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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全文阅读

作者:润菇     仙侠情缘之凡缘劫txt下载     仙侠情缘之凡缘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九章 回归故里

    在何奭的妥善安排下,孙媛曦一行人打道回府,再度回到了江南,原是想按原定计划回何琇琅的幼时故居澧县,可在刚到江南城休整的时候,却听闻上任县府大人和孙氏一家被满门抄斩。

    何琇琅略微打听了一下,在得知孙氏一家正是她的夫婿时,当场便晕厥了过去。而孙媛曦更是难以置信,虽与生父不亲,也与众多兄弟姐妹不睦,但毕竟是有血亲的人,如今得知全家老小,除了他们四人,一夕之间全部都没了,如此重击让她该如何承受。

    何奭见孙媛曦悲痛之下很想去了解原委,心中略作考量,尤其是在得知了她与长孙明宸的关系后,他下定决心要斩断他们的联系,便将自己知道的一切悉数告知了她,让她知道是长孙明宸上奏孙氏一家勾结县府有图谋之意,恳求陛下处满门抄斩之行。而他们一行人也在其中,应该是长孙明宸找人顶替,如今他们也已经是已死之人,提醒他们日后万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

    得知真相的孙媛曦,打击更甚,不明白为何长孙明宸要这么做,虽然知道他定然是不喜欢孙家,可孙家再不堪,也不该落得一个阖府魂归的地步。再者,那可是她的生父,都是她的亲人,为何要如此残忍对他们,要如此残忍的对她。

    无法谅解的孙媛曦再三追问何奭有没有孙府夫人黎岁晚的消息,却被告知黎岁晚也在斩首之列,也已经身亡。

    孙媛曦不相信,她怎么也接受不了。冲动之下便跑回了孙府,不到一年光景,原本花团锦簇,绿意丛生的庭院已经成为了断井颓垣,破落不堪,看着已经掉漆和满布尘灰的门匾,孙媛曦不禁悲从中来,才肯承认一切都是真的。

    麻木失落地逛完了整个孙府,眼见所有的屋舍都是狼藉一片,屋内皆是翻箱倒柜,俨然被洗劫一空的模样。孙媛曦仿佛能想象到当时来抓人的士兵是多么的残暴,自己的亲人们是多么的无助,还有许多年幼的孩子们,就连他们都没能逃过这场劫难。

    心痛的难以站定,何奭连忙扶住孙媛曦,多番劝慰她节哀。虽然对孙远扬将孙媛曦卖给县府之事很是痛恨,觉得他们都是死有余辜,但看到如此难过的孙媛曦,他只好藏好自己的心绪,安抚好孙媛曦才是最要紧的。

    勉强站起身,孙媛曦直接奔入了黎岁晚的住所,在她念经的佛堂中看到佛像已经倒塌,而黎岁晚常常戴在身上的佛珠已经断裂,埋藏在灰尘之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如此狠心?她是你娘呀,他们是我的亲人呀,你为什么?啊,你到底为什么?”手里紧紧握着一粒佛珠,孙媛曦最终昏厥在了何奭的怀里。

    听闻噩耗,孙媛曦和何琇琅皆郁结在心,不免病倒在床,还不太懂事的幼弟幼妹只听闻是父亲出了事情,但本就对父亲感到陌生的两人自然也没太大的情绪,只觉得何琇琅和孙媛曦生病让他们更为伤心和着急,日日守在母亲和姐姐的病榻前,求她们赶快好起来。

    因为孙媛曦和何琇琅身体抱恙,原本要去澧县的计划也被迫搁浅了。一开始也是为了躲避孙远扬和县府之人,怕他们抓孙媛曦才想着去澧县避祸,如今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了,她们反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在何奭的安排下,在江南偏僻一隅购得了一个幽静的小院,一来方便她们养病,二来也好打算将来。

    何琇琅跟孙远扬的感情本就不好,初闻他受难,不免有些情绪过激,又怕连累自身儿女,如今听闻只要她们不表明身份自是无碍,为了身侧的一众儿女,自是坚强为生,很快便平复了心绪,为母则刚的想照顾孩子,自然恢复得快些,小半个月便能下床。

    孙媛曦与何琇琅不同,父亲再多得过错,始终是自己的父亲,而且那柄杀害全家的利刃是由心中最爱的人递的,她怎么都无法接受,尤其是那其中还有他的生母,她始终不明白他为何要那么残忍。再者,连无辜的弱小都不曾放过,她真心觉得长孙明宸已经不再是她心底的那个人,如今的长孙明宸让她感到害怕,让她有些恨意,可要真的去恨他或是去伤害他,她又觉得心痛,这种心痛又让她很是怨恨自己,种种复杂纠缠的心绪让她崩溃,难以面对。

    在病痛中,孙媛曦不顾何琇琅的劝诫,执意让何奭带她去了掩埋罪犯尸首的乱葬岗,望着满目苍夷的土坟,孙媛曦虚弱地跪倒在地。何奭未能清楚打探到孙远扬被葬入哪里,本就是待罪之人,处决的人数太多,想着是全家处死,自然不会有人来收尸,士兵们便都是随意地扔入挖好的坑中,每个坑中最少都有七八具尸首,根本无从找起。

    何奭虽心中不愿,但为了孙媛曦还是询问过是否要为她挖坟,将孙远扬的尸首给找出来,拼凑好了再选一处来入殓。孙媛曦不想麻烦何奭,尤其是在见过乱葬岗的脏乱差的情形后,未免劳师动众或是惊动了其他亡魂,便婉拒了他的请求,只在乱葬岗外静静地烧了一夜的纸钱。

    黎明时,何奭终是不顾孙媛曦的意愿,强行将快要昏厥的她抱回了小院,交给何琇琅照顾。

    何奭连月来的悉心照顾,忙前忙后,赢得了何琇琅的信任和认同,尤其是他毫不掩饰对孙媛曦的爱慕之情,更对何琇琅承诺为了孙媛曦可以放弃一切,保护她们安稳的生活。何琇琅知道他身份与众不同,也知道“赫连”姓氏的贵重,可何奭表示为了孙媛曦他愿意永远做何奭。而连月来,他确也做到了自己口中所说,几乎跟赫连氏断了联系,一心只为了护着孙媛曦,一路上做马夫,安排她们衣行住食,面面俱到,让她们挑不出任何过错,何琇琅更是满心感激,从何奭对孙媛曦的态度上觉得何奭确实是真心,心中也有些犹豫,已经有些认可何奭做女婿。

    而孙媛曦如今心中只觉得悲痛,对于情爱之事本不在考虑之中,日日都在床榻之上养病,大部分见到的人是何琇琅,对于何奭的殷勤付出有些感知困难,心里也不是很愿意麻烦何奭,一心觉得他们只是朋友之谊,未曾做过多的考虑。但是对他一路上的照顾也很是感激,想着日后一定要好好的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和照顾之意。

    五人在江南的小院中一过便是半年,孙媛曦的身体日渐康复,只是忧愁过多,甚少露出笑脸。也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让何奭陪伴着去乱葬岗为亲人们烧纸,聊表心意和宽慰心怀。

    期间,孙媛曦曾多次对何奭表达自己的谢意以及婉拒他的逗留,怕耽误他的要事,坦白要求他可以离开,她们已经安定,不需要他的保护,而何奭趁机表明了对她的爱慕之情以及想永远陪伴的决心,孙媛曦虽无法回应他,但也不欲强求他离开,此事便不了了之。几人依旧生活在一起,何琇琅却对何奭更为满意,多番劝说孙媛曦考虑与何奭的终生大事,觉得两人很适合,日后生活定然能幸福。孙媛曦不想让何琇琅担忧和失望,只托词会考虑,私心里却时不时会想起长孙明宸,不知他如今过得如何,与新夫人相处的好吗?每思至此,她又会深深的自责,便又会去乱葬岗烧钱,觉得很是愧对那些死去的亲人,这种愧疚和悲痛便也日日萦绕在心头,难以消散。

    他们这厢平静地生活了半年,而京中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多高官横死家中,许多门庭没落,受累的家族无数,下狱的人也淹没了牢房。皇室之中也是风云变化,年迈的皇帝长孙钦权力被架空,日日监禁于寝宫之中,本就感觉没多少日子的人,如今更是担惊受怕地数着日子过活。长孙明宸以太子之名临政,处理一切大小事宜。

    而长孙霆也被软禁在了府中,府中内外皆是重兵把守,在亲眼目睹了幼子被长孙明宸扔入水池中溺毙后,他方悔悟,原来他从未真正的看清楚自己的儿子,那个一向谨言慎行,伏低做小的人心思如此的深,手段如此的毒辣。原来那颗仇恨的种子早已在他心中深根植入,他却从来不知,就如此落得家破人亡……

    将溺毙的尸首送给了赫连姐妹,赫连少琬便直接疯了,而赫连少眉却放声大笑,诅咒长孙明宸不得好死,一定也会遭受非人折磨,必有报应。

    每日处理着京中的血腥污秽之事,应对狄然的各种无理取闹,只有夜间无人之时,他才会拿起密信,看着信中描述着孙媛曦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虽对赫连奭很是恼火,恨不得立即捏碎他的脖子,但能知道孙媛曦的所有事情,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慰籍。

五十章 再遇成劫

    孙媛曦曾想过再遇长孙明宸会是什么样子的,会质问他为何那般残忍,会怨怼他的无情,会责怪他的心狠……却从未料到再度见到他,却是花轿上门,他一副不可一世,高不可攀的姿态告诉她:我来娶你了。

    丝毫容不得她拒绝,他直接出手打伤了何奭,抓走了她的娘和弟妹,却一脸情深且微笑的抱着颤抖的她诉说着如何思念着她,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恐惧,却又难以反抗。

    从江南再度踏上京城之路,她被强制塞进了花轿之中,成为了江南首富王家的独女——王媛曦,带着王家的全部家产嫁给太子为侧妃。她什么也不知道,对此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她的母亲和弟妹被带到何处,他们是否安好,还有何奭的伤势如何,长孙明宸会如何对他,他是否会有性命之忧。

    长孙明宸并没有时时刻刻在她的身边,自从将她的母亲带走,将她送往王家后,她便没有再见到他,依从王家人的指示,她用月余时日学习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礼仪,随后便被押入了花轿,而他只留给了她一封信,言名只有乖乖随花轿到京城,才能再见何琇琅等人。她毫无选择的余地,只有登上那顶花轿。

    在去往京城的半路上,长孙明宸再度出现,未顾及到他的心情,孙媛曦直接追问他何奭的伤势和下落,原本想诉衷肠的长孙明宸当场恼火,直接将一室的物件砸了一个干净,这是孙媛曦第一次见如此恼怒的长孙明宸,当场便吓呆在原地。

    长孙明宸却钳住她的双臂,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挂心别的男人?你不该满心都是我的吗?你就要嫁给我了,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想着别的男人,一丁点都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在长孙明宸的摇晃中,孙媛曦哭着问道,“你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变了?”

    “我没变。”将孙媛曦抱入怀中小心安抚道,“曦儿,我没变,对你我永远不会变,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我会永远对你好,所以,你不能背叛我,不能离开我。”

    努力挣脱长孙明宸的怀抱,孙媛曦连连退后,拼命摇首道:“不,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如今的你行事残忍无情,心狠手辣。孙府那么多人,你说杀就杀了,他们做错了什么,再大的错也不至死,你为何要杀他们,何况其中还有你娘,生你的娘呀!还有……还有客栈,他们一家什么过错都没有,他们还算救了你,可你也杀了他们,为什么?我的明宸哥哥不会这样的,他不会的,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了,现在的你是凶手,是最可怕的人。”

    “曦儿,无论我对别人如何,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永远都不会变。”

    “那你让我走,我求你,你放了我的娘和弟妹,我的家人都被你害死了,我只剩下他们了,我求你不要伤害他们,你把他们还给我,你放过我们,让我们走好不好?”一把拉住长孙明宸的手,孙媛曦苦苦哀求道。

    “我能答应任何要求,除了你要离开我。”长孙明宸默默抽离自己的手,一脸冷漠地看着孙媛曦,“如果你敢离开我,我保证他们会受到伤害,曦儿,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去伤害他们。”

    “啊……不要,不要伤害他们。”一下跪倒在地,难以面对的孙媛曦悲痛大哭。

    长孙明宸望着孙媛曦,一手轻抚她的头,眼泪也顺颊而下。

    孙媛曦直接哭晕了过去,长孙明宸将她安置妥当后,心中郁结不已,便连夜离开,当快赶到京城时,才得知赫连奭逃出了暗牢,他心中一惊,随即折返送亲队伍。

    赫连奭在一队死卫的帮助下,才从重重把守的暗牢中逃脱。从所剩无几的死卫口中得知,在他不顾不理的半年内,赫连一族已经被彻底瓦解,他的父亲已经被迫害致死,他的母亲和许多亲友如今已被下狱,等待判决。也得知了长孙明宸亲手杀了尚在襁褓中的幼弟,逼得他的姑姑一疯一残,均被囚禁在王府之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赫连奭闻言,当下怒急攻心,连吐好几口鲜血,愤恨之下对天发誓一定要手刃长孙明宸为他家族报仇雪恨。

    秘密重整了赫连家剩下的人马,赫连奭心中很是懊悔自己当初的鲁莽和抛弃家族的不当之举,可再悔不当初也无法改变现状,如今他只能将满腔怨毒悉数投向长孙明宸,势必让他为他的所作作为付出代价。

    赫连奭也从死卫口中得知长孙明宸即将迎娶江南首富的千金为侧妃,花轿已经在路上,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新娘名曰王媛曦,但这王家的千金却甚为神秘,过往的生活皆无任何信息可寻。赫连奭隐约觉得事有蹊跷,再加上新娘的名字为“媛曦”,他觉得必定跟孙媛曦有关,便不顾死卫们的劝诫,带着一身的伤痛前往查探,私心里觉得如果是孙媛曦,他自然要救走她,如若不是,那他也一定要破坏这场婚礼,只要能让长孙明宸不痛快的事,他就要掺上一脚,尤其是王家的财富可是比国尚余,私以为长孙明宸娶王家也是为了财脉,断了他的财路,倘若还能留待己用,也是绝佳的选择。

    当赫连奭带着一队新召集起来的死士赶到花轿留宿地时,长孙明宸刚好负气离去。赫连奭眼见长孙明宸带着少量人马离开,心中很有冲动上前,要不是身边的死士按住了他,他一定冲上去跟长孙明宸来个同归于尽。

    在送嫁的队伍里观察了好几个时辰,趁他们最疲惫的时候,赫连奭命人将队伍里的陪嫁悉数盗走,而他则直奔了新娘的歇息处。在看到哭晕在床,一脸憔悴的孙媛曦时,心里不禁将长孙明宸杀死了无数次,打晕了守卫众人,他轻柔地抱上孙媛曦随同劫持了大量金银珠宝的死士们一同离开。而长孙明宸再次赶到半路,便接获到孙媛曦被劫的消息,气得他将送信的人当场斩杀,下令重新训练一批更迅速的送信人马。

    孙媛曦再次醒来,心念俱灰之下对一切都不想理会,便紧闭着双眼不愿醒来,所以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地方,直到听见赫连奭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想一诉衷肠的时候,她猛地睁开双眸,难以置信地看着赫连奭,倒将他的一腔浓情弄得很是零落。

    “怎么会?”孙媛曦立即起身,神色紧张地打量着左右。

    “别怕,我已经把你救出来了,你安全了。”赫连奭轻声安慰道。

    孙媛曦定了定心神,这才注意到赫连奭满脸的伤痕,心中一疼,眼泪便又充盈了起来,将他全身都细细打量了一番,所见之处的皮肉上皆是伤痕,她泣不成声地摸上他手上的伤:“这都是他做的?为什么?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残忍?不,他对我算是仁慈的了,他对他的亲人那才叫残忍,你知道吗?他亲手溺毙了他的亲弟弟,那个还不足一岁的孩子,他麻木不仁,他囚禁他的父亲,致残他的母亲。他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他禁锢皇上,私自篡诏自称太子。他心狠手辣,杀我父亲,囚我族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他……”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双手捂着耳朵,孙媛曦拼命摇首,拒绝再听到他的残忍行径。

    “曦儿,他的所作所为,难道是你不想听便不存在的吗?我的伤势难道是你不想听,便能消失的吗?”紧紧握住孙媛曦的双手,赫连奭直视着她不甘愿地说道,“你知道吗?当他一鞭鞭抽打在我的身上,践踏我,肆虐我的时候……当我生不如死的时候,是你,是因为心中想着你才挺过来的。为何?他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你却还是不愿面对,他在你心中就这般重要吗?”

    孙媛曦轻摇着头,任泪珠一颗颗落下,始终难以发声回答。

    赫连奭也不愿强逼,看着痛苦的孙媛曦,他的痛苦更甚,慢慢松开她的手,一拳捶在了床板上,一手半捂着眼眸,尽管眼泪划过脸颊,也未让自己的出声。

    两个人无声相对许久,气氛沉寂到极点。当泪干的时候,孙媛曦从赫连奭身侧下床,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该救我的,送我回去吧!”

    而这一句将赫连奭伤得体无完肤,望着那冷漠的背影,赫连奭气涌上头,抓住孙媛曦的手臂便吼道:“他杀害了你的家人,他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他是你的仇人,是你的仇人,你却想着要嫁给他,嫁给你的仇人,你的亲人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吗?你为何也这么残忍呢?”

