打算打下樊城,回师江陵之后加倍还于东吴,便即未通信使。不料被湘关库吏逃走,将此事添油加醋,报与吴都建业。

    孙权本来引军待发,闻知所屯粮米被关公私取,便以此为借口,令吕蒙袭击荆州。正因孙权自后方掣肘,从而使关羽错失拿下樊城最佳时机,此其致败原因之二。

    关公既得于禁七军降卒,毕竟不能使魏将领兵。于是带兵将领极缺,近十万大军,只靠关平、廖化、周仓数员战将,及马良、赵累两个文臣统管,则顾此失彼,便成乌合之众。于是战斗力反而锐减,以致相互牵制,此其致败原因之三。

    又因南郡至襄阳道路迢遥,运粮之道被徐晃分兵阻断,粮饷不能及时运到。关公大急,着人传令潘濬、糜芳、傅士仁尽力筹办,声言若是断粮,回荆州后定斩不饶。潘濬等无法可想,各怀惊惧不安,愈加推诿怠惰,此其致败原因之四。

    有此四者,是故使关公陷于进退两难之地,樊城百日不破。

    大雨既停,关公分兵一半抵于郏下,自领余兵攻打樊城。到北门立马扬鞭,指城头叫道:于禁、庞德已被关某悉数歼灭,徐公明困于山中。鼠辈不早来降,更待何时?

    提马上前,已近吊桥边上。曹仁站在敌楼,见关公身上止披掩心甲,斜袒绿袍,乃招五百弓弩手,一齐放箭。

    关公急勒马回时,右臂已中弩箭,带箭而回,大叫一声,落于马下。

    关平急将父亲救起,令军士送回大营。曹仁见关公落马,引兵出城,却被关阵杀回。

    关公归寨,医官拔出臂上弩箭看时,急报关平,说箭头浸有毒药,实无可解。

    关平急亲入帐看时,见父亲整条右臂已现青黑之色,肿如大腿,不能运动。于是大慌,便与众将商议,欲引军回荆州,待调理伤愈,再复北伐。关羽大怒,坚不肯从。

    迁延数日,小军进来传报:帐外有人自称南阳张仲景,求见君侯。

    关平闻报大喜,急率亲兵趋出帐外相迎。

    只见辕门口站立一人,六十余岁年纪,方巾阔服,臂挽青囊,飘然有神仙之态。

    关平自报姓名,请问来者为谁。

    老者答道:某乃南阳郡涅阳人,姓张名机,字仲景,忝为药王门掌门,神医华佗是某师兄。今在襄阳行医,因闻关将军中了毒箭,特来医治。

    关平大喜,即请张机入帐,来见父亲。

    关公早闻神医张机大名,亦知军师随叔父诸葛玄南逃之时,曾寄居其府,论起来便非外人。当下以礼相见,赐坐献茶。

    茶罢,张机请看伤势,皱眉道:此是乌头之毒,直透入骨;若非某来,此臂无用矣。

    关公见说箭伤能治,不由大喜,即问治疗之法。

    张机:某便说了,君侯休要恐惧。当于静处立一标柱,上钉大环,请君侯将伤臂穿于环中,以绳系之,然后以布蒙首,不可观看。某用尖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刮去骨上箭毒,用药敷之,以线缝其口,方可无事。

    关公:如此容易,不用柱环也罢。

    令于帐中摆酒相待,又使马良坐在对面,令军士拿过围棋,要与马良弈棋消遣。

    张机见此不乐,暗道:客人在座,关某因何如此轻慢?

    关公看出,也不说破,自顾大饮数杯烈酒,伸出伤臂:便请神医动刀刮毒。

    张仲景大惊失色,说道:君侯休得玩笑。某与师兄华佗虽出同门,但学艺不同,各有专长。师兄曾创麻沸散神汤,从未传予他人;今师兄早死多年,麻沸散绝矣。今若不施麻醉,又不加柱环加固伤臂,一旦动刀,何能忍痛?请安排静室柱环,某方可为君侯施术。

    关公笑道:不瞒先生说,关某亦是道家门派弟子,敝师便是兵家门长左慈。小小皮肉之痛若不能忍,又怎当万人敌虚名?某吃酒下棋,先生只管动刀,两不相干,休得客气。

    遂将伤臂往前伸出,左手执棋落子于盘,请马良应招。

    张仲景半信半疑,令人置盆于地,自取尖刀在手,割开皮肉,用刀刮骨,悉悉有声。

    帐中诸人见状,无不掩面失色。关公一边饮酒食肉,一边谈笑弈棋,全无痛苦之色。须臾刮尽骨上之毒,张仲景为关公敷药,将伤口以线缝好。看关公脚下,血流盈盆。

    关公披衣而起,拜谢张机:此臂伸舒如故。先生手到病除,不愧神医盛名!

    张仲景收刀,洗手更衣,一躬到地:张某行医一生,未尝见此。君侯真乃天神也!

    惟恐关公术后失血过多,难以支撑病体,遂告辞道:君侯方才失血盈盆,急需静养,百日内休要临敌,更不能动怒。某便告退,容后再拜。

    关公笑道:岂有此理!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况先生乃关某救命恩人,更不能失礼。关某唯恐招待不周,焉有驱客之事?

    急令关平再设酒席,款谢神医,便请张良相陪。

    张机推辞不过,只得奉命落坐,心下不禁骇然生惧,对关公既敬且佩,我以言表。

    镜头转换,日落西山,渐至定更。

    中军帐内,关公令关平向张神医频频敬酒,自己也再三致意。

    张机停酒问道:君侯因粮饷不足,前日取了孙权湘关粮米,此事可是真的?

    关公:诚有此事。某欲回荆州之后,加倍奉还,并以厚礼馈之。

    张机:世人谁不知君侯光明磊落?初在许都挂印封金而去,分文不取。今借东吴存粮,世人亦信来日必加倍奉还。但恐有小人作祟,借此大作文章,到时惹恼孙权,动起刀兵,悔之莫及。为君侯计,不如遣军即在南漳屯田力耕,来年丰收,即还欠粮,以消争端。

    关公:神医灼见,关某深表感谢指点之恩。

    因闻“南漳”二字,忽然想起前年军师孔明荆州临别之语,不由大喜,当即唤来督粮官赵累,令骑快马前去南漳县水镜山庄,寻找司马德操先生,并问白马洞藏粮之事回报。

    赵累领命,带了二十名军士,快马去了。

    张机见关公听了自己献策,立即行之,颇为高兴,即多吃几杯,话锋愈健。

    关公见张机身体健旺,便在席间请问养生之法。

    张机:养生之法,用药乃为其末,健身方为根本。我师兄华佗若在,定以其绝技五禽戏赠授,则将军重返少年不能,寿增一纪无妨。

    关公:某亦闻神医华佗之名,仗义江湖,行遍天下,活人无数,世人均以活菩萨称之。其人究竟如何早亡?望先生不吝赐教。

    在座马良、关平等听关公此问,皆欲知其详,都停杯不饮。张仲景遥思当年之事,娓娓道来:药王门创教祖师,乃战国周烈王时神医扁鹊,传至我手,已是二十一代。

    镜头闪回,叙述华佗旧事。

    华佗,原名旉,字元化,沛国谯县人,人号医仙,药王门掌门师兄。

    张仲景入门稍晚,呼华佗师兄,排行为二,江湖人称医圣;三师弟董奉,字君异,交州候官县人,人号医神。师兄弟三个,最属华佗名声最显。

    华佗学成下山,行医天下,足迹遍及九州,多在江东定居。精通内、外、妇、儿、针灸各科,对外科尤为擅长,常分不同病情,脏腑病位,对症施治。

    灵帝末年,中原瘟疫流行,死者数以万计。华佗知是黄疸病,足不出户,费时三年,对茵陈蒿药效反复验之,最终断定以春三月茵陈蒿嫩叶施治,可治此疾。

    试之果然,数十万人因此得活。民间因此流传歌云:三月茵陈四月蒿,传于后世切记牢;三月茵陈能治病,五月六月当柴烧。

    此后华佗还以温汤热敷治蝎子螫痛,用青苔炼膏疗马蜂螫痛,以蒜亩大酢治虫病,用紫苏治鱼蟹食毒,以白前治咳嗽,用黄精补虚劳。简便易行,又收效神速,如此不一而足。

    时有孙策部下军吏二人,俱患身热头痛,症状相同,于是共请华佗医治。华佗当场施治,处方却异,一用发汗,一用泻下。二人不明所以,便问其因。

    华佗:你二人虽症状相同,但一为表证,发汗可解;一为里热,非泻下难于为治。

    二人再拜而去,服药后均告痊愈。

    督邮顿某,向有肾虚之症,请华佗调治,几副药饵吃下,便即痊可。

    华佗诫说:君疾虽愈,但元气未复,当静养以待康复,切忌房事。

    嘱罢而去。恰逢顿妻从百里外赶来看望其夫,当夜顿某经不住其妻诱惑而行房事,三日后,便即病发身亡。

    另有江东徐某,因病卧床,华佗前往探视,问其病因。徐某称昨日请医针刺胃管,后便咳嗽不止,心烦不得安卧。

    华佗经过诊察,叹道:误矣。针刺未及胃管,误中肝脏,五日后恐有不测。

    后果如华佗所言,徐某于第六日而亡。

    有日华佗经过广陵,太守陈登闻知,即请入府,为自己诊病。华佗见陈登面色赤红,心情烦躁,诊了脉象,已知其因,便令家仆备十几个脸盆,再以汤药灌入陈元龙腹中。

    陈登服药后大呕,吐出十数盆小虫,皆为赤首墨尾。惊问道:因何至此?

    华佗答道:此病因嗜好吃鱼而得,今虽暂痊,三年后必定复发。某回家采药而配,三年后太守令从人来我家求药而服,病可除根。

    陈登因见病好,便将华佗所嘱忘于脑后。三年后果然旧病复发,急派人去江东寻华佗,其时已迟。来人取药未归,陈登已发病去世。

    初次合肥之战,周泰因受重伤,血流将干,堪堪待毙。

    孙权派人请来华佗,不但将周泰救活,期年后而且勇猛如初。

    华佗因敬周泰忠义,复将神技五禽戏相授。结果周泰武艺大增,身体较之伤前愈健。

    赤壁战前,曹操突患头风,痛不可当。

    有人推荐华佗可医此病,曹操即问:江东医周泰者乎?

    荐者答是,曹操便召华佗入许都医病。因见果然有效,又封华佗为官,留于朝廷。

    华佗虽然医道高超无比,但也常以从事医术方技为业自悔。便将平生精研医术写成《青囊书》,留心择徒传之,即此收山,专做药王派掌门授徒。

    自被曹操征召入都,华佗在京三年,不能接触民间疾苦,却又实在气闷不过。遂以收到家书,闻报妻子病重为由,请假回到江东,而且逾期不返。

    曹操三番五次写信,催促回京,华佗皆都置之不理。曹操又下令给孙权,让郡县官府征发华佗,派兵遣送回许都。

    华佗大为厌恶,拒不上路。孙权因部下文武多得华佗救过性命,知道神医难得,因此回信曹操,替华佗遮掩。

    曹操派人去江东暗查,见华妻无病,便以欺君之罪将华佗递解入京,付予狱吏拷问。荀彧求情释放,曹操亦不肯听。

    华佗欲将《青囊书》传给狱吏,见其惧而不受,便讨火种将书烧掉,安然赴死。

    曹操闻说华佗死于狱中,亦感可惜,便命葬于许都郊外。

    闪回结束,张机讲述已毕。众人听罢,连声赞叹,痛恨曹操。

    关平忽问:先生曾说若有麻沸散,便不致疼痛,那是甚么神药?

    张仲景答道:倒也并非神药,亦世间生长之材而已。若服此药之后施术,则任你刀砍斧斫,并无疼痛。和酒而服,可剖腹除溃,洗涤腐秽。后以桑皮线缝合,涂以神膏,则四五日除痛,一月间康复矣。

    关平喜道:军中受重伤者,往往于施救之时痛死。若以此药用于军中,岂不是好?

    张仲景趁着酒兴,讨过纸笔,写数行字,递予关公:此乃神方,若非君侯,换作他人求之,某定不与也。且宜秘之,勿使外传。

    关公大喜,珍重纳入怀中。

    一时酒罢,张机告辞。关公命取金百两相酬,张机坚辞不受,留药一帖而去。

    关公赞叹不止,从怀中拿出绢纸,见上面写道:曼陀罗花一升,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合煎成散,以热汤煮沸,服之顷刻见效。

    关平忽问:父亲,张仲景既说华神医死于狱中,则此麻沸散之方,却又如何传出?

