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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全文阅读

作者:润菇     仙侠情缘之凡缘劫txt下载     仙侠情缘之凡缘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七章 两方僵持

    借住的府邸大乱,作为盗贼世家出身的袁溪,自小就被训练的耳聪目明,对于那些慌乱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惊叫之音,袁溪自是听见,好奇心亦有,也想了很多办法想出去一探究竟,可眼前的这个逸笙变了,不再是那个温柔,处处听话的逸笙,变成了不苟言笑,难言一语的古怪“牢头”,天天只会让她按时吃饭、吃药和睡觉,别的不许问,不许提……她很生气,不过总感觉对方好似更生气,可她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气什么?问也不说,她又不喜猜测别人的心事,关键是她也没这本事。

    虽然生病是应该待在床上养着,可也不能十二时辰都待在床上呀,况且她觉得她的病也没严重到不能下床的地步,可对方就是铁了心不准她下床,一旦她有要下床的苗头,他就会拿本书坐在床沿旁,双脚往床上一放,那便成了界线,她牢牢困在里面,她打不过,出不去,但很气,气得会挠他,锤他,咬他……但他都不曾还手,只是偶尔憋得难受之时,会握拳叹息,嘴里念着清心咒。袁溪闹累了,觉得无趣了,也就睡了……醒了,又继续气着,重复着之前的打闹……

    府中虽有异变,但毕竟不是低门小户,仆从多是受过训练且做事谨慎,加之家主虽中毒受伤,但神志清醒,对一众事务还是能清晰下达命令。两方皆有所受制,逸笙为了袁溪的解药自是有所顾虑,不会做得太绝,甘愿留在别院中等待最后的胜利果实。而素夫人心中知晓能让逸笙苦等十数日才动手的毒药必定不同凡响,可她不甘就此认输,哪怕只有微妙的希望她也得试一试,何况她手下能人众多,万一能找到解毒之法,那她便是反败为胜,会让逸笙倍感羞辱,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轻易放弃。但逸笙依旧是她最坏的打算和最后的希望,没解毒之前,她都必须让他好好活着,奉他为府中上宾,随意差遣府中之人,不敢让他有任何不如意之处。

    对于这府邸,逸笙是恨极了,唯有袁溪这厢房和身侧的她能让他稍微平复一下那怒火中烧的心绪,不至于一把火将这一切都化为灰烬。他不愿意离开这厢房,自然也不愿袁溪随意乱跑,她如今是他的软肋,他必须十二时辰都亲护在身侧,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对内,明禁袁溪下榻;对外,严令下人在除送餐和召唤时出现在院子里。不论别处乱成何等模样,这厢房依旧是他和袁溪最静谧的美好时光。

    这厢是平静美好,那厢是痛苦难熬,再次召集来的能人依旧难解身上奇毒,不仅难以缓解,甚至大有加重之势,素夫人一气之下,便将他们悉数斩杀,对她而言无用之人是没有必要留在这世上的。派人又放出更多的信鸽,这次不仅有飞向京城,更有飞往边塞之外,素夫人心中甚为着急,她必须出动所有人脉,以求奇人异士。

    素夫人人脉之广,怕是逸笙也难以想象,所以这次才下手狠绝,亦为后面埋下了祸端。素夫人原是将门之女,是朝中驻守边疆的大将军跟边塞牧族一位颇有权势的女子所生的私生女,自小便养在边疆,边疆远在朝廷之外,驻扎将军便是一方霸主,素夫人更是这霸主的心头肉,娇惯宠溺得无法无天,加之在一众男将军的陪伴下长大,性格自是蛮横,颇有野心和抱负,又因长相颇美,男人见了都好言相哄,甘愿沦为裙下之臣,自豆蔻年华便深谙男女之道,懂得运用美色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上至边塞部落中的王者,下至军营中的副将良才,只要是长相俊秀能入她的眼,她皆不曾放过。

    在边疆之地可谓是呼风唤雨,颇有成为女王的架势,却不料父亲突然被夺了兵权,奉召回京。起初她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毕竟从小便耳闻京城才是世间最繁华之地,才是人上人的居所,自是她所向往的,她心里是很乐意跟随父亲回京。可到了京城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多么的尴尬,不仅是外邦所生,更是见不得人,认不得祖宗的私生女,在将军府中就连低等的丫环都能看不起她,更何况是那些恨不得弄死她的嫡母和姐姐们。她恨,她恨透了她们,本想着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可以入宫成为妃嫔,从此便可坐稳女人最高的位置,可入宫女子的挑选和检验不仅多而且严苛,她连最基本的清白之身都没有,更何况是琴棋书画,绣舞茶厨,大都一窍不通。正是一筹莫展之时,更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近两月的身孕,可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却难以辨明……入宫已成奢望,而孩子如果没有父亲,她的下场只会更加糟糕。

    恰逢她在跟随父亲入京途中偶遇暴雨,道路不通,便在金陵城留宿,期间遇到了全国首富的少公子卞励,趁其酒醉也跟他有过露水姻缘。她心想京城留不得,权利之人难掌控,便将心思转移到了首富中,毕竟财亦可通天,握住一样总是能翻身,再谋以后。将自己有孕之事禀明了父亲,指控是卞励酒后乱性,其父不是不知她的荒诞行径,可毕竟是亲生女儿,又在边疆陪了自己十八载,被宠爱了十八年,如今回京备受冷眼,他心中也是心疼,如今女儿只想嫁一个商贾之人,更兼有孕在身,他自是要成全她。当下便派了得力下属前往了卞励的祖宅,找到了卞励,不出数日,一身伤痕的卞励便备足了四十八箱的名贵聘礼上京求亲,婚事也在一月后顺利完成,素夫人自此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全国首富的少夫人,孩子还在腹中之时便已经大权得握,成为卞家真正的话事人。

    七月后诞下一女,取名卞怀思,女儿满月之时,不仅卞府大肆庆祝,京中有人来贺,就连边疆的好几位将军和两大部落首领都暗自送来了诸多名贵礼品。

    两年后,卞励病故,卞氏一族中不论主支或是旁支皆有成年男子无故病亡,剩下的不是孤儿寡母,便是唯素夫人命而是从的男子,素夫人为纪念亡夫,自此便喜穿素衣,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喜食素,故得“素夫人”美称。

    一晃时间又过十载,卞怀思如今也已经是豆蔻年华,生得跟素夫人一样貌美,甚至大有超越素夫人之姿,在素夫人的保护下,她过得可比宫中的公主更为奢靡,明面上顶着卞氏未来继承人之名,坐拥全国上下的财路,暗里亦是诸多将军和边塞部落之王的义女,得享天之娇女的荣耀和拥护。

    对于素夫人暗地里行的那些事,她虽不至全部知晓,但也明白的七七八八。对于好看的东西,她亦有收集的癖好。

    母亲的至宝,自是万中无一,她难免心痒想一探究竟,可她万万没想到,刚走至院中,便被飞来的一个茶杯打中胸口,痛得连吐好几口鲜血,从未受过伤的她,当下竟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正悔恨遗憾之时,那张宛若谪仙般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竟让她生出了如果死后能来到天宫,能见到他,她便不觉得遗憾,还很是感激。

    强忍着不让自己昏迷,她要多看他几眼,可他身侧突然又冒出了一张女仙的脸庞,而他居然不再望着自己,而是看着她,甚至动手抱住了她,而她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臂……昏迷前听到最后的对话是属于他们的,他的声音也好听,让人着迷……

    “你怎么胡乱伤人?她怎么样了?你快救她。”

    “她自己闯进来,这不怪我。”

    “你胡乱伤人,就怪你,她死了吗?”

    “还没。”

    “那你快救人呀!她还是个小姑娘,你欺负弱小,你知不知羞。”

    “你先回去。”

    “我不。”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回去。

    “回去,乖。你是不是属狗的,这身上都被你咬遍了,快松嘴。”

    “我属兔的。”

    “兔子可不咬人。”

    “兔子急了就会咬人。”

    “行吧,先回去。”

    “我不,你放手,放我下来。她呢?要救她呀,你先救人呀!”

    “会有人来救的,不用你操心。你跟我回去,你怎么又咬,随你了,咬吧,咬吧……”

    房门一关,袁溪再度被扔到了床上,逸笙也顺势跟着躺在了床上,毕竟身上还有肉在某只兔子的口中。

    院外,几个仆从一脸着急地将卞怀思抬出了院子,满头冷汗地找寻大夫医治,一刻也不敢耽误,手下的可是自己的性命,他们可不想陪葬。殊不知,阎王认定的人是难逃鬼域,不仅他们难逃,甚至还会连累全家老小,毕竟这世人有些人比阎王更狠,更绝,要你的性命往往都不需要理由,只是某一刻心里有些不舒服而已。

十八章 虽胜尤败

    一连两日,卞怀思都拖着受伤的身子在袁溪院子外几度徘徊,直至身体难受才落寞而归。家中的仆从多次劝慰她皆不闻,很想踏入,但胸口隐隐作痛的伤势时时警醒着她,告诫着她里面的人不是那般轻易能见的。不过只要知道他就在里面,就这么隔着一堵墙,想象着他的种种画面,对她而言已是心悸难抑。她就是想确认一下,他还在里面而已。

    素夫人的病情好似更加严重,偶尔经过主院时,总是有痛苦难忍的呼喊声,那进进出出的人员和偶尔搬出来的尸首皆提醒着她,她母亲的病情很重,怕是不易痊愈。她私下也打听过,知道没人敢说实话,但问的人多了,谎话之中毕竟会掺杂着几句真话,只要一人一句真话,再慢慢拼凑,她总是能知道个大概。

    捧着药碗,望着里面的黑稠的药汁,将所有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略过了他为何会跟母亲回来,忽视了他为何会给母亲下毒,思绪最终停留在了他曾在母亲的房中留宿过一段时日,是多少夜呢?数夜?十数夜?他在母亲的房中,他们……心中隐隐有怒气,他那样的人,不该……随手一扔,药碗应声而碎,周遭的仆从吓得跪地磕头,卞怀思轻声问道:“是不是该给他们送餐食了?”

    “这……是。”

    “准备好了吗?他吩咐过什么吗?他喜欢吃什么?”

    “准备好了,他未曾提过要求,都是照常送往而已。”

    “将送餐的人给我唤过来。”

    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卞怀思轻轻抚摸了一下胸口:“你就是给那位公子送餐食之人,他可同你说过些什么?”

    “没……并未说过话,就…偶尔有道谢之语而已。奴婢就只是将餐盒交给他而已,并未有其它接触,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小姐开恩。”一头猛地磕在地上,侍女吓得浑身都冒冷汗。府中众人都心知那院中之人是跟家主有过密切往来的人,家主的病也跟他有关,近日得知小主人也被他所伤。侍女心里一边为逸笙惋惜,一边又为自己担忧,如今无故被召,怕是小主人要追究罪责,虽然她千方百计抢到这活,也不过是想多瞧那谪仙般的人几眼,但比起自己的命,那还是不值当,现下还是保命要紧。

    卞怀思看了看侍女那双颤抖的手,脑中想象着另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餐盒,而这手是否会有意触碰到那只玉手……眸中一冷:“将她的衣服给我扒了,至于人,义父送我的那几只狼崽子怕是很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食物了。”

    “不要,小姐饶命。”

    “吵。”

    “唔唔唔唔……”门外等候的家仆一进门便将侍女的嘴堵了起来,干净利落地扒掉了她的衣服,一瞬间人便被抬了出去。

    卞怀思唤了贴身的侍女为自己更衣,口中不满道:“让他们抓紧些,明日就要把衣服给我送过来,这穿别人的衣服真是难受,这什么味,太难闻了,你快去通知他们,不准喂狼崽了,直接拿去喂狗,狼崽吃了她说不定还要生病呢!”

    “是,小姐受苦了,要不我拿香先给您熏熏。”

    望了望桌上的食盒,她连忙抢过衣服着急地穿起来:“现在都晚了,万一饿着他就不好了。快给我穿好,头发,快弄头发。”

    枕在逸笙的腿上,袁溪静静望着床顶幔帐的花纹,双手捂在肚子上,努力忽视着那越发响亮的“咕噜”声。

    半块精致糕点来到嘴边,袁溪摇了摇头,委屈地说道:“这不管饱,越吃越饿,越吃越想吃肉。”

    将糕点扔进自己嘴里,逸笙捏了捏袁溪有些消瘦的脸颊,心里略有些心疼,之前的手感可好太多了,这么病了一场,人的确消瘦了一些,等解完毒,他得给她好好补一补,再养回之前的模样,不,比之前再圆润些才好。

    “他们是不理我们了吗?你到底做了什么?”

    逸笙若有所思地望了望门外,心里对目前的情况也有些不解,担忧素夫人手下真有能人已经为她解毒,可若是解了毒,不该如此平静……但这又迟迟不给送饭……

    “我问你话呢?你想什么呢?你老是这样,我不喜欢你这样?臭逸笙……哼……”枕着他的腿,气得袁溪借势就左右翻滚了起来,小脑袋就像陀螺一般在他腿上来回摇晃……

    大腿根上一麻,逸笙立即伸手按住那不安分的脑袋,将其扳正,俯身直视着那张气呼呼的小脸:“嘘,有人。”

    “谁?”

    “脚步虚浮,有受伤之像。”一手将袁溪扶起坐直在床上,逸笙随即下榻一挥手便将门打开,看见院中站着一个十三四岁丫环扮相的小姑娘,再细看一眼,确定了是那日他出手打伤的人。

    “是你?”

    “我……给你们送饭。”

    “之前的丫环呢?”

    “她……”

    逸笙伸手,准确拉住了袁溪的后衣领,将她牢牢地抓了回来,抱入怀中。

    “你干嘛?我饿了,我要吃饭。”在怀里挣扎了一会儿,依旧挣脱不开,袁溪望着远处的食盒,眼里满星,肚里应景叫了起来。

    “拿进来。”

    反身将袁溪按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接过食盒,食盖一翻,他检查了一下菜色,挡住袁溪饿狼般的小爪子:“你们夫人近来如何了?”

    “我不知道。”

    “为何今日晚了?”

    “之前的姐姐弄翻了食盒,重新做了一份,就命我送来了。”

    “下去吧!”

    “是。”

    夹起一块肉放进自己嘴里,吃下后觉得并无不妥,便再度夹起一块塞入了那张早已张开等待的小嘴。

    “等下,这个药你拿回去,每日一粒,三日后胸口就不会疼了。”毕竟是个小姑娘,又是自己贸然出手打伤,逸笙从怀中拿出一瓶药递了过去,就快走出门口的卞怀思,闻言立即转身,却见逸笙虽对自己伸出一只手,但另一只手却忙着往袁溪嘴里喂食,眼睛也是紧紧盯着袁溪,不曾望过她。她小心翼翼地取过药,逸笙手中一空,立即双手为袁溪布菜,嘴里满是关切地呵责:“你慢点,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听话,先把嘴里的咽下去,塞这么多,你不难受呀!不准再塞了,先咽下去,不听话,那就不准吃了。”

    落寞地关上房门,耳中那关切之音中偶伴笑意,握着手中的药瓶,心中既酸又疼,一步步缓缓离去,眼前的景象却是那些关切之语,那些体贴之行皆是对着自己,而非房中那碍眼的人。

    一连三日,卞怀思都按时给袁溪和逸笙送餐。之前送餐的是真正的下人,身份低微就算有心想跟他们攀谈,也不敢开口,所以袁溪曾与之再三沟通,对方都是摇头不语,她觉得没意思也就没再跟对方说话,如今换了卞怀思,一个看起来就精灵古怪的小姑娘,袁溪在房内闷得太久,第一次肚子饿导致眼前只有美食,没顾上交谈,再一次见到卞怀思的时候便开始问东问西,卞怀思是有问必答,两人一来一去便也算得上是一个泛泛之交的“朋友。”

    相互熟络了,卞怀思除了送餐,闲暇时也会过来看袁溪,给她带些好玩的东西。逸笙起初还在一旁打量着,但确定卞怀思不会武功后,觉得对一个小姑娘犯不着如此警惕,又见袁溪有人陪伴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也不再吵闹着要出门去玩,两人一见面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且都是小孩心性的玩意儿和话题,他便由着他们,同时也在心中细细谋划接下来的事情,算算日子,素夫人能撑到此时,应该已经是极限了,毒素如今已经深入骨髓,再次发作起来便是最痛苦的时刻。

    当夜素夫人再次毒发,试过所有办法都无法缓解,身体早已满布抓痕,皮肉溃烂,她千方百计地维持着容貌不毁,可如今脸颊上竟然不抓自破,流出黑血,身体各处更是宛如万蚁食心般疼痛难受,她难以抵抗,当下便泄了气,慌乱且着急地跑到逸笙的院落,身体孱弱气虚,刚到院落便一头栽到了地上,摸着脸上的黑血,身体的疼痛一波强过一波,她拼命叫喊着逸笙的名字,求着他赐予解药,却声若蚊蝇,难以听清。

    逸笙一早便等着素夫人来哭求,所以今夜用膳时特意多要了一碗安神茶给袁溪,怕惊扰了她的清梦。

    紧闭房内,坐在台阶上,眸中波澜不惊地望着在地上蜷曲打滚的素夫人,就像在欣赏一件伟人之作般,静静观赏,每一次痛苦的挣扎都让他心中喜上一分......