    “我娘,弟弟,妹妹,都在他手里。”被摇晃着头晕,孙媛曦断断续续如扯断的玩偶般说道。

    赫连奭心疼地将孙媛曦抱入怀中,轻声安抚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会救他们,我一定会将他们救出来。我会杀了长孙明宸,我一定会杀了长孙明宸。”

    “不。”一听到赫连奭要杀长孙明宸,孙媛曦下意识地推开了他,嘴里害怕地说道,“不要伤害他,都不要伤害了。”

    赫连奭终是失望地转身离开,留下孙媛曦半蹲在地上,哭得更加放肆了。

五十一章 心灰意冷

    孙媛曦虽有心离开,怕赫连奭为救她的母亲而再陷困境,想着能自己解决的事情还是由自己亲手了结的好。她不愿意再有人为了她而遭遇不幸,如今也只是放心不下自己的母亲和弟妹,倘若能将他们安置妥当,自己怎么都无所谓了。她觉得好累,所认知的人已经面目全非,所认知的事已经不复存在,心底的那个他也逐渐的消散了,她真的累了。

    赫连奭自然不会放孙媛曦离去,再三保证一定会救出她的母亲,除此之外也不欲再说些什么,怕受不了孙媛曦的哀求,所以多数是留孙媛曦一人独处,同时也好跟属下计划杀害长孙明宸的事。

    而独处的寂寥让孙媛曦忍不住地想念起曾经的美好,对如今的局面感到无比痛心,思绪纷杂而疲惫,难以接受下也有了想脱世或是轻生的念头,很想超脱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有意想妥善安置好母亲和弟妹便远离尘世的孙媛曦多次劝诫赫连奭放她离开,而她冷漠的态度以及坚持要回去嫁给长孙明宸的行为对赫连奭无疑是很大的伤害,心底对她很是不满,但处于爱护之心却不想伤害她,每每都是努力克制自己才不至于对她发火。

    而这种对峙也并未持续多久,当长孙明宸带领大批士兵赶到的时候得以终结。

    面对兵力悬殊,敌众我寡的情况,众死士以命相护让重伤未愈的赫连奭逃走,赫连奭纠结再三,虽是逃离,却强行打晕了孙媛曦,导致了众死士白白牺牲,长孙明宸依旧在后紧追不舍。

    不过十几里路,两人便被长孙明宸追停,面对士兵的重重包围,孙媛曦恰巧从昏迷中清醒,面对如此局面,又见赫连奭有要赴死的决心,她不忍他如此,便上前要与长孙明宸谈判,扬言恳求长孙明宸放赫连奭安全离去。

    赫连奭自然不愿接受,强行将孙媛曦拉回,护在身后,两人先开始一轮你来我往的争执……

    “你不要求他,我宁死也不会向他屈服。”

    “如今这局面,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也没有退路了,我必须救我母亲,我必须跟他回去,你无需如此。我不值得,你应该以保全自己为重。”

    “我不能让你跟他走,我不能。”一把抱住孙媛曦,赫连奭痛心疾首地说道,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我必须跟他走,我求你,好好保重自己。”

    ……

    两人的举止在周遭的人看来是如此的郎情妹意,情意难舍,而长孙明宸的手如今却是青筋暴起,紧咬着牙关,甚至已经尝到了血腥味。

    孙媛曦轻轻推开赫连奭,转身向长孙明宸走去,而赫连奭却不忍放手,紧紧拉着孙媛曦的手,孙媛曦因难以挣脱而停下了脚步,长孙明宸见状从马上一跃而下,手中的长剑毅然出鞘对准了赫连奭,很想砍掉那只手。

    孙媛曦见状立即挡在了赫连奭的身前,大喊道:“你不要伤他,你答应我,放他安全离开。”

    “你让开。”

    “不要,不要再伤人了。”看着那把颤抖的剑,孙媛曦双手紧握剑身,“你若伤他,我便死在你面前。”

    “曦儿?”两人不约而同的喊出声,皆是难以置信。

    “你为他,你竟为了他……”长孙明宸望着从剑身滴落的鲜红,心痛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赫连奭关心孙媛曦的手,想上前检查,确被孙媛曦一手推后,手中的血渍染在了衣裳上,显得那样刺目,让赫连奭难以承受,而孙媛曦却声声央求道:“求你了,快走,快走……”

    “曦儿。”

    “走呀。”一手握紧长孙明宸的剑拉前抵在自己的颈脖处,孙媛曦威胁道,“你不走,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不要,不要,我走,我走。”赫连奭满脸泪水再次深深望了孙媛曦一眼,转身上马便扬长而去。

    长孙明宸的亲信想去追捕,长孙明宸红着眼睛大吼道:“放他走。”

    孙媛曦见赫连奭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微微侧目看了看长孙明宸,见他低垂着头,只是手中的剑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耳中传来他冷漠的声音:“放开。”

    孙媛曦闻言,略微张开手掌,而剑身瞬间便被插在了地上,那摇摆的剑身传出阵阵鸣响,剑上的血迹和孙媛曦手中的血滴滴落入泥土中。

    孙媛曦原以为自己会被责备,她也已做好了被任意处置的后果,想着只要不连累母亲,自身有任何惩戒她都接受。

    可长孙明宸将她一路抱回客栈,如今帮她轻柔地包扎着伤口,从始至终都未开口言语一二,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感觉如今的气氛过于安静,安静得有些让人害怕。尤其是长孙明宸半蹲在床边,紧盯着她的手,已经有近一个时辰,她看不清他的脸,不知他在看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便这样继续沉默着……

    当孙媛曦实在受不了,想询问一下何琇琅的情况,可刚略微调正了一下坐姿,长孙明宸却立即站起身转身离开了房间,孙媛曦只听到他对下属冷漠的命令:“看好她,再有差池,本太子要你们全族的命。”

    那冷酷的声音将孙媛曦瞬间打入冰窖,冷彻透骨的寒意将她对他最后的一丝残念也冰封了起来,任凭如何滚烫的泪水也难以融其分毫。

    将她一人关进房间,长孙明宸便未在露面,除了送每日膳食和换药的婢女外,孙媛曦也未曾再见到其他人,由于心情不佳,她接连几日未曾好好用膳,对于换药也显得很无所谓,多数都在卧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婢女多次询问她,她都未曾开声,一开始还让婢女误以为她身有残缺,对她很是怜惜。而用药一般也是在询问无果下,勉强尝试着帮她更换手上的伤药,可服用的药往往都是凉了后再端出去。

    没过几日,婢女们便一改常态,强硬地跪在她床前,恳求她用膳和用药,孙媛曦不解为何会如此,便出声询问,这才让婢女知道她原来可以说话。但对此也没过多理会,依旧支支吾吾地恳求着孙媛曦用膳和用药。

    孙媛曦见她们一脸为难,也不欲追问,便勉强吃了一两口,可她们仍不放弃,再次跪地恳求她再多用一些。其中一个更是哭得恳求她不要为难她们,她们不想死。

    孙媛曦隐约知道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她们如此害怕,却难以开口追问,只是将膳食混着泪水勉强都吞入肚中,希望她们可以交差。可不过一日,她便未曾再见到那位哭得很厉害的婢女,询问其她人,她们皆是瑟瑟发抖,跪地垂首不语,对她的态度更是小心翼翼得可怕,反倒有种避如蛇蝎之感。孙媛曦想起那句冷酷的命令,更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心中更添一份悲凉……

    原地休养了近一个月,孙媛曦披上嫁衣再度启程。长孙明宸加强了送亲的护卫队,又严令火速赶路,少了人来增添麻烦,不到几日,队伍便抵达了京城,因婚期延误,离新婚期还有几日,她便被安排在了郊区的北苑之中。回到熟悉的地方,她却更感忧伤,心中对何琇琅和弟妹的思念更甚,很想打探他们的消息,却苦于难以见到长孙明宸的面,而周遭的侍卫对她大都刻意回避,身侧的婢女更是唯唯诺诺,一问皆是摇头不语。

    因别苑的房间跟她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何琇琅还是留了一些日常的用具,孙媛曦打探不到他们任何的消息,便只能日日待在他们的房间,以寄思念和担忧之情,想着该如何结束如今这般痛苦的日子。

    临近大婚的前一日,别苑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孙媛曦原是无心理会,可偏偏对方人多势众,而她身侧的人对他们更是恭敬胆颤,她便在懵怔之中被对方强行拖到了客厅,直接丢到了一双金线缝制的马靴之下。孙媛曦还来不及呼痛,头发便被一手扯起,痛疼之下将头仰起,这时才看清马靴之上是一身劲装的娇俏女子,只是那面容却冷得厉害,一双眼睛满是怨毒之意。

    脑后的手再度用力,疼得孙媛曦只好用手握住头发,想拉回一些力道来减轻头皮的撕扯感。

    “你个小贱人,见了太子妃,还不行礼。”身后的人阴阳怪气地吼道。

    “太子妃?”孙媛曦看向狄然,脸上还有些茫然。

    “啪”一生脆响便落在了孙媛曦的脸上,将她再度打懵。

    “可恶,你居然敢正视我。”话音刚落,脑后的手再度用力,将她的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力气之大让孙媛曦瞬间有些晕眩感。

    “长得就是一张狐媚脸。本宫警告你,别以为进了太子府,成为了侧妃,你就是个主子了,你依旧是最下贱的女婢,谨记好自己的身份,行差踏错的话,你的小命也就完了。”迷迷糊糊听到女子的话语,孙媛曦还未理清话中深意,背脊便感受到沉沉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要不是你家富可敌国,要不是太子需要你家的财力支持,你永远都不可能靠近太子一步。真可恨,不过没关系,你这具万金养成的身躯,等慢慢剥落那层金,也就只剩下白骨了。很快的,想跟我狄然分享东西,那是绝不可能的。”

    “住手。”一声低吼传来,失去了背部的压制,孙媛曦终于得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只是长期缺氧,头脑仍旧昏昏的。

    而长孙明宸拉过狄然后,只是淡淡地看了地上的孙媛曦一眼,吩咐下人送她回房,拉起狄然耐心安抚道:“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你犯得着跟她斗气吗?”

    “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长孙明宸抚摸着狄然的脸,柔情地说道:“在我心里只有你,她不过是个工具罢了,无需动气。”

    孙媛曦被下人搀扶着慢慢离开,而他们的话语却清晰地涌入耳中,泪水也不争气地流下。

五十二章 最初的你

    夜深人静,孙媛曦披头散发静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原本应该是由何琇琅为她进行梳头礼,送上最美好的祝福。如今却只能看着镜中人滴滴垂泪直至干涸。

    房门再度被推开,熟悉的人影再现,可却再也不是那夜般的心境,期望早已变为了绝望。

    “我娘呢?他们可好?”

    “你可好?伤势如何?”

    两人同时开口,也同时沉默。

    长孙明宸走至孙媛曦的背后,双手略有些颤抖地搭在了她的双肩上,尽管光线暗沉,他依旧能看到她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心中隐隐刺痛着,却不知该如何安抚。

    “为什么?”孙媛曦垂目,不愿看向镜中的两人。

    “什么?”

    “既然心中只有她,为何要背叛她?为何要娶我?我一家破人亡的人,对你能有什么帮助?”

    “就是因为心里只有她,所以才想娶她,就是不想背叛她,才千万百计地将她困在身边,日日都能看到,好让自己安心。你可明白,明白我的心,我的苦衷。”

    孙媛曦沉默了良久,终是压制不住心里的怒气,猛地站起身将长孙明宸推开,不甘地吼道:“骗子,都是骗人的,从始至终你都在骗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慢慢瘫软在地,孙媛曦低声念道,“明宸哥哥不会这么对我,他是那么的爱护我,小时候,都是他保护我的,他说过,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他说过永远陪着我,他说过的,他说过的……”将自己紧紧抱起来,孙媛曦嘶声力竭地大哭着。

    “曦儿,别这样。我说过的都会实现,我需要时间,我只求你,不要离开了。”不顾孙媛曦的挣扎将她拥入怀中,长孙明宸泪流满面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可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我只能这样将你留在我身边。我求你,陪着我,我会向你证明,我承诺过的都会实现,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会永远保护你,我会永远爱你。”

    “我不要,我不要。”用尽力气挣脱出长孙明宸的拥抱,孙媛曦哀求道,“我求你,如果你真的爱我,就放我走吧,把我娘,把我弟妹还给我,放我们离开,我求你,我不要嫁给你,我不想嫁给你,我要离开,我求你让我走,我求你。”

    “是因为他吗?”慢慢站起身,长孙明宸闭上眼,悲痛地问道,“你不想嫁我了,是因为你不再爱我了,你对他动心了,所以你想离开我,你爱上他了,回答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只想离开,我求你,让我离开。”不顾长孙明宸的话,孙媛曦依旧哀求道。

    长孙明宸紧握起拳头,蹲下身轻声问道:“你默认了,什么时候呢?是在江南的那半年里,还是在你决定跟他离开我的时候。”

    感受到长孙明宸肃杀的气场,孙媛曦不安地望向他,却见他淡淡一笑,将她一把抓过去,两人脸贴着脸,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火热的呼气喷在脸上,可那唇中的话却让她不住发颤:“别妄想离开我,你是我的,永远都是。也别再想着他了,一具尸首是不值得思念的。”

    “求你,放过他。”听到赫连奭有危险,孙媛曦立即想着为他求情,却再度惹怒了长孙明宸,感受到手臂上的力度不断加深,就在感觉骨头要被捏碎的时候,长孙明宸却突然松手,背过身一脸自责地说道:“休息吧,准备好明日的婚礼。”

    见长孙明宸头也不回地离开,孙媛曦后怕极了,深觉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担忧着赫连奭会有危险,却再也不敢向长孙明宸开口求情。

    大婚之日,孙媛曦被花轿抬入了府中,因为是侧室,并未有拜堂的礼仪,而是直接送入了婚房中。孙媛曦犹如玩偶般听从喜娘的安排,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尽管动作上有些迟缓,但依旧完成了众多进门的规矩礼节,直到乖乖地坐在婚床上等待长孙明宸的归来。

    原本已经对周遭一切都麻木的孙媛曦,却在看到何琇琅被侍卫押进新房后而崩溃大哭,母女俩不顾一切地抱头痛哭,而周遭的人被侍卫赶出了新房后,带头侍卫恭敬地对孙媛曦说道:“娘娘,太子殿下交代了,让您们小叙一会儿,等会卑职再来接夫人。”

    何琇琅闻言后,见侍卫也走出了房门,她立即仔细地检查起孙媛曦的全身,担忧地问道:“伤势如何?太子说你被刁难了,让我来检查你的伤势,他让我带话给你,说一切都是有苦衷,他……”

    “娘,您好吗?”静静地打断了何琇琅的问话,孙媛曦淡淡一笑。

    “娘很好,太子……他对我们很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找了很多人服侍我们。我们也就是难以走出院门,其余的都很好。”抚摸着孙媛曦的脸,何琇琅无奈地说道。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再次投入何琇琅的怀抱中,孙媛曦轻声说道,“娘,您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弟妹。”

    “曦儿,是娘对不起你,是我们连累了你。”

    “没有,这不关娘的事,这是我的劫难,不关任何人的事。”

    “曦儿。”

    “娘,我好想您。”

    “娘也想你。”将孙媛曦从怀中拉出,何琇琅将她带到了梳妆台前,为她重新装扮已经哭花掉的妆容。

    “娘一直盼着你嫁人,如今……”拿起梳子轻梳发尾,“以后你一定要万事谨慎小心,定是要受不少苦楚。”眼泪模糊了手中的秀发,何琇琅强忍哽咽之声,“只望他对你是真心的,日后能护你周全。”

    孙媛曦闭上眼,不愿再看镜中的何琇琅,双手交缠,一手指甲已经深深陷入另一手的掌心之中,内心悲痛地呐喊:“对不起,娘,孩儿日后不能陪您了,是孩儿不孝,让您如此操劳忧心。”

    何琇琅从背后紧紧抱着孙媛曦,再三嘱咐道:“日后一定要学会容忍,太子妃不是和善之人,不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了事的,尽量不要惹怒她,也好少受些苦楚和责难。你……”

    何琇琅的话被推门声打断,抬首便见侍卫长站在门口,要求道:“夫人该跟我们回去了。”

    孙媛曦立即回身,紧紧抱着何琇琅的身子,哀求道:“娘,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娘不会有事,你照顾好自己才行,不用挂心娘,娘真的挺好的,一定要记住娘的话。”

    孙媛曦微微颔首,何琇琅不忍再见孙媛曦如此难受的模样,又难抵无能为力的煎熬,狠了狠心便头也不回地随着侍卫离去,留孙媛曦看着她的背影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再次哭花了妆容。

    何琇琅走后,喜娘和一众婢女再度归来,等孙媛曦平静后,便为她妆点了一番,见那双红肿的眼睛,喜娘和婢女连扑了好几层粉都遮盖不住,心里也很着急,一边暗自责怪孙媛曦的不识好歹,嫁给太子为侧妃是天大的荣幸,这连番哭泣是怎么回事,一边又担忧长孙明宸见到新娘如此的模样会心生不满,从而对她们发难。

    孙媛曦原本无神地坐在镜前,却透过镜子看到身侧后的供奉台上供奉着一把镶满珠宝的小型弯刀匕首,她眸光一动,趁喜娘不注意的时候一手摸上耳朵,随后急忙站起身,吩咐喜娘和婢女们去为她端些吃食和找寻不见的耳环。就在众人都忙碌的时候,她悄然走近供奉台,将匕首藏入了衣袖之内,然后把手中的耳环丢在了床榻处,神色黯然地坐回了床上。