    关公惊呆,镜头闪回。

    其实当年华佗在那许都监牢之中,便如少帝刘辩一般,也是诈死骗过曹操。

    华佗乃当世神医,又有麻醉奇术,若以假死骗人,谁能看破其中玄机?只要曹操不令在其死后戮尸枭首,此计便成。

    曹操闻报华佗死于狱中,果然不予深究,即命葬于郊外。

    下葬之后,众人离去,华佗自醒。遂以五禽戏绝世神功震碎棺盖,破土而出,终于如其所愿,改名换姓归隐山林而去,就此大开山门授徒。

    画外音:自此之后,药王门名徒辈出,大放异彩。华佗授徒无数,樊阿以针灸闻名,吴普以药方见长,著有《吴普本草》,李当之著有《本草经》,各掌一技之长。

    闪回结束。关公眼望张机所留药方,半信半疑,难辨真伪。

    至晚,赵累引从人还报:水镜山庄已于数年前即被曹仁派人烧作白地,庄中空无一人,水镜先生司马德操不知何往。

    关公暗叹不止,因见樊城旬日可下,也即不以为意,并不深究。

    画外音:关公败亡,不因大意失荆州,实因性粗,没有将军师孔明先生当初所嘱之语记在心中,详加揣摸。因只记起一个“水镜山庄”,却忘了“玉溪山白马洞”之语,又因不明南璋地理,才误大事,造成千古遗恨。水镜先生其实早依与孔明旧约,引全体庄客进入玉溪山内,在山中开荒种田,并于白马洞聚草屯粮,只等刘备兵来,会攻襄、樊二城。除玉溪山及白马洞之外,庞德公等人又隐居鹿门山中,领庄客开荒屯田;便连孔明卧居之隆中山谷,也开出良田千顷。十数年来,这三处积粮无数,可供十万大军三年军粮。孟公威及崔州平领三千精壮士兵,穿白马洞而来,亦于日前到达玉溪山,只等关公前来相会,攻取樊城,直袭许都。只可惜关公只将孔明嘱托记得只言片语,至失千载良机!

    数日之后,关公自觉伤势渐痊,便放下水镜山庄之事,亦不遣使往建业补说借粮之事,急急升帐聚将,令关平、廖化再攻樊城。

    曹仁大惊,因知魏王已自长安返回邺城,遂又遣使往魏都告急。

    太子曹丕闻说父王归来,即率中庶子司马懿等出城迎接。曹操升殿,大会群臣,询问邺都政事,曹丕一一答之,曹操甚为满意。

    司马懿建议军民屯田,以解决军粮之需,曹操许之,便使其转任军司马,以掌屯田。

    安排邺都之事已罢,樊城哨马不断来报:关羽推锋必进,大破曹仁于沔水。掘堤以大水灌于禁,七军覆没,于禁投降;庞德寡不敌众,被关羽所擒,不降被杀;徐晃军被大水困于山中,屡不得出。陆浑孙狼作乱,南附关羽,遥受汉中王印号,为荆州军支党;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皆投降关羽,樊城其势大孤;关公围困徐晃于山中,亲攻樊城时中了曹仁毒弩,却被不知从哪里来的神医刮骨疗毒,伤复如初,复引兵围攻樊城。

    曹操顷刻间接到许多战报,不由大惊,急聚文武商议,重说迁都之事:孤素知云长智勇盖世,今据荆襄,拥众北来,如虎生翼。于禁被擒,庞德被斩,魏兵挫锐;倘彼率兵直至许都,如之奈何?孤欲迁都洛阳以避之,诸公为孤慎谋。

    主簿蒋济出班劝谏:大王不可。于禁之败,非战之过,乃天降暴雨致汉水大涨,七军皆遭水淹之故。大王前番已与孙权有约,今樊城激战数月,彼因何按兵不动?大王可即发使往东吴催促起兵,不必迁都动众。

    曹操依允,遂罢议迁都,急遣使再往东吴,使其出兵。又遣上将徐商、吕建前往樊城西寨,使其相助徐晃出兵,以牵制关公兵力,支援城中曹仁。

    因叹谓诸将:于禁从孤三十年,南征北战多立奇功,何期临危反不如庞德!

    诸将闻言,无不叹息。

    徐商、吕建率三千飞虎军,直奔樊城西寨阳陵坡,与徐晃会合,传达魏王之令。

    镜头转换,按下许都,复说建业。

    孙权接到曹操书信,大聚文武,商议对策。

    张昭向来主张降曹,不料此时率先质疑:近闻关云长擒于禁,斩庞德,威震华夏,曹操欲迁都以避其锋。今见樊城危急,方遣使求救于我,某恐一旦与关公反目为仇,待事定之后,曹操却又反覆。岂不白白得罪刘备,使其与我为敌?

    孙权见张昭如此说法,一时沉思不语。

    殿外忽报:大都督吕蒙乘舟自陆口军营而来,有事面禀主公。

    孙权召入问之,吕蒙奏道:关云长提兵久围樊城,主公何不乘其远出,袭取荆州?

    孙权故意说道:此时曹军皆在樊城与关公相持,孤欲趁此机会攻其东线,袭取徐州。

    吕蒙大急:徐州守兵无多,我军若往,或许攻克。然主公忘了合肥弹丸小城耶?因其地势利于陆战,张辽仅以数千兵士,便屡克我十万大军。那徐州守将臧霸,其勇更甚于张辽,纵然得之,亦难保守。不如先取荆州,则我即可全据长江之险,睡可安枕。且关羽向来自大,屡辱我江东将士,又拒主公求婚。何不趁此良机,灭其三十年来威风!

    孙权答道:卿回陆口慎重布划,若果有必胜之策,可即详奏,孤当起兵。

    吕蒙应诺,拜辞而归。孙权难以决断,又问诸葛瑾:卿谓吕子明之议若何?

    诸葛瑾:主公勿需顾及关羽胜败结果。若不惧刘备、孔明前来报仇,则取荆州可也。

    孙权知其向与鲁肃一党,支持孙刘联盟,略为沉思道:若关羽败于曹操,即便不死,亦折挫三十年英名,此后便无能为。刘备有张飞、赵云,孤有甘宁、吕蒙,足以当之。

    于是即封诸葛瑾为宣城侯、绥南将军,代吕蒙领南郡太守,待命随军出征荆州。

    诸葛瑾拜谢退出,在殿外适逢好友顾雍,叹道:鲁子敬死后,江东之士皆鼠目寸光,再无远见之人矣。

    顾雍惊问:子瑜兄从来言语谨慎,今何出此极端之言?

    诸葛瑾道:若是鲁子敬在,必能力阻主公争夺荆州。鲁肃虽力主孙刘联盟抗曹,但为东吴大计,亦由刘备手中夺取长沙三郡,划湘江而治。争三郡且使孙刘联盟不破,此其高明之处。今主公只听吕蒙,荆州既得,孙刘联盟必破。曹操渔人得利,我主霸业休矣。若从长远利益为计,得荆州岂真正有利于吴哉?

    顾雍:若得荆州,我东吴便可全据长江之险,因何不利?

    诸葛瑾:贤兄糊涂!刘备若失荆州,则因势力大为削弱,必然龟缩西川不出。此后长江一带,则我东吴独力抗曹矣!彼时也只能偏安江东,只曹仁、张辽二将,便可将我挡在淮河之南。鲁子敬所谓以图天下大略,又安能实现哉?

    说罢,不觉泪如泉涌。顾雍听了,句句是真,字字见血,不由背后凛然生寒。因恐在朝门之外谈论,被他人听去不便,便急将诸葛瑾引还府中,请至密室详谈。

    分宾主坐定,顾雍即问:子瑜即知此中利害,因何不力谏主公?

    诸葛瑾苦笑:某是孔明胞兄,若力谏不可,徒使主公疑心,恐适得其反耳。

    顾雍:即如此,某明日再去谏来。但不知以何为由?望贤兄教我。

    诸葛瑾:公能如此,乃孙刘两家之幸。吕蒙欲袭荆州,实在师出无名也。

    顾雍:刘皇叔借我荆州赖而不还,岂非出师之名?

    诸葛瑾:此言何以服人!前番鲁肃江上单刀相会,若是理直气壮,因何不能说服关羽?吕蒙袭取长沙三郡,也因看在子敬个人脸面,关公才未出兵相争。当初刘表管领荆州七郡,乃南阳、南郡、江夏、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刘表死后,南阳为曹操所有,刘琦以江夏托付刘备,其后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相继归附,于是刘备据有荆州五郡,皆得于刘琦,与我江东何干?曹仁败后,关羽、周瑜各得南郡之半,而刘备领荆州牧,居公安,六郡之地,刘备已悉据之矣。其何言借?若非要说借,亦公瑾所借公安一城耳。今若以“借荆州不还”为由出兵,非但刘备不服,恐连曹操都会觉得好笑耳!

    顾雍:此言成理,并不牵强。使我东吴偷袭荆州,恐正是曹操所欲见者。赤壁战时,刘备使关羽兵绝北道,又借张飞与我周都督激战江陵,其功劳不输我军,并未坐享其成。赤壁战后,刘备表奏刘琦为荆州刺史,我主公亦无任何异议。刘琦虽死,但刘备继为荆州牧,遣将分驻要地,孙权亦未阻拦。今因刘备得了益州,便说荆州应归我有,似说不通。

    诸葛瑾:诚哉斯论。单刀会时,关羽曾问子敬“乌林之役,我兄刘备睡不脱靴,努力破曹,岂徒劳而不能得尺寸之地?”子敬无语对答。后湘水划界,借荆州一说便无根据。

    二人说了半晌,叹息而别。

    诸葛瑾回到府中,便写一封密书,令心腹人快马到巴郡呈与张飞,请其转递孔明。

    次日上朝,顾雍便将昨日与诸葛瑾之语搬出,苦口婆心,劝谏吴主。

    孙权闻其切中要害,略有回心之意。忽湘水关仓官来报:关公抢分我全城囤粮。

    孙权大怒,以掌击案:关云长欺孤太甚。再有谏阻讨伐荆州者,便依通敌论处!

    顾雍闻此,只落得脸红脖粗,讪讪而出。

    镜头转换,陆口大营。

    吕蒙回至陆口,大为振奋,接连派出哨马细作,去探听荆州防备军情。

    至晚哨马回报:荆州军马整肃,预有防备。关公北伐之前,于沿江上下高阜处设有烽火台,一旦闻警,白昼燃起狼烟,夜间举火为号,则关公三五之内,便可还军。

    吕蒙大惊,但在主公面前已经请令,寻思无计,乃托病不出。

    孙权闻说吕蒙患病,遂使陆逊星夜至陆口寨中,探其病情。

    陆逊入营详察吕蒙,视之面无病色,已经猜出十之八九。遂请吕蒙屏退左右,笑道:子明之疾,不过因荆州兵马整肃,沿江有烽火台之备耳。某有一计,令沿江守吏,不能举火;荆州之兵,束手归降。

    吕蒙闻言大喜:计将安出?

    陆逊:关云长倚恃英雄无敌,之所以不急攻樊城,速战速决,因虑将军袭其荆州耳。将军若托疾辞职,以陆口之任让于在下,某再以卑辞赞美关公,以骄其心,彼必尽撤荆州之兵,以向樊城。如此但用一旅之师奇计袭之,则荆州在我掌握之中矣。

    吕蒙喜道:伯言此计,真良策也!某即行之。

    遂上书孙权,请辞都督之职,以陆逊自代。孙权看了荐书,即召吕蒙回京休养,拜陆逊为偏将军右部督,代替吕蒙把守陆口。

    字幕:陆逊此时三十六岁,小于吕蒙四岁,倒也不算少年发达,可谓中年得志。

    陆逊领命,至陆口上任,通报荆州守将,并亲写信给关羽,以卑辞吹捧关羽盖世神功,赞其大义参天品德,表示无限仰慕,并表示绝不与关公为敌。

    关羽收到陆逊书信,观之大喜,遂不以东吴为忧,即将荆州之军大部调至前线,以向樊城;同时严令麋芳、傅士仁,命调配各郡军资供应。

    麋芳、傅士仁见军马均被关公调去,军资更无人手押送,于是顿生异心,怨气冲天。

    陆逊得报,心知时机已到,立即上书孙权,请求发兵。

    孙权览表大喜,立即下令:命吕蒙率军攻打公安、江陵,陆逊长驱直入南郡。

    吕蒙拜受令旨,点兵三万起行。先以快船八十余只作为前驱,军士扮作白衣商人摇橹,却将精兵伏在舱内。一面请吴主孙权遣使致书曹操,令其自北面进兵以袭关羽;一面传报陆逊,令相互接应,抵住南郡人马,使不得援救江陵。

    商船直抵北岸,以财物贿赂烽火台上守军,请求泊船江边避风,守台军士允之不疑。

    当夜二更,舱内精兵尽出,将墩台之军尽行擒捉。于是长驱径取荆州,无人知觉。

    吕蒙重赏荆州俘兵,令其赚开城门,袭了江陵。传令众军不许妄杀城中一人,将关公家属另养别宅,遣人申报孙权。

    孙权闻报大喜若狂,率军齐至江陵。仍命潘濬为治中,执掌荆州政事,并于监内放出于禁,加以厚待。又遣使前往许都,请魏王发兵夹击关羽,并求保密。(本集完)

第五十七集 上庸惊变

    驿传驰报,快马如飞。

    曹操闻知孙权袭取江陵,关羽退路已断,心中大安,即与众谋士商议进取之策。

    主簿董昭献计:樊城被困,城中军民引颈望救,如久旱之苗以盼甘霖。不如将孙权来书誊写十数份,令人射入樊城,以宽军心,使助曹仁坚守;亦令汉军拾得此书,使关公知东吴已袭荆州,以乱其心。关羽恐荆州诸郡尽失,必速退兵,却令徐晃乘势掩杀,可获全功。

    曹操听从其谋,便遣来使回报孙权;一面差人催促徐晃,将孙权密信以箭矢射入樊城及关公大营,随即出战关羽。一面亲统大兵,来救曹仁。

    使者到阳陵坡西寨,面见徐晃,呈上魏王催战诏命。

    徐晃闻魏王亲率大军随后即至,不由大为振奋。即差徐商、吕建:你二人虚打本督旗号,前赴偃城关前与关平交战;某亲引精兵五百,循沔水偷袭偃城之后。

    二将听命,率军而去。徐晃又依魏王所嘱,将孙权密信分射入樊城及关羽营中,多至数百份,使尽人皆知孙权袭取江陵之事。

    城中被围魏军得信,士气倍增,防守更坚。城外关羽得信,则半信半疑,既恐腹背受敌,又不愿前功尽弃,因而徘徊犹豫,进退两难。

    徐商、吕建进军,到至荆州军外营,令人讨战,鼓角齐鸣。

    小校飞跑入报少君侯关平:魏兵大举来攻,旗上大书平寇将军徐晃名号。

    关平闻报,遂提刀上马,引本部兵出营。

    两阵对圆,只见徐晃旗号,却不见徐晃本人。关平出马,徐商、吕建战之即退。关平追杀二十余里,忽见后军来报,大营之中火起。

    关平知道中计,急勒兵回救,却被徐晃偷出偃城之后而出,当道截住去路。

    徐晃立马高叫:关平贤侄,荆州已被东吴夺了,还不速退,回救巢穴!