    “解药呢?”看得久了,竟生出几分恶心之意。

    心底虽很是不甘,但疼痛远超一切,颤抖地从怀中掏出药瓶,想丢却毫无力气,只能任由药瓶滚落身侧,逸笙见状快步上前拿起了药瓶。

    “我……我的呢?”

    “还需再等等,我总要确定这药是真的。”

    “是……真的,真的,你快给我解药,我…我的脸,你……快,快,解药。”

    “这可不怪我,是夫人自己要拖到如今这般境地,早先跟你换解药时,你痛快答应了不就好了。”

    “求……我求求你,解药,求求你……啊,给我……解药。”

    任凭素夫人百般哀求,逸笙皆未理会,转身便进入了房内,房门一关,小心将解药喂袁溪吞下,静静抱着她,细细观赏着她的眉眼、翘鼻、红唇、耳朵、手指的纹路……

    外间素夫人依旧在院中疼痛打滚,一身衣裳尽是汗水和血水……而院门外,卞怀思就静静站在那里看着,眼中虽有雾气,却不曾凝结……

    晨曦而起,逸笙抱着依旧沉睡的袁溪踏门而出,纵身而跃,一个药瓶准确丢在奄奄一息的素夫人脸庞处,一身白衣随风而动,很快便消失在了朝霞中。

    卞怀思望着那人影消失后良久,才踏步进入院中,望着那恐怖难辨五官的脸颊,轻轻抚摸了一下那混着泥土的头发,喂她服下了解药。

十九章 安逸短促

    烟雨迷离行人眼,妖娆魅惑君子心。

    金陵城,一掷金,群芳阁,万寻珍。天下绝色再度回归,来得却悄然无息,除了群芳阁中有头有脸的几位掌事者,其余皆不知也不欲理。这绝色本就随心所欲,往往都是他来寻人,别人想寻他怕都是徒伤悲,一场空。不过他这次回来,性子却有些变了,不再群芳环绕,而是独守一人。

    群芳阁有名的美人亦是实权操控者的觅婳对此心中虽有酸楚,但毕竟是个七窍玲珑者,经历的太多,对世间的一切也都看淡,酸楚一阵也就过去了,何况袁溪人长得极好,足以跟绝色相媲美,而且性子可爱,心地纯善,是她们这些流落风尘的女人最为羡慕的人,自是多了份喜欢和照顾。原本还担心袁溪被骗,毕竟逸笙的风流史可是馨竹难书,可只消一眼,她便感受到了逸笙的改变,多看几眼……可叹中便不愿再看,世间能得此爱者是何其幸,也唯有此可儿能承载这幸吧!

    袁溪睡梦中被抱离了素夫人的府邸,醒来的时候已然身处马车之上,但身边依旧是熟悉的逸笙,她便安心地吃下逸笙给的水和糕点,马车摇晃易困,加之她感觉身体很是疲倦,吃了几口便又窝进了逸笙的怀里睡着了。再度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群芳阁中,眼前除了逸笙,还有上次带自己进来群芳阁的美人姐姐,一看到美人姐姐,她心中便想起了她的长姐,想起她离家已经三月有余,一想家就想哭,一想哭就掉泪,吓得逸笙和觅婳连连询问和哄劝。

    逸笙慌了手脚,他最怕袁溪哭了,那时候身不由己,她每每都在黑夜中哭着找寻自己,心中再次被那黑暗之色笼罩,他心疼且无奈地将袁溪抱入怀中,感受到那温暖柔躯,不知是他想安抚她,还是想被她安抚……轻拍那略有些消瘦的背脊,眼睑低垂亦掩盖那杀人的利光。

    袁溪本就是有些跳脱和不藏事的性子,哭过也就发泄过了,再被别的事一吸引,先前哭什么也都忘得差不多。有好吃好玩的,自然也就能无忧而活。

    在群芳阁中住了十几日,每日都有各种补汤滋养,袁溪不仅人圆润了一圈,也感觉自己病好了,身体恢复了往昔模样,可跳可跑可胡闹。病好了,本该不再那么依赖逸笙,可不知怎地,这两个多月的相处好似成了习惯,没他在身边总感觉很怪异,而且她发现逸笙也很依赖她,时不时都要抱一抱她寻求一番安慰,就像她跟长姐和哥哥撒娇那般,这种像姐姐般被人需要的感觉她觉得很好,很享受,便也会主动在逸笙一声不吭或是独坐良久时上前抱一抱他,他好像还喜欢被亲一亲,虽然跟长姐她们没试过,但既然他喜欢,那不妨也亲一亲,反正她没少肉,不亏。只是每每被亲到难以呼吸就有些难受了,身体会很热,心也会跳得很厉害,让她有些捉摸不透,想不通就当成病后身体还没有痊愈,尚需时日调理便是。

    自从来到群芳阁,他们都一直住在远离前院正厅的小阁楼里,逸笙严令禁止她踏出阁楼,尤其是绝不能踏入前院,可她很是好奇那边为何跟别处不同,夜夜不眠,丝竹声不绝,而且往来的人也特别的多,还都是男子。加之越被禁止,就越想挣脱,好奇心一起,不被满足尤为难受,袁溪忍受不了,便威逼利诱,装乖卖萌,连抱带亲下好不容易才让逸笙同意带她去前院玩一会儿,但被要求需换一身男装。既得了他的同意,换衣服又不是难事,虽然她手边没男装,可他有,袁溪二话没说直接上手就扒逸笙的衣服,嘴里还嚷嚷着:“那你的借我穿一下,你别动,别这么小气,就是借,一定会还你的。”

    既是换装,自然是自己的衣服也要脱掉方能穿他的,所以扒逸笙的空隙,袁溪也不忘给自己宽衣解带,逸笙那边有些不情愿,扒了半天也只是解开了腰带,可自己这边很是利落,三下两除二,身上就只剩下单薄的亵衣。

    “你真小气,就穿一下,你快脱。”再度上手,袁溪扒得很是起劲,性子上来了,她一定得把他的衣服扒下来,一定。

    “你……别……等下,你先下去……”

    “公子。”端着补汤的美人觅婳对眼前的景象虽很是熟悉,但却依旧惊讶,“溪儿姑娘,这是开窍了?”

    “开窍什么?”袁溪不解地望着觅婳。

    “你给她拿套男装,带她去前院玩会儿,切勿太久,也不可带去……”将袁溪轻柔地从身上挪开,逸笙连忙站起身,将凌乱的衣裳整理好,深皱着眉头对觅婳交代道。

    “放心,奴家明白。”

    “你乖乖把汤喝完,就跟她去,早点回来。”心里极度烦躁,最近频频被霸王硬上弓,颇为耻辱。关键是身心都愿意的这位,根本就没这个意思,果真是无意间的撩拨才最让人心痒难耐,又无从发泄,他需得去顶楼静一静,好好吹吹冷风。

    有了男装,有了带路人,有了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以及后面的无数次。群芳阁金碧辉煌,琴曲歌舞皆绝,吃着瓜果糕点,听着天籁之音,看着美人长袖而舞,偶尔还能从觅婳口中听到有趣见闻,袁溪的小日子过得很是丰富,对前院虽不至是流连忘返,但夜夜都需到场一游,逸笙偶尔会陪同她一道前往小坐,但袁溪如今更喜欢缠着觅婳听故事,对不会讲故事的逸笙委实冷淡了许多,逸笙心里颇为烦闷,也无心歌舞,见她安然又喜乐,群芳阁又是自己的地盘,暗处都有人监视和保护,她自不会有事。而他却越发惆怅和无助,为了消解烦忧,逸笙便一人常坐屋顶独饮,既能观望下方,追寻她的身影,又能独自沉浸忧愁,回忆美好相遇……

    仰头而望,月色依旧清冷,他心中明白有些事也只是暂时告一段落,但并不意味着结束,那人的回击绝不容小觑,他亦该好好盘算,以应对宁静后的暴风雨。

    跟觅婳相处久了,袁溪便喜欢上这个时时流露风情,处处透着神秘的美人,跟长姐和嫂子们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可相处起来也很是舒服,她还会告诉自己很多关于女人的小秘密以及怎么让逸笙欢喜的行为,虽然听起来都不是很懂,但有些小举动的确能瞬间惹得逸笙开怀大笑,虽然过后就是满脸怒火,不过这种转变她觉得也挺有趣,自己也挺开心,便乐此不疲地“折腾”着逸笙。

    而觅婳对袁溪却充满了好奇,本就有心试探和观察,而袁溪又是一个随意,不避讳之人,几番相处下来,觅婳惊讶于袁溪不通情事,本应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跟逸笙相处数月,凭借逸笙的本事,也亲眼见过逸笙对她的宠溺程度,觅婳对袁溪至今未对逸笙心动而百思不得其解。一次话锋相交,觅婳还借机嘲讽逸笙魅力不再,连袁溪这种小姑娘都拿不下,原想着以逸笙的性子肯定会反唇相讥,可他却沉默不语,神色尤为黯伤。逸笙自归来变化太大,觅婳觉得他更难以看清,可偏偏他对袁溪那认真的心思却展现的太明白,虽不奢望,但毕竟心思暗系,私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安好顺遂,事事如愿。觅婳有心促成,可面对袁溪她是真有心而无力,各种办法都尝试了,可这丫头好似天生就对“情”之一字有所断舍,跟她谈除了情爱之外的事,她都能明白和融会贯通,绝对称得上是聪慧明智之人,可只要一涉及到“情”,她却总是一副很迷惘的神情望着她,问她对逸笙的感觉,细细解说且诱导下也只得到一句“那就是欢喜吧。”,可她既不苦恼逸笙之前的风流韵事,也不介意逸笙跟别人在一起,甚至还兴高采烈地要把逸笙推给别的姑娘,好促成露水姻缘。了解越深,觅婳越觉得袁溪有问题,但这个问题她难以给出解答,世间之上怕也无人能解。唯有为逸笙感叹:怕是你之前欠下太多风流债,惹得太多姑娘芳心碎,这算是给你的报应吧!心系一个无心之人,空等一份不存在的情。

    逸笙原指望觅婳能让袁溪有所开窍,可袁溪除了一些行径上更为大胆和调皮,惹得他更是煎熬难耐,人是依旧不懂情为何物,心里依旧不曾装下他。觅婳都知难而退,更是对他连连劝慰,他淡然一笑,心里虽依旧有所奢望,但也看淡少许,至少她对任何男人都没有情动之心,而对他还是有所不同,排斥其他男人的靠近,独独依赖着他,这也算一种另类的动情,只要她在身边,如此天长地久下去他亦足矣。

    就在逸笙计划着要带袁溪去往世外桃源而欢度此生时,却发现人没了,找遍了整个金陵城也毫无线索,而他所忧虑的暴风雨却已到城下,扰得他无暇他顾。

二十章 惨遭屠门

    自逸笙宣告远离江湖,拒绝继任武林之主后,众门派便一直陷入争夺武林盟主的漩涡中,各武林大家皆亮出最后底牌,势要为门派争一次头彩。可斗来斗去,一晃三月也没个结果,倒是折损了不少门派弟子。有甜头可享自是会增添更多争夺之人,不少籍籍无名的人潦草招揽两三个弟子便自成一派,趁乱耀武扬威,欺凌他人,赚取蝇头小利。往日被武林所唾弃或是不耻的绿林山匪也纷纷东山再起,挂高了自家招牌,更是扬言要颠覆武林,让黑白倒转个乾坤,亦将这个武林之水搅得更为浑浊。水清自是无鱼,而浑浊不堪的汪洋便能任意抛入“毒鱼”,且让人难辨真假,防不胜防。趁武林中人都在为一己私欲而争斗,从而拉帮结派的时候,一心要报复的素夫人此时也瞅准了时机,以财权之势迅速拿下不少鱼龙混杂的小门派,而武林世家中自也有为私心而出卖门派利益从而合作之人,虽耗费不少财力,但捕捉的网已经织好,就等猎物乖乖入瓮。

    袁溪无故消失,逸笙遍寻金陵和附近城镇皆没有任何消息,就当他一筹莫展,向各处飞鸽求助时,却等来了朝廷的逮捕通缉令和江湖对他的诛杀令。

    数十名武林高手对他进行围攻,招招致命,狠辣无比。他连一句话都未曾问出口,便被对方逼到绝境,留有余地的下场便是身体多处受伤,迫于无奈,只好奋力出击,击杀数名高手才得以逃脱。

    负伤回到金陵,却发现群芳阁已遭焚烧,雕梁画柱化为灰烬,各色美人音讯全无。逸笙在金陵城中躲了半日,再次外出时遇到了逃出来的觅婳和几名守卫,从她口中得知自他离去的第二日,官府以抓人为名将群芳阁给封了,里面的人皆被抓进了大牢,逸笙留下的守卫趁乱保护她藏身于暗房中才逃过一劫。官府中人走了以后,她在守卫的保护下刚从群芳阁里逃出来,便见大批黑衣人手持木桶进入阁内,很快群芳阁便燃烧了起来,他们亲眼看着群芳阁慢慢化为灰烬,却无法阻止。

    经觅婳的悉心照顾,逸笙的伤势好得特别快。但面对朝廷和江湖上越来越多的指控,不仅让他难以分辨,更是难找容身之地。一夕之间,他成了武林中罪大恶极的败类,不仅诱骗各门派女弟子帮他盗取心法秘籍,更在事后将她们统统奸杀,手段极度残忍。除了武林外,他更是朝廷通缉的“采花大盗”,身负多条奸辱世家贵女的罪名,有的甚至已经自缢身亡,以死明志彰显他的恶贯满盈。其中卞府家主素夫人不顾声誉,宁死也要指出他的禽兽行径更是博得各方垂怜,让他身上的罪孽更深万分。

    听着觅婳的讲述,逸笙含笑而默。

    “公子究竟是得罪谁了?对你这般赶尽杀绝,不留后路。”

    “好心收留,见色起意,屠杀家仆,下毒逼迫……还有什么来着?哦,禁锢虐待,真是……好一张密网,不得不佩服,真是好心机。”

    “素夫人?你怎么会得罪她?”

    “哈……无心之举竟招祸至此……”

    “你需尽快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这天地间怕是真的无你容身之地了。”

    “清白?”逸笙垂目望着手掌,“我还有这东西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一手握拳,“这局我败了,真是可笑,她所言的事情我皆做了,我都做了,哪还有清白可言。”

    “什么?”

    “说法虽不同,但实质是一样的,我无法辩解,因为那些都已成事实。”

    “公子?”觅婳疑惑地看着很是颓废的逸笙,略一沉思便想通那句“说法虽不同”的含义,“是为了溪儿姑娘?你…你究竟为她作践自己到了何等地步?”

    逸笙不语,觅婳眼眶一瞬间便红了,沉默了一会儿才再度问道:“溪儿姑娘有下落吗?这……会不会又被她抓走了?”

    “应该不会。”逸笙略有些迟疑,“群芳阁内皆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守卫也说并未发现可疑或是生面孔,袁溪虽然武功不高,可轻功了得,逃命绝对没问题,可……她容易轻信人言……但如果素夫人抓了袁溪必定会有所求,至今未有音信,派去查的人也未有线索,袁溪应该不会在她手里。”

    “那她会去哪?”

    “家……最大的可能是她家人找来了,她跟他们回去了。她出身盗……想必家里人的轻功都不错,只有上乘轻功才能不惊动守卫找到她,而她也不会反抗,才会走得如此悄然无息,不留痕迹。”

    “嗯,说得有道理,那她应该已经回到家了。”

    “嗯,她如今在家必定安然,是好事。”

    “公子呢?”

    “我也该回家了,怕是山庄如今也已遭祸,不知父母长辈现下如何?”