    婢女们好一通忙碌,终于找到了耳环,喜娘连忙为孙媛曦戴上,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而这时喜娘命人端来了众多吃食,孙媛曦则摇了摇头,淡淡说了句:“不需要了。”

    喜娘紧紧盯着孙媛曦,只要孙媛曦稍微有些动作,喜娘便会立即弯身查看,惹得孙媛曦无奈苦笑,只好静静地等待着那个心中最想见却又最怕见到的脸。

    华灯初上,原本就满是红绸的新房,在红烛的辉映下,更显刺目,孙媛曦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摇曳的红烛,那垂落的红油,真的宛如血红的泪,落在那烛台底部,溅起点点涟漪,最终还是融入了烛台之中。孙媛曦不禁想道:“这也算是好的归宿了,连蜡烛都能如此,而我呢?无谓想这些了,这间房,这方榻,葬我的尸首也足矣。”

    房门被推开,一身金色衣袍的长孙明宸走了进来,孙媛曦抬首望去,两人静静地对望了一会儿,只见长孙明宸略微挥手,喜娘和一众婢女便快速跑离了房间,只剩下两人再次相对。

    孙媛曦忽地掀唇笑了笑,这让长孙明宸有些晃神,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踏步上前,却听到孙媛曦的声音:“不要动,就站在那,就在那吧,明宸哥哥,就站在那里吧,我能看全你。”

    长孙明宸不解地停下了脚步,满眼疑惑地看着孙媛曦,而她依旧低声说着什么:“让我好好看看你,能记起你原本的模样,只记得你最初的模样。”

    “曦儿?”长孙明宸不安且疑惑地喊道。

    “明宸哥哥,明宸哥哥……”孙媛曦直视着他,呼唤着他的名字,好似是叫着他,又好似是透过他叫着她心中的他。

五十三章 血染嫁衣

    孙媛曦的泪水慢慢流淌,口中却一直痴痴念着“明宸哥哥”,那样子像极了痴傻之人。

    长孙明宸的心头不由抽搐,疼得他红了眼眶,脚下有些虚浮,想上前却又难以动步。

    “曦儿。”长孙明宸轻声唤道。

    “明宸哥哥……你知道吗?他一直一直都在我心上,在那里藏得好深好深。我知道,我很喜欢他,很喜欢,他那么好,为我出头,为我受伤,陪着我……好美,那片雪地好美,我在他背上,我好快乐,好幸福。”抬眼向上,孙媛曦笑得很淡很美,说得很轻很柔,“我好想他,我曾想着为他披上嫁衣,做最美的新娘,跟他白头偕老。”

    “你已经做到了,你嫁给我了,你是我最美的新娘了。”长孙明宸一脸心疼,满腔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曦儿,我知道我们的婚礼是不完整的,但你相信我,他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更加隆重,更好的婚礼。以后你会陪着我,我们会白头偕老,会一直幸福下去的,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孙媛曦轻轻摇首,伸手将头冠取下扔到了脚下:“不,我再也嫁不了他了,他已经不在了,那个疼我护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不要这样,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曦儿,我只求你明白,我对你始终不渝,我,我只是……只是有许多无奈,有许多不得不做得的事情,等这些都结束了,我们就能好好在一起了,真的,相信我。”

    “可他们不在了,我的家人,你的母亲,客栈的老板,那些婢女,还有赫连奭的家人们,还有你亲手溺毙的弟弟,他们都不在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这么多人……好多人,你手上沾染了好多人的血,活在那些人的尸骨中,我们怎么好好的,你怎么能好好的?”猛地站起身,一手指着长孙明宸,孙媛曦痛苦地质问道。

    “欲成大事,必须要有所取舍。这是必经的过程,也是我必做的割舍。我的痛,你又何尝明白。”长孙明宸苦笑着将泪水抹掉,哀伤得不到孙媛曦的谅解。

    “那,何不就此舍弃了我?”

    “不,任何人,任何事我都能舍,唯独你,我做不到了。曦儿,我做不到,就连如今你受到的委屈,我都疼痛万分,我真的没办法让你再离开我半分。”走至孙媛曦的身侧,长孙明宸想伸手触碰她,却最终害怕触碰,一双手犹豫之后再度落下,擦过她的衣袖。

    孙媛曦专注地看着他的脸,细细地描绘着那轮廓,眼眶不由地朦胧了起来:“我多么渴望你依旧是他。”

    “我就是我,我不曾改变,我是你的明宸哥哥,永远都是。”

    “你不是。”孙媛曦稍退几步,幽幽地说道,“原来那时他们说的话才是真的,我娘骗了我,那时的他便真的死了,他那时就死了。你不是他,你虽然骗我你是他,骗了我一时,却骗不了一世,你不是他。”

    “曦儿,我求你,你别这样,你看着我,我就是他,我就是你的明宸哥哥。你记得吗?那年你来我院里偷果子,我们一起坐在树下吃果子,你第一次喊我‘明宸哥哥’,还有我们在雪地里堆雪人,写上我们的名字,我们的记忆,都是我们一起经历的,我就是你的明宸哥哥,我……”一把握紧孙媛曦的双肩,长孙明宸急且地说道。

    双臂一挥,脱离长孙明宸的钳制,孙媛曦连连后退,大声否认道:“不,你不是,他已经死了,他早就死了。你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你位高权重,滥杀无辜,你心狠手辣,连生母和幼子都不放过,你残暴不仁,囚禁生父,逼疯养母,残害忠良,欺辱他们的家眷。你随意践踏他人的性命,罔顾他们的想法,我恨你,我恨你……”

    一个个恨字彻底击溃了长孙明宸的理智,宛如千百把刀子在他心头剐刺,句句指责让他怒火中烧,他急需宣泄,面容急速冷峻,长孙明宸脑中不由地想起了那日她与赫连奭难分难舍的情景:“是他跟你说的是吗?是他告诉你我心狠手辣,我残暴不仁,我谋权篡位,我干尽了全天下最残忍的事,是吗?”

    “难道你没做吗?难道你没溺毙你幼弟,没囚禁你父亲,你没有杀害他父亲,抓捕他的族人吗?”

    长孙明宸仰天笑了笑,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我做了,我都做了,你所说的一切我都做了,我便是这天下最泯灭人性之人。”

    亲口听到长孙明宸承认,孙媛曦的心口却疼痛加倍,她不禁再度追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长孙明宸同样反问着自己,脑中一幕幕重现的是他幼时被毒打,日日受不同的刑责,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艰难处境,抱着手中的婴儿,触感是那么柔软,可耳边却是狄克和狄然拼命的叫嚣:杀了他,将他扔下去,快。狄然猛地撞击他的手肘,他想去救他,可狄然和狄克却将他紧紧拉住,直至他沉了下去……

    “没有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长孙明宸冷静过后,邪佞一笑,“看来你很为他叫屈,你很心疼他。”

    孙媛曦还没明白他的转变,却见他拍了拍手,门外几个侍卫将五花大绑的赫连奭拖了进来,孙媛曦想上前解救,可刚踏出一步,手臂便被长孙明宸抓住,让她动弹不得,她只好扭头看向他。

    “我说过,你不必思念一具尸首。既然你这么关心他,我便成全你,亲眼看着他死去。你既然觉得我是最残暴的人,那我便让你见识一番,我是多么的残暴。”

    “不要,放过他。”

    “他何曾放过我,他的家人何曾放过我。”将孙媛曦向后一推,长孙明宸转身向前几步,侍卫立即送上宝剑,一手握住剑柄,剑尖便直指赫连奭。

    “住手。”孙媛曦大喊一声,手中的匕首也已经出鞘,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长孙明宸回首,眼波暗了暗,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对他,果真情深意重。”

    “放过他,我求你。”

    “我已经放过他一次了,不会再放第二次。”

    “我求你。”颈脖处已经流淌着鲜血,赫连奭见了,拼命动着身子,满脸伤痕却敌不过那双眸的担忧之色。

    “你求我,你所求之事皆是以伤害我为目的。”长孙明宸轻微摇头,将剑插入剑鞘中,“好,我不杀他,杀了他反倒没意思了,太便宜他了,怎么彰显我的残暴不仁。将他带下去,我要慢慢玩。”

    眼见侍卫将不断扭动的赫连奭拖了下去,孙媛曦满脸着急,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上前,可她根本越不过长孙明宸。

    房内再度剩下两人,长孙明宸望着那匕首和她颈脖处的血迹,云淡风轻地说道:“你最好将匕首放下,否则我难保你的弟妹身上会不会出现跟你一样的伤痕。”

    孙媛曦闻言,整个人惊恐不已,连忙将匕首对准了长孙明宸,一副要杀了他的模样喊道:“不,你不准伤害他们。”

    长孙明宸向前走了几步,离匕首只有一线之隔,紧紧盯着孙媛曦的双眸,质问道:“你想杀我?连你也想杀我。”

    “不,我不想。”孙媛曦回缩了一下手,“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家人。”

    “难道我不是你的家人吗?”

    孙媛曦无助地摇了摇头,长孙明宸再度向前,胸膛抵在了匕首上,孙媛曦害怕的再一次缩手后退:“不要过来,放过我,放我走吧,我只求今后与你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手中的匕首猛地调转了刀身,孙媛曦用力地向自己的胸膛刺去,刀身入肉,流出几道鲜血,却卡在了骨头之中难以再深入,孙媛曦望着胸膛前的那只手,吓得一下便松开了匕首,长孙明宸立即拔出匕首扔在地上,流着鲜血的手准确地捏住了她的脖子,将她逼靠在床沿,严厉地警告道:“你若再敢有轻生的念头,我定当让你的母亲,你的弟弟和妹妹为你陪葬。”

    孙媛曦还来不及再求情,长孙明宸的嘴便吻了上来,,亲吻中仍觉不足,一手将孙媛曦困住,另一手利落地将她的嫁衣撕破。

    孙媛曦想挣扎,却被长孙明宸牢牢的困住,只是那脸上绝望的神情是那么让人害怕,让长孙明宸难以承受。不愿看着那神情,小心翼翼的不伤害到她。

    幔帐尽数落下,,也丝毫未喊叫出声。

    双手紧捏着床单,而皎洁的白齿上却沾染了朱唇的色彩,是血与唇脂的混合,显得更加凄美。

    至她昏迷不醒。而这样的日子却成为她的常态,日日难以摆脱的梦魇。

五十四章 囚禁于房

    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是无权无势的平民身份和本就不被待见的人,上有正妃狄然的日日折磨,下有众仆从的时时刁难,孙媛曦无疑成为了太子府中最举步维艰的人。何琇琅的言论犹在耳边,可她还是低估了狄然那颗痛恨且恶毒的心,无论孙媛曦如何伏低做小,如何听话顺从,她依旧是浑身的错处,因为只要看到她的脸,狄然就会忍不住上前给她几巴掌,打到嘴角流血依旧不解气,看着她只跪着却一声不吭,心中的气愤更甚,脚下便会不听使唤地狠狠踹上去。自己动手仍不知足,还需围观仆从们对她的各种欺虐,在她只剩下半条命的时候,方有一丝解气地将她丢回房间,来个眼不见为净,要不然她真的很难克制住将她给杀了的念头。

    可当欣赏孙媛曦凄惨的模样久了,狄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如若让孙媛曦死得太利落反而不好玩,不解气了,就应该日日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才痛快。所以,日日折磨孙媛曦成了狄然最大的乐趣,尤其是将折磨的过程说给长孙明宸听,让他陪着自己笑,那乐趣更甚。

    入府的十几日,孙媛曦日日都是在痛苦昏厥和麻木清醒两者间游荡,她放弃任何抵抗,内心更希冀那拳头更重一些,那脚更沉一些,好让她再也醒不过来。可每当清醒后,又会卑微地想念着何琇琅他们,渴望见上他们一面,甚至对久未见面的长孙明宸都有些思念,想着如果他知道她过得是如此的日子,是否会后悔将她带入这里呢?

    孙媛曦觉得他会后悔,因为她好似在昏迷中感受到他陪在她的身边,轻柔地为她涂抹伤药,哭着对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曦儿,对不起,很快了,你再忍一下。”

    那感觉是那么的真实,他的悔意也是那么的真诚。

    可原来真的只是她的希冀和臆想,当她终于能清醒见到他的时候,只是想追问一下何琇琅他们的消息,哀求着他想见他们一面,可他却对着她大发雷霆,疯狂地砸了整个房间的东西,更言语冷漠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你只是我带回来的一件玩物,一件摆设。认清自己的位置,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踏出这房间半步。”

    面对一室的残破碎片,孙媛曦默默地笑了,终究是她太傻,想得太多,也明白了,在内心深处他依旧牢牢地扎根在哪里,她自欺欺人地说不爱了,其实那份爱却更重了。原来身体上再多的伤痛也不及他的一句“玩物”来得伤,来得痛,原来她只是“玩物”,只是“摆设”,原来她真的什么都不是。

    因长孙明宸的命令,孙媛曦被彻底囚禁了起来,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至房中,她能透过短暂的房门开合,贪恋一下门外的风光,其余的时间她都在房中麻木地度过。

    门外有重兵把守,窗户也被木板封了起来,经过长孙明宸的毁坏,整个房间如今只剩下了一张木桌和完整的床榻,角落的恭桶时不时会移动一下位置,整个房间空旷的吓人,孙媛曦多数半坐在床上,偶尔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在房内游荡。如果是晴天,门窗总会折射进来少许阳光,她便踩着这些光线玩,如果是雨天,她便坐在窗下,聆听着雨滴捶打在地的声音。时间久了,她便不愿意躺在床上,喜欢躺在冰冷的地上,那刺骨的凉意给了她少许的暖意,让她知道自己原来还是活着的,她始终不曾死去,可她觉得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孙媛曦刚被囚禁的几日,狄然总会带着一群人在门口吵闹,孙媛曦听到响声,还会冲到门边,渴望着门能打开,渴望着能借助狄然的手,远离如今的一切。可门外看守的人态度很是强硬,任凭狄然如何呵斥,他们都不曾挪开半分,孙媛曦在门边站了一个时辰,失望地靠在门上,听着门外静了下来。

    第二日,孙媛曦听到门外有打斗的声音,她默默地走到了门边,先是听到狄然趾高气扬地喊道:“将他们都给我杀了,把门砸了,把那个小贱人给我拖出来。”

    孙媛曦闻言,一脸笑意地用手整理起了凌乱的头发,刚稍微将发尾弄平整,便因门外熟悉的声音而停止了动作:“都给我退下。”

    孙媛曦一手扶在门上,努力寻找着缝隙,渴望看到门外的情形,希望能见到那张熟悉的脸。

    在房间所有空隙都试了一遍,她失望地趴在了门上,他的声音好似更清晰了一些,既然看不到人,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她将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希望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你不要再胡闹了。”

    “你为什么将她关在屋内,你想保护她?”

    孙媛曦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将自己的耳朵贴得更近了一些。

    “你想多了,她不知身份,妄想要挟我,你知我平生最痛恨被人要挟,所以将她关起来,以示惩戒。”那语气一柔,“再说了,这还不都是因为你,叫你无需理会她,你却偏偏找她麻烦,她受不了才跑来要挟我……”

    “她要挟你什么?”

    “要求你不能再苛待她,要求享受王妃的待遇,否则她就要将陪嫁悉数带走。”

    “她这么可恶,不行,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要杀了她。”

    “你别冲动了,我们如今还需要她,如果让王家知道她的情况,你觉得王家还会支持我们吗?如今正是需要财力的时候,宫廷内外,到处需要钱,民生安稳也需要商贾们的配合和支持。”

    “她不是把王家的家产都带来了吗?你不是拿到了吗?”

    “她带着只是兑现的一小部分财力,中途还被劫走了大半,值钱的产业和商铺都是不动产,写的还是他们王家的名字,而且‘大玺’的日后发展,还是需要王家带头,引领整个商道,这些事你不懂,我也不想你操心。你只须记得,好好做你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不需要理会任何事情。”

    “那她?”

    “她目前是动不了的,还是需要有牵制王家的筹码。你这么厌恶她,她也如此的不识好歹,我也不愿见到她,那就将她软禁在屋内,我们都眼不见为净。”

    “可……”

    “然儿,我答应过你,会处理她的,你放心,等我全权掌握了王家,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那好吧。”

    “我陪你回去,刚吩咐了厨房给你煲了补汤,你一定要按时喝,别忘了,你身上还有重任呢?”

    “讨厌,我知道了。”

    “这个地方让你我厌恶,以后我们都不踏足这里了,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

    一切都变得好安静,孙媛曦依旧保持着趴在门上的动作,嘴里念道:“骗子,都是假的,你到底什么是真的呢?为什么骗她,为什么骗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了什么?”