    关平大怒,纵马轮刀直取徐晃。忽见偃城中火光大起,魏军伏兵尽出。关平不敢恋战,径奔四冢寨来,与廖化合兵。

    徐晃随后追至,见四冢寨鹿角十重,甚是难攻,又以声东击西之计,佯攻江北连营,诱关平、廖化来救,却以伏兵围攻来援之兵。

    关平二人奋力死战回寨,来见关公报说:今被徐晃用诡计夺了偃城等处营寨,又闻曹操自引大军来救樊城,荆州已被吕蒙袭了。

    关公收到箭书,本来半信半疑;此时见关平亦说失了荆州,不由心慌。

    言谈未毕,忽报徐晃兵至。关公披挂提刀上马,奋然而出。魏营门旗开处,三军列开阵式,见关公坐在赤兔马上,犹如天神临凡,不由皆凛然生惧。

    徐晃出马,欠身言道:自别君侯,倏忽数载,不想兄长须发已苍白矣。岁月无情,时光荏苒,怎不令人感叹!

    关公见徐晃论及交情,也觉慨然,说道:我与公明交契深厚,非比他人。今何故以大欺小,屡次致我儿关平处于穷迫之地耶?

    徐晃哈哈大笑,说道:某与兄长交情深厚,乃是为私;今日战场相会,各为其主,便是为公。某今奉魏王重托,委以三军之任,却不敢以私废公。

    即回顾众将,厉声大叫:若取得关云长首级者,重赏千金!

    言罢纵马上前,亲挥大斧,直取关公。关羽大怒,亲自挥刀迎之。战有八十余合,关公虽然武艺绝伦,终是右臂重伤未愈,渐渐乏力。只得拨转赤兔宝马,败回四冢营寨。

    徐晃率军穷追不舍,紧随其后冲入营内。荆州兵关门不及,连魏兵一齐放入。

    当时关羽营寨外围深壕及鹿角十重,障碍设施极为严密,若从营外强攻极为困难。今徐晃率军乘乱而入,由寨内左右突袭,大寨即告一举而破。

    徐晃一马当先,四处找寻关公父子。忽见降蜀之将胡修、傅方在前面骑马欲逃,即大喝一声,纵马上前,将二人先后斧劈马下。

    关公退至左营,正欲整军再战,忽闻四下里喊声大震,原来是樊城曹仁杀出城来。

    曹仁与徐晃在关公营内会合,两下夹攻,荆州兵大乱。

    关公见无可收拾,急引众军上船,渡过襄江,望南而奔,樊城之围由此得解。

    曹仁收军,不及歇兵贺功,便请徐晃带本部军去迎魏王。

    樊城部将多欲乘胜追击,参军赵俨谏止道:樊城之围既解,便是大功已成。某谓今应保留关羽实力,使其与孙权作战,不宜追击也。

    曹仁:参军所论是也,诸公不可穷追。

    众将尚不服气,忽报魏王曹操派人来传达命令,不许追击关羽。

    镜头转换,按下曹仁,且说关公。

    关羽率军退到襄水南岸,立足未稳,忽见流星探马来报:江陵已被吕蒙所夺,公安傅士仁投降吴将陆逊,又往南郡招降糜芳。

    关公闻言,怒气冲塞,因问:沿江上下,何不举火?

    探马答道:吕蒙使水手尽穿白衣,扮作客商渡江,擒了守台士卒,因此不得举火。

    关公跌足叹道:是某失了算计,误中奸贼之计!

    遂不敢再进襄阳,急差马良、伊籍:你二人速赍文表三道,星夜赶赴成都求救;某引兵往取荆州,自领前队先行,留廖化、关平,你二人断后,以拒追兵。

    诸将领命,分头而去。

    镜头闪回,数日之前。曹操自统大军离了许都,到达摩陂。

    夏侯惇率本部军前来迎接,魏王见之大喜,想起夏侯渊死于定军山,又不由暗自神伤。即召夏侯惇同车而行,并告知虎卫许褚:特许夏侯惇不经通传,可自由进入王帐。

    次日曹操大聚文武,商议兼程南征,以救曹仁。

    诸将皆道:兵贵神速,大王若不速往,樊城危矣。

    忽一人起身向前,摇手说道:诸公差矣,大王休听。某以为不必急于出兵。

    众将观之,见说话之人却是侍中桓阶。

    曹操大奇,便问:桓侍中何出此言?

    桓阶说道:大王以为曹仁、满宠、徐晃等将,能否自行判断形势、处理战事?

    曹操答道:以曹仁及徐晃之能,可也。

    桓阶又问:大王是恐曹仁和徐晃不尽心尽力,以敌关羽乎?

    曹操又答:其皆孤心腹重臣,亦非也。

    桓阶再问:即如此,大王何必以万金之躯,亲冒矢石,与那关羽决战于杀场!岂忘了当初征西将军夏侯渊,只因亲临险地,反对无名老卒黄忠所斩之耶?

    曹操说道:孤唯恐关羽人马众多,恐徐晃兵少不敌而已。

    桓阶摇头:大将军曹仁身处重围,能拼死守城数月者,正因远离大王,独当大任故也。今其内有死争之心,外有强将援救,大王镇之以威即可,何需担心其败,而亲自前往?臣恐大王一旦亲临战场,自陷重围,反使吴蜀化敌为友,再演赤壁之事——请大王三思。

    曹操猛悟,大赞桓阶高见,便即驻守摩陂不动。

    闪回结束。数日之后,果然捷报传来:关羽已为徐晃、曹仁里应外合,奋力击退。文聘亦出兵江夏,从水路截断关羽粮道。荆州军现已绝粮,陷入危殆。

    曹操闻报大喜,当即重赏桓阶,拜夏侯惇为前将军,使督各军归还寿春,徙屯召陵。

    夏侯惇拜别欲行,曹操执手密语:孤与卿乃同族兄弟,不比他人。某有一言,贤弟与我决之。前番在邺城之时,侍中桓阶劝某称帝,卿谓何如?

    夏侯惇再拜:天命所归,意料中事;桓阶欲建拥立之功,亦在情理之中。依臣所见,应趁此孙刘两家反目之机,先出兵收复汉川。若蜀地平定,则江东自会降服,天下归于一统。然后循舜禹之道,请天子禅让而登基称帝,则名正言顺,天下归心,有何不可?

    曹操大喜,叹道:天下人均道某有异志,唯贤弟知我并无叛汉之心也。

    夏侯惇逊谢,拜辞而去。

    樊城之围既解,曹仁引领众将来见曹操,泣拜请罪。

    曹操慰劳:若无卿与满伯宁死守樊城,河南之地非我所有。卿有大功,何罪之有?

    正说之间,人报徐晃引兵而至,在帐外候见。曹操急率曹仁等出寨相迎,见徐晃军伍齐整,虽然征尘仆仆,但无一丝差乱。

    曹操大为赞叹,向诸将说道:徐将军真有周亚夫之风!

    遂大会诸将,置酒贺功,水陆毕陈。尚未开席,忽报张辽引军自合肥到来。

    曹操大喜,又率众将亲迎而出,执张辽之手大笑道:文远来迟矣!关羽已退,是老天爷不欲使你与好友对阵也。

    张辽再拜请罪,暗地里大舒一口长气。当日魏国群臣大会,满座尽欢。

    曹操鉴于樊城易攻难守,次日遂令曹仁北还,屯兵坐镇南阳宛城;又派张辽屯于陈郡,以为犄角呼应。封徐晃为平南将军,率本部军同夏侯尚回守襄阳,以防关公卷土重来。

    继又派出哨马细作,去打探东吴消息。

    不数日探马回报:东吴大都督吕蒙遣吕范说降麋芳、傅士仁,已得江陵、公安。陆逊亦率军攻下南郡,被孙权任为宜都太守,拜抚边将军,封华亭侯。宜都太守樊友弃城而逃,其它各郡县长吏和蛮夷酋长,俱都望风而降。陆逊又派将军李异、谢旌,率三千人水陆并进,击破蜀军詹晏等,俘斩陈凤。又率军大破房陵太守邓辅,南乡太守郭睦,秭归邓凯逃走入川,文布率众而降。至此陆逊占领秭归、枝江、夷道,守住峡口,堵住关羽退回益州之路。

    曹操闻报,点头微笑:此番是我坐山观虎斗,临渊看鱼戏之时也。

    许褚叫道:何不趁此机会,与孙权南北夹击,杀了关羽?

    曹操未及答言,刘晔忽从班中越众而出:不可。大王忘却当年征乌桓之时,郭奉孝所遗妙计了么?今孙刘两家反目而战,我作壁上观可也。若引兵深入荆州,刘备必举两川之兵顺流而下,与孙权重新结盟共抗我军,反为画蛇添足,前功尽弃。

    曹操叹道:先生之言是也。关公末路穷途,无能为矣。孙刘自此为仇,孤睡可安枕也!

    遂纳刘晔之谏,止住许褚诸将。因感觉头风病转重,遂命起驾,班师回转邺都。

    镜头转换,按下曹军,复说汉旅。

    关公南返荆州,前至临沮,王甫出城相迎,接入城内,哭说南郡、江陵、公安皆失,回益州之路亦被陆逊派兵截死。

    关公自愧道:悔不听先生之言,致有此失!

    见进退无路,忽想起吕蒙在陆口时,与自己常有书信往来,两家约好共诛曹操,今忽背盟是何缘故?于是修书问责吕蒙,遣使赍书前赴荆州。

    使者来至荆州求见吕蒙,呈上关公手书。

    吕蒙看罢,故作为难说道:某与关公交好为私,今奉上命差遣来取荆州为公,不得自主也。不过某自入江陵,凡随关公出征将士之家,不许搅扰,按月给与粮米。烦贵使回报关公,请与我主孙侯交涉,若我主文书下达,某定将荆州完璧归还,绝不食言。

    说罢哈哈大笑,又于府衙设宴,隆重款待关公使节,宴罢令送归馆驿安歇。

    荆州随征将士家属闻说关公使至,皆来问讯,请回去代为传信,家门无恙衣食不缺。

    使者回见关公,具道吕蒙之语。关公大怒:吕蒙心口不一,真无耻小人也!我必杀之,以雪吾恨!