    觅婳亦知如此境况,自己也帮不上任何忙,唯有心中祝愿他能渡过此劫:“那公子一切小心,望珍重。”

    天逸山庄,百年基业,几代至尊,武林翘楚,弟子三千,过往是庄门常开,迎来送往武林豪杰,如今却紧闭门户,满庄静默,鲜血遍地,横尸各处。

    逸笙伤势稍好,便带着一队暗卫火速赶回山庄,行至中途又收到了山庄发出的救助血书,更是弃下快马,以轻功不停歇赶路,却仍是迟了。一入庄门,见到的便是血染山庄的惨怖景象,无数弟子四肢分离,血肉模糊,死不瞑目,脚下的泥土被鲜血浸湿,一步皆是一血印。

    暗卫遍寻生者却无一所获,家中长辈不是死于房内,便是下落不明,祖宗祠堂内,几代人的灵位惨遭践踏,七零八落,断木缺角,逸笙双目赤红,双膝狠狠落地,震碎了膝下石砖,悲戚难忍,痛声哭泣。

    天逸山庄散落在江湖各处的弟子皆收到血书而归,连夜为死去的同门收敛尸首,入土为安,逸笙独自一人为所有长辈们挖坟建墓,亲手刻下灵位再归宗祠。经弟子查验,发现惨死弟子皆身中毒药和迷药,随后才被埋伏在外的门派进来大肆屠杀。有内鬼一事随即在余下弟子中传开,众人愤懑不已,势要抓出内鬼千刀万剐。

    逸笙忧心下落不明的父母二亲,对于查内鬼和料理山庄之事交给了素来沉稳的金堂主秦霄,便再次领着暗卫去搜寻双亲的下落。

    根据一路残留下来的断残兵刃,逸笙追寻到了数十里外的破庙,而庙中其父令狐天霖满布伤痕,数剑插身,静静抱着怀中血衣在身的妻子,四周满布黑衣杀手的尸首。逸笙颤抖着站在庙口迟迟不愿踏入,望着母亲那惨白的脸颊,那满是血污的唇边,那闭紧的双眸,逸笙痛得难以出声,双眸尽是泪水,瘫软在了庙口。

    随后而来的暗卫只消一眼,便纷纷跪在了庙外。

    忍着心痛慢慢爬向他的母亲,可还没至身前,腿下的枯草声好似惊醒了令狐天霖,他一把抓住那只伸向他爱妻的手掌,向后一推,大掌再下,狠狠地打在了逸笙的脸颊上,将他打翻在一侧,双目寒冷地盯着逸笙,仿佛眼前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杀害他妻子的凶手。

    逸笙无视伤痛,无视令狐天霖,一心只想靠近自己的母亲,再摸摸她,他母亲一定又是在跟他开玩笑,只要他撒娇,母亲就会醒来,只要他要求的……母亲都会答应……

    再次伸出手,却只是摸到衣角,便被令狐天霖双手拎起扔向了庙门,重重砸在门框之上,连带着残木滚落在跪地的暗卫身侧,暗卫们微微抬首望了望口吐鲜血的逸笙,又望了望站在门边,宛若罗刹的庄主,双膝挪动,跪到了四周,为他们留出一大片空地。

    “逆子,你这个逆子。”

    踏步而来,拳拳照头,脚脚击腹,直至逸笙头冠散落,血染披发。令狐天霖仍不解气,奋力拔出插在腰侧的一把断剑,血注喷涌,直落逸笙身上,眼见断刃即将插入逸笙心头,一暗卫连忙上前,出手制止了令狐天霖,打落兵刃,同时又为其点穴止血。

    “庄主不可,他是少庄主,是你和夫人的亲生子,夫人在天之灵,绝不愿看到你们父子如此。”

    “不,他不是。”将暗卫推倒一侧,令狐天霖又从腿间拔出另一把利剑,猛地向下刺去,可就在划破皮肤的那一刻停了下来,逸笙闭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披发遮面的容貌自是有三分像极了他的爱妻,这是他们的结晶,是他妻子辛苦十月怀胎而产,是她疼宠了二十多年的掌上宝,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更严禁他说半句重话……利剑滑落,令狐天霖仰天长啸,老泪纵横,一拳拳狠狠地锤在逸笙的身侧。

    众暗卫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见如今情形,皆不敢贸然上前劝阻,只是时刻关注着,防范着令狐天霖再度对逸笙下狠手。

二十一章 无家可归

    令狐天霖双手再添新伤,冷漠地望了望一脸死意的逸笙,随即起身向庙中走去,拨出利刃导致腿部再度鲜血淋漓,他脚下疼痛虚浮,一步步慢慢走着,看着躺在庙中那朦胧的身影,嘴里字字句句地责怪着:“都怪你,都怪你,一直就告诫你,不要宠溺他,不要宠溺他,你偏不听,你就是不听。如今好了,宠得他无法无天,宠得他危害武林,宠得他令家族蒙难,宠得他毁了几代人耗费的几百年心血,宠得他害死了上百名弟子,宠得他……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该好好教导他,你该弥补你的错,可你走了,你怎么能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他怎么办呢?”

    逸笙爬起身,追随令狐天霖的步伐,颤颤巍巍地向庙中走去,可脚刚至庙口,便被令狐天霖喝退。

    “站住,你不配进来。”

    “孩儿要见一见母亲。”

    “她不想见你,你走吧。”

    “母亲不会的,她想见我,她一定会见我。”踏步而行,却顿时跪在了门边,双膝麻而痛,一颗石子落在脚旁。

    “父亲,我只求见一见母亲。孩儿求您。”一头磕地,震得石子微动。

    “我不是你父亲,从这刻起,你与令狐家再无瓜葛,你与天逸山庄亦无牵扯。我令狐天霖与你父子情谊已断,你快走吧,免得我亲手杀了你,来祭奠那枉死的宗亲和弟子们,我不想在她面前动手,你快给我滚,滚,滚……”

    “孩儿不走,孩儿要为娘亲守灵,要陪她……”

    “她不需要,你也不配。”手中大刀再度对准了想要进来的逸笙,令狐天霖垂首望着合目的妻子,“你现在知错了吗?你是不是还拒不认错,他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一个武林败类……”

    “孩儿不是,孩儿冤枉,母亲没错。”

    “冤枉?你觉得冤,”令狐天霖拿着刀再度靠近逸笙,直指他的咽喉处,“如此大的罪祸,江湖为何不予核实便按在了你的头上,你为何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为何所有门派都咬定了是你所为?你至今都执迷不悟,如若不是你行事荒唐,如若不是你行径悖逆,一早就将自己的名声败得一塌糊涂,又何至于此?你若洁身自好,一身正气浩然于江湖中,又怎能遭此罪祸,江湖上又怎会不为你分辨一二,就枉然定罪。”

    逸笙百口莫辩,唯有狠狠地磕头:“是孩儿的错,我错了,是我的错,是我招致祸患,是我的错,您杀了我吧,我只求让我再见母亲一面。”

    “我不杀你,我不能杀你。”反手将刀插入地面,令狐天霖转身将爱妻抱起向庙外走去,狠狠踹开上前的逸笙,一到庙院便飞身而去,徒留逸笙在地痛哭难以起身。

    暗卫们左右相望,最终眼神交流一番后,分为两批,一批追随令狐天霖而去,余下的照顾逸笙,强行为他疗伤。

    天逸山庄大丧之日,武林诸派联合前来讨要公敌败类——逸笙。

    令狐天霖望着底下一群挥舞着刀剑,满嘴仁义之词的人,内心怒火中烧亦满腹嘲讽。这其中大多数人都曾在前几日拿着刀剑来山庄大肆屠杀,只不过换了一身衣服,便成了正义之士,多么可笑。

    如若可以,他真想拿刀再与他们拼杀一场,可他不能,这血仇如今只能压积……这山庄终还需他维护……百年基业,绝不能就此断于他手......对着众多灵位拜首而躬,令狐天霖的声音静而威:“诸位来得甚好,老夫正好有一事要公诸于武林,令狐天霖与逸笙父子情断,天逸山庄从此再无少主。他的事皆与老夫和山庄无关,今日乃大丧之日,诸位若不是来祭奠,最好速速离去。”

    “令狐庄主,你教出如此不堪之子,危害武林至此,如今一句情断,便想了事。”

    “那你想如何?”

    众多山庄弟子早已按捺不住,纷纷起身拔剑维护,殿内刀光一显,殿外随之跟从,将不速之客尽数包围。山庄有难,三千弟子基本尽数回归,山庄内外皆站满了孝服在身的弟子。

    诸门派眼见形势不妙,之前是有内应,他们皆身中毒药以致毫无防备,可现下若真打起来,根本讨不到好处,一掌门立即上前对着众灵位而拜,缓和道:“令狐兄勿恼,我等也就是来讨个说法,毕竟门下弟子无辜惨死,我们总得给个交代。既然你出言要与那淫贼断绝关系,江湖规矩自是不会再为难山庄,全是他一人之过。可天逸山庄毕竟一直都是武林号召领头羊,出了如此大事,山庄总还是需要派人处理一番。”

    “你等真是好不要脸,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了我家少主,逼迫他流落在外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要我们给你们抓人不成。”一心维护逸笙的小师弟恨得牙痒,可庄主再三交代要跟逸笙断绝关系,决不可胡来,要不然他真想上前就给这些老匹夫几刀,以祭奠山庄枉死之灵。

    “你说什么……”

    “住嘴,山庄早已没有少主。”趁对方拿到话柄之时,令狐天霖喝退弟子,白袖一挥,既阻隔了弟子与他人的争锋,又作出送客之意。踏前一步,对着灵位再次躬身,“山庄正逢蒙难,无暇他顾,丧事后,必定查出出卖我山庄,屠杀我亲族和弟子之人,天逸山庄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众弟子高喊出声,一时之间回荡在整个山庄内外,诸派掌门心中倍感威慑,各自交换眼神,随即收刀对着灵位各自三拜以示安好,几句好言劝慰后便带着一众弟子离去。山庄根基尚在,他们需回去再做商讨,才能更好地蚕食这块肥肉,反正今日目的也已经达到,对上边也算有所交代,少了天逸山庄的庇护,逸笙便是丧家之犬,任由捕抓,只待收获。

    天逸山庄后山的洞穴中,金堂主秦霄身披重孝,带领着数百名头缠白布的弟子以人墙之势将洞口严密封死,秦霄立于洞口与逸笙对峙。

    “我就去跪拜一下,送我母亲最后一程,送完我就走。”

    秦霄坚定地摇了摇头,任凭逸笙利剑架喉,依旧丝毫不让。

    “让开。”

    秦霄再度摇首,身后几名弟子上前与秦霄站成一列,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望着一众弟子,逸笙赤红着双眼深叹一口气,将利剑一扔,以肉搏之势向前冲,秦霄一把抱住他,任由他一拳拳打在身上,就是不松手。

    远处下葬的钟声响起,秦霄松开手,逸笙疲惫地瘫软在地,仰面平躺,泪珠入线般落入杂乱的发丝中。

    洞外的弟子,闻钟而跪,秦霄擦掉嘴角的血迹,干净利落地将身上的重孝服脱下扔在逸笙的身上,从腰间抽出白布条往头上一系,对着逸笙喊道:“穿上,去洞口跪着。”

    逸笙迟疑地看着他,秦霄弯下身便将衣服套入了逸笙的身上,拖着他出了洞口,一手钳制着他的手臂,两人一同下跪,秦霄面西而拜。

    “就在这送。”

    逸笙郑重而拜,额头狠狠下磕,直至鲜血覆面:“母亲,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听着一声声闷响,秦霄心里狠狠一揪,终是难忍,伸手便在逸笙的脖间狠狠一砍,任逸笙昏倒在侧,他依旧面西而跪,再次三拜:“师娘走好,师兄弟们放心,我必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

    逸笙再次醒来亦是深夜时分,额头的疼抵不过心间的哀,躺在草堆中迟迟不愿起身,秦霄坐在他身侧,将包袱放在他身上:“师父让你尽快离开,山庄四周皆不安全,你离开时也多加小心,他们必定在四周设下埋伏。”

    一手按在包袱上,秦霄颇为不忍地说道:“包袱里有很多伤药,还有增强内力的,你自己看着用。”

    见逸笙仍旧不答,秦霄深叹一口气:“师父严令山庄之人再与你有所接触,以后自己万事小心,离开后先将身体养好,其它的需好好筹谋,万不可意气用事。”

    “查到内鬼是谁了吗?”

    “还未,放心,有消息我定会通知你。”

    将逸笙从草堆中拉起,两人都听到外间无数脚步声,洞口瞬时火光一片,秦霄拍了拍他的肩膀:“护送你离开的暗卫都已经准备好,你跟他们走即可。外间的弟子都是还未去墓前跪拜的,你混在他们其中,随他们去拜一拜。我交代了他们,拜完既走,你切记,只是拜一拜,万不可多做停留……以后定会有机会回来。”

    逸笙紧紧握着秦霄的手臂点了点头,满眼感激和不舍。

    “去吧。”

    望着逸笙背影融入众弟子中,秦霄将包袱丢给了身后等待的暗卫:“一切都准备好了,山庄外的人应该都被吸引走了,你们趁乱护着他安全离开,一定保护好他。”

    “是,堂主。”

    随众人拜完墓冢后,逸笙便被暗卫悄然带离,此时大批弟子拿着火把便往山庄外冲,一时之间到处是行走的火光,在山庄内监视的人顿时看花了眼,而山庄外的几队人马皆被乔装的弟子引开,逸笙便跟随暗卫从山庄后山的密林小道快速离开。

二十二章 携妹追债

    群芳阁被焚,山庄不得回,所有城镇皆有通缉令,所到之处皆有武林人士的追杀。逸笙立于分岔路口感慨天地之大,竟真的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暗卫们警惕于四周,内心期盼着逸笙早做决,惟恐逗留太久被敌人发现行踪。

    仰首望向通向山庄的路,又见身后一片茂密树林,幼时曾去游荡过,依稀记得里面有一间破落的木屋……他心中思索着,不论此时去往何处都必遭围追,山庄如此大的动作,武林中人肯定深知是为他开路,断定他离开山庄,最危险之地便最为安全,心思一定,他连忙带着暗卫前往深林中的木屋,待在离山庄最近的地方,既能探听到消息,又能观望眼下时局,寻求破解之法。

    在木屋休整三日,身体除了皮外伤刚有长合之势,内伤倒是基本痊愈。暗卫多留于外间观察四周,除了给他送吃食外,也不会靠近木屋。逸笙一人在屋内,苦于无人商谈解惑,暗卫的职责便是保护他的安全,虽说都是自小便跟着他,可关系并不太亲近,也从未与他们商讨过要事。逸笙无奈一笑,自小他都是独自胡作非为,犯了错便一走了之,也从未有过跟人商讨要事的情景,如今方明白,他能如此毫无顾忌的胡闹,皆因身后有山庄为其撑腰,有家人为其善后,现如今一人难行的苦痛才如此深刻,让他痛彻心扉。脑海中跟母亲的胡闹,气得父亲跳脚却又碍于母亲而无可奈何的画面让他潸然泪下,悔恨,自责,思念,痛惜……点点汇聚压积在心头,以致每一次呼吸都痛得厉害。

    “你这样的性子,真不知道日后会是怎样的女子将你降服。想必我那未来儿媳定是能人。”脑中母亲的话语顿时想起,自他二十成冠后,他母亲心心念念的便是等儿媳的出现,渴望见他被降服的模样,常叨念着他一定会比他父亲都惧内,一定会更加宠爱儿媳,她说不定还会吃味,提点他千万不能太过疏远她,将对儿媳的千分之一留给她,她便也满足了。

    “溪儿,我好想你。”躺在床榻之上,逸笙以臂遮眼,强忍着哽咽之声,“母亲,就差一点,您就能见到她了,您心心念念了那么久,我找到了,可您却不在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您。您在天之灵,是否看到她了,您一定喜欢她,她也是胡闹的性子,跟您性格多么投契,我好想您……母亲,母亲……”

    而此时的袁溪正被其长姐和二哥逼迫着在金陵城中到处找人,亲眼见到群芳阁成为废墟,袁溪有些傻,拉着街道上行人追问觅婳的下落,她很是担心那么漂亮的姐姐出什么意外,至于逸笙,在她心里武功甚高,她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出事,对他信心十足。可觅婳就不同了,她是弱质女流,是需要保护的。其长姐袁慈恨铁不成钢地再三提醒她打听的人错了,让她找的是占她便宜的逸笙,袁溪至今还是不懂她到底被占什么便宜了,她没觉得自己吃过亏,逸笙一直对她挺照顾的,可家人们一致认定她被逸笙占了大便宜,还什么……始乱终弃,可逸笙根本没抛弃过她,明明是她抛下他跟三哥回去的。

    面对仍旧懵懂,不知犯错还据理力争的袁溪,袁慈深深觉得她的死因一定是被活活气死的。袁绍倒没袁慈那般自找罪受,对于小妹不通事理的性子他早已习惯,这被占了便宜定然是那该死的男人的错,找到了直接杀掉即可,何必为难小妹跟自己呢?