    坐在门边,孙媛曦一直思索着长孙明宸的目的,却始终得不到答案,直至夜幕降临,感受到门外有人在推门,孙媛曦缓缓站起身,回到了床榻上,麻木地看着女婢将饭菜放好,为屋内点上了几盏烛火。

    自从狄然被劝回后,门外再也没有了吵闹的声音,最大的声响便只剩下了一日三次的开门之声。孙媛曦一开始还会留意着日子,可时间一久,她便也记不清日子了,也无需再记得日子。渐渐的,孙媛曦对身边的一切都感到很麻木,也不想理会,自己的每一日都是浑浑噩噩,昏昏沉沉,所以也并未留意到,她每日清晨都是在床榻上醒来,身上的淤青好得很快,总有上药的痕迹,身上总有淡淡的清香,不似多日未清洗的模样,而且每日吃得很少,身体却并未有任何的虚弱之感,甚至忽略了身体偶尔的轻微酸疼感和身体各处的红印子。

    长孙明宸最近过得非常的忙碌,不仅加快了集权的行动,对狄克手下的将军将士们进行大规模的瓦解和收买,在府内也对狄然进行了一系列的阳奉阴违的行为。原本是为了促孕而熬制的补汤却换成了不孕的汤药,里面甚至下了大量的致幻致迷的药物,每当狄然服用后,长孙明宸都假意要与其欢好,每每都是刚在床上为其脱下外衣,狄然便会陷入昏睡之中。长孙明宸总是一脸嫌弃地离开床榻,甚至有时候,心中恨意过浓,会一手掐住狄然的脖子,只要稍微用力便能了结了她,每每都是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恨,飞快地赶到孙媛曦的身侧,看到她依旧安在,才能抚平那满满的恨意。

    长孙明宸吩咐了心腹,给孙媛曦晚间的汤水中总会下了安睡的药物,如若孙媛曦未服用的话,也会让人吹入不伤身体的迷魂香,让孙媛曦安然入睡,这样他便能毫无顾忌地来到孙媛曦的身边,不愿看到孙媛曦失望的眼神,质问的模样,却又难以控制自己不来见她,渴望陪着她,抱着她,便只能出此下策。心里的痛无处倾诉,唯一想倾诉的人却不愿意相信和聆听,对于孙媛曦的种种指责,他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只想着等他日功成一日,能用加倍的爱意和耐心换回那昔日的可人儿。他坚信着只要她一直在他的身边,终有一日,他们可以回到当初,过上曾经期许的美好日子。

五十五章 为人之母

    孙媛曦被关了近半年后,她觉得她会就这样直到死去,她又觉得她自己已经死了,所以在哪里都无所谓,只是偶尔的思母之情会让她崩溃,会让她忍受不了的大哭大闹。尤其是最近她的心绪越来越不稳定,对于母亲的思念也越来越重,她变得更加敏感,更加脆弱,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但隐约又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

    她不想就这么待着,她尝试拍门,她呐喊着要出去,她觉得很难受,身体每个部分都很难受,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难受,她感到害怕,她想见长孙明宸,虽然日日被迷昏,但日子久了,有些事情她想忽视也难以忽视,她知道长孙明宸来过,也对她做过什么,她好想见他,她不知所措地想见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当送饭的婢女进来时,孙媛曦鼓足了勇气冲出了房门,可刚走了两步,便晕倒在了房门外,幸好跟出来的婢女眼明手快将她揽入了怀中,不至于摔落在地。

    深夜,孙媛曦终于醒来,这是她被关的半年里,第一次在深夜醒来,感受到手被人握住,那熟悉的感觉让她的心防瞬间被击溃,眼泪忍不住地流。

    长孙明宸将她抱起,紧紧地拥入怀里,轻声安抚道:“曦儿乖,不哭了,不哭了。”

    “我怎么了?”感受到长孙明宸怀抱的温暖,孙媛曦很想紧紧回抱他,可两只手就是无法抬不起,静静地摊在身侧两边。

    “你要当娘了,你要当娘了。”长孙明宸开心地说道,“我要当爹了,我们有孩子了。”

    孙媛曦的眼泪反而更多了,手也终于有了力气,轻柔地将长孙明宸推开,冷漠地开口问道:“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我想保护你,曦儿,我真的想保护你。我没有办法,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让你受尽了委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骗她,骗我,就是保护我?”孙媛曦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我爱你,我曾经对你的一切承诺,都是真的。我不能失去你,是真的,我对你,都是真的。”捧着孙媛曦的脸,长孙明宸哽咽且认真地说道,“此生对你,我想做到都是真的,曦儿,我求你,相信我,好不好?”

    望着长孙明宸恳求的模样,孙媛曦心中一疼,淡淡说道:“我不知道。”

    放开孙媛曦的脸,长孙明宸流着泪笑起来:“她也说她不知道,我曾问她,作为母亲,她为何这般不喜欢我,她也说她不知道,没有喜欢,没有不喜欢,没有缘由,她说她不知道,她说不知道。”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

    “曦儿,对你我没有变,对她我也不会变。”将脸上的泪擦掉,眼角却溢出来更多,长孙明宸淡淡一笑,“在你心里,我当真如此残忍吗?”

    “她在哪里?”孙媛曦着急地问道。

    “一个她愿意待的地方,一个可以让她感到平静的地方。”

    孙媛曦听闻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的一块巨石豁然倒塌,长吁了一口气,看着长孙明宸,她终于知道她为此事如此难过,更多的是怕长孙明宸背负着弑母之罪而不安,原来在自己亲人之间,她居然最在意的是长孙明宸亲自伤害了黎岁晚,对于一家老小,自己的亲生父亲,远没有知道他弑母来得痛心和难以接受。想通之后,孙媛曦却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连连后退将自己紧紧抱住。

    “曦儿?”长孙明宸担忧地看着孙媛曦。

    “原来,我也是如此凉薄不孝之人。”深深的自责让孙媛曦更加崩溃,哭得更厉害。

    长孙明宸不明就里,但见孙媛曦如此心伤,惟有抱着她小心安抚道:“曦儿,不要这样,不论发生何事,都有我在,你要小心自己的身子,你还要照顾我们的孩子。”

    “孩子?我们也配有孩子?”

    “我们当然配,你会是最好的母亲,你会悉心照顾他,你会疼爱他,你会倾尽所有去保护他。而我会给他最好的一切,我会加倍疼爱你们,我会安排好一切,我们一家以后会很幸福的……”双手轻柔地揽着孙媛曦,长孙明宸快速地说道。

    孙媛曦看着长孙明宸急切的模样,却淡然问道:“你会放我走吗?”

    长孙明宸一腔日后美好规划的热血被瞬间浇熄,他放开孙媛曦,起身站在床边许久,最终说道:“你睡吧,你要好好歇息,不能操劳,你需要静养,我先走了。”

    “你能放我走吗?”见长孙明宸已经走到门边,孙媛曦不甘地再次说道,“求你,放我走吧!”

    “我不能。”一手按在门上,长孙明宸弓背弯着身子,眼泪顺着下颌滴落,他哀求道,“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只求你不要离开我,曦儿,我只有你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真的不能。”

    眼见长孙明宸在门边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听着他的哽咽之声,孙媛曦的心一下就软了,也不敢再追问,也不忍再看那身影,将自己埋入了被褥间,两人就这样相隔不远,却都大肆地痛哭了一顿。

    “你等我,我会安排好一切。”不忍在听到孙媛曦的哭泣声,长孙明宸留下一句话后,快速离开了房间,狂奔至一处屋檐上,再次放声哭起来,哭着哭着却又忍不住笑起来,低声念着:“孩子,曦儿,我们有孩子了。”

    接连几日,孙媛曦都未见到长孙明宸,倒是送来的膳食中多了养胎的汤药,床榻上多了更厚实的被褥,就连地上也铺垫了厚实的地毯,婢女一改不语的常态,连连吩咐她不可在光脚下床,一定要保重好身体。每次进来都会对她交待一两句,让她不再那么孤寂,有了可说话的人。

    经过深深的自责和内心挣扎,孙媛曦终是不忍腹中胎儿有任何闪失,对于送来的汤药都是悉数吞下,婢女的吩咐也都一一遵循,过得小心翼翼。少了迷香的控制,夜间睡不着的时候,孙媛曦便会对着腹中的孩子说话,诉说着心中的苦闷,埋怨着自己的不孝,恳求着孩子能安然成长。

    日子越久,孙媛曦对腹中孩子的感情越深,伴随着呕吐,肚子微微凸起等症状,孙媛曦越发真实的感受到身为母亲的喜悦之情。原本对生活毫无希冀的她,如今全副身心都在孩子身上,与孩子之间的倾诉也越来越多,她开始给孩子描述许多有趣的景象,会对孩子承诺,要带他去哪里玩,教他学习,更向他讲述她与长孙明宸经历过的所有美好的事情,告诉孩子,他的父亲也很爱他,描绘着她心中美好的未来,他们三人,还有何琇琅等人一起幸福美好的生活。

    每每讲到这些,孙媛曦都难以克制地流泪,一流泪又怕对孩子不好,便会立即摸着肚子道歉:“孩子,不要怕,娘是开心的,开心的哭,是开心的哭。”

    每过几日,长孙明宸都会带着一名大夫在深夜为孙媛曦偷偷诊治,交待孙媛曦许多注意事项。孙媛曦不愿再提起令两人不开心的话题,却也没有能够让两人愉快闲谈的理由,大多数无言相伴一会儿,直至长孙明宸催促她休息,她便乖乖入睡,而长孙明宸会陪伴着她,学着她的模样对孩子说上许多话。孙媛曦有时会贪恋他们父子之间的对话,但往往都难以支持太久而深深入睡。

    长孙明宸也会在孙媛曦完全沉睡之时,诉说心中的苦闷,就像从前他夜夜抱着昏迷的孙媛曦一般,只要她在身边,尽管白日里有多煎熬,他都能支撑下去,尤其如今他不止有她,他还多了他们的骨肉,他不再是独孤的人,他终于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了。而为了他爱的人,为了他的家,他会更快地解决掉所有的人和事,来保障她们的安全。

    俗谚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而长孙明宸越发肆无忌惮的行为必然引发了狄克的察觉和反击,心高气傲的狄然怎么能忍受长孙明宸的长期欺骗和明目张胆的背叛,她更不会放过与长孙明宸暗度陈仓的孙媛曦,尤其是在知道了一切都是长孙明宸的阴谋,什么王家,什么财政,什么商道……全都是长孙明宸捏造出来要光明正大娶孙媛曦的理由。在得知了长孙明宸和孙媛曦的种种过往以及自身被设计,再无生育能力后,狄然像疯了一样,要对长孙明宸和孙媛曦进行报复,她要让长孙明宸变得一无所有,她要将他踩在脚下苦苦地哀求自己,悔过他所做的一切,她要将孙媛曦折磨得生不如死,她要让所有人来为自己陪葬。可当她要找孙媛曦算账的时候,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偌大的房间里,只留下了几件未完工的孩童衣裳,狄然怒火更甚,将衣裳悉数剪烂仍旧不解恨。她要让长孙明宸后悔,他要让他痛苦,可她找不到他,也找不到孙媛曦,最终便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了长孙明宸的生父长孙霆的身上,命人将他片片凌迟,听着长孙霆痛苦的哀求声,狄然放肆大笑,更让人将每一片割下来的肉都保存好,她要送给长孙明宸当大礼。

五十六章 唯一仁慈

    尽管身处如牢笼的王府之中,但心中有所牵挂,孙媛曦也过得越发的自在,闲暇时便与腹中孩子说话,更亲手为其缝制起了衣裳,有所期待,且奢求的并不多,一心只想能平安地将孩子生下,享受着为人母的幸福滋味。

    也因为有了孩子,两人的关系无形中都变得融洽起来,回避了心中所有的痛苦,只为同一件事努力。

    长孙明宸依旧会夜夜悄悄过来陪伴着孙媛曦,也许是夜里的时光太静谧,太适合闲谈,长孙明宸以前不愿意说的,如今都以平淡的口吻向孙媛曦倾吐。少时的艰险度日,无数次的暗杀,无数次的死里逃生,记不清的卑微屈膝,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头骨破裂,鲜血直流,身子低得不能再低了,可依旧躲不过那些明枪暗箭。为了活下去,他只有抛弃一切,抛弃这个可怕的家,将自己出卖给可以对抗这个家的人,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他更领悟到,想要活下去,背叛家人,投靠敌人是远远不够的,想要没有后顾之忧的活下去,他必须拿下那个能够主宰一切的位置,只有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的命才能得到保障。

    孙媛曦听着他平和地说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也明白再多的安慰都无法将那段痛苦的时光掩埋,那会成为心中一根拨不出的刺,时时刺痛着他,提醒着他生存的不易,让他永远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曦儿,生存真的不易,儿时的那些打闹真的很儿戏,可这里的打闹却是危及性命。这里的一切都不一样,学得便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仁慈,没有慈悲,因为那些都会使你丧命。想活着,或有想得到的,便要付出代价,出卖自己,出卖你所有能出卖的,而我对此,绝不会犹豫。”

    抚摸着腹部,孙媛曦不禁感到害怕,望着空旷黝黑的房子,感觉就像是随时要将人吞噬的深渊:“我不想待在这里。”

    察觉到孙媛曦的害怕,长孙明宸上前紧紧地抱着孙媛曦,安抚道:“为了你,我想改变这里,我要将这里改变成只有欢笑和喜悦的地方,让你跟孩子可以幸福的生活。我不想,也不会让你跟孩子过我以前的日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活下去就已经如此的艰难,就已经让你变成这样,你想要的更多,那你又要变成什么样?又要付出怎么的代价?我害怕,我不想你变成这样,可你却不得不变。如今,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这些都是我不想看到的。我不想我的安稳,我的幸福是建立在无数人的牺牲和痛苦之上。”

    “对不起,我不该说的,我不该告诉你这些。”长孙明宸自责道,“这些本是我该独自去面对的事情,我所背负的罪孽,由我一力承担。曦儿,如若没有你,我做这些只会更加的残暴和心狠,我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犹豫,更不会有任何的悔意。你知道吗?是你在拯救我,是你在帮助我,在减轻我的罪孽,所以你不该有罪恶感,你不该自责。你是我心中唯一的仁慈了,我不敢想,如果我失去了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许会发狂,我可能会杀光所有破坏我们的人,我会不断杀戮,杀尽……”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如果我是你的仁慈,那就让我在你心中成长吧,减少你的杀戮,我恳求你,为我和我们的孩子建立一个没有杀戮,只有仁慈的新‘大玺’”。

    “好,我将会为你创立一个你所期盼的全新的王朝,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美好的婚典,让你在万民的祝福下成为我的皇后,与我一共见证我们的新王朝的诞生。所亏欠你的,我都会补偿你,我发誓,日后我决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长孙明宸心疼地抱着孙媛曦,想着她近年来所受的痛苦,他自责不已,“对不起,曦儿,是我让你受苦,让你受委屈,是我没能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

    “都过去了,让那些都过去吧!你以后会对我好就够了。”心里的伤痛虽不会消失,但将掩埋,为了日后的美好时光,他们都该学得放下,学着为自己自私一回。

    同样是深夜之时,孙媛曦在房内有些着急地等待着长孙明宸的到来,今夜的他迟到了,她的心没来由慌得很厉害。生怕影响了孩子,她在门口不停地走动,却用最平和的声音安慰着孩子:“没事的,你乖乖的休息,娘只是想你爹了,你爹会没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乖乖睡觉,快快长大。”

    孙媛曦觉得脚下已经很累了,却仍旧不愿去床榻上休息,心里越发着急,嘴上却更为云淡风轻:“你爹一定是去找大夫了,可能是大夫有事耽搁了,是呀,大夫好几日都没来给我们看诊了,他一定是去接大夫了。大夫进来可能也要费周折,一定是耽搁了。你爹很快就来了,再等一等,很快的,你乖乖睡,娘再等一会儿。”

    透过门缝,发现外面的路越发的清晰,黑色渐渐褪去,孙媛曦趴在门上淡淡地说道:“天要亮了。”

    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感受她的情绪波动,小手小脚不停地乱动,仿佛在安慰她一样。孙媛曦双手贴近腹部,正想转身走回床榻,可刚走几步,却听见了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她刚回首,便见长孙明宸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两人见面皆微微一愣,孙媛曦几步上前,担忧地问道:“你来了,你没事吧?”

    “怎么没睡?”长孙明宸关切地将孙媛曦揽入怀中,稍作安抚。随即走到床榻上拿起被褥便将孙媛曦整个裹上,一把抱起便往外冲。孙媛曦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在舒适的马车之中。

    见长孙明宸一脸憔悴,孙媛曦心疼不已。如今情绪不再紧绷,加之孕妇对于一些血腥味都特别敏感,长孙明宸虽然整理过,但她依旧能闻到那浓重的血腥味。很怕是他受伤,可她又不敢询问,只好小心翼翼地用视线扫视着她能所及之处,再三确定长孙明宸只是脸色略有些疲惫,而非受伤的样子,她才略微放心。

    长孙明宸紧紧抱着宛如蚕茧的孙媛曦,轻声说道:“事情有些变化,我送你去一处安全的地方养胎,在那里你会很安全,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找到那个地方。”

    孙媛曦深知他口中的“变化”,定然是很严重的事情,不是不知道他在图谋些什么,涉及到皇室更替,“变化”便代表着重大的危机。她担忧地问道:“你会不会有事?”