    即令整装,来日出兵南下,复夺荆州诸郡。

    使者出寨,遍告众将家属安好,各将欣喜,已无战心。

    次日平明,关公擂鼓聚将,却见诸将已少了大半,令王甫、赵累各营点看,连其部下兵卒亦都不见,兵器皆弃于空帐之中,原来竟是趁夜间悄悄离去。

    正在这时,忽听四面八方喊声大作,吴兵齐至。

    蒋钦在前,韩当居左,周泰自右,齐从山谷引兵杀出,三路夹攻。

    关公急撤军回走,却见临沮城上已换了东吴旗号。又见南山冈上人烟聚集,正是昨夜逃走诸将,竖起一面白旗,呼唤军中亲友上山投降。

    正犹疑间,丁奉、徐盛从山中杀出,会合蒋钦、韩当、周泰,共五路军马,将关公困在垓心。关公回顾手下将士,皆应声四散投降而去,止有周仓所率亲兵三百余人。

    正在危急之际,关平、廖化杀入重围,救出关公。

    关公心中凄惶,催促残军前至麦城,分兵紧守四门,聚众将商议行止对策。

    从事赵累说道:军士不足五百,四面受敌,守之不能,逃之不远。此处相近上庸,现有刘封、孟达在彼把守,可速差人往求救兵。我等便可入川,请汉中王发兵重夺荆州。

    关公闻言称是,便即修书付予廖化,令其饱食上马出城,往投上庸求救。

    廖化刚走不久,城外喊杀连天,吴兵大至,四面围住。关公令紧守四门,坚守不出。

    王甫心中忧急,斥问关公:某当初请君侯派人替代治中潘濬,公不听某,致其果降,方有今日之窘。但究其根本,败不由此。君侯七月引众下襄阳,围樊城,当时樊城只有数千守兵;徐晃虽出宛城来援,也不过万人。君侯领虎师三万余众,因何攻城不下?其后于禁七军尽为君侯所俘,众至七万,樊城军民丧胆失魄。曹魏荆州刺史胡修及南乡太守傅方皆奉君侯封号,彼时若举全力以攻,樊城岂有不下之理?攻下樊城,则荆襄诸郡皆归我有,吕蒙又岂敢来袭江陵?君侯因循数月,不下弹丸之城,某实不解。

    关羽叹道:先生所言,某岂不知?荆州之失,全是某大意所致,非关樊城之战。某思孙权手下尽多智谋之士,更有顾雍、步骘、诸葛瑾在彼,岂容其绝裂盟约,行此卑鄙之举?某围樊城不打,自有深意,今即先生问之,当剖心沥胆详说。若他日先生有幸见我兄长与孔明军师,亦可为某分说,使其知某真实用意。

    王甫:尚请君侯详示,以开在下茅塞,并释众人之疑。

    关羽:先生请想,我荆益二州之兵、孙权江东之兵,及曹操山东、河北之兵相比而言,若以同样兵力相拼,谁胜?

    王甫:若战于水上,吴胜;战于平原,魏胜;水陆混战,我胜。

    关公:即如此,我若攻下樊城,继之北伐,与曹军决战于平原之地,谁胜?

    王甫大吃一惊,不能作答。

    关公续道:若某攻下樊城,据襄樊以守,则曹操为保许都,必倾全国之兵前来复夺。则攻守之态逆转,两兵相接,非三五年不能骤解。那时吴兵起兵攻我之后,以何策解之?

    王甫听罢,更为吃惊,张口结舌半晌方答:此乃必死之局也!

    关公点头:某将曹仁围而不攻,攻而不急,正是为此。魏之援兵若来襄阳,铁骑无施其技,必为我所破。擒于禁、斩庞德、困徐晃不亦是乎?曹仁乃魏国第一战将,又是兄弟手足,曹公不能舍而不救;若来相救,则被我水军以逸待劳,有来无回。若此一年之内,魏之精锐尽丧于汉水矣。彼消我长,再分兵回守荆州,孙权则只俯首称臣,岂敢与我为敌?只是可恨奸贼吕蒙、孺子陆逊,以阴谋手段袭我荆州,使某千年大计,毁于一旦!

    一席话说毕,非但王甫,连关平、周仓等无不恍然大悟,不由深恨吕蒙。

    赵累虽然赞同此说,但却暗想道:你关公岂非汉中王兄弟,荆州第一战将?却因何襄樊、江陵之战迭起,成都却不发一兵一卒来救?

    镜头转换,按下关公困守麦城,再说马良、伊籍。

    二人赍表来至成都,见到汉中王刘备、军师孔明、法正,递上文书,请求急速发兵。

    刘备览书大怒:孙权竖子焉敢如此?趁云长全力北伐之际,竟阴结曹操,袭我荆州。我欲将阖川人马前去复夺荆州,解我二弟之困,二位军师且看如何?

    法正抢先说道:如今蜀中大将,马超守葭萌以防西凉,张翼德守巴郡以防陆逊,黄汉升佐魏延以防张郃,赵子龙守成都并为诸路接应,皆为重任,不能擅离,如之奈何?

    刘备答道:某自与关、张桃园结义以来,誓同生死。今云长等我去救,如嗷嗷待哺之婴,岂能拖延?孤宁舍两川,也要自去,复夺荆州!

    孔明不言,心中盘算:我得到兄长诸葛瑾来书,已知孙权听信吕蒙、陆逊蛊惑,欲取江陵、公安,却未料二城失之甚速。吕子明白衣渡江,治中潘濬竟毫无防备;糜芳身为国舅,竟一箭未发,举城以降。诡异如此,闻所未闻!法正先说无将可派,刘备又如此装腔作势,此非欲救关公,只欲使其自死,再以报仇为由,举全蜀之兵与东吴开战也。

    想至此处,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即马超、张飞、黄忠、赵云等皆不宜动,关公乃我西蜀军胆,亦不得不救。今其率军南归,必屯临沮。不如主公与孝直紧守成都,某愿携陈到,只将数千铁骑,并领上庸三郡人马,去临沮救出关公,复夺荆襄可也。

    说罢,也不待刘备回答,当即修书,遣人发往上庸,传令刘封、孟达:速速准备人马,更兼粮秣器械;待某到时,便即发兵。

    刘备与法正对视一眼,不敢相拦。孔明此时更不掩饰心中气恼,遂唤陈到:点齐部下三千西凉精骑,随我赶赴上庸。

    官道之上,一骑绝尘。信使奉孔明之命,飞奔上庸。

    镜头闪回,被说刘封、孟达之事。

    二将自取上庸,刘备继而晋位汉中王,便加刘封为副将军,与孟达同守上庸三郡。

    孟达又遣外甥邓贤,引本部军进袭房陵。房陵太守蒯祺乃是孔明姐夫,引军出阵对敌,见是玄德、孔明之军,不由大喜,便即纵马上前,欲与来将商议举城归降事宜。

    不料那邓贤生性鲁莽,见敌将纵马而至,以为是来交战,也不答言,即使偷袭之计,一刀将蒯祺劈于马下。

    蒯祺既死,部下哄然溃散,邓贤就此取了房陵,写下捷报,遣使送往上庸。

    孟达览报,不由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因其在江陵驻军许久,深知蒯祺出于荆州大族,且又是军师诸葛亮大姐丈夫。此番误杀,孔明岂能相饶?故此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闪回结束。正在此时,忽报成都军师遣使到来。

    孟达迎入衙内,开读军师旨令,见是欲亲率上庸之兵去救关公,命自己为前部先锋。由是更增惶惧:此必是孔明已知蒯祺被杀,名为相救关公,实来夺我兵权,欲报仇也。

    越想越怕,已有反意。刚送来使出门,却见一骑战马急驰而至,马上之人正是廖化。

    孟达将廖化迎入府中,问从何来。

    廖化将关公被困麦城,急待救兵之事说了,呈上关公调兵节符以及书信。

    孟达说道:将军休辞辛苦,可往成都请主公兴兵前来,某亦请刘封将军商议起兵。

    廖化不疑有他,告辞而去。

    画外音:孟达当年与张松、法正倒卖西川,刘封向来不耻其为人,故与孟达不和。刘封自到上庸,对孟达常恶语相加,且夺其仪仗,故此二人各据一处。孟达自于衙中理事,刘封则常在府中,或带人视察诸郡。

    孟达哄走廖化,打听刘封不在城中,便即留书一封,当夜率部曲四千余家共两万人,悄悄离了上庸,北去邺都,投降曹操。

    直到次日,刘封方知孟达出逃,见上庸之兵尽被带走,急使人前往成都,报与父王。

    廖化到达成都之时,孔明尚未及行。于是惊问:你离麦城,今有几日?

    廖化答道:沿途皆是吴兵,又山道难行,某昼伏夜行,今已十日。

    孔明又问:关公手下,尚有多少兵马?

    廖化:军兵皆被吕蒙诱降,只剩关平、周仓,及侍卫四百余人。

    孔明手中茶盏落地粉碎,回视刘备:如此,云长休矣!

    刘备尚存侥幸道:我弟有万夫不当之勇,赤兔马日行千里,即廖化能突围而出,某料其定能脱身回成都也。

    孔明实无可奈,又问廖化:麦城离上庸最为近便,因何不先去求刘封发兵相救?

    廖化:某便是先到上庸,刘封将军未曾见到,只见孟达,令某先来成都报予主公。

    正说话间,刘封使者到,呈上主将及孟达两封书信。

    先观刘封之书,说孟达带阖城之兵降了曹魏。再看孟达之信,写给刘备,其书略云:

    臣孟达伏惟殿下:臣自委质以来,愆戾山积;臣犹自知,况于君乎?今王朝英俊鳞集,臣内无辅佐之器,外无将领之才,列次功臣,诚足自愧!臣闻范蠡识微,浮于五湖;舅犯谢罪,逡巡河上。夫际会之间,请命乞身,何哉?欲洁去就之分也。况臣卑鄙,无元功巨勋,自系于时,窃慕前贤,早思远耻。昔申生至孝见疑于亲,子胥至忠见诛于君;蒙恬拓境而被大刑,乐毅破齐而遭谗佞。臣每读其书,未尝不感慨流涕;而亲当其事,益用伤悼!迩者荆州覆败,大臣失节,百无一还;惟臣寻事,自致房陵、上庸,而复乞身,自放于外。伏想殿下圣恩感悟,愍臣之心,悼臣之举。臣诚小人,不能始终。知而为之,敢谓非罪?臣每闻“交绝无恶声,去臣无怨辞”。愿君王勉之,臣不胜惶恐之至!

    刘备观书大怒,却不动声色,转手递给法正,令其自观。法正逐字逐句看了,脸色大变,浑身发抖,离座跪拜于地,请求责罚。

    画外音:孟达、法正皆为东州扶风人,当年流离入川。法正人品龌龊,孟达之父又曾攀附宦官,故皆不为刘焉、刘璋父子重用。故此二人勾结益州豪族张松,合谋倒卖西川于刘备。因刘备入川后过于重用法正等东州人,引起荆州旧臣不满,双方争斗不断。刘备让孟达夺取上庸,以打通荆州与汉中之路,谓是委以重任。如今孟达误杀蒯祺于先,又率军投敌于后,且卖弄文采讥刺汉中王,是可忍孰不可忍?故此法正怕受牵累,跪地求饶。

    刘备看了一眼孔明,说道:此不干先生事,敬请归座。

    法正心中凛凛,回府后就此卧病。

    孔明闻说上庸之兵皆被孟达带走,便知引兵出川相救麦城,已是不及。

    左思右想,只得唤过陈到:今关公困于麦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孤城难守。我若大举马步三军往救,计算路程,其势不及。只得命你即率本部西凉铁骑,兼白毦兵五千名,以廖化为先锋向导,去救关公。若得突围,不必回川,可往白马洞会合我师,复夺襄樊。

    陈到再拜领命,点军出城,与廖化日夜兼程,飞驰麦城。

    镜头转换,按下孔明,复说关公。

    关羽在麦城之中苦挨,望穿秋水,盼望上庸兵到,久却不见动静;手下止有四五百人,且多半带伤;城中无粮,甚是苦楚。

    这日正枯坐愁城,忽然门军入报:城外东吴使者诸葛瑾求见。

    关公命令放入,礼毕茶罢,问道:子瑜先生何来?

    诸葛瑾:奉吴侯之命,特来劝谕将军。今汉上七郡,皆已属于他人,将军坐困孤城,危在旦夕,较之当年土山约三事时犹甚。将军何不先归吴侯,复镇荆襄,待机再归皇叔?

    关公叹道:只因关某拒婚借粮,吴侯孙权便背盟相攻,且施偷袭诡计得我江陵,此乃小人行径,非丈夫所为。让关某降此小人,情何以堪!但为我兄大业,即请吴兵退后十里,来日某与吕蒙南门相见,交割此城可也。

    诸葛瑾点头叹息,告辞而去,出城回报都督吕蒙。

    吕蒙闻报大喜,立命退兵十里。却又担心关羽诈降,趁夜逃走,遂令朱然:公可引精兵五千,伏于麦城之北二十里险峻小路,若关羽兵至,不要与其对敌,只可随后掩杀。

    又令潘璋:将军引兵五百,伏于临沮山僻小路,专待关公到此人困马乏,便可擒之。

    二将领命,各率军前去埋伏。

    再说城内,关平见诸葛瑾走了,即问关公:父亲果欲投降孙权么?

    关公:岂有此理!若果如此,某亦成你三叔口中三姓家奴也。即刘玄德不仁,为父岂能不义?且佯许之,待其退兵,我等今夜便趁机突围而去。

    遂令王甫、赵累:在城头竖立幡旗草人,假做军士;杀马饱食一餐,今夜弃城突围。

    正在这时,探马报说:吴军已退十里之外。

    关公点头,便令军士饱餐,将剩余马肉带在身上。夜定时分,与关平、周仓、赵累、王甫拴束齐整,引领残卒突出北门。

    行至初更,约走二十余里。忽听山凹处喊声大震,朱然引一彪军驰至,让过关公父子前锋,袭杀汉兵后队。赵累催马向前来战,被朱然一枪挑于马下。

    关公忽听背后大乱,回身看时,所带部卒已陷吴军重围,被裹去一半。又听一棒鼓响,四下伏兵皆起。关公不敢恋战,望临沮小路而走,朱然率兵掩杀。(本集完)

第五十八集 关公归神

    临沮小道,月暗星稀。

    关公就马上回顾,见所随之兵渐渐稀少,只有二十余骑相随。

    王甫身上带伤行走不得,怕误关公行程,横剑于颈,叫道:君侯前途保重!