    袁溪觉得长姐越发不讲理了,她说得嘴都累了,长姐越发不疼自己了,她好气,不想理她,转身就投入袁绍的怀里寻求安慰,抱着袁绍的腰就一阵猛蹭:“二哥,你看她,你看她,她不疼我了。”

    “别,别,你这……你,哎……”虽是兄妹,但分寸还是得注意,袁溪这般过于亲密,袁绍真心受不了,连连掰开袁溪的手,将她推离自己少许,“你乖……长姐,你轻点打她,溪儿不哭。”

    “溪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跟那臭男人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都给我统统忘记,都不准再做,你就是不听。”挥手狠狠地打在袁溪的手臂上,过后心中也是一疼,袁慈心力交瘁,这怎么说都改不了那习惯,她愁,她着急。

    袁溪委屈极了,猛地蹲在地上就哭了起来:“你们都不疼我了,我想逸笙了,只有他疼我了。”

    “你都是让那臭男人带坏了,他那不是疼你,他就是占你便宜。”气死了,气得头顶冒烟。袁慈头疼的想哭,她愧对祖宗,愧对过世的父母,她没能好好保护小妹,让别人欺负了去,还念着别人的好。

    自袁溪偷溜出岛,他们出动了所有人到处搜寻,却迟迟找不到人,急得她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生怕袁溪这性子在外吃苦受罪,就怕被人给骗了。按照他们的逻辑,袁溪一定就是被人给抓了或是被骗了,以袁溪这般容貌,定然是被骗进了那美人的火坑,所以他们便将各处的青楼妓馆都逛了一个遍,挨个排查,又很是留意哪位大人有新进夫人的消息,可一连几个月依旧毫无音讯,袁慈都心生死意,觉得袁溪定然是遇害了,只想追随而去。就在她越发绝望的时候,老三袁朝将人给平安带回来了,袁慈抱着袁溪就是一阵痛哭,她一哭,周遭的女性也都跟着哭了起来,男子们甚为尴尬,略一思索皆找到自己该哄的那一位,好生安抚了起来。

    袁慈无人轻哄安抚,自行哭了一会儿,挂心怀中袁溪的情况,便擦干眼泪询问袁朝人是哪找到的,一听闻是群芳阁,她便大叹她思虑甚笃,断定袁溪必定在那火坑,随即便拉着问袁溪是不是受委屈了,详细询问着有多少男子碰过她,那些人对她做过些什么,身上有没有被鞭打……问着问着又哭了起来,懊悔自己没照顾好她,捶胸顿足地哭……

    嫂嫂们万般怜惜地将袁溪抱入怀中,安抚着她一切都过去了……

    袁溪不明所以地呆愣在原地,袁绍见了更是愤恨不已,觉得袁溪都被折磨成痴傻人了,拉着袁朝便要去将群芳阁夷为平地。

    这时袁朝大喊:“我都问过了,她没事,她确信群芳阁里的男人从没有近过她的身,她也不是被抓进去的,她说她觉得那里好玩,所以就住下了。”

    “什么?”众人表情一致,皆难以置信地望向袁溪。

    袁慈和两位嫂嫂也不哭了,拉着袁溪便往内室走,在里面待了许久,经过三人脸红害羞,欲语还休,相互推诿良久后,终是袁慈鼓足了勇气先开了话题,有过经验的嫂嫂们见大姐问的不得要领,纷纷上前忘却了羞意,成为主导,对袁溪那是深入而又细致的盘问,虽偶有不如意,但大致还是清白无恙,三人心里很是欢喜。询问作罢,袁慈便脸色突变,严厉地教训了袁溪一顿,罚她在房内思过,随即便直奔祠堂,千恩万谢地跪拜祖宗保佑。

    而袁溪在经过一轮轮责怪和处罚后,承诺绝不再独自一人离岛,这次离家风波也归于平静。

    可归家的袁溪某些行为却深引得袁慈忧虑,而袁绍和袁朝更是苦不堪言,一方面要躲着袁溪突然而来的亲密举止,一方面还得向妻子解释和哄劝。最终,袁溪再次被拉入了内室,袁慈三人又对其进行了一番更为深刻、详细的盘问,这才知道了她失踪的几月中跟逸笙相处的点点滴滴……

    “你不是说你都是穿着衣服睡觉的吗?”袁慈肺里气体一直上涌。

    “你问的是在群芳阁里,我就一次没穿衣服睡,但不在群芳阁。”

    “你……夜夜都跟那个…逸笙同塌而眠?都抱着?”

    “嗯,不抱着他我睡不着。”如今回来没人抱着,她睡眠质量变得好差,好怀念有逸笙的日子,每每都能一觉到天明,真不明白姐姐和哥哥们为什么都不陪着她睡,还这般责怪她。

    “还有别的吗?”

    “别的?是什么?”

    “那你亲……不……他亲……他的嘴碰过你的嘴吗?”

    “碰过,他挺喜欢这样的,一碰他就很开心。”

    “我的傻妹妹呀!你这……便宜都被占了六成了,就剩那最后……哎呀,你怎么不早说。”俩嫂子一脸惋惜,为袁溪抱不平。

    “可恶,此人一定要找到,绝不能让袁溪被白白占了便宜,定要讨回来。”

    愤慨不已的袁慈带着袁绍押着袁溪便再次回到金陵城,势要找到逸笙为袁溪讨回公道。

    群芳阁被毁,袁慈很是开怀,乐于这种污秽之地有人惩处。可袁溪很是伤心,里面那么多好玩的都没有了,觅婳也没有了踪影,她上次讲的故事还没结束,她好想知道结尾是什么?兜兜转转地在城中乱逛,当看到布告栏上的通缉令时,袁溪连忙跑了过去:

    “逸笙吗?有点像,却又不太像。”

    “你说什么?这就是那个臭男人?”

    袁溪找到布告栏姓名那一栏,眉头一皱:“真的是逸笙,但这画工太差了,他脸可好看了,都没画出来。”

    袁慈和袁绍将通缉令扫视了一遍,袁慈心里更气了:“果真是禽兽败类,连寡妇都不放过,奸淫了这么多人,定然要将他千刀万剐。”

    “寡妇?素夫人?”袁溪也找到了素夫人的名号,眉头一皱,“她通缉逸笙,为什么?”

    “溪儿姑娘。”

    觅婳在远处观望了许久,确定周遭没什么可疑的人才放心过来跟袁溪打招呼,袁溪见到她很是开心,可还没打招呼,便被她拉走,说要去个安全的地方。

    几人在觅婳置办的小院里暂住,通过对话,觅婳知道了袁慈是来兴师问罪的,便将自己知道的悉数道出为逸笙辩白,加之袁溪在旁应和讲述自己感同身受,证明逸笙一直在自己身边,无暇去作奸犯科,袁慈和袁绍才对逸笙有所改观,从问罪变成了道谢加追责。

    得知逸笙因袁溪而遭逢大难,且有可能在天逸山庄,袁慈和袁绍略一合计,便带着袁溪直奔而去,希望能见到这个觅婳口中对小妹情深义重的男子。

二十三章 浴血之战

    天逸山庄后山密林中,木屋残破,大部分暗卫皆死于林中,死状皆是睁大了双眼而难以瞑目。

    一棵棵苍天大树轰然倒下,树身尽是刀剑伤痕,树下横躺数具尸身。几轮对战过后,周遭树木皆受累而亡,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圆形对战场,逸笙和令狐天霖背靠背独占中心点,望着外间数不清层数的人墙,两人衣裳早已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令狐天霖大刀一挥,刀光而过自是血散大地,躺下数人。逸笙在江湖行走从未亮过兵器,世人皆以为他无擅长兵刃,却不知一柄特质软剑环绕身侧,不出而静息,一出则屠戮。软剑犹龙,见首不见尾,只觉剑光微亮,喉咙微凉,鲜血直喷,到死皆不知剑从何处来。

    围攻的前排再度倒下,后排的人虽有惧意,却不得不上前,内心更加小心,离他们的距离更远了些,手中的兵刃略微颤抖,手心早已汗湿一片,他们不敢贸然上前,双目紧紧盯着逸笙和令狐天霖,期盼能从中找到弱点好一击既中。远在他们身后的各派掌门也在等到着,等着他们露出破绽,好一招致胜。

    令狐天霖双眼直视着这群跳梁小丑,余光留意着身后那些所谓正义之士的名门后代,

    那些奸诈无比,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伪君子,杀害他爱妻的刽子手。抽空将腰带扯下,几下利落地缠在了手上,将大刀与自己的手紧紧地绑住,年纪大了,手劲略显不足,今日挥舞的次数远比他前半生加起来的还多,刀是万万不能离手的,为自己,也为身后的儿子。

    逸笙余光望了望令狐天霖的手,背部跟他贴得更紧了一些:“这回该认老了吧?”

    “老了所以才是你老子。”

    逸笙眼眶更红,手中的软剑更紧几分:“老了就只会拖累我,差不多得了,您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这些小杂碎留给我练手就够了。”

    令狐天霖随即哼了一声,手肘向后捅了捅:“你小子才是拖累,你不是一向自诩轻功天下第一吗?要不今日就露一手,要是你能安全从这飞出去,老子就信你是第一。”

    “这天下第一的名号我多得是,也不差这一个,更不差你的认可。”抖动了一下手中的剑,“我剑术也天下第一,你且看着我将他们都解决了。不过你在这确实累赘,还得照顾你,我怎能放开拳脚大战,你先出去,在外面观战才看得清楚。”

    两人侧首相互对望了一眼,皆是眸中赤红,却倔强地笑着。

    “逸笙,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该走便走。”大刀直摆,刀气直冲前排众人,令狐天霖冲过去的同时,冲着身后喊道,“你是儿子,就得听老子的,快走!”

    逸笙淡然一笑,手中的剑化作无数影光,前方的人顿时倒下一片。令狐天霖先行妄动,心急而露隙,被周围一掌门得到先机,一击正中他后背,后背受制,前方亦遭难,手臂衣裳再度划破。逸笙一跃而回身,手中软剑狠狠刺入那掌门心窝,足下一踢,将对方踢出圈外,一手护着令狐天霖向前冲了几步,可围攻的人太多,迅速上前,再度形成了包围之势。

    “死不了吧?”

    “臭小子,你能听一次话吗?”

    “对您,不知何谓‘听话’。”

    “逸笙。”抓着他的手,令狐天霖满脸哀求,“走吧!这根本是为我们父子精心设下的圈套,我们不可能全身而退,爹求你,走,爹求求你,走吧!”

    “不,我一定能带你离开。”将令狐天霖揽在怀中,满脸血污中流出两条清流,“是我害了母亲,我不能再害了您,我不能再失去您了。爹,我定能为您杀出一条血路……”

    “住嘴,你给我听好,爹老了,你娘的仇,族亲弟子们的仇我报不了了,但你可以,再加上爹的,到时候跟他们一起算。”

    “不……”

    “你娘没了,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她,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面前,都是是爹的错。爹想她呀,她肯定也想爹,她一定在等我,爹怕晚了,她就更生气了,到时候爹就哄不好了。你得给我好好活着,你要是出事了,她是不会原谅我的,爹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令狐天霖一把抓起逸笙就向外扔去,自己跟随在后,抡起大刀为他清除挡道的人,“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查出叛徒,为我们报仇!”

    一个包围圈瞬间变成了两个,人墙的重重阻隔,逸笙望不到令狐天霖,只听到他一直大喊:“走!快走!不要管我!你快走!一定要活着!”

    两人心神遭受溃击,对手此时皆不再观望,纷纷出手,没一会儿两人在各自的包围圈中皆身受重伤,令狐天霖死心一起,打起来便不顾自身,任凭浑身浴血,不顾身上的刀剑,拼命冲进了逸笙的身侧,再次将他丢了出去,为他杀出血路。

    逸笙望着扶刀半跪且浑身皆是利器的父亲,双目赤红宛如妖魔,手中剑气大盛,向下而挥,掀翻了数十人,想飞身而下去拉父亲之时,身上突然被缠了两道白绫,他内力有竭尽之像,无法对抗,随着白绫而去,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人一剑贯胸。

    “爹!”

    一声咆哮过后,逸笙宛如木偶般被白绫拉扯到了袁慈和袁绍的身侧,袁溪上前抱着浑身是血的逸笙,有些担忧地轻声唤道:“是逸笙,你醒醒……”

    “人对了,那快走。”

    袁绍抱着逸笙,袁慈拉着袁溪,四人用足功力,轻盈而跃,很快便消失在了密林中。

    逸笙昏昏沉沉之中,脑中尽是儿时跟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母亲永远帮着他整蛊父亲,将父亲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不过若他真的太过分,母亲亦会严厉惩戒他,那分寸之间母亲一直拿捏的很好,如今想来,更像是他帮着母亲与父亲逗乐。

    恍惚间,身体的疼痛让他浑身灼热,难受得厉害,朦胧的眼缝之间他好似看到了母亲就在身侧,可耳中却是一声声清脆又有些咋呼的喊声:“逸笙,逸笙,逸笙……”

    “母亲……”

    “谁?”

    “不,溪儿……”

    “啊,你叫我,醒了吗?眼睛没睁开,醒没醒?”小手在逸笙的眼前乱晃了许久,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眼皮。

    “别乱动了,他现在伤势很重,得好好休养。”

    “哦。”

    “你该睡觉了,快回去。”

    “可是……”

    “溪儿,溪儿,别走……”

    “他叫我,他不让我走,我留在这陪他。”自己生病的时候都是逸笙时时刻刻陪着她,她得知恩图报,脱鞋撩裙快速从床尾爬到了床内侧,“我就在这里睡。”

    “你,给我下来!”

    “不。”袁溪警惕且倔强地与袁慈对视,一副绝对不走的模样。

    “算了,随她吧!一个这样,一个什么也不懂,也出不了什么事,我们也累了好几天了,该好好休息了。”伸了伸懒腰,袁绍躲避了袁慈的利目,连连打了一个哈欠,“那你在这看着,有事就叫我们,别调皮,他身上都是伤,小心别碰到了,那可疼了。”

    袁溪满是笑意地点头如捣蒜,小心翼翼地卧在逸笙身侧,后背贴着床板,紧绷着身子,生怕手脚碰到逸笙,让他疼上加疼。

    袁慈皱着眉头看了袁溪良久,考虑着要不要上前将她给拉下来,而袁绍话音还没落,便已经走出了房门,他是真累坏了,那满身的伤痕,每次上药都需要一个多时辰,完事总得腰酸背痛一番。

    见袁溪一动也不动,好像已经入睡,袁慈深叹一口气,才转身离开,真是拿她家这小祖宗一点办法都没有。

    袁慈一走,袁溪立即睁眼,坐起身望了逸笙良久:“逸笙,逸笙,真没醒?那你刚刚怎么叫我。”伸手轻轻摸了摸那惨白如纸的脸颊,小心避过那几道血痕,袁溪心里莫名酸楚,“你快点醒来吧,我不喜欢你这样,心里总怪怪的。”

    混乱的思绪中,是他听到暗卫来禀,父亲被人围攻,可当他赶过去之时,却发现一切皆是圈套,正当他奋力突围之时,没想到父亲也赶了过来,两人便一同陷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画面定格在了父亲被一剑贯胸的模样:“爹,爹……爹。”

    惊恐而睁目,视野渐清,浑身疼痛难动,父亲最后的模样更印脑中,深刻而痛彻,一手成拳,鲜血再度染红手中的白布,闭上血红的眸子,从而压抑心中那无法宣泄的悲愤。

    身侧微微一动,呼吸声传入耳中,逸笙警惕侧首,看着将自己贴着床沿缩成一团的袁溪,眸中霎时一亮,泪珠终是埋入枕间,犹豫良久才伸手轻抚那张思念至深的小脸,将那不熟悉的皱眉按平:“你回来了,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也好,能见到你也是好的,溪儿,我只有你了,这天地之大,我只有你了。”

二十四章 乘龙快婿

    逸笙静静地望着袁溪,这是他万分痛苦之中唯一的安慰。

    袁溪睡足而睁眼,对上逸笙明亮的眸子瞬间笑颜如花,就如往常一般,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逸笙怀里多蹭一蹭,可这次她才蹭了两下,便惊恐地跳开,一脸歉意地躲到了床角:“我不是有意的,你疼不疼,是不是可疼了?”