    “你放心,很快就会结束的,届时,我就会去接你们,我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临世。”

    孙媛曦还想说些什么,但也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是没用的,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我等你,我们等着你。”

    一路上很是波折,孙媛曦记不清自己换过多少次马车,中间好似还经过水路,她一路都在长孙明宸的怀里,很少被放下,迷糊间好似还被长孙明宸抱着走了很长很长一段山路。

    再次在马车上迷糊醒来,长孙明宸一脸不舍地安抚道:“很快就到了。”

    闻言两人皆心中一疼,孙媛曦顿时清醒,深知如此亲密相处是多么的珍贵,都想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刻。她紧紧回抱着长孙明宸,拉着长孙明宸说话,跟他谈论与孩子的种种,描绘着日后一家人和乐融洽的生活,长孙明宸对她描绘的每一件事都会及时补充,细节极其丰富,仿佛他们正亲临一般。

    因为有了目的地,所以马车终究会停下,两人终究会分离,尽管再不舍,该解决的还需去解决。将孙媛曦抱下马车,望着这处隐秘的林间屋舍和听到命令赶过来的四个婢女,长孙明宸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嘱咐她们照顾好孙媛曦。

    一切都交代妥当后,长孙明宸不舍地将孙媛曦拥入怀中,两人难以自抑的动情吻在了一起,混着咸咸的泪水流入彼此的口中,感受着心悸的脉动。

    “照顾好自己,再过几日,我会将何姨他们秘密送过来。”摸着孙媛曦的脸,长孙明宸不舍地说道。

    听到自己的心愿得以实现,孙媛曦并未有多高兴,内心反而更加的担忧,伸手紧紧地抱住长孙明宸,嘱咐道:“一定记住,我和孩子都在等你。”

    “嗯,记住了。”再次落下一吻在孙媛曦的额头上,一手轻抚在她的腹部,一手为她擦掉眼泪,两人相互对视了良久。

    看着长孙明宸利落地跳上马匹,两人相视而笑,没了隔阂,少了猜忌,他再次成为了心底最初的那个他。

    望着被尘土飞扬掩盖的背影,孙媛曦再次放肆地哭了起来,心底突然感到阵阵心慌,让她忍不住地连连迈步往前跑,想看清那背影,想留下那马上的人。

    被身后追赶上来的婢女搀扶着,孙媛曦看着远处尘土纷落,再也没了熟悉的身影。心中的失落感让她生疼,她害怕他会受伤,会出事,怕再也见不到他,也终于领悟到他在她心中是无可取代的,她是那么的深爱着他。想着,她再也不会欺骗自己,等孩子平安生下后,她会跟他好好的生活,他们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命运是别人主宰的,她与他只能走到这里,只能是悲剧收场,而那背影确也是她对他最后的记忆。

五十七章 一切成空

    孙媛曦在长孙明宸为她安排的世外桃源苦苦等待。每日面对好山好水的景致却依旧面容忧愁,满心都担忧着长孙明宸的处境,多番向陪同的婢女打探,却只得到她们奉命绝不踏出山林一步,不会跟外界有任何的联系,以此才能保证她安全的宽慰言论。

    不想婢女们为难,孙媛曦便不再打探,只是每日都会在院外等待,渴望着远处能有马蹄的声音,能再次见到安然无恙的长孙明宸。

    四个婢女,一个精通医理,一个精通厨艺,两个擅长武艺,屋舍四周种植了大量的药材,屋舍中也储备了近一年的粮食,周围也养殖了许多牲畜,保证了孙媛曦在此能无虞地诞下孩子。而四人也确实将孙媛曦照顾得很好,除了难解她心头的愁苦外,其余的衣食住行都是面面俱到。

    孙媛曦苦苦等待了一月有余,眼见腹部越发的隆起,肚中孩子愈发的调皮,而等待的人却始终未曾出现。她不禁更为焦虑,因为不仅长孙明宸没有出现,他承诺的将她的母亲何琇琅他们送来也没有消息。她觉得他一定是出事了,要不然他不会失信于她,可怕的念头一直在她脑中徘徊,她杜绝去想,可他受伤死去的画面,总是跳入脑中,挥之不去,甚至在夜晚,当她好不容易入睡,也会被他各种死亡瞬间给惊醒。

    这种无止境的煎熬终于在一日大雨中结束。从前一夜便一直电闪雷鸣,孙媛曦整夜望着那时不时划过的闪电,心绪无比的慌乱,腹中的孩子也极不安分地闹了一夜,任凭婢女如何劝慰,她都不愿去睡。

    天空刚露出微亮,滂沱大雨便应声而下,孙媛曦忍不住地走到了门边,而大雨之中却有身影不断上前。其中两个会武艺的婢女见到后,立即冲上前去确认来人,孙媛曦被另外两位婢女拦住而无法上前。

    没一会儿,那身影通过婢女再度迈步上前,孙媛曦隐约看清了来人,是赫连奭,她还来不及疑惑,便见到他怀中抱着一个人,雨水将他们都打湿了,随着赫连奭的靠近,孙媛曦终于看清了他怀中的人,双腿瞬间失去了力量,一下瘫软在地,幸得两个搀扶,要不然她肯定狠狠地摔倒在地,恐伤及到腹中的胎儿。

    双眼紧盯着那张脸慢慢靠近自己,直至放在了她的腿边,孙媛曦用颤抖的手轻轻擦去那脸上的雨水,冰冷的触觉让她的心瞬间裂开,双手胡乱地擦着她身上的雨水,摸到那虽被雨水冲刷过却依旧鲜红的衣裳,血迹斑斑的胸口,孙媛曦慢慢俯身,将脸贴在了她的胸口上,哭喊着:“娘,娘,你起来呀!我是曦儿,我是你的曦儿,你起来呀!

    “娘,你醒醒,你起来,你看看我,我怀孕了,我也要当娘了,你起来,你摸摸,你要当外祖母了,你当外祖母了,你知道吗?”双手抱起何琇琅的上身,孙媛曦哀求着。

    赫连奭一脸痛苦地垂首,害怕看到这样的孙媛曦。

    “娘,你醒醒,你醒醒呀,我求你,你回来,你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看我,你不要丢下我。娘。”

    “夫人,您不要这样。”一旁的婢女担忧地安抚道。

    “曦儿?”赫连奭不安地问道。

    “谁干的?”

    赫连奭深深望了孙媛曦一眼,拳头紧紧一握,恨得咬牙切齿地说道:“长孙明宸。”

    孙媛曦通红的眸子看向赫连奭,不住地摇首,嘴里喊着:“不会,不会的,你骗人,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这些都是长孙明宸做的,他不仅杀了你娘,还杀了你弟弟和妹妹,是我没用,我没能救下他们,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骗我,你骗我的对不对,他不会这么做,他怎么会这么做,你骗我的,我不信。”

    “他连他的生母都可以杀,还将他的生父凌迟处死,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赫连奭握住孙媛曦的手臂,咄咄逼人地说道,“你忘了吗?你的父亲,你的一家可都是他杀的,他一直都是你的仇人。”

    “没有,他没有杀他母亲,他说他没有。”

    “你相信他?”赫连奭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媛曦,“他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你居然还相信他,他在骗你,他一直都在骗你。他只是想让你安心为他生下孩子而已,他所说的一切都是骗你的。”

    “不,不会,他不会这样,我不相信。”

    “看着你的母亲,她就是死在他手上的,是我亲眼看到他将剑刺入她胸口,是他杀了你母亲,是他杀了你弟妹,你为何不信?你怎么能不信!”

    “是呀,你怎么能不信呢?”门外突然响起熟悉的女声,赫连奭一脸慌张地回首。

    孙媛曦透过赫连奭看到了狄然带着十几个黑衣人站在外面,她在偌大的红伞下,笑得格外的灿烂,而她两边的手下,手中分别拖着两具尸首,孙媛曦麻木地看着刚刚出去的婢女如今跟何琇琅一样躺在雨中,身后的两名婢女皆胆颤地后退了几步,相互望了一眼,正想弯身去扶孙媛曦,想带她从房中密道逃走,可手还没有碰到孙媛曦,便被飞来的两枚飞镖正中眉心,死在了房内。

    两声巨响,孙媛曦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婢女,再度摸了摸何琇琅的脸,轻声喊道:“娘,娘。”

    赫连奭站起身面对着狄然,大声喝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当然是领我的赔罪品。”狄然轻蔑一笑,“你觉得她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

    赫连奭一脸心虚地回首望了望孙媛曦,见她仍旧在轻唤着何琇琅,他立即冲到了狄然的面前,轻声说道:“你答应过,不会伤害她。”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狄然的话音刚落,手中的匕首准确地刺向了赫连奭,赫连奭急忙转身躲过匕首,不料两侧皆有刀剑砍来,他避无可避,硬生生地抗下,刀剑入骨,大雨冲洗,鲜血与大雨相融,滴落成渠,向四面流去。

    被几人围攻,赫连奭吃力的对抗着,满眼却紧紧盯着远处的孙媛曦,大喊道:“曦儿,快走,快走呀!”

    拼命地想靠近孙媛曦,想带她离去,可最终也无法越过围攻的人,一刀刀划过肌肤,一剑剑刺入脏腑,赫连奭半跪在地,将胸口的剑拨出反刺进了敌人的胸口,与他一同倒地,双眼依旧望着那熟悉的身影,直至眼前朦胧了起来,他哭着说道:“曦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孙媛曦对于外间的厮杀依旧无动于衷,一心抱着何琇琅的尸首,喊着“娘。”

    狄然慢慢走上前,蹲在孙媛曦的面前,问道:“你不好奇,我怎么会来这里?”

    见孙媛曦不回应,狄然眼光一变,随即又淡淡一笑,说道:“但我想告诉你,是明宸让我来的。”

    抚摸何琇琅的手微微顿了顿,孙媛曦呆滞地望向了狄然,却始终未曾开口。

    “他输了,他知道了背叛我,背叛我父亲的后果了。他跪在地上向我忏悔,祈求我的谅解。他知道我极其痛恨你,为了讨我欢心,他将你送给了我,说任凭我处置。还有你娘,你的弟妹,都是他送给我的,我很心善,没怎么折磨你娘,就让明宸很痛快地一剑给杀了。但你,我的善心用完了,你说,我该怎么对你呢?”

    将何琇琅抱得更近了,双眸赤红,却流不出任何眼泪,孙媛曦满脑子都是长孙明宸曾说过的话:“想活着,或有想得到的,便要付出代价,出卖自己,出卖你所有能出卖的,而我对此,绝不会犹豫。”、“在那里你会很安全,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找到那个地方。”、“出卖自己,出卖你所有能出卖的,而我对此,绝不会犹豫。”

    “不。”孙媛曦发了疯一般推开了狄然,拼命向外跑去,狄然回身一脚便踹在她的背后,孙媛曦从门口的阶梯滚了下去,倒在雨中,身上瞬间被雨水浸透,茫然地睁着空洞的双眸。

    身下的雨水注入一道鲜血,孙媛曦双手猛地捂住腹部,微弱地喊着:“我的孩子,不要……我的孩子……”

    双手不停在腹部游走,渴望能再度感受到孩子的跳动,可迟迟都没有了动静,孙媛曦哀求着:“不怕,娘在这,不怕,不要怕。”

    狄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媛曦,看着她隆起的肚子,一手抚摸着腹部,满脑子都是自己再也没有办法生育,再也不能享受为人母的乐趣,她越发的痛恨,一手按在门边的围栏上,硬生生将其给拔了起来,握紧木棍,她冲入雨中,狠狠地一下下打在孙媛曦的肚子上,疯狂地喊道:“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你不配,你不该有孩子,你不配怀孕,你不配,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尽管腹部不断有木棍落下,可孙媛曦丝毫未感到疼痛,她依旧茫然地望着天空,清楚地看着雨滴落下的模样,心里想着:“不怕,孩子,不怕,娘陪着你,娘会永远陪着你。”

    周围的人看着狄然拼命地打着孙媛曦的肚子,虽有些不忍,却都不敢上前。

    “你个贱人,跟我抢,你是永远也抢不过我的,长孙明宸是我的,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

    再度听到那个声音,孙媛曦原本缓慢的心跳猛得跳动了一下,用尽最后的力气,她对天起誓:“我好恨啊!如有来世……我愿再不识情爱,只当个……痴儿。”

五十八章 情劫难渡

    如毛细雨飘飘落下,少了动听的旋律,反而更添悲愁之气。

    温沅汐站在门口,头靠在门边,双眼无神地望着那淅沥雨滴:“那日的雨很大,比这个大多了,在雨中根本看不清任何人。”

    骆墨珏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低语:“‘大玺’,好似在一本很残旧的古籍中,见过一句有残缺的话:玺国,极悲,日日血染,时时啼哭。”

    温沅汐脑中不由响起长孙明宸的那句话:你是我心中唯一的仁慈了,我不敢想,如果我失去了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许会发狂,我可能会杀光所有破坏我们的人,我会不断杀戮,杀尽……”

    “你相信那是他做的吗?”见温沅汐良久未出声,骆墨珏开口问道。

    温沅汐扭头看着骆墨珏:“不重要了,本就与我无关,对她而言也已经是往事了。过去了,也无谓去追究,那只不过是他为他们安排的一场劫难罢了。”

    “我记得你曾说过:凡尘之世只是经历,回归本体方为劫,需得参悟人世所感,参得透便算渡劫;参不透的便会困于其中,为其所累,至死方休。如此说来,对于长孙明宸而言,劫难应该才刚刚开始。”

    温沅汐转过头,继续望着雨景,心底念道:“是呀,他的劫才刚刚开始。”

    “都是我的错。”温沅汐刚说完,骆墨珏便将她拥入怀中,“无需自责,我始终觉得有些事冥冥之中早有定数,神明如你,也有难以掌握的事情。”

    “是呀,有很多事,我们都掌握不了,但能掌握的,能避免的,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完成。”

    “汐儿。”听出温沅汐语中的悲凉之气,骆墨珏不由地心慌,“你……”

    刚抬首望向温沅汐,却见她伸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两人四目相对,许多言语都融在了那哀愁的目光之中。

    就在泪水快要溢出的时候,温沅汐投入了骆墨珏的怀中,将泪水沾染在他的胸前,两人紧紧相拥,心痛的享受着属于两人的宁静。

    鸾凤坐在围墙之上,一手嗑着瓜子,一手拿着鸡腿,一个瓜子仁配一口鸡肉,吃得也很是惬意。空中的雨滴不忍打扰他的悠闲生活,都是自动绕开他而滴落。

    “鸾凤大神,你在那坐很久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亦安手里捧着半只鸡和小半盘瓜子,感觉脚有些酸了,凭借着在鸾凤的下方,他也没受到雨水的侵袭。

    “在看。”

    “看什么?”

    “看你看不到的东西。”

    亦安闻言瞬间惊慌地到处观望,尤其对周遭很是留意,突然感觉身侧凉飕飕的,颤抖地说道:“那,我身边有吗?多吗?你看到多少?他们要做什么?我没害他们,他们应该不会找我吧。”

    鸾凤一脸疑惑地看了看亦安,问道:“你病了?抖什么?”

    “你不是说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吗?你先告诉我,我旁边有吗?”扒着鸾凤的脚,亦安害怕地问道。

    一脚将亦安踹开,鸾凤跳下围墙,用鸡腿骨敲了敲亦安的脑袋:“你傻呀,大白天的,鬼魂都在下面睡觉,而且他们没办法到处乱跑。”

    亦安立即松了一口气,紧接地问道:“那你看什么?还是我看不到的。”

    “我说你挺烦的,天天问东问西,骆墨珏怎么能忍受你二十几年。”

    亦安一听,老大不乐意了,心想:还不是你让我伺候你的,当我乐意在你身旁问东问西,况且你没有一次回答过我的问题。

    将盘子扔到鸾凤的手中,亦安一脸气愤地扭头就走,可脚下的步伐迈了十几步,他感觉还在原地,一脸惊恐地低头,就见自己双脚不听使唤地疯狂原地踏步,他都感到腿酸得厉害。

    “你放开我!”亦安心知是鸾凤搞得鬼,厉声要求道。

    “我说你胆子大了,敢跟我说话大声了。”鸾凤刚撸起袖子,就听到亦安那边哀求道,“我错了,大神,我真错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将袖子一抚平,亦安就摔倒在地,扑进了下雨后形成的小泥坑里,满脸的泥污。

    “对了,我问你,那个母,呃,女的消失多久了?”

    “谁呀?”亦安委屈的不行,却也不敢再造次,乖乖地擦着脸上的泥污回答着。

    “呃,马……马瑾萱,是这个名字吧?”

    “公主?”

    “哦,是哟,她是你们东骊的骊姬公主。你跟她很熟吗?”

    “肯定不熟,她一个公主,我一介草民,不过她心仪我家少爷,倒是经常缠着少爷。”

    “这我知道。”

    “你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你说她消失多久了?”

    “十几日了,一直找不到人。你知道她在哪吗?对了,你一定能找到她,大神,你帮帮我,帮我找到她,我求您了,我还没敢跟少爷说这件事,他最近时时刻刻陪在嘉涵公主身边,我也找不到机会跟他说。”

    “那就不用说了。”

    “你知道骊姬公主的下落。”

    “你也不用管了,她的事你现在也管不了,管好自己就行了,再去给我拿些吃的。”几下就将剩下的半只鸡吃成了骨架,鸾凤转身就走,少了鸾凤的屏障,亦安刚擦干的脸瞬间又湿润了起来。

    刚站起身想追问一下,却已经没了鸾凤的身影,亦安无奈地在雨中跺脚,暗叹自己命苦。

    一道红光到处乱窜,不多时,便将城中大大小小的马厩和饲养牲畜的地方都逛了一个遍,碰到有骨架的便会现身停留一下,手指一挥,偌大的骨架便化为尘土而消失,鸾凤轻声说道:“这么能吃,比我厉害。”

    兼励城中,最近总有门户丢失牲畜,但每每都是搜寻无果,也因都是牲畜,大家也没多重视,自行加强家中对牲畜的看护便也作罢,对日常生活倒是没大多影响。

    骆墨珏在后院为温沅汐亲手制作了一架秋千,温沅汐很是喜欢,闲来无事总喜欢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摇晃,满眼依恋地看着对面煮茶的骆墨珏。

    拿起一杯茶想递给温沅汐,却发觉她在游神,骆墨珏淡淡一笑,又将茶放回了石桌上,一手托腮,默默欣赏了起来。

    温沅汐回神后见骆墨珏盯着自己看,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在想什么?”