    言罢自杀而死。关公心内凄惶,又向前趱行三四十里,见天色将明,林中愈加黑暗。忽听前面喊声又震,火光大起,潘璋骤马舞刀杀来。

    周仓大吼一声,上前敌住,回头叫道:君侯快走,某杀了这厮,便来相会。

    关公急望山路而走,关平断后,随行止剩数骑。行至决石,见两下树木丛杂。

    时已五更将尽,关公在马上疲累交加,又兼右臂伤痛,昏昏欲睡。

    正走之间,忽听两旁草丛中一声喊起,长钩套索并举,把关公坐下赤兔马绊倒。关公翻身落马,被潘璋部将马忠所获。

    关平见父亲落马被执,急火速来救时,潘璋、朱然率兵齐至,把关平四下围住。

    潘璋叫道:你父即已被擒,周仓也被某乱箭射死,你只身一人,不降何待?

    关平长叹一声,撒手弃刀,下马束手就擒。潘璋便令马忠扛了关公青龙偃月刀,牵了赤兔马,朱然押了关公父子,随己回归大营,向都督吕蒙报功。

    到大营之时,太阳喷勃而出,彩霞满天。

    吕蒙闻报擒了关公,不胜之喜,即令马忠簇拥至前。

    关公见到吕蒙,眼中冒火,立而不跪,犹如天神。

    吕蒙嘻笑道:久闻将军威震华夏,目中无人,怎地今日反为吴下阿蒙所擒?

    说罢哈哈大笑,得意至极。关公厉声骂道:江东鼠辈,专以诡计害人,无所不用其极!某今既中奸计,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说罢将卧蚕眉剔起,丹凤眼圆睁,放出三尺毫光,直逼吕蒙。

    此时若非夺魄神功已破,谁可当之?吕蒙打了一个寒噤,不敢直视,令将其父子收押,准备槛车收监。连赤兔马一并送去江陵,请主公孙权发落。

    潘璋爱极关公所使青龙刀,向都督讨取,吕蒙作主赐之。潘璋在帐内执刀欲舞,却颇感吃力,只能抬举过顶,却舞之不动。众将忍俊不禁,又不敢笑。

    众军早餐已罢,工匠回报:两辆槛车打造完毕。

    吕蒙大喜,命将关公父子装入车中,下令班师回江陵。不料刚要拔营起寨,忽来探马急报:自西面杀来一彪人马,约有五千,其快如风,不知哪里来的。

    言犹未了,又有人来报:自北面杀来一支人马,约有三千,其势如虎,皆以一当十,亦不知来于何处,直奔我大营杀来。

    吕蒙大惊,急下令道:朱然挡住西面,潘璋挡住北面。须问清是何处军马,因何与我东吴为敌。若是曹兵,休与交锋。

    二将领命而去,吕蒙犹不放心,复令马忠:高举长刀,围住槛车,看紧关公父子!

    朱然领兵西向,列开战阵。

    字幕:朱然,原名施然,字义封,丹阳故鄣人,毗陵侯朱治外甥。因被朱治收为养子,便改名朱然,并在读书期间和孙权相识,是为布衣之交,其情甚笃。历任馀姚长、山阴令、临川太守,加折冲校尉,曾随陆逊平定山贼,智勇双全。

    朱然列好阵势,见西面五千铁甲军突至,为首一将银枪白马,威风八面。朱然喝道:来将休得上前。你是哪里来的人马?通名再战。

    对面大将答道:某乃汉中王驾前中军护军,偏将军陈到是也。关君侯现今何在?

    朱然笑道:刘备也是昏了头,不派张飞、赵云来,却使你这无名小辈前来送死。某乃吴侯帐前大将,朱然是也。关云长全军覆没,被某所擒,即将斩首。你且退去,饶尔不死。

    陈到闻此,心如油烹,巨吼一声,如同天上打个响雷,纵马上前。飞起一枪,便如灵蛇出洞,已至朱然面门。

    朱然魂飞胆丧,急侧身躲闪,哪里来得及?枪尖已破重甲,穿透肩胛。朱然痛得大叫一声,将身伏在马背之上,回身便逃。

    陈到也不理他,看准吴军大旗,直向彼处冲击。五千白毦兵呐喊震天,一拥而上。

    西凉精骑身经百战,如同虎趟狼群,纵马一冲,吴兵便倒下一片。陈到一马当先,如劈波斩浪,直入吴营中军,已经看到帐外两辆槛车。

    朱然败回中军,急报吕蒙:来者乃是成都之兵,首将武艺似不在关公之下。

    吕蒙不信,纵马来迎。陈到已至近前,问也不问,抬手就是一枪。吕蒙亦是东吴上将,反应何等敏捷?急侧身躲避,只听嚓地一声响,头上盔缨已落。

    尚未回过神来,陈到第二枪已至前心,犹如白蛇吐信,猛鸡夺栗。

    吕蒙极力挡开,脸上变色,暗道:刘备手下,何时有这等战将?

    正在这时,又听北面喊声大起,见潘璋狼狈败回,身后一支精骑透围而入,为首者却是两个道人,各自身披道袍,手擎长剑,长须飘飘,宛若天神。

    前面道人高声喝道:云长何在?怎地忘了白马洞之约,以至于此?崔某来救你也!

    关公立在槛车之中,听得有人呼喊自己名字,颇觉声音耳熟,扭头看时,见那两个道士,前面正是崔州平,后面紧跟孟公威,都是故人。

    不由又愧又喜,应声道:关某一时大意,竟中小人奸计,惭愧惭愧,见笑见笑!

    又见陈到杀至,不由心下大慰,叫道:胡将军亦来耶?我兄毕竟有情,未曾见弃。

    朱然听了大奇,暗道:他自称是陈到,怎地关公又称他甚么胡将军?

    陈到不答关公,两枪逼退吕蒙,纵马直奔槛车。身后崔、孟二公亦至,其势如风。

    吕蒙知道关公若是被救,自己便再无宁日,于是避开陈到,回首大喝:还不动手!

    马忠闻声而动,挥刀斩下,关公首级已然落地;回手复加一刀,关平亦尸首两分。可怜一代名将父子,至此双双归神,死于末将马忠之手。

    字幕:建安二十四年冬十二月,关公父子归神。关羽亡年五十九岁,关平四十二岁。

    马忠武艺低劣,倒是乖巧,抢了关公父子首级,隐于众兵之内,瞬时不知去向。

    陈到见此,仰天长啸,血贯瞳仁,与崔、孟二人挥动枪剑,顿发雷霆之怒,丢开浑身解数大开杀戒,杀进吴兵营中。

    枪似枪山,剑似剑林,吴军尸积如山,毫无还手之力,大败而逃,直奔当阳。

    陈到等人不敢深入敌境,只得还兵临沮,收了关公父子无头之尸,安葬于玉泉山上。葬罢,陈到及崔、孟二人皆痛哭,三军无不落泪。

    崔州平对陈到说道:荆州即失,襄阳复归曹魏,这三千军即请将军带回成都,还归孔明。我二人有负军师所托,现即分别前往洛阳及江陵,必杀曹操及吕蒙,以替云长报仇。望回复少帝殿下,我等当隐居于许都、邺城二地,待其北伐之时,暗自相助可也。

    陈到闻此,愈增伤感,不敢多停,自将两路兵马合为一处,引归成都。

    崔州平北上洛阳,孟公威南下江陵,互道珍重而别。

    玉泉山上有一老僧,正是关公同乡,法名普净。当夜因闻山下喧哗,次日下山看时,见山脚凭添两座新坟,读其碑文,方知是关公父子归天,埋尸在此。

    其后便即下山,向当地乡人募化,得银千两,就于山顶上建起关庙,四时致祭。

    后人感于关公忠义,题一联于其庙云: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无忘赤帝;青灯观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

    镜头转换,复说吕蒙。

    吕蒙收兵回至江陵,向孙权献上关公父子首级,报说复夺荆州之功。

    孙权见到关公首级栩栩如生,忽觉心烦意乱,坐卧不宁。但因尽收荆襄之地,乃举国大喜之事,遂下令赏犒三军,设宴大会诸将庆功。

    文武大集于堂,孙权置吕蒙于上位,顾谓众将:孤久不得荆州,每如悬剑于顶,睡不得安。今兵不血刃唾手而得,皆子明之功也。

    吕蒙:此乃主公雄才大略,调度得当,臣安敢独擅其功!

    孙权:将军不必过谦。昔周郎雄略过人,大破曹操于赤壁,不幸早夭,鲁子敬代之。子敬初见孤时,便及帝王大略,此一快也;曹操东下,诸人皆劝孤降,子敬独劝孤召公瑾逆而击之,此二快也;惟劝孤借荆州与刘备,是其一短。今子明取还荆州,胜子敬、周郎多矣!

    于是亲自酌酒,赐予吕蒙。吕蒙顾盼左右,口虽逊谢不止,但眉目间得意非凡。

    孙权再敬陆逊,向众臣彰其功劳:陆伯言虽自西路侧应吕蒙,但战功尤为卓著。不但阻断蜀兵前来救援之路,且前后斩获招纳关羽军数万之众,方使吕蒙成此大功。

    陆逊:主公谬赞,臣实不敢当。

    叙功已毕,孙权遂拜陆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镇抚荆州,位于吕蒙之上。又因偏将军全琮曾上疏陈述关羽可取之计,封为阳华亭侯。

    吕蒙见此,若有所失。孙权封毕功臣,回首座中,忽然看到原益州牧刘璋。原来荆州既为东吴所得,刘璋当时因居公安,只得再降东吴。

    孙权此时心情大快,遂表奏刘璋依旧为益州牧,使先驻陛于秭归。

    刘璋虽被刘备夺了西川,但不忍看到荆州为孙权所得,此时受其封爵,心下怏怏不乐。上任不久,便即患病而卒,按下不提。

    宴罢众臣,未及理政,张昭自建业而来,入奏道:主公要夺荆州,刘备亦不深恨。后可割让其他州郡释怨,重结联盟。主公竟杀关公父子,则江东大祸不远矣!今刘备已有两川之兵,更兼诸葛亮、法正用谋,张、黄、马、赵之勇。若起倾国之兵前来报仇,何以敌之?

    孙权闻之大惊,跌足道:先生不知,孤是被吕蒙、陆逊害了!某本欲生擒关公,派人好生遣回成都,何期竟被他们杀害。似此悔之不及,如之奈何?

    张昭答道:为今之计,只得使用嫁祸之策。刘备急欲报仇,必与曹操约和。不如先遣人将关公首级转送与曹操,明教刘备知道,吕蒙袭取荆州,皆是曹操指使。则刘备必恨曹操,西蜀之兵不向吴而向魏矣。吾观其胜负,于中取事。此为上策。

    孙权听从其言,遂遣使者,以木匣盛装关公首级,星夜送与曹操。

    镜头转换,按下孙吴,复说曹魏。

    曹操从摩陂班师,刚回洛阳,便闻东吴赍送关公首级来到。于是非但不喜,反而流泪叹道:云长之死,孤之过也。不料孙权竟如此大胆,下此狠手!

    话音未落,主薄司马懿越阶而出:此乃东吴移祸之计,大王不可上孙权之当。

    曹操:何以见得?

    司马懿:刘、关、张三人桃园结义之时,誓同生死。今东吴害了关公,惧其复仇,故将首级献与大王。刘备以为大王指使孙权兵袭荆州,迁怒大王,转而攻魏,他却于中乘便而图利。依某之计,大王可将关公首级,葬以王侯之礼。刘备知之,必深恨孙权,尽力南征。我却观其胜负,蜀胜则击吴,吴胜则击蜀。二处若得一处,那一处亦不久也。

    曹操即从其计,遂令吴使献上关公首级。因见关公面如平日,想起往事,泪落如雨。

    即遣吴使回去。遂刻沉香木为躯,配以关公首级,赠谥荆王,以王侯之礼葬于洛阳南门外。大设牲醴祭祀,令大小官员送殡。曹操亲自拜祭,差官守墓。

    治理关公丧事刚罢,忽报司马懿之父司马防病亡,终年七十一岁。

    曹操闻报甚为哀悼,即令司马懿回家治丧,赏赐甚丰。天子献帝闻说司马防去世,亦遣使节,往河内温县吊唁。

    镜头转换,回说吕蒙。

    贺功宴后,吕蒙见陆逊封爵在己以上,不由暗思:关公即死,刘备绝不罢休,定举国来伐。事到临头,孙权是否会将我献给汉中王,以脱东吴之罪?