    “不疼,过来。”

    “真的?”

    “过来,让我看看你,抱抱你。”

    袁溪慢慢挪到逸笙身侧,再次俯身而下,可还没躺在逸笙的胸口,便被一股蛮力强行拉下了床。回身对上怒火中烧的袁慈,袁溪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而胸口少了温暖,逸笙亦满心遗憾地望向打扰者。

    面对两张审视的脸孔,逸笙正想开口道谢和询问,不料还未开口,便因反问而愣:“说吧,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事?”袁溪出面帮不解的逸笙问出了口,袁慈对着她的脑袋就是一指弹,“你不准说话。”

    逸笙眼眸微眯,袁溪那委屈的模样让他心生不舍。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当真不想负责任,我告诉你,神‘手’袁家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你要是敢当负心汉,我就让你当无命鬼。”

    逸笙瞬间了明,望了袁溪一眼,脸上却浮现了犹豫之色。

    “瞧你这态度,你是真想始乱终弃?”袁绍上前就抓紧逸笙的衣领,护妹心切之极,如若逸笙真敢如此,他定当立即扭断他的脖子,可衣领也只是刚上手,就被袁溪的小拳连连拍打,直到疼痛难忍而松手,“放手,放手,他不能碰,会疼的,我咬你了。”

    “没事吧,疼不疼?”

    逸笙抚摸着袁溪的小脑袋,微微摇首,再次抬眸望着袁慈,语中带着悲意:“如今我处境艰难,怕是……”

    “不用说了,先把身体养好,既是因溪儿,我们亦不会置之不理。你先跟我们回岛,那里无人找得到,等身体痊愈,再谈其他。”

    “真好,你能跟我回家了,我告诉你,我家里有好多宝贝,到时候我都拿给你。”

    “还真是女大不中留,这胳膊肘拐得也太快了。”搓着手上的牙印,袁绍心中很是不平,可转头看着袁慈那不善的目光,他暗叹糟糕,提了最不该提的事,“不是,姐,你是家中顶梁柱,你不能嫁,你就要……”

    “你闭嘴吧!”袁慈平息心中怒气,“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货,你再给他换次药,我带溪儿去准备回去的东西。”

    袁氏一族原也是武林中有名的世家大族,虽以绝顶轻功晓喻江湖,但实际是满腹财经的富甲之家,辉煌时期也是天下财贯之首。可惜轻功再高终究也只是流于逃命之法而不入武林之巅,跳得再高也难跳过人心险恶,飞得再快也不抵流言蜚语,金钱总是让宵小之辈眼红,财势总是让朝廷惦记,一次次巧立名目来搜刮总是难以知足,挖空背后的金山银山才是根本,诬陷,抓捕,抄家灭门也只是一夕之间,袁氏也就此没落。执掌天下财权数十年,经营之道精通下更懂得便是审时度势,狡兔三窟,为后人留下后退之路。

    虽蒙难,但不至于灭顶,用半数家财为后代建起了一座世外繁华岛,隐世方能自保。袁氏后代得享平安,再不涉江湖和朝廷是新族规。可后代长成,对家族蒙难依旧难以释怀,尤其是被强抢的那些珍稀宝贝,既当初被冠以“偷”名,他们便不受这冤屈,将此事坐实,用所长将往日属于他们的珍宝统统“取”回来,绝不白白便宜那些江湖臭名反派和朝廷强权暴徒。

    逸笙伤重入岛,虽不见岛中无限美景,但却受到袁氏家族的热烈欢迎,众人听闻了袁绍的简单介绍,无不对他敬重而钦佩。不知其往事,只知他定然也是遭武林和朝廷毒害,感同身受下自是多了一份关爱,尤其是他的遭难皆是为了袁溪,同是爱护袁溪之人,那人品自是不差,几厢一合计,便已经是内定的自家人,长辈们乐开了怀,直言袁溪找了一个好夫婿,有此夫婿陪着她,他们也不用再为其担忧了。

    虽是昏迷中,但那身姿,那长相……对于“精致”的东西,袁家人的审美出奇的一致,对逸笙那是满意之极,长辈们看看袁溪,又望望床上的逸笙,脑中已经有极其出色的太孙模样:“好,好,真好,这绝对是袁家最俊的孩子。”

    “一定是倾国倾城。”

    “那定然是了,对,我得去翻翻书籍,这名字一定得好,才能配的上这容貌。”

    “是,是,还得多准备几个,让他们多生,咱们就有一群精致娃娃围绕了。”

    “对,对,走,我们一起去翻翻。”

    “咱们还要去库房精心选选,给奶娃娃们的东西也得好,要最好的,这要是没有,还得想办法,让他们这群孩子去给奶娃娃们找。”

    “是,还是老婆子想得周到。”

    听着祖父和祖母的打算,袁家三姐弟顿时黑了脸,袁慈不甘愿地吐露心声:“我说老爷子,这都还没影呢?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着急,可着急,这些都必须早做准备。还有你,你看看溪儿,这出去一趟就带回了这么好的女婿,你这都出去多少趟了,连个影也没带回来,你还是姐姐,你都多大了?”

    眼见拐杖就要打上身,袁慈连连后退几步:“我……我明儿就去再找找。”

    “得抓紧,走,老婆子,我们去选名字。”

    “我们成婚的时候也没见您二老这么积极……”袁绍心里发酸,这也太偏心了。

    “谁让你长得不如人家,得认命。你这长相在袁家那是末尾,幸好这孙媳妇找得还行,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还能补补,不至于像你一样。”

    袁绍妻子在一旁认真地将袁绍又打量了一遍,想当初她动心也是因为袁绍长得好,俊朗不凡让她甘愿跟他回岛,可如今又看了看床上的逸笙,她深叹一口气:祖父说得很有道理,怕是他们的孩子定然比不过袁溪的,她也得认命。

    因袁家对“美”追求极致,那已经是深刻骨髓的祖训。凡是最精致的人或物都是备受尊崇和关怀,而且对于后代的容貌也是极其上心,所以子孙后代择选另一半时,上佳容貌便占了八分,等闲根本难入他们的眼,更何况是谈婚论嫁,这也是袁慈已过二十五却依旧单身的原因,世间好看的女子还是多些,而好看的男子却是万中无一,而袁家便已经占据了两位,如今第三位也被她小妹寻到,袁慈更觉前路渺茫,怕是世间亦再无能入家族长辈眼界之人,心中已然打定孤独终身的念头,反正繁衍后代,为袁家制造“精致娃娃”的重任已经有人担下,她负责后续的培育即可。念头一起,脑中亦也有了几位精致奶娃娃在身侧的画面,她顿时一笑,望着袁溪也是满脸期待。

    袁溪坐在床上玩弄着逸笙漂亮的手指,对于他们的对话,她好像听懂了,但认真思索,又觉得不甚明白,但大致是祖辈们很喜欢逸笙,希望他留下来生娃娃。

    “大姐,你喜欢逸笙吗?你要跟他生娃娃吗?”

    “什么?”房中人皆是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望着袁溪。

    “其实,逸笙原本是我要送给你的生辰礼,可中途被别人抢了。”

    “我的生辰礼?”众人皆望向了袁慈,而袁慈看了一眼逸笙,又将目光投向了袁溪,轻声一叹:“可惜了,你这礼物来得晚了些,我是要不起了。”

    “为什么?”

    “傻丫头,你都跟他……他自是你的人,不能再送给别人了。”

    “我的人?”袁溪依旧不是很明白,但既然亲人们都这么说,那逸笙肯然是她的人,而且她也喜欢将逸笙带在身边,“哦,那我还得再去找份礼物给长姐。”

    “不用了,你乖乖在岛上,不乱跑闯祸,就是我给我最大的礼物了。”

    “不是,这怎么感觉小妹对他不是那个意思呀?”袁朝心生疑惑,“这么就将小妹交给他,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妹就是孩子心性,怕是难以开窍。只要对方对她是那个意思,疼她就行了,何况都已经那样了……”

    “这才是问题,这小子摆明不守礼,欺负了小妹,我们不仅不追究,还把人送给他,怎么都说不通呀?”

    “他都能为小妹出生入死,那就是认定了小妹才会这般,日后自是不会欺负小妹。”

    “对,对,何况长得这么俊朗,怕是世间再无,这就是为我们袁家而生的女婿。”

    袁朝一张嘴抵不过三个女人的轮番说辞,一回头见袁溪整个人都趴在了逸笙的身上,那个亲密劲让他觉得自己甚是多余,这么看着袁溪的举动,好似也不是没意思,反正长辈都认定了,那他说多也无益,而且再说下去,万一惹怒爱妻,怕他今晚又不好过了。

    而逸笙在昏迷中便被袁家人安排的明明白白,要不是碍于他重伤,说不定如今岛上已经张灯结彩,喜字漫天,催促他和袁溪入洞房,好早日见到“精致娃娃”的诞生。

二十五章 暗潮涌动

    在岛中养伤的半年,逸笙自认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他渴望时光就此能滞留,却也知道这一切终究会成为泡影。

    坐拥美景无限,享受季节变迁,倾听雨滴垂落,观赏万花盛放。陪袁溪清点袁氏库房,把玩几百年来的瑰宝,听长辈们讲述袁溪幼时的点点滴滴,种种迷糊事迹。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抱袁溪入睡,看她静谧容颜,听她梦中呢语……这原是他规划好的未来前景,如今虽提前实现了,可来的确实不是时候……

    不欲牵涉平静度日的袁氏一族入险境,亦不想袁溪再入武林纷争,而身负的血仇却无法遗忘,他如今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是报仇,而非陪着袁溪安稳度日,所以无法承诺,更不能耽误……多次婉拒长辈们成婚的催促,而长辈们虽失望,但毕竟也是拥有血仇的人,自己都无法放弃,又怎能强迫对方就此忘记,在岛中安度一生。

    将岛中搜罗的武功心法和武林秘籍统统给了逸笙,反正他们用不着,如若能让逸笙更强大一些,回来的机会也会更大。他们认定了这个孙女婿,自是盼望着他了结了江湖事好回来给他们生“精致娃娃”,他们的名字和见面礼可都准备好了。

    袁慈将岛中有名的疗伤圣药给逸笙装了好几麻袋,对症各种疾病,伤痛和毒素,做到了应有尽有。而出岛的船也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逸笙开口,但望着无忧无虑,至今以为逸笙会一直陪着她的袁溪,袁慈心中甚为懊悔,不知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这半年的相处,感觉袁溪更为黏着逸笙,以前问她最欢喜谁,她还会根据亲人们之间的表现和示好来择选一人,如今却是任凭亲人们百般讨好,她依旧坚定地喊出一旁看戏的逸笙之名。袁溪性子虽看着随意,一副谁都不在乎的模样,可皆因那些是真不入她眼的,一旦她在乎起来,那执拗的性子能把天捅个窟窿,全家定然都拿她毫无办法。逸笙要是走了,或是真出个意外,真不知道袁溪会不会做出什么事?袁慈一想就觉得头疼,甚为忧愁。

    在岛上有无数珍稀药品补着,伤势早于半月前就痊愈,贪恋着这里的平静和美好,所以一拖再拖,可要做的事终究是逃不过。抚摸着袁溪的睡颜,逸笙满心不舍,伸手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却又小心着怕抱得太紧,让她难受。再三隐忍,终是忍不住地亲吻上那红唇,轻轻吸吮,袁溪因嘴唇上的湿意而微微睁眼,伸手揽住逸笙的脖子,逸笙一怔,睁眼望向身下的袁溪,却见她微微一笑,手下一用力,便将他按在了床上,小脑袋往怀里一枕:“困,睡觉,醒了亲亲你。”

    “好。”将她压在手臂下的凌乱秀发轻轻扯出,拂至肩后,最后在她额间留下一吻。

    门外人影一动,袁慈推门而入,逸笙颔首后蹑手蹑脚地将袁溪从怀中拉出,刚脱离温软的怀抱,袁溪眉头随即皱起,袁慈见状立马上前半躺在床上,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逸笙此时已经离榻穿好了外衣。

    “自己多保重。”

    “多谢。”双手抱拳对袁慈作揖行礼,目光却从未离开过袁溪。

    “既如此不舍,那便早做了断,早些回来。”

    “我亦望如此。”逸笙眸中悲色,心中暗叹:就怕希望往往成空。

    转身大步离去,轻巧关上这扇房门,更像关闭心中那通往光明温柔之路的大门。

    天逸山庄易主,更名为天绝山庄,庄主居于幕后无人知晓,山庄一切事物皆由金堂主秦霄出面代为管理。山庄原本有名望的弟子接二连三消失,行踪成谜,余下的高位弟子不是远走他乡,隐居山林,便是对山庄的一切默许不言。

    山庄更名当日,不仅更换门匾,更是将原有的门匾与祠堂中的灵位悉数焚毁。山庄后山腰的空地原是天逸山庄历代先祖及弟子墓地,当日所有葬于此地的令狐一族皆被挖坟抛尸,尸首不是被焚,便是扔于附近断崖之底,唯独令狐天霖的妻子幸免于难,棺木虽也被挖出,却是极其隆重地更换了更大的墓地,建立新墓碑,更换墓铭文,不再冠以令狐夫姓,而以“挚爱师妹范氏洁儿之墓”,“爱兄秦氏立”重书。

    三千弟子大战折损数百,随后消失离去者过千,剩下的皆是一些新入门无资历者,天绝山庄随即在江湖上广募新弟子,不问身份,不问前尘,只要有意便统统纳入门下,

    扩张之势甚大,数月间再度以弟子之众称雄江湖。

    自逸笙对外宣称辞去江湖之主,这尊位也一直悬空至今,众门派。除了围捕逸笙之外,对此事也一直不敢懈怠,暗中也是大费周章进行部署,希望能独领风骚。可就在众门派依旧为此位争斗不休时,天绝山庄却对外广发英雄帖,不仅以武林盟主自居,更明言要举办武林大会,考核各门派功法,一副傲视自居的模样自是惹得江湖之人大为不满,尤其是武林中声望鹊起的门派,随即便回复决不认同天绝山庄为武林之首,更不会参加那武林大会,为了与之对抗,几大门派私下达成协议,要举办一场选举出武林盟主的比武会,两地武林大会定在同一时间,暗里比拼着谁能招揽更多的英雄赴会。

    逸笙出岛再入江湖,便是两大武林盛会举办在即之日。期间虽与退隐的几位师伯有所联系,可他们却一致劝慰他放弃复仇,保全自身,天逸山庄已是狼虎之地,不宜涉足。可在听闻祖先灵位墓地皆被辱毁后,他又怎能放下,他这个不肖子孙的罪孽已然太深,早就没了放下这一选择。多次潜入天绝山庄寻找落入山崖之下的残骸,被焚毁的尸首他自是难以追回,权当是随风回归天地,亦算是一种归宿。而那些落于崖底的尊躯,怎能让他们无安身之地,他自是要寻回以尽微薄孝义。

    也适逢天绝山庄上下皆忙于即将召开的武林大会,往来人员甚为混杂,他乔装而入丝毫未引得他人瞩目,又是自小成长之地,所到之处皆是熟悉无比,自是能巧妙地躲过一切巡视之人。

    将山崖之下能搜索之地皆一寸寸地探查过,确定再无遗留的残骸,能找到的自是无法分辨和拼凑到底是何祖先,他便将所有残骸一同入葬在了崖底,此处依旧是天逸山庄的地界,他们一手创立天逸山庄,自是不愿远葬他处,而上方如今已被贼人所侵占,唯有此处算得上是最安然的地方。逸笙将他们合葬好,以不孝子孙之名为其立碑后,在崖下守孝三日,后以重重的三叩首而拜别。

    再次回到山庄,望着更改后的墓铭文,逸笙虽从未听闻过母亲的这位秦姓师兄,但心中已经有所了悟,天逸山庄的劫难怕不是单单源于自身与素夫人的恩怨,怕是这位秦姓人亦是举足轻重的人。想到秦姓,他便想起了秦霄,对于心中的疑惑谜团感觉忽有明了之意,可他却真的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有些害怕心底的那个答案。原本想将母亲的棺木移走,可多番思量,如今形势难明,怕打草惊蛇,又担母亲多次被扰,灵魂难安,故打消了念头,一切皆以报仇为主,叩首以向其母赔罪,承诺他日大仇得报,一定前来将父母合葬,以完长愿。