    “想逸玖,不知他怎么样了?鸾凤死都不肯去给他赔罪。”

    “他不是凡人,安全应该不用担心。见他那日很是激动,也因是心结难解,我觉得他的心结肯定不是鸾凤去道歉就能解决的。”

    “说得也是,他的心结是‘袁溪’,可她已经死了,这世间再也无人能结了。”

    “她是怎么死的?你记得吗?”

    “隐约记得,好似是被人杀害的,是个女子,跟逸玖那世有过很深感情纠葛的人。”

    “你不是说,那世你不识情吗?怎么会?”

    “我不识情而已,又不是逸玖不识情,印象里,他可是无比多情的人,身边女人无数,为他要生要死的也很多。估计是他辜负的人杀了袁溪来泄愤。”

    “那难怪他如此自责了,定然难以接受如此的事。”骆墨珏有些悲戚,“害死自己最爱的人,怕是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那如果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都是被人刻意操控的,他会怎么想?”

    “经历可以被操控,可他的心意是真的,他的付出也是真的,只怕会更难以接受。这,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不是他,我也不想是他,你对我而言,是真实的,从来不是虚幻的。”

    “自己所谓的情深意重,刻骨铭心,不过是他人为了谋图利益而虚做出来的,的确很难接受。”温沅汐不禁想起曾质问樗兮为何要怎么做时,得到那更为可怕的话:“这世间不止他一只九尾狐,你知道我有更残忍的办法可行,不过是寻求一个‘情愿’罢了。”

    是呀,世间有无数九尾狐,以他的神力,他可以抓捕所有的九尾狐来挖取心头血,就算是逸玖,也抵抗不了他的神力,最终的下场是一样的,巧妙地制造一场人世间的“情爱”来换取他的“自愿”,以保狐族的安宁。可如此的强求,终究还是违背了他的本性,而造成的罪孽还是该由她来背负。

    “汐儿?”见温沅汐沉思太久,骆墨珏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害怕。”因为她,有太多的人遭受不幸,因为一场回归,已经连累了太多人了,温沅汐握紧骆墨珏的手,自责地说道,“对不起,因为我,你也受到了伤害,也受到牵连。”

    “你没有错,这些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该自责,也不该道歉,为你,我从来都是心甘情愿。”

    “不该是这样,本不该将你牵连进来,这些痛苦都不该你承受,我们本就不该相遇,没有相遇,也不会相爱。若我还是不识情,便也不会让你对我动心,你就可以平安幸福地度过你的这一世。”

    “如果有的选,我还是会选这样,还是会选你。我要我们相遇,我想我们相爱。就算你不识情,我也会跟逸玖那世一般爱上你,可能也会跟他一样有另一种痛苦。曾经的两情相悦远比爱而不得要幸福的多。”

    “可如若我们从一开始便不曾相遇,便不曾拥有,不就不会痛苦了吗?”

    “汐儿,我们说的这些都不存在,不存在便不值得去臆想。我只想告诉你,就我经历过的所有事,都不曾感到后悔。而跟你的相遇,相知相许,是我最不愿意失去或遗忘的,是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们无法明白别人的想法,但能确信自己的,我们也无需去改变别人,但一定要坚持自己,对你,我很确信,也很坚持。也求你,让我坚持我认定的,其实,你大可放心,我的一世很短,你给我的足够陪我走过这一世了。”

    紧紧抱住骆墨珏,温沅汐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心里却越发的疼,惟有用泪水来发泄心中的那化解不了的痛。

五十九章 赠你安然

    温沅汐依旧纠结着在自己死后,恳求鸾凤抹去骆墨珏记忆的事情。骆墨珏如此的坚持,她心中的确有所犹豫,可她希望骆墨珏可以过得幸福,她无比渴望他能安稳的度过余下的日子。自从鸾凤跟她提过,骆墨珏向他哀求取回温沅汐的肉身之时,她便下定决心要消除他的记忆,因为她不会再有任何的肉身,源汐的消亡,代表着与她相关的每一世都会消失,她是真正要湮灭于这世间。不会留下任何印记,却给许多人留下了痛苦的烙印。逸玖和落宸是神兽,她对于他们而言已然是一种劫难,这种劫难也不全然是弊端,倘若他们能堪破,对他们的修为必定大有益处。可骆墨珏不同,他是凡人,他不需要这种劫难,他该过着平凡而幸福的人世生活。而且温沅汐本该在幼时便溺毙,她与骆墨珏就不该相遇,他们之间应该是毫无瓜葛的。因落宸的一时不忍,却将无辜的骆墨珏牵扯了进来,她已经破坏了他的前半段人生,又怎么忍心让他的后段人生也为此而痛苦。

    “墨珏哥哥,对不起,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将墨玉贴在脸上,温沅汐轻声念道,“我们的确很幸福,可我不会再记得了,如此美好的记忆只有你一个人记得,对你而言应该会更痛苦,让我们都忘了吧!作为补偿,余下的日子我会加倍对你好,让我们一起经历更幸福的时光。原谅我,让我自私地改变你这一回。”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温沅汐立即将泪水擦干,将墨玉收回怀中,一脸笑意地奔赴到门边,银铃般的声音喊着:“墨珏哥哥。”

    两人依旧是形影不离,不过举止却越发的亲密大胆,也经常性会忘情地忽视众人而打情骂俏。术仁医馆的人对此从诧异到习以为常般地配合着当透明人,倒是秦海月每每都被逼疯似地想去破坏,但却怎么都无法靠近他们身侧,身体总是莫名的动不了或是昏倒在地。亦安为此对鸾凤连连感激,可鸾凤对他却是爱理不理,总是用很深邃的目光望着温沅汐,亦安不解却也不敢问,尤其是最近鸾凤很是反常,经常会说话间便不见了踪影,事后却一脸担忧地回来,问他什么也不说,但对温沅汐的看护却越发紧密,就差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了。

    看着远处骆墨珏背着温沅汐在闲走和打闹,听着他们欢愉的笑声,亦安感叹着骆墨珏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忽然听到鸾凤轻微的叹息声,亦安不解地想询问一番,可还未开口,便见鸾凤抬首望向一侧的屋檐,瞬时没了身影。亦安紧张地左右望了望,生怕被人看到,一颗小心脏跳得很是厉害,确定没人后,埋怨道:“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真的很吓人。万一被其他人看到了怎么办呀。”

    鸾凤站在屋檐上,望着脚下墙砖上几道明显的利爪痕迹,一张俊脸顿时皱了起来,视线投向你侬我侬的两人,脑中回荡着樗兮孤寂的背影以及那莫名的嘱咐:“只需看着她即可,无论她身边发生任何事,你都无需理会,只要未危及她性命,你都不要干预。”

    因有樗兮的吩咐,对于身边的异样,他都假装不在意,可心底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尤其是望着天空中的黑气越发浓厚,那可怖的笼罩感让他有些害怕,彷佛回到五万年的那场大战,一夕之间,原本和平的他们分崩离析,无数的生灵因此而消亡。

    本就为了冲破心石结界而耗尽了九成的神力,好不容靠吸食腹中胎儿而恢复了一半的神力,不料跟落宸和鸾凤的一战中,再度伤及根本,白虎如今到处搜罗有孕妇人,可四国近年来都是剑拔弩张的准备战役,男丁多数都入伍为兵,再加上之前抓食有孕之人造成了恐慌,妇人都不愿受孕,现今四国孕妇稀少,也让他深为苦恼。他本想着去抓马瑾萱,可计算了日子,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日,尤其是知道马瑾萱跟鸾凤在一起,他贸然出现,必定难逃鸾凤之手,便也不敢行动。

    既然凡人胎儿之气无法得到,他便将目标转移到了“鬼魂”之中,对刚死的灵魂进行了捕杀,不禁造成了“鬼府”的混乱和恐慌,更衍生出了众多怨气。天魂因保留着天地间的原始神力,乍然无故而亡,便会产生怨毒之气,聚于空中而难以消散,随着怨气浓重将会变成世间最凶狠的利器。

    天界建立之初便有维护“鬼府”之责,龙帝知道后,也曾派各地神君前往“鬼府”查探,不料与之前一般,一去便再无消息。龙帝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派遣心腹龙君去寻求神尊解救之法,却得到一句:“无需干预。”

    龙帝虽不解,但毕竟是出自神尊之口,便依令行事,不再过问“鬼府”之事,静观事情发展,不料却越来越难以控制,日日看着脚下的黑雾越发浓厚,他心里也愈发慌乱。

    白虎为了加速神力的恢复,对鬼魂的需求更为庞大,自然死亡的鬼魂数量远远无法满足他,他便开始生抽人魂,因非正常死亡,鬼魂本就带着浓重的怨气,又再度被杀,怨气更甚,短短数日间,怨气已经笼罩整个天空,除了凡人之外,皆能望到那浓黑的雾气不断增加,心里都产生了或多或少的畏怕之意。

    为了躲避鸾凤等人,白虎的行凶之地远在千里之外的北耀边境和南漓边境,那边人心惶惶,日日都有几百人无辜丧命。而兼励城中却依旧沉浸在回归家园的欢乐气氛中,各种庆祝活动不断,有人为了喜上加喜,为城中适婚男女进行了婚嫁之礼,每过几日,兼励城中便有婚庆之声传遍大街小巷。

    温沅汐听到喜乐之声,便会拉着骆墨珏冲到门口,为新人送上祝福。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新郎官高坐马上,对前来祝福的街坊四邻表达着感激之情,听着身侧的人谈论着两人是如何的登对,珠联璧合,定能幸福美满一生。温沅汐正沉浸在这种喜庆气氛中,在心中为一对新人送上自己最真挚的祝福。

    “汐儿,我们成婚吧!”骆墨珏悄然走至温沅汐身后,将她抱入怀中,嘴唇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温沅汐闻言有些发愣,骆墨珏再次恳求道:“我想娶你,想了很久很久了,嫁给我好不好?”

    眼眶有些滚烫,温沅汐迟迟没说话,倒让身后的骆墨珏很是紧张,抱着她的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感受到骆墨珏的紧张,温沅汐双手附在了他的手背上,扬声喊道:“好,我们成婚。”

    身侧的人听到她的话音,纷纷为他们送上祝福,夸赞他们郎才女貌,是顶好的姻缘。他们一一道谢后,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温沅汐拉着骆墨珏便回到了术仁医馆。

    由于医馆中大部分人都去观看成婚礼,剩下的都在后院整理药草,偌大的前堂也就剩下他们二人,少了他人的起哄,两人欣喜中参杂着少许羞意,双手相握,却都不太敢直视对方。

    “嗯……那,那我们应该要准备什么呢?你想怎么安排呢?”毕竟想加倍对骆墨珏好,温沅汐便大着胆子问道。

    “我想问你,你喜欢怎样的,有什么要求,你都告诉我。”

    温沅汐微微摇首,双手抱紧骆墨珏的腰,真诚地说道:“只要新郎是你就好,别的我都不在意。”

    想起温沅汐曾经坐在花轿中,要远嫁他人的痛,两人都觉得只要是对方,真的一切都足够了。

    虽然知道两人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但都不想过于草率的成婚,毕竟这对于他们而言是能够成为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对于温沅汐还剩多少时日一直是骆墨珏努力去逃避的一个问题,他不愿意数着日子过活,确切的时日对他而言太过残忍,可如今想拥有一个美好的婚礼,便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他多次询问鸾凤,能否给他一个大概的期限,鸾凤却总是一脸苦恼地回答:“我不知道,或许你该去问小汐汐。”

    骆墨珏自然不会也不愿去询问温沅汐这个问题,但他的确需要一个大概的时限来准备一些东西,为此也只能不断地痴缠着鸾凤。

    虽然对于他们这种徒劳的行为很是不解,但鸾凤真的感受到了骆墨珏的真诚,也深受感动,最终勉强给了骆墨珏一个限期:“一个月,我会帮你保护好她。”

    “多谢。”骆墨珏由衷的感激,却让鸾凤心中更为酸楚。

    眼见骆墨珏离去,鸾凤扭头看着从角落走出来的温沅汐,急忙问道:“你真的决定了?”

    “一个月足够了。”温沅汐哽咽地说道,“对我们都足够了。”

    “源汐。”

    “鸾凤,谢谢你。”温沅汐含泪一笑,“记得,一定要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

六十章 最后之喜

    因有了确信的期限,骆墨珏马不停蹄的忙碌着,渴望能给温沅汐一个满意的婚礼。

    先是飞鸽传书给温昊阳,言辞诚恳地相邀他来参加婚礼。另派亦安带领一部分暗卫回东骊,想办法将困于侯府的苏沐楹给营救出来,同时也飞书给骆彦祥,请他助一臂之力,更对亦安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婚礼前将人安全的带回来。亦安自然是一口应下,可在临出发前,却去找了鸾凤…...

    “这么简单的事情,您应该一眨眼就能办妥了吧?”

    “你觉得你跟骆墨珏比,谁更聪明?”

    “自然是少爷呀,我的才智要是能有少爷一半也就知足了。”

    “看来还是有点自知自明,也没到蠢死的地步,可你怎么就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呢?”

    “什么意思?”

    “骆墨珏比你聪明,难道他就想不到找我帮忙。”

    “对哟,按理说少爷知道你是神,没理由不找你帮忙呀!为什么还如此兴师动众地要我们去救人。”亦安更为不解了。

    “行了,你一时半会儿也是想不明白,还是赶紧上路吧,路上的时间可以好好想想,别再耽搁了,小心来不及回来,骆墨珏可是会发火的,会不要你的。”

    鸾凤一脸疲惫地挥了挥,转身便又躺会了床上,亦安见鸾凤很是虚弱,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生病了。”

    “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我需要休息。”一闭上眼,身体便发出微弱的红光,亦安见了,自然不敢在停留,连忙带领着暗卫们向东骊出发,一路上确也事实思考着骆墨珏为何不找鸾凤帮忙。

    而西涧的温昊阳自从收到传书后,便立即着手安排朝中的事物,待一切妥当后,带着薛铭泽动身前往兼励城。

    骆墨珏则带着温沅汐配置婚礼所需的一切用具,术仁医馆也变得异常忙碌,白日里诊治患者,夜间将术仁医馆进行部分翻新,为他们布置婚房,依照骆墨珏的要求,在园中种植了许多温沅汐喜欢的花卉。术仁医馆里里外外都进行了大清扫,挂红绸,贴喜字。但由于秦海月总是会趁人不备撕掉喜字,扯掉红绸,破坏花卉等,导致了许多工序都在不断的重复。但骆墨珏和温沅汐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反正秦海月能毁的也都是小细节,很容易就可以弥补,而且有鸾凤在,他们也不怕她能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

    温沅汐给出了一个月的时间,自然也希望婚宴可以尽善尽美,不仅自己提出了许多想法,也多番打探骆墨珏的喜好和意见,希望这个婚礼能让骆墨珏感到满意和快乐。

    对于一些婚宴的用具和礼仪反面的细节,骆墨珏虽希望亲历亲为,奈何实在抽不开身,便要交代给了秦婶,恳求她多费费心,而他与温沅汐的主要经历则放在了嫁衣和凤冠上。配得上温沅汐身份的嫁衣如今是无法赶制的,但骆墨珏实在不想委屈温沅汐,便一早给温昊阳送去了信件,希望由他帮温沅汐选一套嫁衣带过来。但对温沅汐却没有明说,依旧带她前往城中的裁缝铺赶制了一套简单的嫁衣,温沅汐对此自然毫无意见,但见骆墨珏很是愧疚的模样,反过来连连安抚他,夸赞绣娘的绣工很好,婚服的款式也很漂亮。

    嫁衣虽因瞒着温沅汐而感到愧疚,但凤冠却大大的弥补了温沅汐那颗本就不在意的心。望着骆墨珏精心打磨着金器,在金店师傅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进行着花丝工艺,将融掉的金液小心地放入器皿之中,抽成等同的金丝,在经过推垒、掐丝、编织等技巧固定成型,在意錾刻进行补充和调整。凤冠额前的凤凰已经小成,两翼镂空雕刻,凤身更是栩栩如生,凤尾开展配以十颗红宝石镶嵌,凤嘴衔着一串小珍珠,更以一颗水滴型的珍珠挂尾。

    温沅汐趁骆墨珏专心制作时,在一旁欣赏并研究过那些略有泛黄或是已经年份久远的图纸,根据图纸的绘制,凤冠两侧各有一只单面凤凰衔珠,其余则以十数朵不同大小的花卉进行衬托,更坠于九十九条金线流苏,象征着长长久久之意。虽未见到完整的头冠,但单从图纸中便可见绘制者的用心,温沅汐已经可以想象到这顶凤冠会有多么的出彩,多么让心心醉。何况还是亲眼见证着骆墨珏为她制作,温沅汐望着甚为专注的骆墨珏,眼眶不免湿润,心里很感动,却也无比酸楚。

    不想打扰骆墨珏,温沅汐便远远的围观,而金店师傅小憩的时候,也总爱过来跟她闲谈,赞叹骆墨珏的用心,称她真是好福气,也会说起曾经教授骆墨珏制金的经过,念叨着他那对叶状白玉耳环和额坠,感叹骆墨珏当时的刻苦,每每弄得手指伤痕累累,却丝毫不在意,对雕琢的专研程度都快赶超他这个师傅了。他起初就很疑惑,他一个学医的,怎么会来摆弄和学习打造首饰,后来见到成品,也就恍然大悟了,敢情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当时就想能被他倾心的女子,一定不一般,如今见到温沅汐本人,自认双眼还是很毒辣的,果真是没看错。也会劝说温沅汐一定要珍惜骆墨珏,如此的痴情用心的男子世间不多了,她日后定然会艳羡旁人。听着师傅的话,温沅汐惟有颔首苦笑,嘴里念着:“他是最好的,值得小心珍惜的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眼见凤冠的许多挂饰都已经准备就绪,两侧的单面凤凰也已经制作完成,而骆墨珏如今更是熟能生巧,很多细节都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师傅在身侧面提教导。而师傅便有了更多时间跟温沅汐闲谈,两人会谈论很多,有金铺师傅的过往情史,师傅感叹自己当初就是没有骆墨珏这种付诸行动的行径,才让心上人远嫁给了别人。温沅汐不免有些惋惜,想着那么好的凤冠却没有留下那心底的人,不禁感叹道:“是她错失了,师傅当初能绘制出这凤冠,足见心意了。”

    师傅微微摇首,说道:“这么好的凤冠那是我能绘制出来的,那些花卉的样式倒是我的,还有一些不成形的想法罢了。是骆墨珏当初在这学艺的时候,跟我打听想学做凤冠,老夫便给他提供了一些想法和样式,其余的也都是他自己领悟的,是他一边学习雕刻白玉,一边慢慢绘制回来的。后面刚学了花丝和錾刻工艺,人却走了,说是有事,让我帮他保存来着,还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凤冠是要送给心上最重要的人,是独为你而作,还不让我们打造类似的。这么好的图样,老夫可是纠结了很久,要不是他这回来了,说不定老夫我就要食言了,这要是做出来,送入皇室都不为过呀!”