    吕蒙越想越怕,回归陆口大营,当真就此抱病不起。

    孙权时在公安,闻说吕蒙病重,急令人将其接来,安置内殿,精心护理,且下令在国内招募医者,声言有能治好吕蒙病者,赏赐千金。

    悬榜未久,便有医者应募而来,自称是神医华佗之徒樊阿,擅于针灸。

    孙权大喜,即令其为吕蒙治疗。又命人凿通墙壁,暗中观看吕蒙症状。如见吕蒙能下饭食,便就欢喜,有说有笑;如见吕蒙不进饮食,则长吁短叹,夜不能寐。

    樊阿几经施治,吕蒙病情果有好转。孙权厚赐樊阿使归,即命群臣都来庆贺。

    不料樊阿去后未及三日,吕蒙病情突然加重,吐血不止。

    孙权急至床前探视,泣问道:卿若一病不起,谁可代为镇守江陵?

    吕蒙气若游丝,答道:朱然胆略过人、守业有余,可代某任。

    孙权再问:朱然之后,谁可承之?

    吕蒙不及回答,大叫一声,吐血满地而亡,终年四十二岁。

    画外音:吕蒙武艺高强,又当壮年,只患忧虑小疾,如何突转咯血之症,以至暴亡?原来问题出在医者樊阿身上。樊阿乃是神医华陀掌门弟子,今番是奉鬼谷门孟公威之托,专替关公报仇而来,故以针术暗杀。而能使其三日后发作,果是神乎其技,凡人难以识破。

    孙权见吕蒙死了,悲痛万分,敕封为孱陵侯,令子吕霸袭爵,并赐给守墓军户三百家,免赋之田五十顷。又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

    张昭进谏:吕蒙生时所受恩宠,既已愈制;死后又如此厚封,无乃太过?

    孙权摇头:不如此不足以显其大功,劝勉我东吴将士。子明图取长沙三郡,奇袭荆州,擒杀关羽之功,直追周郎赤壁之战,胜于鲁子敬多矣。以此薄赐,岂足偿哉?先生休谏。

    张昭冷笑:吕蒙只知建功扬名,何曾想过东吴安危?且一味擅用诡计,阴谋取胜。虽屡建大功,但每使主公蒙受恶名,臣谓杀之不足以偿主公之失也。

    孙权大惊:子布与子明何仇,致出此言?

    张昭:并无私仇,臣皆据实而言。当初主公派吕蒙攻取长沙三郡,长沙、桂阳望风归附,惟零陵太守郝普不降。全凭鲁肃率万人屯于益阳抵住关羽,吕蒙方得二郡耳。当时刘备亲至公安督战,主公令吕蒙急速回兵,吕蒙置之不理,自顾赶赴零陵,并寻到郝普旧友邓玄之,使其诱降郝普。邓玄之为吕蒙所骗,劝降郝普。吕蒙这才将主公撤军文书拿出,并抚掌大笑。郝普方知中计,惭恨无地。此事有诸?

    孙权:有之。此正谓吕子明善于奇计,乃大将之才。

    张昭:甚么奇计!此铤而走险之徒,唯好行险侥幸,以图成功。当时其不顾主公急令,只知以诈谋图取区区零陵,若一旦被郝普识破,则置东吴大业于何地?

    孙权闻言,沉思不语。

    张昭:白衣渡江,更是行险。若荆州烽火台军士走脱一个,我江东士卒片甲不归矣。今将关公首级献于魏王,曹操竟以王侯之礼葬之,则我计泄矣!刘备举兵向吴,我将奈何?

    孙权冷笑道:子布先生,非逼我说出实话来么?孤之所以对吕蒙重封厚葬,正为此耳。刘备若闻袭杀关公父子,皆是吕蒙悖逆孤意,私自所为,又作何想?其来报仇之日,某再使诸葛瑾前往分说利害,则孙刘联盟复合。不亦可乎?

    张昭不料孙权竟有如此深计,一时为之语塞。

    孙权虽然说得张昭哑口无言,但亦知刘备未必肯受自己一面之辞。即命从荆州监中放出于禁,待若上宾之礼,以此结好曹操。

    于禁出监,闻说关公已死,为之叹息不止,只恨自己命蹇,不能与其并肩沙场,共建大业。想来真是造化弄人,命运无常,泪落不止。

    孙权知道于禁与魏王关系极厚,不免着意结纳。一日见艳阳在天,遂带文武行至郊外,邀于禁乘马并行,谈笑风生。

    虞翻纵马上前,怒呵于禁:你本降虏,何敢与我主公齐马并行!

    说着扬起手中马鞭,便欲击打于禁,孙权急忙呵止。虞翻闻命退后,于禁亦不敢再与孙权并马,于是羞愧大悟——似我这等偷生人世,又岂如关公死者?

    镜头转换,按下孙权,复说曹操。

    曹操礼葬关公已毕,忽思战后荆州残民及其屯田在汉川者甚众,皆奉关公为主已久,此后难免生乱,便聚众商议,欲将汉川之民尽徙南阳。

    司马懿葬父刚回,闻听吓了一跳,暗道:如此荆襄一带,又成第二个汉中矣。

    急出班谏道:荆楚一带乃轻脆易动之地,百姓难服王化。今关羽新破,为恶者皆窜于山林观望,留居汉川者皆乃良民。今若徙其善者,既伤民意,将令深藏山林者不敢复还平川,随时可聚为盗贼,愈演愈烈,难以复制也。

    曹操赞道:仲达之言是也。

    遂令曹仁出榜安民,令逃亡山林者悉数还归村落。

    又表奏孙权为骠骑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封南昌侯。

    献帝览奏,一例准行。

    诏命下到公安,孙权大喜拜受。此时深惧刘备出川报仇,即遣校尉梁寓入贡天子;又遣朱光等至洛阳,上书称臣于曹魏,劝曹操就此称帝。

    曹操以孙权奏书遍示群臣,笑道: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邪!

    侍中陈群等皆有攀龙附凤之心,于是联名上奏:汉祚已终,并非始于今日。殿下功德巍巍,众生瞩望,故孙权虽远称臣。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殿下宜正大位,复何疑哉!

    曹操想起夏侯惇之语,叹道:孤世代汉臣,绝无二心。若天命在吾,我可为周文王矣。

    众臣乃知其意,不敢复劝。

    孙权既受魏王封爵,江东文武大哗,大半叹息丧气。

    诸葛瑾即修书一封,将此信息密报孔明,请其设计,必破孙曹联盟,方保蜀中安全。

    孔明初见刘备并无相救关公之意,便早料到有此结果,拆书观之,果然如此。心想孙权既降曹操,吴蜀联盟彻底破裂,隆中对策便成泡影,兴复汉室之事,便应另行斟酌。

    便将陈到密唤至府,当面嘱道:前闻神医华佗说起曹操头风之症,今年宜发,恐难医治。若曹操一死,其子曹丕必践魏王之位,废我汉祚,则天子危矣。荆州即失,我进攻中原之途已绝,重扶汉室大业便遥遥无期,此时曹操不能死也。某即修书一封,命你潜赴襄阳,去鹿门山中找寻恩师庞德公及水镜先生,以卧龙令请华佗仙师出山,到洛阳挽救曹操之病,并寻机向徐庶打听天子如今状况。速去速去,切勿迟延。

    即修书信,付于陈到,再授机宜:你可连夜前往上庸,休走官道,纵穿其山道而过,自水镜山庄玉溪山白龙洞而出。千万保密,勿使人知。

    陈到领命,撒开飞毛腿神功,果然一夜便至鹿门山,见到二位恩师,转呈孔明之书。

    庞德公及司马徽看了孔明来书,为之叹息,遂令童儿:请神医华佗来见。

    镜头闪回,补叙华佗来历。

    十一年前,华佗以诈死之计瞒过曹操,即隐姓瞒名于山野授徒,光大药王门一派。

    授徒十年,桃李遍于天下。因谓大功告成,遂投奔师弟张机,住在宛城,深入浅出。

    张机自过江与关公刮骨疗毒,回去后便感身体不适,自知大限已到,遂将终生心血所著《伤寒杂病论》授于师兄,托其寻资质上佳弟子传于后世,即瞑目而逝。

    师弟既死,华佗在江北便呆不住。忽想起好友庞德公隐居襄阳鹿门山,只有三两日路程,便寻到鹿门山中,故友相见。

    庞德公大喜,使与水镜先生相会,三人就此在山中屯田采药,如神仙般过活。

    闪回结束。华佗这日正在田间侍弄药圃,见童儿来喊说师父有请,遂弃了药锄,在溪中洗了手脚,来至竹轩。见庞德公和水镜先生都在,室中且多了一个中年精壮汉子。

    水镜先生起身相迎,向华佗、陈到引见:此乃我徒胡车儿,改名陈到,现在史侯孔明帐下听用。此乃药王门华佗仙师,徒儿过来拜见。

    陈到即行师门之礼,口称:徒儿拜见师父。

    华佗哈哈笑道:前番某曾以五禽戏授之,怎不识得?这师门之礼,倒也恰当。

    水镜及庞德公听了,才知二人早有因缘,尽皆大笑。

    寒暄数语,庞德公便将孔明书信拿出,递到华佗手中。华佗看了,已知其意,虽不愿再见曹操,但为复兴汉室大计,也只得欣然允诺。

    庞德公令家人整治酒饭,款待陈到,并与华佗饯行。

    陈到不敢就坐,华佗笑道:此是在山野之间,我等开荒种田,不归天子之管,亦不归县官之辖。你是远来之客,又是少帝使节,但坐何妨?

    于是四人对坐饮酒,闲话别来之事。

    水镜叹道:孔明前番差孟公威、崔州平带铁骑三千伏于鹿门山中,专待关羽兵到,其攻于樊城之北,我应之于襄阳之南,则大事定矣。可惜关羽自恃勇冠天下,忘了孔明嘱托,以至攻败垂成,坏了孔明隆中大计。

    陈到:弟子前奉少帝令旨,引兵来救。只差一步之遥,亲眼见到关公父子遇难。

    众人听罢,齐称可惜。当日酒罢,陈到辞归,循旧路回转上庸,复还成都。

    来日一早,华佗也辞了水镜先生及庞德公,逶迤寻路,向洛阳赶来。

    镜头转换,南阳官道,西风瘦马。

    华佗离了襄阳,装作一个走方郎中,渡江向北行来。因己曾得罪曹操,又以诈死之计瞒他这许多年,怕被其不问青红皂白害了,便寄书送往冀州,约左慈同至邺都。

    若有左慈在侧,他法术高强,当保自己无虞。

    于是北行,这日来至宛城,顺访故人南阳郡守杨俊。

    字幕:杨俊,字季才,河内获嘉人,陈留名士边让弟子。曹仁镇守南阳,因闻杨俊大名,即奏请魏王曹操拜为南阳太守。

    杨俊正卧病在床,闻华佗来访,急命三子出府相迎,引入内室,请其诊视己病。

    华佗见其病重,便问有何症状。

    杨俊长子代其父答道:腹胀如鼓,食不下咽,却不知病因。

    华佗看了片刻,切了脉象,出外室对其子道:某有一方,可救你父之病,但需你配合,休使令尊事前得知,可否?

    杨子:素闻神医大名,如雷贯耳。若能医好我父,但听先生吩咐。

    华佗:你父之病非同一般,乃有淤血在其腹中,故此食不下咽。某应施计激怒你父,使其将淤血吐出,其病自愈。否则,其命不久矣。

    杨子:我父乃谦和君子,向来儒雅,不知如何致其愤怒?

    华佗:易也。你若能将其所做痛悔之事尽说与我,某即可施术救之。

    杨子为救其父,即将父亲多年来所做不合常理之事,尽情诉之。

    华佗依其所说,当即修书一封,痛斥杨俊所作所为,用词尖刻,留书告辞而去。杨子送走华佗,即将其书呈送父亲:华佗神医不知何故生恼,留书一封而去。

    杨郡守看信,不由怒满胸膛,自榻上一跃而起,当场吐出黑血一升有余,其病果愈。

    华佗医好故友之病,心情极为舒畅,离开大道,寻小路前行,来至一处村镇。见前有一处大宅,有几个家仆在门洞里探头探脑,似在等人之状。

    家仆见到华佗作郎中打扮而来,不由大喜,即高叫道:咦,这下好了,先生来也。

    不由分说,上前截住华佗,连拉带拖请进府中。

    华佗惊问其故,宅主出来见礼告罪:小老儿姓李,膝下无子,只有一女。虽然美貌,只因右膝长疮,经年不愈,以致年过二十,无人敢娶。某令阖家人等,若有郎中路过,务必请入府中为小姐诊治。方才得罪先生,敬请休怪。

    华佗:无妨,即请小姐出庭相见。

    李翁应诺,命丫鬟搀扶小姐出来,摒退男仆,请先生诊视。

    华佗看过伤处,嘱咐李翁:觅一条栗色雄犬,派人骑马牵至野外,狂跑三十里。回来后,乘犬身正热时截下右脚,拄于令爱疮口上,其病即愈。

    李翁令人照做,骑马蹓狗,回府后斩下犬腿,对准小姐疮口。片刻,见有一条赤色小蛇从疮口中出,钻进犬腿,去吸食热血。(本集完)

第五十九集 魏王升天

    李翁家中,神医施术。

    华佗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管,伸手捏住那赤蛇七寸,扯出掷入竹管,盖上塞子。

    赤蛇既出,那小姐其病自愈。这一连串动作,将那李翁看得呆若木鸡。

    华佗索取清水洗手,李翁这才猛醒过来,亲自端水、奉茶,殷勤备至。并命家仆:急至村后张舅爷家,将那半升箭簇拿来。

    家仆去了片刻即回,果然端来半升箭簇,放在华佗面前。

    华佗奇道:贵庄主此乃何意?莫非是因某医好了令女,欲以此为谢礼?