    逸笙离开墓园,一心想找秦霄对质,希望能知道秦霄的难言之隐。可当赶到秦霄处,却听闻无数器皿倒地碎裂之声,他藏身于房顶之上,透过瓦砖之缝,看到秦霄甚为痛苦地在房内翻腾打滚,满脸赤红更有青筋浮面,他双手紧紧抱着脑袋,好似头颅要爆裂一般,屋内一用器皿皆被焚毁,他仍显不足,像野兽般疯狂打着墙壁。

    “无妨,忍一忍就过去了,来,吃了药自不会这么难受。”

    一苍老之音传来,逸笙凝神而望,看到一背影正对着自己,手心中静放着一粒药丸,而秦霄看到药丸,眸中有瞬间的清亮,立即扑到了老者的身前拿药,可当手即将触碰到药丸之时,却又惊恐而后退,双手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头颅,双目瞬间赤红如血,似有血迹从眼眶中流出,脖间浮起一团似有物体在里面蠕动,他双手狠狠地掐着那蠕动处,

    口中大喊道:“不,不,我不要,我不会再让你控制我了,啊,啊,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求你杀了我……”

    “乖,把药吃了,你就不会痛苦,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不,不要,我不要,啊,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你知道我是不会杀你,你可是我……”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

    逸笙心急地想看清那背影,不料刚放松呼吸,便被对方察觉。

    “是谁?”一声质问伴随着瓦砖破裂之声,逸笙飞身而逃,见刚身处之地大片瓦砖落地,感叹对方内力之深。

    老者将手中药丸强行塞入秦霄口中,飞身而追,却只望到无尽夜色。望着塌陷的屋顶,他微微一笑:“你终于回来了,很好,我可一直在等你,这场大戏有你才更精彩。”

二十六章 武林大会

    两大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可原定择选武林盟主的几大门派的门主宗师突然一反常态,不仅宣布不再举行武林会,更宣称认同天绝山庄武林盟主之尊,愿马首是瞻。先前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却又这般妥协卖好,不仅别的门派摸不清头脑,就连他们本派的弟子对此也是诸多怨言,屡屡不甘进言,却惨被恩师击杀,多名心腹弟子惨死,其他弟子自是有言而不敢发,纷纷以掌门之言为令,做到惟命是从以保全性命。

    原本两大武林大会,如今只剩下天绝山庄一家,堪称武林盛世,为了便于整个武林前来赴宴,大会特意推迟一月,以号召还未动身的门派尽快赶来,而已经赶至的门派,则在天绝山庄的安排下于周围城镇游玩。

    江湖一时之间皆为盛会而欢悦推崇,却不知道一张嗜血大网已然绽开,正在慢慢收紧,每紧一分便是无数人丧命之时……

    众门派看起来是其乐融融,相安无事,可内部却异事频发。所有赶到天绝山庄的门派中皆有弟子性格大变,残暴之下杀害自家师兄弟,亦有弟子不顾师父阻拦在大会之前便兴比武之意,动起手来毫不手软,并无点到为止之意,而是痛下杀手。各门派带来的都是门下佼佼者,如今大会还未开始,便频频丧命,各掌门皆察觉有异,可却难以分辨缘由,只能加强防患,禁止门下弟子再行比试之举。

    逸笙藏匿在天绝山庄半月有余,亦察觉到前来门派的怪异之像,可任凭他如何查探,皆毫无线索,而想追寻的那位神秘老者亦失去了踪迹,好似就不在山庄内。而秦霄表面上毫无异常,与往昔一样,可逸笙却万分确定他身体有古怪,明显是受人挟持,可他却无法查到他是受何种药物控制,飞书于相熟的毒医,却总是有去无回,让他颇为忧虑。而这厢还未有解决之道,却又碰到了更大的麻烦,袁慈三姐弟夜闯天绝山庄与之回合,告知他袁溪半月前偷摸出岛,再次下落不明。逸笙顿时如五雷轰顶,急躁之下不禁语气甚重地责怪了他们一番,可见他们自责不语的模样,又深觉自己太过,考虑到袁溪定是寻他而来,一切皆是他的过错,便又狠狠地责怪了自己一顿,拳拳击打树木,以致树木倒塌,双拳皆是血迹斑斑。

    几人好言相劝了几句,便动身前往寻人。袁慈他们根据沿途消息,确定袁溪是在金陵城中消失,他们在城中多番打探,从袁溪投宿的客栈中得知她是被相熟的人接走,他们询问了对方的模样,客栈只说是一位小姑娘,不过看穿着应该是富贵人家。在得知袁溪是主动跟对方走的,那便说明袁溪认识此人,可他们对金陵城并不熟悉,亦不知袁溪到底认识何人?所以便前来找逸笙,共商对策。

    袁慈刚提到小姑娘,逸笙脑中便想到了素夫人府中跟袁溪相熟的婢女,他暗叹不妙,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恐惧感:“是素夫人,是她。”

    “她会对袁溪不利吗?袁溪会不会……”见逸笙脸色有变,袁慈心中一咯噔,害怕地问道。

    逸笙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立即动身前往素夫人的府邸,内心希冀素夫人对他的满腔恨意不会波及到袁溪,希望袁溪是抓他的筹码,可性命无忧,却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折磨……想到素夫人的手段和心思,逸笙满心满脑皆是袁溪受苦的模样,心中的疼痛蔓延全身,连呼吸都感觉到噬心的疼。

    可当他们赶到素夫人的府邸之时,却发现除了留守的仆从,根本没有素夫人和袁溪的下落,他们抓了仆从逼问,从他口中得知卞怀思确实将袁溪带回,原本素夫人也是有意要折磨她,可来了一位贵客救下了袁溪,并且将她带走了。

    得知袁溪并未受到折磨,逸笙略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追问,可仆从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告知他们那位贵客因能治好素夫人的脸所以被奉为上宾,素夫人对他言听计从。除此之外,逸笙亦得知当初的小姑娘竟是素夫人的独女卞怀思,而她们如今一块赶去了天绝山庄去参加武林盛事。

    想到素夫人的脸,逸笙心中有所疑惑,便再度追问她的伤情,可仆从却告知自从那位贵客来后,素夫人的脸便完好如初,甚至更显娇艳,肌肤更胜之前。逸笙闻言生出不安感,深觉有什么被他忽视,感觉他走入了别人早已设计好的陷阱。

    得知素夫人去了天绝山庄,他们自是不敢耽误,仆从不知贵客是谁,可素夫人一定知晓,她是唯一知道袁溪下落的人。

    往返十几日,当他们再度赶回天绝山庄,正巧是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无数武林豪杰聚集在山庄内外,人头涌涌挤得是水泄难通,他们行至外道之上,一眼望去便是黑压压的人头,不欲跟他们拥挤,逸笙便带领他们改往小路,自后山进入天绝山庄。

    可当他们刚踏入后山,便看到一路皆是血迹和被折断的兵器,再往前走去,便看到八大门派的得意弟子死于丛林之中,而远处的打斗声让他们生疑,以绝顶轻功悄然躲在树巅之上,以观远处,沉心闭息,冷静应对。

    看到远处皆是熟悉的人,八大门派的掌门宗主们打得热火朝天,手中兵器运用凌厉,下手狠绝,不似比试,更像是在生死相搏。几人眼神相遇,袁慈等人并不热衷于江湖事,所以对下面的人皆不认识,但在后山打成这般模样,又是武林大会这种大日子,他们自是满心疑惑。而逸笙亦不明白他们何故如此,不过脑中想起他们追杀其父的画面,眸中多了几分冷漠,便有了看戏的成分,对袁慈等人微微摇首,暗示他们不可妄动,继续蛰伏,静看下面殊死相搏。

    当十几人最终只剩下一人浴血而站,仰天大笑之时,逸笙他们只觉那是地狱爬上来的恶修罗。几人正欲飞身而下,突见那人双手抱头痛苦地大哭了起来,随即拿刀便贯穿了自己的身体,轰然倒去。逸笙几人都傻了眼,不知眼前怎么就如此的急转而下,毫无预兆地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发生了何事?”

    “嘘,小心。”逸笙飞身到袁绍身前,打落直射而来的暗器,四人皆有了警惕望向暗器飞来的地方,一个暗影飞身离去,熟悉的苍老之音响起:“逸笙,你终于来了,你要找的人就在山庄内,自去寻吧!”

    “是他。”

    “他是谁?”

    “好深厚的内力,这个人让我感到害怕。”

    袁绍担忧地看了看袁慈,而逸笙亦面有忧色:“你们就不要进庄了,后山有个小屋,你们去那里等,我一定会将袁溪救出来的。”

    “不行,你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

    “你们更不是,他的目标是我,也很了解我要做什么,这山庄怕是早已为我准备好了大礼,你们就无须进去了。”

    “可……”

    “不用争论了,我们走吧,去了也只会是负担。”袁慈拉住袁朝的手,深叹一口气,“你万事小心,千万要救出袁溪。”

    逸笙微笑颔首,转身便跃上树梢,借树干之势飞向山庄。

    “他这一去,怕是……”

    “希望他能救出溪儿吧!”

    袁慈跟两个弟弟相互对视了一眼,眸中皆有些愧意,相比袁溪的性命,逸笙的生死自是要漠视许多,他们心中只求袁溪能平安。

    逸笙落于主殿的房顶之上,望着下方如火如荼的比武大会,五大擂台上皆有人在相互切磋,相比后山,这里温和许多,大部分都是点到为止,不曾有伤人性命之忧。八大威望门派虽不见掌门和最得意的门生,留守的弟子对此并无疑虑,依旧观望着擂台上比武之人,行学习之思,望能找到破绽好登台亮相。

    天绝山庄的迎客席位上并未见到秦霄,逸笙环顾四周,亦没有秦霄的身影,再度搜寻一轮,也没有看到素夫人,逸笙心下有些着急,他跑至楼侧,飞身而下藏于隐秘处,趁有弟子从外走过时将其抓获,以逼问素夫人的下落,被告知来观赏的高官女眷都在主殿内堂歇息,逸笙将其打晕,换上他的衣裳后,偷偷前往内堂。

    先祖当年打造天逸山庄之时,依托山峦之势,对山庄进行了半包围形态。山庄占地面积甚广,主体分了五个建筑群,采用多样性建筑,其中正中间的主体大殿亦融合了一些宫廷建筑特色,远观极其雄伟。内置多层瓦顶亦防范贼人于房廊上偷听,逸笙无法上房窥探,只好绕道内堂后院,藏匿于过道夹缝之中,对周围进行观察。可蛰伏良久没见到任何人进出,内堂里也无人声传出,过于安静。

    逸笙虽已不在乎生死,再度入庄便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可他必须保全袁溪安然无恙的离开,为了袁溪,他必须更为谨慎小心。观察许久,他深觉这内堂定然埋伏重重,但依照推断,如此兴师动众,那想必袁溪也必是藏于其中,他不禁犹豫了起来,心中快速计算得失以及为袁溪规划离开的路线,眉头一皱,忧心起袁溪那不辩方向的本事。

    逸笙惟恐有失,脑中思量一番后,再度离开后院,前往了天绝山庄存放宝物的库房,搜罗了许多小巧精致的物件,其中以宝石琉璃珠为众,一路上小心散落,为袁溪铺出了一条通往后山树林小屋的宝藏路。

二十七章 埋骨之地

    将袁溪后退之路安排妥当,逸笙堂而皇之地跃入内堂后院,在院中稍作停留,仍不见有人前往围堵,他心下一横,便只身闯入了内堂。

    偌大的内堂,逸笙一路闲庭走过,只感觉内堂空旷的让人心底生寒,往年这内堂也只有在除夕之夜才会挤满庄内女眷,他幼时也曾跟随着母亲在此玩耍,稍大些便觉得女眷们太过嘈杂,说的话题又甚是无趣,还不如他在外面偷偷欺负那些小弟子们来得有意思,所以之后便也不曾踏入此处,如今却不由地怀念那些嘈杂之音,母亲的欢声笑语和温暖怀抱让他多番有落泪的冲动。

    帘幔遮挡的软塌之上,隐约能看出人形,逸笙脚下稍顿,再次打量了一番周围情形,确认内室之内并无其他人,他心中不禁纳闷,移步走向那远处的人影,越近越觉得那人影很是熟悉,帘幔微扬,露出幽暗侧脸,逸笙一见,心中一喜便大步跑了过去,望着坐在软塌上一动不动的袁溪,他轻声唤道:“溪儿。”

    听到声音,袁溪抬眸看向逸笙,翘唇而笑,笑颜依旧,可逸笙却生出了惧意,袁溪的笑意未达眼底,她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的无神暗淡,他蹲下身,双手迟疑地握紧她的双手:“溪儿,溪儿……”

    逸笙每唤一声,袁溪的笑意便会多增一分,像极了痴傻之人。

    “没事,我来带你走,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治好你,一定能治好你。”

    起身一把抱起她,袁溪感觉身体离开了软塌,突然发疯似地捶打着逸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又坐回了软塌上。

    “不走,不能走。”

    “溪儿。”

    “不走,不能走。”

    “溪儿,为什么不能走?”

    “等人来接。”

    “等谁?”

    “等……你是谁?”

    “我是逸笙。”

    袁溪眸中一亮,倾身扑进了逸笙的怀里,笑得更加灿烂:“等你,跟你走。”

    逸笙心疼地抱紧袁溪,下一刻却皱起了眉头,嘴角有暗血流出,一手按住袁溪想拔出匕首的手,逸笙淡淡笑了笑,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任她在怀中闹腾。

    “这份礼物公子可欢喜?”

    逸笙并未回头,一掌将袁溪打晕在怀中。将插在胸侧的匕首拨出,自行点穴止血后,才回首看向身后已然落座的素夫人,特意在那张犹胜从前的脸颊上留目片刻。

    “欢喜,死在心爱人的手中总比死在你们手中要欢喜的多。”

    “公子真是看得开。”望着那张俊逸超凡的脸,素夫人再次看得如痴如醉,“真是可惜,我本不欲要你的性命,奈何你总不肯听话,如若你肯乖乖待在我身侧……”

    “那我定然选自我了断。”

    素夫人脸色一变,望着逸笙的眼神满是怨毒之色:“不识抬举,不过在你死之前,怎么都得让你亲眼看着你心爱之人被我活活折磨死”,素手在脸颊嫩滑的肌肤上游走,她还得感谢逸笙,如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得到贵人相助,得到驻颜奇术,“我很是迫不及待,将那些法子一一用到她身上,你会是何种神情?”

    “你大可以试试,不过你猜你会不会死在我们之前。”刚想站起身亲手了结那厌恶的嘴脸,可这一动却忽感浑身一阵巨疼,双脚顿时瘫软在地,他望向胸前的伤口,一脸难以置信:“怎么会?”