    温沅汐听完后,又想起了当日骆墨珏在耳边求亲的话语:“我想娶你,想了很久很久了。”

    “果真是很久很久了。”温沅汐猛地转身,泪珠忍不住地夺眶而出,不愿惊扰了身后的人。

    师傅有些差异,温沅汐立即安抚道:“我太开心了,忍不住……”

    “喜极而泣,确实该泣,都不容易。”轻轻拍了拍温沅汐的肩膀,师傅感叹地离去,留下两人静静相处。

    温沅汐擦掉眼泪,走到骆墨珏的身后,略微弯身,抱住了骆墨珏,脸贴在他的肩膀上,说道:“谢谢。”

    骆墨珏微微一愣,放下了手中的金丝,握紧了温沅汐的手,眸中染上了哀愁。

    凤冠即将完成,而一个月的期限也已经入尾,望着越发耀眼的凤冠,两人心里皆不太好受,温沅汐时时望着水滴型的珍珠发呆,而骆墨珏近日来却迟迟不愿动手,也是望着凤冠发呆,温沅汐心知他的痛苦,也不愿强求,每每都是陪着他在工坊中一坐便是一日。

    最后两日,总是在工坊暗处徘徊的鸾凤落在了工坊门口,告知她们,温昊阳和亦安他们回来了,让他们回去见见,而且喜堂什么都布置好了,让他们去确认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改善的。

    两人闻言沉默相望,鸾凤等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未有动作,便再次消失,他心里最近也是越发难受,烦躁的厉害。

    “你通知了我皇兄?”

    “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一定希望他能看着你出嫁。”

    “谢谢。”

    骆墨珏淡淡一笑,眼底的忧伤过于浓重,让温沅汐更为心伤。

    “走吧,我们去见见他们。”

    温沅汐刚站起身,骆墨珏却突然将她拉住,抱入了怀中,两人的泪水皆已经流过脸颊。

    “汐儿,我后悔了,我害怕了。”

    温沅汐哭了一会儿,略微摇首说道:“不能后悔,你说过要娶我的,怎么能后悔。”

    将温沅汐抱得更紧了些,骆墨珏埋进她发丝中,终是难以自抑地放声哭了起来。

    温沅汐不再出声,陪着他无声地流泪,心底自责着:“没事的,以后你都不会害怕,你只会过得很幸福。”

六十一章 婚宴在即

    再次见到温昊阳和苏沐楹,两人通红的眼眸和低沉的气氛,让本欢喜不已的两人感到事有不妙。温昊阳已知温沅汐的身份,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也生出了莫名的害怕之意,上前一把抱住温沅汐,轻声询问道:“是不是,你……”

    不想让不知情的苏沐楹担忧,温沅汐及时阻止了温昊阳,笑道:“我太开心了,你不知道,墨珏哥哥亲手为我打造了凤冠,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苏沐楹这时拉着骆墨珏问道:“是吗?那你是太累了,打造首饰是精细活,确实很伤眼睛。那你今夜可要好好休息,要不然明日的婚宴上,如此面容可不妥。”

    交代完骆墨珏,苏沐楹便拉着温沅汐上下打量着,摸着她的脸心疼地说道:“怎么瘦了,珏儿真不应当,没照顾好你。”

    温沅汐投入苏沐楹的怀中,撒娇道:“才没有,墨珏哥哥对我可好了,知道苏姨疼我,可也不能如此冤枉自己的儿子。”

    “好,好,你说好那就好,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温昊阳走至骆墨珏的身侧,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骆墨珏略微张嘴却难以说出口,只有低下头略微摇了摇头,抬眸看着相处融洽的两人,心底更觉伤痛,便询问道:“托殿下的事,可有带来。”

    温昊阳微微颔首,一挥手,薛铭泽便将一个红木大箱子递给了骆墨珏。

    温沅汐见了,很是好奇地望着他们,骆墨珏淡淡一笑,对苏沐楹说道:“娘,明婶,劳烦您们带汐儿去试一下明日的嫁服。”

    明婶听闻后,一脸喜庆地拉着苏沐楹,连连称是。

    温沅汐却疑惑地问道:“嫁服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我托你皇兄给你带了一套来,试试这套。”

    骆墨珏刚说完,苏沐楹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温沅汐前往后院厢房,温沅汐来不及表达更多,惟有对骆墨珏微微一笑,心里却百感交集。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折腾,一身华丽贵气的嫁服衬托着温沅汐百媚娇艳,明婶和苏沐楹手巧地将太过宽松的地方都进行了修改,让整个嫁服更为贴身。

    苏沐楹望着她,由衷地开心,也喜极而泣了起来:“真好,真漂亮,珏儿终于能娶到你了。”

    温沅汐拉着苏沐楹的手,无声安抚着,心底却不停地泣血,那种滋味难以言语,但面上绝不能让苏沐楹发觉,努力摆出平淡的笑颜。

    当温沅汐走后,温昊阳便连连追问骆墨珏到底发生何事,骆墨珏经过再三沉默后,苦涩地说道:“这场婚宴是我和汐儿最后的时光了。”

    温昊阳难以接受,自欺欺人地不愿理解这话中的深意,想再度追问,可骆墨珏却并未给他这个机会,而是赶回了金铺的工坊,为凤冠做最后的工序。温昊阳原想跟着去,却被薛铭泽给拦了下来:“殿下,他也已经痛不欲生了。”

    在金铺师傅的陪同下,骆墨珏心无旁骛地完善着凤冠,师傅感受到他神情不对,却也不好过问,便尽量配合着他,确保凤冠能完美呈现。

    由于苏沐楹连日来赶路,如今又兴奋地为温沅汐改制了嫁服,虽一直称自己现在太过高兴而难以入睡,可温沅汐担心她身体情况,连连哀求和劝慰她去休息,苏沐楹终是拗不过温沅汐,而且身体也确实很困乏,刚躺在床上,便已入睡。

    将两人安置好,温沅汐知道温昊阳在外等着她,便备了茶具邀他品茶。

    再次喝到温沅汐亲泡的茶,温昊阳觉得苦不堪言,却微笑着连喝了好几杯。

    “哥,今后妹妹不能再陪着你了,你一定照顾好自己。”

    “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并非凡人,你只是要换回你原本的身份,但不论你是谁,你的身份多么不凡,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妹妹。”

    仰头喝下杯中的茶,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温沅汐沉默了一会儿:“嗯,不论我是谁,你都是我哥哥,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汐儿,你怎么了?”察觉到温沅汐的异样,温昊阳担忧地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不舍罢了,但你说得对,就算我身份变了,但你们还在,都在。”

    “不说这些了,说些开心的,你明日就要嫁给骆墨珏,你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你一定……”温昊阳看着温沅汐的神情,心里一疼,暗恨自己乱说话,急忙转换话题,“你小时候,小时候,很调皮,总是缠着我,老是想往宫外跑,每每都是满皇宫地找你……”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就任其流淌,满脑子都是温沅汐幼时的画面,有些乱,但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断断续续,毫无章节地讲述着温沅汐小时候的种种过往,温沅汐微笑着听着,两人就这样一人拼命地说,一人安静地听。

    夜里的风越发的凉,打更人也已经敲过了四更的时辰,温昊阳依旧絮絮叨叨的,但神情却显得有些麻木,温沅汐心疼地想开声阻止,但又有些贪恋他的声音以及他说出来的种种。

    临近五更时分,骆墨珏的归来打断了温昊阳的继续倾吐,喝下早已凉透的茶,他转身便大步离去,温沅汐慌忙站起身,喊道:“哥,汐儿因有你,真的很幸福。”

    温昊阳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连忙离开了后院,跑至无人处痛快地哭了起来。而远处薛铭泽靠在角落里,也只是默默地落泪。

    温沅汐看着骆墨珏手中的盒子,知道凤冠做好了,她拉起骆墨珏便向房中走去,让骆墨珏在室外稍等了一会儿,她将嫁服的里衣都穿戴好后,便唤骆墨珏帮她穿戴其它的部分,轻声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望着一身嫁衣的温沅汐,骆墨珏动情地吻了她的前额,两人相拥了一会儿,骆墨珏便将温沅汐带到了梳妆台前,为其梳理秀发,简单的编织和定型后,将凤冠戴在了她的头上,一切都准备妥后,两人却都望着镜子出神。

    眼泪刚滑落,温沅汐便立即擦去,将粉盒拿出来,将泪痕遮挡住,骆墨珏望着温沅汐有些慌乱地涂脂抹粉,微微摇首,半蹲下身,拿起了桌上的碳笔,为她细细画眉。

    两人皆望着对方那张熟悉的脸颊,每一处都细细地看着,抚摸着,以便更加牢牢的记住。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骆墨珏起身走了过去,回来时却拿着两个精致的盒子,温沅汐见到后,一脸喜悦地接过其中一个,迫不及待地打开,望着里面的白玉耳环和额坠,欣喜地说道:“我以为丢了,再也见不到了。”

    骆墨珏打开了另一个,满满的信件溢出,几封落地,温沅汐弯身捡起,摸着信封上熟悉的“汐儿亲启”笑得更加温柔了,“真好,都回来了。”

    骆墨珏将盒子放在梳妆台上,伸手摸上温沅汐的脸颊,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心里祈求着:“如若你也能如这些失而复得,那该多好。”

    两人相拥不到一会儿,便听见门外苏沐楹的笑声和明婶的抱怨:“你们怎么能见面呢?等下就要拜堂了,快走,快走,少爷快去准备。”

    明婶上前就要拉骆墨珏走,可骆墨珏却将温沅汐抱得更紧了。

    “这都要成婚了,以后多得是时间,少爷还是不要耽误事了,你都还没有换婚服呢?”明婶拉不动骆墨珏,有些生气地拍了拍骆墨珏的后背。

    温沅汐狠心地推开了骆墨珏,看了明婶和苏沐楹一眼,有些不舍地说道:“明婶说得对,你快去换婚服吧,我也要再修饰一下。”

    拉起骆墨珏的手,温沅汐轻声道:“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要开心。”一手抚摸上骆墨珏的脸,将他的泪痕轻轻抹去,温沅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颜。

    骆墨珏刚微笑颔首,便被进门的苏沐楹跟明婶一起将他推出了房间,望着紧闭的房内,那笑容终是被痛苦取代,眼泪如河般流淌。

    鸾凤现身将骆墨珏扶回了房间,催促着他更换婚服,千万不能耽误了吉时,今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晚间会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骆墨珏对鸾凤感激颔首,努力平复了自己心绪,在亦安的帮助下,更换起婚服。

    温昊阳和薛铭泽老早便坐在了婚堂之上,看着周围之人都是喜气洋溢,而他们却难以微笑以对,只好干坐着出神。

    明婶跟苏沐楹为温沅汐重新上了一遍妆,当一切都准备妥后,苏沐楹便被明婶要求回去更换衣裳,而她则想起厨房里还有苏沐楹吩咐给温沅汐准备的炖品,怕温沅汐一日辛劳难以进膳,她急忙赶往厨房。

    房中剩下温沅汐一人,她拆开了几封信件,重新看了一遍。望着头上的凤冠,她将金凤耳坠摘下,还是戴上了有些不相称的白玉耳坠。

    觉得一切都很满意之时,她从怀中掏出了墨玉,刚将墨玉贴在脸颊,却听见“嘭”的一声,窗户从外整个破碎,她还来不及站起身,便觉得颈脖处一紧,难以呼吸,胸腔剧烈疼痛,感觉什么被生生撕裂一般,鲜血不断涌出口中,眼前一片朦胧之时,她身上却顿时红光迸发,身体也滚热了起来……

六十二章 在劫难逃

    喜堂之上,众人都在翘首以待新人的来临,相互倾诉着这对姻缘是如何的登对,喜堂之外,许多闻言赶来凑热闹的人,等着派发的喜钱和喜点,沾沾喜气,期盼日后能一帆风顺。

    而被期盼的新人,却有一人已然丧命……

    “不好。”刚换好婚服的骆墨珏,听到鸾凤大喊一声,瞬间便没了身影,他深知一定是温沅汐出事了,连忙追了出去。

    “住手。”鸾凤刚现身,一个红掌便直击掐住温沅汐脖子的爪子,爪子感到灼热后,猛地将温沅汐给丢了出去,宛如布偶般的温沅汐被丢在了床边,凤冠脱落,一头黑发散落脸颊,让她的脸白得可怕。

    鸾凤看着眼前化身老虎形态的马瑾萱,再出一掌将她打飞,而落地后的马瑾萱即刻恢复了人形,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双眼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鸾凤将温沅汐抱入怀中,手掌按在她的额头上,片刻后却颤抖地拿开,一脸自责地望着她。

    骆墨珏冲入房间,便看到温沅汐毫无生气地躺在鸾凤的怀中。

    “时辰已到,去‘天地之初’。”一脸歉意地望着骆墨珏,忽闻樗兮的天地传音,鸾凤立即抱起温沅汐,自责地说道:“对不起,来不及了。”

    骆墨珏上前拉住温沅汐的手,感受到残余的温度和墨玉的冰冷,嘴里喊着:“汐儿,汐儿,你醒醒,汐儿……”

    鸾凤一脸着急地望着屋檐,心疼地劝慰道:“温沅汐已经死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另一手摸着温沅汐惨白的脸颊,骆墨珏淡淡地笑了:“她只是睡着了。”

    “骆墨珏,我很抱歉没能做到……但你放心,她的尸首我会帮你带回来。”狠了狠心,鸾凤眼神一动,骆墨珏拉着温沅汐的手感到剧烈的疼痛,可他却恍然未感般仍旧望着温沅汐,鸾凤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略微哽咽地说了一句:“抱歉。”

    一瞬间,鸾凤周围筑起了一道火红的光圈,而骆墨珏却整个被弹了出去,重重地摔到了一侧。眼见鸾凤带着温沅汐消失在了眼前,骆墨珏默默爬至床边,抚摸着温沅汐刚刚躺着的地方,将一侧的凤冠抱入怀中,手中的墨玉将手掌磨破,流出鲜血。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门边亦安扶住即将昏厥的苏沐楹和明婶,明婶手中的汤盅应声而落,摔了一个粉碎。

    马瑾萱轻抚了一下胸口,缓步走近骆墨珏身侧,一手犹豫了许久,终是按在了骆墨珏的肩膀,身侧突然出现一团黑气,她还来不及惊讶出声,便见自己和骆墨珏已经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而再次目睹马瑾萱和骆墨珏凭空消失后,苏沐楹和明婶彻底晕在了亦安的怀里。

    亦安只好惊慌地大喊大叫,哀求有人能过来帮忙,而原本喜庆的日子因少了一对新人而宾散人哀。

    天地之初,黑白四神临世之地,也是天地精华最盛及最凶猛之地。凡人永不得知的地方,低等神妖永远无法企及之地,神君们望尘莫及而不归踏入的禁地。

    鸾凤抱着浑身红光环绕的温沅汐踏入天地之初,身形不稳地晃了晃,远处盘坐对抗神力的落宸再见到鸾凤时,立即起身向他走去,鸾凤因未见到樗兮,不禁有些担忧:“怎么只有你,樗兮呢?”

    “我不知道,我听到传唤,便已经置身于此。”话音一落,望着温沅汐关切地问道,“她怎么样?”