    李翁笑道:岂有此理!我家舅爷腹中长有结块,昼夜疼痛无比,最后痛死。临死时命儿子剖腹验之,其子不敢不从,于是剖腹,取出这些箭簇。这可奇哉怪也,若非亲见,哪个敢信?请先生给看看,是个甚么来历,也好使死者瞑目。

    华佗看完那些箭簇,即令仆人置入铜盆,回手从医箱中取出一瓶药粉,倒了些许在那些箭簇上,以手摇盆。稍顷箭簇竟然不见,化成半盆浓酒。

    华佗向李翁借个硕大葫芦,将那半盆浓酒灌入,将塞子塞了,挂于腰中,说道:令舅爷生前定是好饮,且每以铁器盛酒,不知节制。那酒久之不能消化,即成铁蛊,存于腹中,最后要了令舅爷性命。若早遇我时,还可有救,但终生不能饮酒。

    李翁愈加惊骇,怀疑华佗乃为天神,忍不住问道:即为酒蛊,先生要它何用?

    华佗:若以此酒喂养令爱腿中所出赤蛇,则可医治天下任何之毒。

    李翁惊呆,其口大张,三日不能闭合。

    华佗告辞李翁,施展“五禽戏”中“鹿字诀”,两日即至洛阳。却不进城,直至郊外玄都观,拜见观主史子眇。

    史子眇先已接到孔明来书,早知华佗来意,即备素斋米酒相待,置备经堂,供其歇宿。华佗以箭簇所化之酒喂那赤蛇,旬日酒已喝尽,赤蛇即终生不必进食,神功大成。

    又过两日,药王门徒吴普、樊阿奉召而至,拜见师尊华佗。

    左慈仙师亦自黄公山来到,声称愿为药王门师徒护法,但管放胆行事无妨。

    自此,鬼谷门、兵家门、药王门三大掌门齐聚洛阳,其实专为治疗魏王曹操之病,解其所中太平道门于吉所下奇毒。

    于是华佗师徒便在玄都观开堂坐诊,请史子眇门下众道士放出风去,今有神医华佗来至洛阳,专治世间疑难之症,分文不取。

    洛阳人闻得此讯,无论官民贵贱,男女老幼,纷至沓来,将玄都观挤得水泄不通。

    吴普与樊阿当堂坐诊,遵照本门医术治病,三日内活人无数。当时亦有当世名医闻名前来观看,见到樊阿针法,无不惊骇,以为是鬼斧神功。

    华佗师徒开堂坐诊,洛阳全城轰动,有人报入魏王行宫。

    曹操闻报,又惊又怒:华佗十余年前即死于狱中,葬于洛阳城外。人死焉能复活?此必又是左慈等妖人作祟,与我将其为首者拿来!

    即差许褚率五百虎卫军,前往玄都观捉人。

    许褚来到玄都观,见求医者多有魏王驾前众官,急令虎卫军退至庙外,就问谁为首犯。华佗挺身而出:某是魏王所寻之人。不需锁拿,某即随将军进宫。

    华佗随许禇进入行宫,拜见魏王,施以道家之礼。

    曹操见果是华佗,不由惊问:十余载不见,华神医一向可好?

    华佗笑道:大王休惊,恕某当年诈死之罪。某今来洛阳,是救大王之命,以延汉祚。

    曹操半信半疑,顺口应道:寡人无疾。

    华佗又笑:大王学究天人,因何讳疾忌医?大王自前年吃了孙权贡茶,是否心神恍惚,偶尔头痛欲裂?又夜间多梦,常梦到董妃、伏后、边让、关公等故去之人?

    曹操骇然,不能回答。

    华佗续道:大王中了孙权与于吉之计也。孙权献茶,于吉下毒,皆欲使大王早死。于吉为报其徒张角之仇,孙权则是欲图篡逆,独霸天下。华某已隐居山林十余年,本不欲出世;今日敢冒险来见大王,实无他意。请大王放心,令在下诊治。

    曹操意有所动,问道:你我有仇,因何救孤?

    华佗:你我之仇,乃私也;某救大王,是为天下万民计也。大王戎马一生,扫平天下不臣,忠心汉室,天下人所共见。杀董妃者,因其首先发难,欲谋明公;弑伏后者,因为小人居中挑拨离间,以此逆天大罪归于大王。今天下未宁,群雄狼顾,大王若死,必致大乱,汉室休矣!某此来非为大王,亦为汉室社稷。望大王思之,不必犹疑。

    曹操听了,心中酸楚,竟至泪下:孤常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自励,终生并无叛汉之志。天下诸侯不知,亲故臣僚亦以为诈。公当年被我所迫,诈死十载,未料竟是知音!

    说罢,于是改颜相向,请华佗坐,虚心问道:某之病状,确如仙长所说。既日积月累,奇毒已入脏腑,尚有何计可施?

    华佗答道:大王头风,乃青壮年时落下,久不得愈。惟于吉秘制奇毒,最是致命。

    曹操:其毒若何,可得根治否?

    华佗:其毒必借头风发作之时而起,一次重于一次,发作五次必死。某曾精研大王头风之症,历十年反复试验,其药已成,服之即愈。但奇毒若不根除,终是后患。天幸某于前来洛阳途中,偶遇奇蛇,炼制成功。只要大王不惧,令其啮咬足跟,将奇毒吸出,便即病愈无碍。大王若疑小可借机谋害,不肯令某施术医治,则请告辞,休得见罪。

    曹操:孤不疑公,请将药饵拿来观看。

    华佗伸手青囊之中,拿出一个布袋,将一粒丸药倾入掌心,赤红如火,大如牛眼。

    曹操伸手接过,放在鼻端一嗅,颇有兰麝之气,直透肺腑。于是问道:此药何名?食几粒可愈,共有几粒在囊中?

    华佗:此药名曰祛风保寿丹,食一粒即可痊愈。为保万一,制有三粒在此。

    曹操要过华佗手中布袋,将另外两丸丹药全部倒入掌心。即令人牵一黄犬入内,赐其中一粒喂那狗子。

    那黄犬嗅了嗅,见香喷喷地,遂一口吞下,欢蹦乱跳。

    曹操见那黄狗无恙,便令从人献茶,就茶吞下一丸,将所剩一丸交付侍者收贮妥当。

    华佗:人言魏王多疑,果然不假。恭喜大王,自此后再无头风之扰,可安枕而眠矣。然则头风虽痊,体内奇毒未除。就请脱袜,试某之吸毒赤蛇如何?

    曹操:某吃了丹药,神清气爽,先生真不愧神医之名。然则蛇为至毒之物,先试诸先生自身,未知可否?

    华佗:世间之事,一物降一物。此蛇身怀剧毒,专为克制大王所中奇毒而育。若试于他人,人蛇俱亡,又哪有第二条蛇,来救大王之命?

    曹操不由大疑,遂令将赤蛇放出,要亲自验看。

    华佗即讨一个深坛,掏出竹管拔去塞子,将那条赤蛇倾入坛中。不料那条黄狗跑来,探其左爪,到坛中去逗那蛇。赤蛇抬头就是一口,黄犬登时倒地而死。

    曹操见赤蛇如此剧毒,喝令左右:将华佗拿下!

    众侍卫闻令上前,执住华佗,便要绑缚。

    那赤蛇极有灵性,见主人被捉,从坛中跳爬而出,昂首咬中一个侍卫手指。那侍卫倒地毙命,赤蛇也蜷蛐成团而亡。

    华佗叹道:大王,某说甚么来?此蛇若啮无毒之人,人蛇俱死。只因大王疑心,剧毒再不可治。大王性命不保,汉室江山亦将休矣!

    曹操果见人蛇两亡,半晌无语。只得下令放了华佗,将那身亡侍卫抬出厚葬。

    华佗眼见如此,连连叹息,只得告辞。

    曹操再问:可有他方,医治某体内之毒?

    华佗只是摇头,连说:难,难,难!

    曹操自思头风即愈,或许不致引发奇毒,令将黄金三十斤相赠华佗,以做酬劳。华佗倒不客气,谢过魏王厚赐,携金告辞出宫。

    刚出宫门,见从殿角上跳下两个人来,正是左慈和史子眇两位仙长。

    原来二人一直跟随保护,恐华佗遭了魏王毒手。若曹操果杀华佗,二人必然能救。

    三人回到玄都观,落座吃茶。华佗忽然想起一事,失惊叫道:大事不好!某所制丹药,一粒即可治愈魏王头风,多食有害。且可直接引发体内奇毒,再无救矣!今他既服一粒,手中又多留一粒,倘不慎服了,如何是好?

    左慈亦惊,转而说道:不妨。待贫道夜间潜入王宫,将丹药盗来便是。请先生再赐一粒颜色大小相同养生丹丸,某去替换真药出来,可使曹操不觉。

    华佗:如此甚好。换人别药,即便再服食入腹,亦无生命妨害。

    镜头转换,魏王行宫。

    曹操令人送走华佗,挂念体内奇毒未除之事,毕竟心绪不宁。其日昼寝,忽梦三马同槽而食,惊醒后浑身冷汗涔涔,转思不知吉凶。

    正在这时,门军来报:平原管辂先生求见。

    曹操闻言大喜,急命快请,亲自迎出二门外庭。管辂受宠若惊,大礼参拜魏王。

    二人进厅,叙礼赐座。曹操道:前番先生神断,均有应验。先生不在冀州,何来洛阳?

    管辂:臣在冀州,闻说荆州乱平,关公授首,因夜观星相,便知魏室当兴。又闻说大王抱有贵恙,今在洛阳养病,故来道贺,并问王安。

    曹操:愿如先生吉言。寡人向日患有头风,今被神医华佗治愈,唯体内积毒未清,不算大碍。先生可为孤占算一课,看某寿命如何。

    管辂见说头风已除,不由大吃一惊;仔细相看面容,果不其然。当下占得一课,心中大定,笑道:天佑曹魏,大王尚有二八寿数。天机不可轻泄,望休告知他人。

    曹操以为尚有十六年可活,不由大喜。

    管辂即问:神医华佗所用何药,竟治愈大王二十年痼疾?

    曹操令人取出那枚赤色丹药,示予管辂道:即是此药,一粒而愈,可称神奇。

    管辂目察鼻嗅良久,请为魏王诊脉,然后说道:华佗不愧是药王门掌门,真乃神医。据脉象而断,大王头风之疾果然已愈,只是尚有体内奇毒未除,未知何故。

    曹操不说赤蛇之事,反问道:先生可有妙术?

    管辂:小可之术,焉敢在药王门长面前卖弄!华神医早已留下良方,只是何不明言?

    曹操大喜:他曾留方,孤怎不知?

    管辂:华佗所留之方,便是此药。大王今将此药服下,便可克制体内之毒,永不发作。

    曹操暗道:华佗留药,虽不能根除剧毒,但能使其永不发作。原来是故意吓我!

    忽想起适才之梦,便问:孤向日曾梦三马同槽,遂有马腾父子之祸;今日昼眠,复又梦到三马同槽。先生神算,未知主何吉凶?

    管辂早知是“三马并曹”之意,此时岂肯明说?随口奉承道:禄马,吉兆也。禄马归于一槽,合当曹魏大兴,又何疑焉?