    “公子大意了,早知你体质特殊,普通的毒自是无效,所以为你备下的定然是专门克制你的。奉劝公子,日后可莫在亲信身边之人,出卖你的往往都是你最信任之人。”

    “是他。”虽早有怀疑,但真正确信还是不免难受,那位他曾引为知己,尊如亲父,待以恩师之情的人,许多不愿跟他人说的事皆会一五一十的向他倾诉,自小便带着他胡闹,任他风流不羁,为他解决许多麻烦的人,也是让他放下戒备,无比信任的人。因那人恋毒成痴,遇上他这种特殊体质自是想透彻研究一番,出于对他的尊敬,他从不在乎给他鲜血,作为实验品以供他研究。

    “你极具天赋,如此特殊体质当世难得,可惜了,你却是他的儿子。”一玄色斗篷覆身,双掌却犹如枯骨,满布青黑之色,身后跟着身形消瘦,神色呆滞的秦霄,而秦霄在看到逸笙时,眉头微微有所皱起。

    “果真还是不如你,你隐藏极深,我竟从未对你生疑,更想不到的是你居然是我娘的师兄。”

    “自她不顾劝阻,一心要嫁给你爹之时,她便不再认我是她的师兄,那情分唯独我一人苦守罢了。”幽幽的苍老之声,暗藏着心伤,包含着怨怼。

    “往日听你诉说你那段忘不了的情缘,听你假意说着配不上她,当真觉得那女子有负于你,不曾想竟是我娘,如今到真看明白了,你的确配不上她。”

    “令狐天霖更配不上她,这世间没人配的上她,”老者一掌便将身侧的圆桌拍裂,不甘地吼道,“我只愿一直陪着她,我只想陪着她,我那么卑微地哀求于她,可她还是执意要嫁给你爹,那个什么都不如我的人。”

    “我娘是何等聪明之人,既是她认定的,那自然是最好的。”

    “你住嘴,别忘了,从小到大,是你一直在我耳边诉说令狐天霖的诸多不是,你也认为他不好,他不配当你的父亲……”

    “都说童言无忌,你还真把那些幼子之言当真了,那不过是我与他之间别具风格的表达方式罢了,男人之间总不能常把情呀,想呀,爱呀挂在嘴上,那多别扭,我越说他不好,那就证明我越觉得他好,我越敬重深爱他。”

    “不是,不是,你胡说,你觉得我比他好,你说过的,我更配当你的父亲。”

    “那我一定是喝多了,醉话而已,你可千万别当真,要不然等我见到我娘,她一定会责怪我,会责骂白白生了我一双慧眼,不似她,如此看人不清。”胸腔阵阵疼痛袭来,数口毒血吐出,逸笙更似轻松般地笑了笑。

    “只要你说,令狐天霖不配当你父亲,他配不上你娘,我才配当你父亲,我就给你解药,只要你现在磕头认我为父,我便将山庄归还于你。”

    “令狐天霖是我最敬爱的父亲,他是最配得上我娘的人,而你,根本不配提起他们。”

    “不,你说谎,是他害死你娘,是他没保护好你娘,你娘才死的,你该恨他,我们都该恨他,他不配拥有你娘,他连你娘都保护不了,他何其没用,他没用!他该死!”一手宛如利爪紧捏逸笙的喉咙,老者黑袍落下,露出一张满布伤疤的脸,但伤痕却不是由外部造成,反倒像是自内长出来的痕迹,隐约间仿佛还有什么在蠕动。

    逸笙眼眸一深,外间突然响起了连续的爆炸声,紧接着便是众人哀嚎之音:“你做了什么?”这句话既问了他的脸,又问了外间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什么?”素夫人有些不安地站起身,质问着老者。

    “没什么,就是他们赎罪的时间到了。”老者回头对着素夫人一笑,望着那张恐怖的脸,素夫人直接吓得瘫软在了椅子上,扭头不敢再看。

    “你看,我能为她做这一切,我铲除了一切伤害她的人,而令狐天霖却害死了她,孰强孰弱,不言而喻。”老者松开逸笙的脖子,兀自一笑,“你终会认同我,因我本就比他强。”

    外间爆炸声依旧响起,内堂如今都闻到了阵阵硝烟味,逸笙像是看疯子般望着老者,

    “你……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场武林大会竟是他们的埋骨之地,你竟要屠了整个武林。”

    “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该为此付出代价,她一直觉得这武林不好,她那么不喜欢这个武林,那正好就让这武林为她陪葬。”

    逸笙恍惚间也想起了他娘抱怨他爹过于参与武林中事,他自小便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如此厌恶武林的人会嫁给武林之主,待在这个宛如牢笼的山庄。儿时她娘便日日催促他快些长大,好接任庄主之位,这样她就能拉着他爹到处游玩,不受江湖纷扰,每每听他娘规划日后跟他爹去周游的模样,那笑意总是那么亮眼,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的期盼,她是多么渴望他爹能放下俗务,只陪同她一人。因自小便听她抱怨江湖的不好,以致他也发自内心的讨厌着江湖,不愿继任,只愿享受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辞去江湖之主的行径也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打好了主意,而那次在群芳阁与父亲比武,也是打定了让他甘愿放弃的目的,母亲期盼了那么久的生活,父亲是该为其实现了,只是没想到那日子会如此之短,她终是没能拖着他游遍这世间奇景,享遍天下美食。但她必定也不会有所后悔,因她最在意的一直是他这个人,风景,美食,游玩都是其次,她想要的是有他在身侧罢了。如今,他们在另一个地方一定再度相遇了……

二十八章 瓮中之蛊

    外间的爆炸声渐远,而殿内的硝烟味却越发的浓烈。

    逸笙想到父母如今定然团聚,心中也不由一暖,垂首望了望怀中安睡的袁溪,唯有暗叹:可惜我们相识的太晚,如果能早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纷争,是否能跟他们一块同游天下呢?

    而素夫人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知道这一切皆是圈套,是屠戮武林人士的诡计,而她并非武林人士,自是对外面那些莽夫的生死毫不在意,但想起卞怀思如今不在身侧,虽嘱咐了她不要乱跑,身侧也有人保护,却仍旧有些忧虑她是否安然:“不行,我要去看看我女儿,我怕她不听话乱跑。”

    着急起身想去确定卞怀思安全的素夫人却被秦霄拦了下来,素夫人盛怒责骂道:“你放肆,你做什么?”

    瘫软在地的逸笙,努力坐起身,一腿屈膝,一腿平放,将袁溪揽入怀中,让其躺得更舒服一些,听到素夫人的怒吼,不由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笑你愚蠢。”用衣袍将袁溪手中的血迹擦拭干净,逸笙不急不慢地说道,“外面多少无辜之人都在为我母亲殉葬,而你,作为杀害我母亲的元凶,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什么?我没有,你胡说……”

    “没有吗?那些杀上山庄的蒙面人不是你派来的吗?那些攻打山庄的门派不是你收买的吗?”

    “不,我只是吩咐了他们活抓你,”眼见那张恐怖的脸慢慢靠近自己,那眸中嗜血的光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素夫人开始惊慌,恐惧,“我没有要杀他母亲,我没有下令,我没有要杀他母亲,我真的没有,你不要信他……”

    “不管你有没有下令,我母亲终究是死在那日,死在那些你派来的人手里,这笔血仇亦该落在你头上。”

    “不,不……你别信他……”

    “你又犯蠢了,错的离谱。打从一开始,你便在他殉葬的名单之中,不过你的罪过委实大了些,怕他不会那么轻易地给你一个痛快。”逸笙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惊恐的素夫人,又望向了老者,“我倒是有些期待你会如何折磨她,以你的手段……光上次的那颗毒药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还为她准备了什么?还如此大费周章地治好她的脸……”

    素夫人越听心中越冷,双腿颤抖地跪在了地上:“是你……那毒本就是你配的,我该想到的,我真蠢……”因脸再度美颜如初,甚至更胜从前,便将她彻底迷惑,而忘记将这个跟逸笙相识,又能解毒的人跟下毒之人联想在一起,更不曾想过对方千方百计治好自己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女人都看重自己的容颜,而她更是个中佼者,不治好她,她怕是早就死了,你说得对,她罪过实在太大了,我是不会允许她就这么死去的……”宛如枯骨的手在那细滑的脸颊上游走,素夫人心中一惊,袖中匕首滑入手中,握起便刺向老者,而老者却嘲讽一笑,用内力将匕首震落,反手接住便狠狠地钉在了素夫人的手筋处,素夫人还来不及痛呼出声,脚筋处也结结实实的被刺穿,疼得她顿时翻到在地,四肢皆伤,她每动一下便疼上一分,只能仰躺在地,细声哀嚎。老者却蹲在她身侧,像欣赏宠物般慢慢玩弄。

    望着那张残脸,素夫人仿佛又看到了受伤后的自己,心中更为恐惧,她不愿再回到从前,更畏惧这眼前人的折磨,如今四肢已毁,她立即起了咬舌自尽的念头,可还没来得及行动,老者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摸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便将她的下颌卸下。

    素夫人感受到了无尽的绝望之感,只能闭上眼流着泪,咿呀呀地喊着,恳求着对方给她一个痛快。

    逸笙如今亦不在乎他人生死,能跟老者如此闲谈至今,不过是在思考着该如何安全的将袁溪救出,期间也在观察秦霄,在庄内潜伏了一段时日,他知道秦霄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他一开始以为是药物,可如今就近观察,他分明看到秦霄身体上有什么东西在肌肤内游走,又观老者如今的面容和身体,他顿时恍然大悟,曾经两人还讨论过那本禁忌的虫蛊巫术之书,他当时看过只当是无稽之谈而浅笑淡忘,却没想到这种禁术竟真被他炼成了,他以自身血气培育出了母虫,又将母虫植入了秦霄的体内……逸笙顿时望向秦霄,母虫非嫡氏血亲不可滋养,逸笙万万没想到秦霄竟是他的儿子,那秦霄进入山庄便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他一开始便计划着要铲除山庄,不料母亲却命丧他人之手,从而破坏了他的计划……更想象不到为了给母亲报仇,他不仅耗费了自身血气,更打算牺牲秦霄。望着呆滞的秦霄,逸笙不禁悲从中来,他们自幼一块长大,逸笙深知秦霄对自己父亲的渴望,他曾说过只要他听话,在山庄闯出名堂,他便有脸面去寻找他爹。当时以为他是与父亲失散了,希望靠名气找到亲生父亲,如今才知道一切都是别有所图。可他对父亲却满是真挚,而他的父亲却如此利用他,甚至不顾他的性命,清醒时的他该是如何痛彻心扉,被囚禁在傀儡之后的他该是如何无助。

    怀中的袁溪忽然动了一下,睁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他,逸笙心里一疼。他终于知道那八大门派的掌门宗师为何会自相残杀,最终还独自了断,母虫每日会汲取宿主大量血气从而产出一条幼虫,他应该是体内不足于再提供母虫产子的精血,才将母虫转移到秦霄的体内。他本是第一宿主,母虫因他而生,自是跟他心意相通,虽寄生在了秦霄的体内,但依旧听从他的指令,秦霄不过是滋养的罐子。而这罐子还会因母虫疯狂的吸食而身体渐竭,痛苦不堪,只有混有他血气的药丸方能压制一二。

    而产出的幼虫又跟母虫相连,将幼虫植入他人体内,他们的行为便会依从控制母虫之人的命令。而观袁溪如今的模样,体内一定也被植入了一条幼虫。若要救她,便要将她体内的幼虫弄出来,而方法却需先杀死母虫,以其血液来引诱幼虫爬出宿体。如今母虫在秦霄的体内,如若要杀死母虫,必然要杀死秦霄,失去寄生宿主,母虫自然爬出体内而亡。

    怀中是今生挚爱,眼中是此生知己手足,逸笙顿时陷入两难之境,他此生失去的已经太多了,细算下来如今也只剩这两人是他心头所系,可偏偏还要他再从两者择一,这种痛楚就好似一颗心被切成了两瓣,不仅承受双倍噬心之疼,最终依旧落于难以存活的悲凉,何其可叹。

    就在逸笙沉思之际,老者已细心为素夫人将四肢都上好了药,用得还是他独门秘药,治疗伤势最为有效,保证素夫人不出月余便能行动如初。可就不知道在这期间,他会不会又起心思再给她补上几刀,或是换一种药来试试药效,一切皆是未知,端看他的心情。

    处理完了素夫人,老者走到逸笙面前蹲下,与之平视:“像,这张脸有她的影子,真好。”

    随意扫了一眼素夫人,逸笙浅浅一笑:“所以,你又为我准备了什么?”

    “自你幼时,我们便相遇,你幼时更像她,我与她一块长大,你像极了小时候的她,性子也像,喜胡闹,又贪玩……”

    “你老了,喜欢缅怀过去,可我还年轻,对你的过往丝毫没有兴趣,不如我们痛快些……”

    “啊,啊,啊……”

    听到身后的哀痛之声,两人皆望了过去,只见秦霄满脸赤红,双手紧紧掐着脖子在地上翻滚。

    “怎么选在了此时?”老者略有疑惑,但身上并未留有药丸,见秦霄痛苦至极,他立即上前查看,捡起丢在素夫人身侧的匕首,在手心划开一道口子,用力拉扯秦霄的双手,怕他将自己弄得窒息而亡,又将鲜血挤入他的口中……

    秦霄透过老者望向逸笙,眸中除了痛苦更掺杂着哀求之意,逸笙瞬间读懂了他的想法,略微摇了摇头,可秦霄却握紧了身侧掉落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老者的后心,随即喊道:“帮我,逸笙帮我,求你。”

    “你这个逆子……”嘴角流出少量鲜血,虽是后心但秦霄力量有限,并未刺得太深。逸笙见状,不顾身体翻涌的毒素,直接扑上去握住了匕首,想插得更深些,给他一击命中。可逸笙如今中毒太深,身形一动,老者便已经察觉,就在逸笙握住匕首的那一刻,他借力而抽身,再出一掌,将匕首打入了逸笙的胸前,一口毒血直接喷出,洒落在了老者的脸上,毒血快速渗入老者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脸颊,老者顿时大惊,因逸笙体质特殊,如今虽研究出他无法抵抗的毒,可这毒也是天下最烈,一般人一沾便会瞬间毙命,而他还未研究出解毒之法,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数粒药丸,他一把送口悉数吞下,将空瓶扔掉后,又以内力护住心脉,才使得毒在体内游走的缓慢了一些。

二十九章 似缘亦劫

    逸笙如今顾不上老者,更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一心皆在秦霄身上,却见秦霄双手掐着喉咙,一条幼虫缓缓从嘴中爬出,滚落在地,通身血红地扭动着身躯。

    “杀了我,求……你,逸笙,帮我,我太痛苦了。”秦霄眼神瞬间变得很是狠厉,起身便掐住了逸笙的脖子,却又瞬间松开手,努力克制着自己,双目流着血泪,恳求着逸笙。

    在秦霄又掐住他脖子的时候,逸笙拔出身体的匕首,闭上眼对着秦霄的脖子狠狠一划,听到重物倒地之声,老者与逸笙同时睁开眼,皆是痛苦之色。

    一条粗肥的五彩虫从秦霄被割破的喉咙处爬出,老者正欲上前,却还没起身,便见匕首已经将虫子一分为二,老者颓废而坐,半瘫在地上,眼睛却一直望着未闭目的秦霄。

    逸笙忍着万分疼痛和阵阵昏厥之感,将虫子捧在手心,移到袁溪的嘴边,直至袁溪痛苦抽搐,将一条浑身血红的小虫子吐了出来,整个人又昏迷了过去。

    逸笙将手中的母虫尸体一扔,手中匕首落下,将血红的小虫子亦一分为二。而远处刚从秦霄口中爬出来的幼虫,因长时间没有宿主寄生,如今早已化作一滩血水。

    迅速脱下外衣,将身上明显的血迹都擦拭干净,又将地上的污秽之物包入外衣扔到了一侧。逸笙强忍着万分痛苦,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有些不舍地将袁溪唤醒。

    袁溪醒来看到逸笙,笑意满面地扑入他的怀抱,大喊道:“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以后不许乱跑,再也不能一声不吭就离开,知道吗?”

    “好,再也不离开了。”强行将涌上喉咙的血咽了下去,逸笙收紧了双臂,将她抱得更牢了些。

    脑中拿匕首刺入逸笙身体的画面一闪而过,袁溪皱起了眉头:“我,我刚刚是不是拿匕首刺你了?”

    “没有。”

    “可我脑中刚刚有……”

    “你刚刚做梦了,那是梦。”

    袁溪挣扎地要从他怀里出来,好查看一下他胸口有没有伤痕,可逸笙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就是不放手:“乖,别动,让我再抱会儿。”

    “你让我先看看,你是不是受伤了?”

    “对,是受伤了,刚刚跟他们打了一架,身上被他们弄伤了。”

    “让我看看。”眼角隐约能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影,还有那血色。

    “溪儿乖,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放开袁溪,却又抓紧她的双手,防止她检查胸口的伤势,“我先前在院里和后山上丢下了很多珠宝,你从这出去,沿路都给我捡回来好不好?”

    “你为什么会丢珠宝?”