    见温沅汐身上的光越发微弱,鸾凤立即盘坐,两指并拢,将温沅汐体内藏有源汐神魂的凤魄取了回来,猛一挥袖,将温沅汐的肉身收入了袖中,源源不断的神力注入凤魄之中,鸾凤身形不稳,凤凰之身与人形隐约交换出现。

    落宸见状立即化成龙身,口中喷出神力注入凤魄,以保凤魄中神魂不散,但也因少了抵抗天地之初的神力,龙身瞬间有多处被戾气所伤。

    “你住手,你早已伤了根本,不可再妄动神力。”鸾凤担忧地喊道。而落宸恍若未闻般继续吐出神力,龙身也渐渐呈现透明之态。

    一道白光落于天地之处的漩涡之中,凤魄随即被吸了过去,鸾凤和落宸定为人形摔落在地,皆抬眸望着远处明暗交汇的漩涡,樗兮与凤魄相对,身边无数闪电将其围困。

    落宸从掌心释出一条红黑相间的液态龙,龙身游至漩涡中,瞬间化为一个朦胧人形,将凤魄包裹其中,与樗兮相对。

    白雾飘渺的虚幻之境,逸玖一副未醒的模样在其中游荡着,原本睡得很熟,不料被人闯入,他还来不及观看来人是谁,便被带到了这虚幻之境,耳旁还有一堆嘱咐的话。

    依从指示,他走至血山前,望着被黑气环绕的血山,他缓缓伸出手,手掌化为利爪狠狠地插入了心间,身形不稳地晃了晃,眼见心头血滴滴飘入血山之中,黑气一瞬间全部净化,血山发出极其耀阳的光。

    利爪化掌,双掌相对,掌心中的金色符印立即显现,逸玖用尽全身神力促动着符印中的力量,见无数金光符印围绕着双掌而动,他猛地将双掌打在了血山上,顷刻间,血山化为拳头般大的流彩石,冲出了虚幻之境。

    逸玖口吐鲜血地躺倒在地,耳中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但他想动却动不了,暗想:“完了。”

    天地之初的漩涡中,樗兮握紧了对面人形的双手,身体里的神力纷纷涌入了人形之中,渐渐的人形露出了他最熟悉的模样,属于源汐的模样。随着源汐的神身越来越清晰,漩涡之中的白光也越发刺眼,远处的落宸和鸾凤被白光刺得根本睁不开双眼,而且身体也因为白光的照射而感到痛疼不已。

    一道流彩光束直击漩涡中央,与白光相撞迸发出更加强烈的光线,而周围的神力猛地大增,鸾凤和落宸被弹出了数百米之远,感觉浑身都像被捏碎了一般疼痛,将口中的鲜血强行吞了下去,他们相互看了看对方,鸾凤吃力地说道:“真是,不愧是天地之初,难怪他们从不让我来这。”

    “有幸见过,便再也不想来了。”虽然隔着很远,望着那方朦胧的身姿,落宸心底仍悸动不已,他是多么希望能再见到心底的那个人,几万年来也只为了这一刻,眼眶不禁流出了喜悦的泪水。

    天边之外,一道黑光迅速注入白光之中,漩涡气流再度加强,被无数闪电包围的樗兮,眼见源汐的神身已经重塑完成,可还未来得及唤醒她,身体便被数道黑光贯穿,金红色的血滴滴落入了漩涡之中,化为白光而散。

    “噬兮。”樗兮刚喊出声,身体再度刺入一道黑光,玄衣男子站在樗兮的身后,邪魅一笑:“是我,樗兮,我们好久不见。”

    本就耗费了一半的神力给源汐,如今接二连三地被重创,已然伤及根本,想着这次恐是在劫难逃,樗兮淡淡一笑,望着已经恢复的源汐,说道:“也好,如此了断甚好。”

    听了樗兮的话,噬兮略微轻叹,脑中忽然停顿了一下,一道影子忽显又消失,他手中的再度扔出一个黑球,将直击樗兮心脏处的窟窿填上:“你觉得好,那就太没意思了。放心,我们还有许多的日子,有些事情,我们慢慢算。”

    瞬移到源汐的身后,将她揽入怀中,摸着那张熟悉的脸,噬兮动情地说道:“源汐,我好想你,我回来了,属于我的,都将会是我的,这次,连你也无法再阻止我了。”

    看着噬兮那冷酷的笑容,樗兮心中一疼,眼见他额间那已然成为黑色的神之印记,脑中想着却是他先前并未改变时的金红色印记,原本跟自己和源汐一样印记,如今却变成了她的消亡之记,他的仇恨之印。

    “噬兮,放下吧!”

    “这五万年来,你可曾放下源汐。你不曾,你放不下的,又如何要求我放下。”噬兮悲愤地说道,“等着吧,樗兮,我会为她讨回她想要的一切,帮她完成她不曾完成的所有事。这个天地,终会成为她希望的模样。”

    含笑带着源汐离开天地之初,而原本涌动的漩涡瞬间平静了下来。

    一直留意着漩涡的两人,见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都不顾自身安危地上前想见那希冀已久的面容。

    落宸将天地之初都望了一遍,却始终未见到源汐的身影,他心里不禁害怕了起来,难道一切都是白费,他付出了五万年终究换不回心底的那个她。

    樗兮从漩涡中飘落在鸾凤的身前,脚下不稳倒入了他的怀中,把鸾凤吓得直接哭喊起来:“你怎么了?樗兮,你不要吓我。”

    “源汐……”

    “源汐在哪?她在哪?她回来了吗?”落宸不顾身份地上前扯着樗兮逼问着,鸾凤见状一把将他推开,怕他伤及樗兮。

    “回来了。”樗兮欣慰地笑了,“她终于回来了。”

    鸾凤左右望了望,也未见到源汐,问道:“怎么没见到。”

    “噬兮将她带走了。”

    落宸正想追问,樗兮安抚道:“不用担心,他不会伤害她。”

    抱着晕倒的樗兮,鸾凤再次放声大哭了起来,颗颗红色泪珠飘入了漩涡之中。

    落宸半坐在地,对于眼前的结果不知该如何接受,又望着大哭的鸾凤,觉得一切更为荒唐。

    因虚幻之境已毁,鸾凤带着樗兮回到了最初居住之地,满满的回忆瞬间击中他的心,又见樗兮如此虚弱,便哭得更是厉害,落宸不放心源汐,但也无计可施,尤其现在身体也受损严重,只好听从鸾凤之意,跟随着他来到这里休养。

    噬兮抱着源汐刚落于凡间,闻声而来的白虎便拜倒在地,一脸兴奋地迎接他的归来。

    “这天地间,是时候变一变了。”摸着源汐的脸,噬兮坚定且狂妄地说道。

    白虎眸中闪烁着崇拜的光,对噬兮再度俯首叩拜。

    天地间,终是在劫难逃,终是要走入新的篇章。

第一章 天地劫难

    适逢大劫,天地大乱。

    守护天界,划分人间五万年的天界结界一夕之间尽数崩塌,腾蛇族和白虎族缔结盟约后联合叛离天族,举全族之力向青龙族宣战,青龙族携天界众灵迎击,一场混战打了十天十夜,三族过半生灵命陨,众灵鲜血汇聚成河倾入凡间,以致无数山川倒塌,河流崩毁。

    青龙族引动雷霆之怒,以致雷击不断,祸及世间万物;腾蛇族吸纳世间之水倒灌整个天宫,万道水柱混着生灵之血从天而落,淹没天地万物;白虎族移山掀木以筑抵挡屏障,大地一夕之间变得千疮百孔,众生灵死入坑洞之中不计其数。

    眼前是暗云压顶,雷闪火花,水柱穿天,飞石残植,耳中是青龙嘶吼,腾蛇鸣音,白虎长啸,凡人哀怜。一身玄金华衣的噬兮浮于半空中,微张双臂,将源源不断的黑气吸入体内,额头上的印记闪闪发光,黑色慢慢蚕食红色,与金边融合的更为紧密,浑然一体。

    “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轻启红唇一字一句地慢慢吐出,可眸中的黯淡忧伤之色却久久难散。

    天宫一朝被毁,天帝无奈被俘,剩余的青龙一族如丧家之犬般四处逃窜,统领天地五万年的天界不复存在。面对曾经的庄严大殿,腾蛇一族高昂仰头,而白虎却只是轻蔑一笑,双手聚气,强大气流席卷整个大殿,一时之间大殿化为尘土,滚落凡间。

    浮于空中的腾蛇一族与白虎余部面露不解与诧异,白虎却幽幽开口道:“既是他们的,就将成为过往。从今往后,我们将建立起属于我们的王朝。没有礼教,没有约束,没有压制,只有随心所欲,可以为所欲为。”

    低头望着脚下,白虎高声喊道:“去吧,去做你们想做的一切。告知那些低贱的生灵,如今谁是他们的主宰。”

    天宫大战祸及凡界,凡间之物过半数被毁,凡人痛失家园,流离失所下更是死伤无数,一时之间,天地间尽是怨毒之气。而幸免于难的凡人依旧难逃劫难,妖怪横生,夺命取魂,地府无主,难入轮回,皆化为戾气飘于空中,被噬兮吸入体内,沦为炼化之力。

    俨然掌握天地的噬兮,放任白虎肆虐为祸,杀害苍生,以炼化怨气。白虎尊其为主,原想延用“始神尊者”以示敬畏,却被噬兮嗤之以鼻,笑道:“始神者,不,我该是弑神者,或噬神者。‘神’之由来,源于他们的敬畏和祈求,可终究不得我道,我只需他们的恐惧和悲苦,‘魔’字到更为贴切,比鬼可怖,比神狂妄,更得我心。从今日起,我便为‘魔’,人之惧,物之欲,神之敌,天之异。他既为神尊,我便为魔尊。”

    “魔尊。”白虎立即俯首跪拜,满脸崇敬之色,但眸中却不由波动,好似透过那具身躯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隐藏在大地之边的辽阔草原是神兽九尾狐的栖身之地,穷尽众多九尾狐之力筑起了一道强大的结界将这方土地罩起,隔绝与世间的纷扰,保护着九尾狐幼崽们的安全。但就在天宫大战之时,结界无故消失,整个草原受大战波及,树木被淹,山洞被毁,土地被掀,众狐还来不及躲藏避祸,便发现全族皆中了禁锢之术,没一会儿都被捕获囚禁在了一处,而且每过一段时日,就有一只九尾狐凭空消失,修为高深的九尾狐用尽气力也无法解除禁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守护的同类不断无故消失,内心很是自责,惟有寄托逸玖能尽早赶回来营救。

    任凭外间如何地动山摇,如何厮杀呐喊,如何天崩地裂,鸾凤以己之力为这山洞布下了强大结界,只为让樗兮能静心养伤。别的纷纷扰扰他都不想理会,他满眼只有虚弱不堪的樗兮,心疼他的所作所为,痛恨伤他至此的噬兮。

    被迫跟鸾凤一块守护樗兮的落宸,站在洞口观看着青龙族与螣蛇族的殊死大战,他一直都深信青龙族和腾蛇族必有一战,他也曾经期盼过这场战役的到来,可如今心里莫名的失落却并非当初的感受。这天地的毁灭本就与他无关,他唯一担心的也只有她而已,可为何眼见天宫被毁,万物湮灭,感受着同族之人的陨亡之气,听着凡界的哀求之声,心底会不由的忧伤,天地逐渐残破的模样,让他不禁迷茫了起来。

    四国之境的城池屋舍皆被摧毁,无数百姓无家可归,尸横遍野,哀鸿悲鸣,无百姓可管,无百姓信任,皇室地位一夕之间荡然无存,人人都自顾不暇,求生成了凡人唯一之念。丧失皇权的皇室贵胄也难逃劫难,苦苦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无心权术,共同祈求苍天怜悯,拯救百姓于生活之中,还天地以太平安稳。

    相比东骊、西涧和北耀的人人跪求苍天的景象,南璃的皇宫却显得格外的不同,偌大的宫殿群丝毫未见损坏,俨然还是曾经的模样,只是过于安静,处处都看不到人的影子。

    金碧辉煌的南璃帝寝宫,源汐静静地躺在龙榻之上,胸前七色彩光与黑气相互缠斗,相互压制。一脸慵懒的噬兮趴在她的身侧,一手握着她的柔荑,一手摸着她过于苍白的脸颊,眼神很是迷离,却难掩痴醉之态。

    每当源汐胸前的黑气有压制扩散之势,噬兮眸中一紧,随手一挥,手中便紧紧扼住一只九尾狐的喉咙,手指一划,便将九尾狐的心头狠狠刺穿,分量极少的血依从他手指的指向流向源汐的胸口。见黑气隐隐淡去,方安心地继续趴在床侧。

    自回归以来,他几乎日日都陪伴在她的身侧,他很想她,可却不愿唤醒她,就让她这般沉睡,等待他将一切都解决,也是极好的。这样她便再也不会,也不能阻止他了,他也不用再忍受五万年的分离之苦。等一切都尘埃落定,这世间就能回到最初,会是她喜欢的模样,而他们也能跟曾经一般,毫无顾虑的在一起。

    “如今方懂你当时的感受,你是对的,这个世间太吵闹,只有我们的天地才是最好的。等你醒了,你一定会高兴的,你会……不,你不用高兴,你只要还是你就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强迫你,不该将你带入那些纷纷扰扰,为你徒添了许多麻烦。源汐,我好想你,真的好想,被困的五万年,无时无刻都想陪在你的身侧。幸好,你的身侧一直有他,能让我知道你的一切……但远不及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很怀念……我们能回去吗?”

    静静躺在源汐的身侧,一手玩弄着源汐的秀发,噬兮幽幽地诉说,脑中回忆着曾经的静谧美好。

    白虎偶尔过来禀告一下如今天地间的情况,噬兮总是面无表情地听完,便让他将堆积成山的九尾狐尸首拎出去。而当白虎询问被俘的天帝如何处置之时,噬兮稍有了些许兴趣,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便命白虎将天帝绑在只剩残垣断壁的天宫入口,日日施以雷霆鞭打,更向天地间神音传唤,让落宸来换他的“好”兄长。

    “你说他会来救他吗?”摸着源汐的脸,噬兮淡淡地说道,“对了,我忘了,这种事,你一向不感兴趣,你什么都不该理会。”

    人的一生是否有回溯的时刻,从头到尾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完整的记起来,如果有,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人的记忆空间又有多大,能装下多少回忆?一遭不过百的人生,能记住的事物到底有多少,若非人生遗憾,若非重大抉择,若非转折之境,若非刻骨之人,其余那些闲杂的日常琐事应该会散落在时间的河流之中,流动得越快,冲刷得越快,变得模糊,变得游离,最终消散的干干净净。

    而作为初始之神,与天地同生,十几万年的岁月,五百遭的人世体验,纷杂凌乱的记忆一幕幕重组回归脑中,构建出了一座记忆牢笼,架起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时光河流,而源汐便站在了最起点……

    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世,当光明撕裂黑暗的那一刻,也是他们初见之时。混沌之气造就了他们,也开始造就万物。天与地就此分裂,他们走过的大地过于荒芜,入目一片焦黄,流动的气体过于稀薄,让他们感觉不适。所以他们选择了天上,澎湃的气涌与自身相融,更能随心所欲地释放和吸收一切力量。

    河流和山川在一次次的天崩地裂中成型,万物周始于生与灭中,他们静默在白与黑中,看着这个世界在不断地变化,却始终无法理解他们为何而变化。

    渐渐的,源汐习惯了这种变化,也习惯了这种寂寞,她以为她会永远日复一日地看着天地发生变化,而这些变化会一直跟自己毫无瓜葛。可就在天地间灵气最盛之时,骤然孕育出了许多的生灵,更诞生了五大神兽。天地间变得热闹了起来,那种吵杂之声让她苦恼,让她不适,为了逃避这些吵杂之声,她与樗兮便躲进了天地之初,他们的诞生之地,一直是灵气最盛也最戾之地,除了他们,再无任何生灵诞生,也无任何生灵可靠近,在这里他们再次感受到平静之气。可躲得了其他生灵,却躲不过噬兮和垣殇,每每他们进来几日,便会被他们强行拖出去,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享受如今的天地模样,感受着朝气勃勃的世间万物。

    也是从那刻起,源汐才意识到原来她和樗兮终究跟噬兮与垣殇是不同的,他们抗拒着世间的变化,而噬兮他们却期待着世间的变化,享受着天地间的改变。

    同源不同体终究是有着不一样的预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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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情缘之凡缘劫介绍:

人世间,犹如走马观花,恍如一霎,可曾有一瞬让你留恋
凡世人,犹如沧海一粟,宛如蝼蚁,可曾有一刻让你动容
神之一世,无穷无尽,却如白纸,谁会在纸上留下笔墨
人之一世,白马过隙,爱恨情愁,谁会被掩藏在心底处

她无辜卷入了他们之间的爱恨情愁
以身殉道,解救天下苍生
他为得到她,而毁天灭地
他为重塑她身,而妄动天机
他们,为她,甘愿取魄挖心…流尽鲜血…化为灰烬
而她又会为了谁…心之所向,情不自禁…走入情劫
凡尘缘皆为劫
凡尘劫皆为缘
以劫续缘
以缘渡劫

过往曾经,似水流年
如若回到过去,是否能回到当初
当几世的凡缘都席卷心头,该如何做到尘世情缘尘世了
她,该如何抉择?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侠情缘之凡缘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