    曹操因此不疑,将那枚赤色丹药和酒服了。

    管辂见魏王服药,心中大喜,又称颂一回,然后拜辞而去。

    当夜二更,左慈潜入城中,施展隐身幻术进入魏王行宫。偷听曹操和左右侍从谈论,并未提及丹药之事,心中不由起疑。

    直待曹操理完公事睡下,便依华佗所说方位寻找,但却只见空匣,遍寻丹药不见。

    最终不得其要,但见曹操红光满面,以为必无大碍,遂自出城复回玄都观,向史、华二人说了。华佗听罢,怔忡不安,未知吉凶如何。

    过了三日,不闻魏王宫内有甚动静,华佗便与左慈告别史子眇,各自离去。史子眇却恐城内生变,则定有麻烦上门,于是率众门徒西出长安,投奔汉中去了。

    十四日后,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曹操忽觉气冲上焦,目不见物,头痛复发,肠如刀搅。曹操大惊,知道定是遭人暗算,急命夏侯惇前去玄都观,相请神医华佗。

    夏侯惇片时回报:玄都观人去楼空,非但华佗,连众道士也都不见。

    镜头闪回。华佗向曹操叮嘱:赤色丹药一粒即可,无需多服;

    管辂忽然来见,又劝曹操:大王今将此药服下,便可克制体内之毒,永不发作。

    闪回结束。曹操联想前后二事,不由大悟,知道是被管辂谋害,悔之不及。回想自己一世英明,皆因多疑,今竟死于疑心病上,也算天理昭彰,果报不爽。

    曹操自觉无幸,遂召夏侯惇、曹洪、陈群、贾诩、司马懿进宫,嘱托后事。

    曹洪见魏王病笃不治,顿首泣道:大王善保御体,不日定当霍然而愈。

    曹操急止其哭,向众人嘱道:孤纵横天下三十余年,群雄皆灭,止有江东孙权,西蜀刘备未曾剿除。孤今病危,特以家事相托。卞氏生有四子,丕、彰、植、熊。惟长子曹丕笃厚恭谨,可继我业。卿等宜辅佐之,休失孤望。

    嘱毕气绝而死,寿终六十六岁。

    字幕:《三国志》中曹操断辞:“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总叙三国人物,对魏主评价惟独最高。

    镜头转换,洛阳军营。

    魏王曹操暴亡,太子曹丕尚在邺城,由此魏国群龙无首,洛阳军士亦皆骚动不安。

    当下众臣商议:为免天下震动,宜将魏王驾崩之事秘而不宣,以待天子诏书。

    谏议大夫贾逵言道:不可!如此必引起魏王诸子内乱。

    曹洪嚷道:为免军士骚动,应将洛阳守城之将,皆换曹氏宗族。

    魏郡太守徐宣闻此不服,大声叫道:今华夏一统,众将各怀效忠之心,并无二意。何必专用魏王宗族及谯沛乡人,以伤守卫将士之心乎!

    曹洪闻之,遂无语以对。便在此时,巡营官急如星火,入内奏报:今有徐州刺史臧霸闻说魏王已死,率领所部青州之兵,聚众击鼓离去。

    众臣大惊,夏侯惇等便议派兵征讨。

    贾逵急道:更是不可!青州兵乃魏王发家之本,皆自黄巾军投诚而来。若此,是逼其反也。当今之计,宜书文告,下达各地官府,令凡青州兵所到之处,需供粮食慰劳。

    众臣以为言之有理,便请贾逵亲书文告,下发关东诸郡。青州兵遂安,还归邺城。

    曹洪乃从贾逵之议,通令洛阳全城,文武百官尽皆举哀。一面遣人四出,赴太子曹丕、鄢陵侯曹彰、临淄侯曹植、萧怀侯曹熊处报丧。

    众官用金棺银椁将曹操入殓,星夜举其灵榇,赴邺郡而来。

    曹丕闻知父丧,放声痛哭,率大小官员出城十里,伏道迎榇入城,停于偏殿。遂命邺都文武官僚尽皆挂孝,聚哭于殿上,以表对魏王之忠。

    时有中庶子司马孚,乃是主薄司马懿之弟,挺身而出道:先王去世,天下震动,举国仰仗殿下号令。当务之急是拜立新君,以镇抚天下,何止哭耶?

    曹丕醒悟,于是命令群臣退出朝堂,安排宫廷警卫,处理丧事,以安众心。

    正自乱成一团,忽闻门军入报:今有御史大夫华歆,携天子诏命而至。

    曹丕闻报,急率众臣迎入王宫。华歆登殿,面南背北,宣布帝诏:汉天子对魏王之死深为哀悼,为之废朝三日,禁食一昼夜,在许都亲为设祭,以彰其功。诏封王太子曹丕,继为魏王、丞相、冀州牧,以袭父爵。

    曹丕受诏,即登魏王大位,受大小官僚拜舞起居,尊母卞氏为王太后。

    东吴主孙权闻说曹操已死,曹丕即位,遣使至邺都上贺表,并将于禁归还魏国。

    四边各族濊貊、扶馀、焉耆、于阗王等闻之,亦皆各遣使奉献,愿尊魏王为首。

    曹丕由此心安,即改魏元为延康元年,大封国内群臣。

    奉旨官宣布新魏王诏:封贾诩为太尉,华歆为相国,王朗为御史大夫,夏侯惇为大将军。大小官僚,尽皆升赏。谥父曹操曰武王,葬于邺郡高陵,令于禁都督修陵大事。

    于禁奉命到了高陵,只见陵墓已经建成,宏伟壮观,依照天子之制。

    因率部从巡视验收,却见陵室中白粉壁上,图画关云长水淹七军,擒获于禁之事:关云长俨然上坐,庞德愤怒不屈,于禁拜伏于地,哀求乞命之状,栩栩如生,绘声绘色。

    原来曹丕因于禁兵败被擒,不能死节,既降敌而复归,心鄙其为人,故先令人图画陵屋粉壁,故意使之往见以愧之。

    于禁见此画像,又羞又恼,气愤成病,不久而死。其后不久,大将军夏侯惇病故。曹丕大悲,身穿素服到邺城东门亲为发丧,赐谥号为忠侯,厚待其子女家眷。

    曹丕自继位之后,魏国法令一新,天下官民整肃。

    时隔未久,曹彰引军来吊父丧,向兄长曹丕主动交出兵符,自回许都鄢陵封国。

    曹丕大为嘉赏,特下诏书:古帝王之道,以功睦亲,并分封母弟,建国以承家业,所以能保卫大宗,御侵止难。鄢陵候曹彰前奉命北伐平定朔方,功勋殊盛,益增食邑五千户。

    又因三弟临淄侯曹植不赴父丧,悖慢无礼,辱骂使臣,即令虎卫将军许褚捕之入京,当面斥责,贬为安乡侯,杀其党羽丁仪、丁廙兄弟。

    曹植见兄长不问当年毒死王粲等五子之事,暗道侥幸,拜别魏王,自行赴任。

    字幕:魏王曹丕元年,汉建安二十五年,春三月。

    凉州刺史张既上表邺都,奏报武威、酒泉、张掖河西三郡叛乱。魏王曹丕闻报大惊,即命金城太守苏则,前往督军平定。

    镜头闪回,叙述苏则其人。

    字幕:苏则,字文师,扶风武功人。少时便以学问品行闻名于世,起家为酒泉太守,后又转安定、武都太守,所在皆有威名。

    曹操征伐张鲁之时,经安定郡见到苏则,与之交谈大悦,令为向导先锋,立有大功。

    汉中即定,曹操又令苏则引军平定下辩氐族部落,打通河西走廊,转任金城太守。当时汉中大战方休,金城吏民流离失所,饥饿贫乏。苏则既任太守,内抚百姓,外安羌胡,与百姓分粮而食,数千家流民皆归故乡,各有所依。

    苏则发布禁令,令行禁止,郡内渐安。又亲至田亩,力劝百姓耕种,由此归附者日益增多,陇右之地重为安定富庶之国。

    陇西郡李越聚众叛乱,苏则率领羌人平之。

    武威颜俊、张掖和鸾、酒泉黄华、西平麹演等先后举郡造反,自号将军,相互攻击。颜俊遣使送其母子诣洛阳为质,求援于魏王。曹操便问凉州刺史张既,如何处置三郡之乱。

    张既奏道:颜俊内存祸心,今事急前来求救,之后必定复反。若依臣计,大王不如坐山观虎斗,使其两败俱伤,我坐收其利可也。

    曹操称善,故此并未出兵。

    今魏王曹操即死,河西便即陷入大乱。先是和鸾袭杀颜俊,武威王秘又杀和鸾。消息传至邺都,曹丕即命苏则任护羌校尉,赐爵关内侯,前往平乱。

    闪回结束。苏则既领魏王诏令,先勒兵征讨西平麹演。

    麹演明知不敌,于是请降。待苏则退军,却又勾结张掖张进、酒泉黄华等人复叛。

    又有三胡趁机叛乱,聚众攻打武威。武威太守毋丘兴不敌,派人告急于苏则。

    当时将军郝昭、魏平屯守金城,受魏王诏命,不得西度。

    苏则便与郝昭商议:今贼虽盛,然皆新合,未必同心,因此急击之,必可破敌。若待朝廷准令发兵,则贼心已齐,难以卒克矣。

    郝昭信以为然,于是违诏发兵,救援武威。叛胡不能抵敌,由是皆降。苏则又与毋丘兴联手,合击张进。

    麹演闻知,将步骑三千假意迎接苏则,苏则诱而斩之。复与诸军围攻张进,斩张进及其支党,余众皆降。黄华见大势已去,放出所扣押人质乞降,河西遂平。

    苏则以功进封都亭侯,食邑三百户。

    甘凉之地即平,曹丕遂统甲兵三十万,南巡沛国谯县,大飨先茔。乡中父老扬尘遮道,奉觞进酒,效汉高祖还沛之事。

    孙权以为曹丕欲率大军南征,惊慌之下遣使过江,奉献请降,愿奉魏王为主。

    曹丕志得意满,即以虚语安抚孙权,然后兴兵西征。乃命夏侯尚、徐晃与降将孟达出兵伐蜀,令与申耽、申仪兄弟里应外合,夹攻刘封,以收复上庸三郡。

    镜头闪回,补叙孟达。

    孟达自投魏以来,曹操因不知其真心如何,故令在邺城辅佐太子曹丕,不使参与军政。但因孟达容貌颇伟,举止才观俱佳,遂得曹丕器重宠爱。

    曹操晚年,渐渐移权于太子,曹丕便表奏孟达为散骑常侍、建武将军,封平阳亭侯,由此使其渐掌兵权。

    此次出兵攻伐西蜀,曹丕遂以孟达为正将,夏侯尚、徐晃副之,并许得胜之后,即并房陵、上庸、西城三郡为新城,使孟达领新城太守,委以西南重任。

    行军长史刘晔甚为鄙薄孟达为人,又恐其得势,阻了孔明北伐之路,遂进谏魏王:孟达乃屡次叛主之徒,怀投机苟得之心,而又恃才好术,一旦得志,岂会对大王感恩怀义?新城与孙、刘接连之地,使其镇守,若有变故,必为国之大患。

    曹丕笑不纳其谏,遂点兵三万,令孟达率兵到襄阳,与夏侯尚、徐晃二将会合西进。

    闪回结束。孟达既掌兵权,得意洋洋,气势昂昂,祭师出兵,挥师南下。

    闻说魏军来攻上庸,早有细作报入成都。

    汉中王闻之大惊,即与文武商议:曹操已死,曹丕继位,威逼天子,更甚于其父。东吴孙权背盟,对曹魏拱手称臣,便为逆贼帮凶。孤欲先伐东吴,以报云长之仇;次讨中原,以除乱贼,卿等以为如何?

    廖化出班,哭拜于地:关公父子遇害,实刘封不发救兵、孟达举全城军民降魏之故。乞诛此二贼,再讨吴魏。

    玄德却道:刘封欺凌孟达,逼其造反投魏是实。若说不发救兵,是因孟达将两万守城之兵带走,使其无兵可派,也是事实,无可深责。今既孟达来攻,便使刘封迎敌可也。胜则将功折罪,败可二罪俱罚。

    遂遣使至上庸,令刘封迎敌孟达并生擒之,以报关公之仇。

    刘封拜领父王诏命,即整兵秣马,以待孟达,立志将功折罪。

    不数日魏兵大至,孟达先到城外扎营。即修书一封,使人赍赴蜀寨,招降刘封。

    刘封大怒:此贼先卖刘璋,又卖我父及关二叔,有何颜面来劝降于我?

    遂扯书斩使,引军出城搦战。

    孟达勃然大怒,领兵出迎,但哪里是刘封对手?战未十合,便即返身败走。刘封乘胜追杀,却被魏将夏侯尚、徐晃赶到,与孟达三军夹攻。

    刘封败走上庸城下,喝令开门。太守申耽在敌楼上叫道:某已降了魏国也!

    吩咐乱箭射下。刘封只得望房陵而奔,见城上尽插魏旗,申仪已降徐晃。只得引部下百余骑逃回成都,入见汉中王,哭拜于地。

    玄德大怒,问孔明如何处置。孔明见法正在侧,却不答言,顺手去案上执笔写道:大王百年之后,以刘封刚烈凌上之性,太子刘禅能制之否?

    刘备览书大悟,骂道:非是你欺凌孟达,使其背叛,我弟云长何致于死!

    即赐宝剑白绫,令刘封还府自裁。闻听父王如此无情,刘封领命出殿,横剑长叹道:悔不听孟子度之劝,至有今日!

    遂在殿外自杀而死。

    上庸部将见刘封如此下场,相救不及,即入殿拜见汉中王,将刘封扯书斩使,力敌曹魏三员大将,因申氏兄弟降魏,以致失败之事奏报,为主将刘封鸣冤。(本集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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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真相集介绍:
中国华夏文明,不仅仅是上下五千年这么简单。
自从上古传说,中间的故事和人物,或许汗牛充栋,穷此一生也不可能通读全知,但其间并非无规可寻。
休说各种野史轶闻,评话传说,便是二十五史,堂堂史册,正正典籍,也有太多修饰,欺骗,或者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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