    “这里是我家,我原本想回来拿些珠宝好送给你,可……路上碰上要抢的人,跟他们打斗中都弄丢了,你去寻,那些可都是要给你的,有好多,光宝珠就将近百余颗,还有很多精致的东西,你都会喜欢的。”

    望着逸笙,袁溪心里感觉有种酸楚,好似有什么要冲破而出,可她又很是不解那是什么,只觉得今日的逸笙很奇怪,她有些害怕离开。

    “乖,你再不去,说不定就被别人给捡去了,那可都是我给你选的最好的东西。”

    “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受伤了,刚跟他们打了一架,有些累,你让我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袁溪皱眉犹豫着,逸笙又好言哄了哄,终是看着袁溪缓缓离开了眼前。

    “那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袁溪一路小跑,时不时回头望着含笑看着他的逸笙,直至跑出内堂,在院中观望了一会儿,便捡到了好几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和玉石。

    逸笙痴迷地望着袁溪,看着那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当她消失在门后的那一刻,他压制的毒血悉数涌上了喉咙,源源不断从口中流出,坐在一侧静静看着秦霄的老者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身上携带暂时压制毒素的药都被他吞了,如今他有心想救却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从始至终,我从未想过要杀你。”望着秦霄,他心中又是一疼,想比秦霄,在他心中,逸笙更如亲子,他曾经是真的将他视如己出,也真的幻想过逸笙就是他与师妹的孩子。

    “我知道。”躺在地上,任黑血流淌,逸笙感觉很累,“跟你相遇,相知,其实也挺好。”

    一手放在胸前,那正是袁溪刺入的伤痕,“只是真的舍不得她。”

    含笑而闭目,脑海中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笑颜如花的袁溪,轻唤着他的名字。

    将宝物藏于怀中,袁溪猛地站起身望着内堂那敞开的门,迈步走过去几步,站在院中犹豫了一会儿,心下还是决定要速战速决,快些将宝物都寻回来,脚下生风,袁溪循着宝物的痕迹一路奔向后山,在后山上望着十几具尸首,她凶巴巴地骂道:“原来就是你们跟逸笙抢宝物,活该。”

    身上都已经塞满,袁溪有些为难地看着远处的宝物闪着亮光:“装不下了,怎么这么多,逸笙是怎么拿得?”

    “溪儿。”

    袁溪一抬头,便看到袁慈奔了过来,将她抱进了怀里。

    原本是在木屋等待的三人,忽听到众多爆炸声,忧心袁溪的他们难以安坐,便再度寻了过来,袁朝和袁绍将袁溪从头检查了个遍,确定她没伤没痛,才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在这?”袁慈再度抱了抱她,心里再度感激着先祖庇佑。

    “捡宝物呀。”指着身侧一大堆宝物,袁溪像是看到了救星,“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找,应该还有一些,这些我也拿不动,你们都装一些。”

    “这些?哪来的?”

    “逸笙给我的,说是他家的,半路遇上那些坏蛋,就都掉在这附近了,你们再去附近找找。”

    三人望了望那侧熟悉的几具尸首,又望了望远处散落一路的宝物,方才心急,皆是以轻功赶过来,如今细想,好似从木屋外不远的树林开始,就有东西折射着很亮的光,想来应该是逸笙故意丢下,三人一想既明,袁慈摸了摸了袁溪的脑袋:“逸笙呢?”

    “他还在里面,他受伤了,应该很累,正在休息。”一股脑将身上的宝物都放入了袁慈的怀中,“你们帮我继续找吧,然后都带回去,我还是先去找他。”

    一把抓住袁溪的手臂,袁慈将她又抱入了怀中:“不要去了,跟我们回家好不好?”

    如果他没事,定然会护着她一同出来,如今只有她一人,那便说明了他根本出不来了,三人皆有些哀恸地对视了一眼。

    “可我要带逸笙一块回去呀?”

    “他……”

    “我们先回去,他还有事要忙,等忙完了,自然就回来了。”袁朝蹲下身,轻抚袁溪的后背劝说。

    “他就在里面,他说等我回去的。”在袁慈的怀里挣扎着,可是怎么挣扎都离不开,袁溪有些恼怒,“放开我,我要去……”

    袁朝手刀一下便将袁溪打晕,从袁慈怀中接过抱入了怀中,袁慈望着满地的宝物,又望了望远处的黑烟蔓至天际的山庄,随即将外衣脱下,将宝物悉数装了进去:“袁绍,你沿路走过去将东西都捡回来,这是他的心意,都是他留给溪儿的,权当是念想了。”

    袁绍点头,也脱下外衣,四角一打结当成了包袱,将逸笙为袁溪散落的宝物都捡了回来。

    袁慈不敢多做停留,既然袁溪已经找回,他们便火速离开了天绝山庄的地界,在附近城镇找了一间客栈落脚。趁袁溪昏迷中,三人合计着该如何善后,又该怎么跟袁溪解释,都深知袁溪的脾气,三人为难之极,因想不到好的解决之道,心一横便想着还是先将袁溪绑回去,然后严加看管,耐心劝说,做到不让她再踏出岛内一步,绝不再入江湖。时间一久,好让袁溪自行淡忘这些事。

    又为袁溪下了一次昏迷散,三人连夜便将袁慈带往回家的路。袁溪期间醒了,吵闹着要找逸笙,袁慈耐心劝说,坦白告诉她逸笙已经不在了。袁溪不信,执拗着要见到逸笙的尸首,望着第一次哭得那么伤心的袁溪,袁慈很是心疼,亦不知该如何安慰,但想着这件事她迟早要面对,不可能一直瞒着她,也不欲再拿假话哄骗她,权当是一种成长,静静抱着袁溪直至她哭累睡着了。

    原本为此忧心的三人,预计着要劝说袁溪许久,甚至都准备好了各种逗她开心的玩意儿和办法,可事情发展却极其出乎意料,袁溪除了第一次醒来后哭闹着要见逸笙外,随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逸笙,人也变回了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的模样,甚至对于回家满心期待。他们甚为不解,好奇心重的袁绍便主动问起她为什么不找逸笙了,而袁溪却欢乐地从怀中抱出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逸笙一直在这呀!”刚说完,袁溪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懊悔地低头查看桌上的狐狸。

    三人相对而视,心中皆是一叹,袁绍满是忧虑:“这是傻了?”

    “算了,至少她还是快乐的。”袁慈满眼的无可奈何。

    “不过,这只狐狸是哪冒出来的?”袁朝伸手想摸,反被狐狸跳起一抓将他手拍开,随即又窝进了袁溪的怀里。

    “逸笙不喜欢你们摸,他只喜欢我。”抚摸着柔顺的毛,袁溪骄傲至极。

    三人对此虽有微词,但见袁溪是真的欢悦,也不欲多做纠缠,便想着由着她也好。袁慈近距离看了看狐狸,觉得这只狐狸长得甚好,通身没有一丝杂毛,一看便是狐中极品,有它当宠作陪,袁溪日后也不寂寞。

    袁朝仍旧想不通这只狐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前也没见到,袁绍则想着这皮毛,怕是爱妻见到一定想做成披肩。

    窝在袁溪怀中的狐狸,微微抬眸,非常藐视地望了望三人。

三十章 孽缘由劫

    大地之边有一广袤仙境,丛林茂密,山峦虽不高却绵密,山峰之间更藏有无数洞穴,皆可连通,穿梭。果树品种不仅多且繁,更兼世间少有圣品,可生凡人骨,助长寿,对圣灵亦有增加修为之效。湖泊溪流亦贯穿整个大地,水草池鱼日日生长迅速,物产富饶足以庇佑世代。烟雾缭绕,普通人进入皆不辩方向,如坠迷雾幻境之中,便生惧意而离去。唯有长期居住在此的九尾狐一族才知这全貌,无忧无虑地奔放着自己的天性。

    自天地开化,大地形貌纵横万千,高山低谷,洼地平原渐成形,物种迅速繁衍开来,凭借大地精气孕育而出的九尾狐便落于这大地之上,主掌大地之灵的土系神力,可随意改变地貌,培育与土地有关的任何物种。天地间第一只九尾狐降世时,大地还处于荒凉之中,唯有这大地之边稍有生机,他便留守此处长眠,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醒来后身边多了十几只跟自己一般模样的亲族,他们皆围绕着自己。当他迷惑地站起身时,才发现世间早已变化万千,大地之边宛如仙境,天空亦明净耀眼,而他身后突然绽开九尾,神光无限,原本以为跟自己一样的亲族显得那么幼小,小小的一团竟不及自己一条尾巴的十分之一,十几只狐崽子愉快地跳上尾巴,跟随着尾巴飘摇,而他傲然于大地之边,堪称主宰。

    自逸玖醒来,每过千年,大地便会孕育出一批狐狸崽子,他自带大了最先的十几只后,便深感育崽的不易,逃命似地将随后孕育出的交给第一批九尾狐,自己最多维护一些他们的安全,用神力筑造了一道结界,笼罩着大地之边,为他们打造了一个无忧成长的天地。他自己便开始闲逛在大地之上,戏弄于那千奇百怪的凡人之间。

    五万年前的天地大战时,逸玖正在凡间游历,突感大地震怒,便回归大地之边以佑亲族,可大战也只是一时,并未波及到大地之边便被消弭。九尾狐自由惯了,虽闻天地四神之名却从未见面,虽知其他神灵之存,亦无心接触,如今这场大战更是远在大地之外,不欲参与。本就无意参与大战,更何况战争已了,那便与自己更无关系,他们自可安然度日,不料自大战后,大地之上便不再孕育九尾狐幼崽,这下愁苦了逸玖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九尾狐,照顾子嗣一直是他们九尾狐一代传一代的本分之事,如今无后可照应,虽说目前九尾狐一族尚算壮大,可他们亦有修炼不当而丧命,或是被骗而亡,并非不亡之族,就连初神都会消亡于世,何况是他们这些小神灵。他们得延续后代,繁衍子嗣,绝不能让九尾狐一族出现亡族之危。

    因此,九尾狐第一次正式与外间接触,便是逸玖带领着一批老九尾狐在天地间搜寻可繁衍子嗣之法。询问了青龙,腾蛇一族得知他们生蛋之法,又在凡间学习了孕胎之方。自此九尾狐一族才知有公母之分,更仿效了其他族类进行了人形幻化,以此匹配男女方助繁衍子嗣之能。

    九尾狐一族受天地照拂,幻化出的人形皆是俊朗美貌之态,而逸玖作为九尾狐至尊,在相貌上亦是最佳者。以人形游走人间,备受凡人追捧,时时都引得一众女子尾随其后,一开始虽也享受这种特殊待遇,但时间一久便成负累与烦恼。本为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地边缘者,奈何人间繁华更胜,凡人情欲为泛,流连数次便沾染上人间火气,凭借着出色的外貌不知惹得多少凡尘女子落泪心伤,而他却终究不明凡人与神灵之间的间隔,难晓凡人百年,一句一生一世只为你,并非是神生漫长者的戏言。更不知道,这种以神灵戏弄凡人情感的罪孽早已刻入了命录,那些碎掉的芳心终是怀着悔恨而离世,几笔成劫,十几笔成难,皆有他归还之时。

    逸玖游戏凡尘之时,不仅结识了许多凡间女子,更遇到了还未涅槃重生的鸾凰,一娇俏靓丽的女子,两人相遇可谓刻意,鸾凰有意结识,堂而皇之地打着天地唯一一只凤凰的旗号要让逸玖做她的知己。鸾凰虽也游历过凡间,但大都只是寻个热闹的街道闲逛一二,源汐在时,她还能多游玩几次,可自从源汐离开,她更愿意留在樗兮身侧陪伴,下凡便更是屈指可数,以致所学的字词多是理解片面,不似逸笙那般深入,一句“知己”只是好朋友之意,可听在逸玖的耳中,却别有他意,眼观鸾凰外貌虽也上乘,但仍是比不过族中的女狐,这么一上来就要许诺终生的,一想便也是看上这张皮囊的,随即他又想,九尾狐跟凤凰能否平安产下后代,虽听闻青龙和腾蛇两族有诞下结合者,但也只是听说,并未探听过真伪,而青龙和腾蛇本身也类似,可他跟凤凰相差好似有些大,望了鸾凰许久,他第一句便是:“你显个真身我看看。”

    鸾凰一愣,实在不知交个朋友而已,为什么还得显真身,难道是怕她诳他。想到她此行目的,樗兮明确了一定要她结识这天地间第一只九尾狐,樗兮交代的事,她一定要办妥。手指一划,将两人带入了虚幻之境,火光蔓延,一只浑身带火,展开双翼占据了大半个幻境的凤凰在头上摇头晃脑,逸玖站在下面,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这体积足足有他的十倍有余,这都是羽翼,没有他的皮毛来得舒服,这爪子委实不美,那嘴有些尖锐,眼睛不够圆润……从头到尾皆品评了一番,随即对鸾凰招了招手,让她变回人形。

    鸾凰一落地便骄傲地说道:“好看吧,我没骗你,我真的这天地第一只……”

    “我们委实不合适,我没办法跟你当知己,你若非我族类不可,我给你介绍一下同族之狐,或许他们不嫌弃你。”

    “什么?等下,嫌弃?你嫌弃我?你为什么嫌弃我?”

    “你人形还行,可这真身就不太行。”

    “你居然嫌弃我,而且还是嫌弃我真身,我可是天地间唯一一只凤凰。”鸾凰浑身冒出火光,双目更是赤红如血,好似下一秒就要将逸玖给活活焚烧。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难忍屈辱之下双手各向逸玖投出一个火球。

    两大神兽第一次见面,便在幻境中打得热火朝天,直至双方筋疲力尽而倒下。

    “你这脾气也不好,这还不让说实话,反正我绝不会跟你生崽,这太玷污我族名声。”

    “什么?生崽?谁要跟你生崽了,你个不要脸的流氓,匪徒。”在她的认知里,只有两情相悦才能生崽,而不认识的人提这个便是耍流氓,那是要狠狠教训的。火气又被气得足矣,她再次拼命往逸玖那边抛火球,逸玖一见这还没完没了了,觉得对方大有威逼的意图,惹不起,他还是躲得起,闪身而去,荒茫大地皆是他的地盘任他藏匿。

    而逸玖这一藏便是近千年,鸾凰却不过在大地上寻找了他几日,随即回到樗兮的身边委屈巴巴的诉说自己如何被逸玖调戏,强调对方要跟她生崽,最主要的是嫌弃她真身不好看,思虑再三后,鸾凰吞吞吐吐地问樗兮:“那个……我,你觉得,我真身是不是不好看?”

    “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

    鸾凰顷刻间便开怀之极,一句“独一无二”胜过万千赞美之意,却从未细想,这句话只不过是实际说出了她的情况,并非回答她所问关于美丑之论。不过她问出这类问题的事情,却也没有考虑过在樗兮眼中并无美丑之别,皆是一视而之。

    鸾凰结识逸玖的任务失败,不仅如此,两人还结下不小的梁子,鸾凰打心眼里记恨逸玖,发誓一定要讨回来,所以天天求着樗兮要狠狠折磨,大大教训逸玖一番。樗兮本欲以稍作缓和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可如今逸玖自行放弃,他也不欲再劳神去劝说,又见鸾凰日日在耳边唠叨,便将捕抓逸玖的凡尘之网交由鸾凰亲自设计,一报调戏之仇。

    鸾凰接到任务后,心花怒放之极,立即便着手设计凡尘之劫,而且生怕不够折磨,特意观察了凡尘之事千年之久,将一切觉得痛心,难受的事都列入了经历之中,势必让逸玖回归后仍终生难忘。

    千年绘制短短二十载的人间凡事,鸾凰终是满意而成。樗兮浅观一二,微微颔首以示认可,鸾凰自是喜不自禁。戏台已成,独缺主要戏子,可要这戏子登台,需得为其细心上妆打扮,方能水到渠成。

    樗兮随意感知,便将逸玖的行踪掌握明了,鸾凰得令,亲自找了一批人形相貌娇美的灵雀,大摇大摆地带着灵雀们前去好好招呼这只嫌弃她的九尾狐。

三十一章 前缘因果

    逸玖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天地初神会是如此尴尬的境地。

    本想着该是以土系神兽名义觐见,不料却是以神界罪徒之名被绑在他面前,听着一群灵雀叽叽喳喳地说着他如何调戏她们,如何强迫她们行不好之举,还强行脱她们衣服……逸玖当场就想反驳,不料樗兮眼神微动,他便发不出声音,只能憋屈地继续听她们颠倒黑白,胡乱攀咬,而鸾凰在一侧笑得那么花枝乱颤,他心里早已明了,这一次皆是她的实施报复。

    本在水草茂密的溪边打算睡个午觉,不料突然飞来一群灵雀,原以为是来喝水小息,他本无意理睬,但感觉它们越走越近,刚眯起眼打算一探究竟,便看到灵雀已经化为女子模样,而且衣裳**地扑入他的怀中,他还没来得及推开身上的三个,身后又多了四五个,四肢被拉扯,衣裳也被脱下,他急得大叫:“你们羽翼类都喜欢来这种强迫的吗?我不愿意,放开,我生气了,对你们不客气了。”

    他正凝神打算移一座山过来将她们砸死,可这边山刚移了一半,那边便有一个熟悉女声吼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手脚得救,看着纷纷跪在地上哭泣的灵雀女子们,心里一软,便又将山给送了回去,正打算大人不记小人过地说几句场面话,好好教育教育这些羽翼类的灵兽。可还未开口,便惊得合不拢下巴,对方一群人竟然在哭诉自己刚刚对她们图谋不轨,这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他气得想多移几座山过来,一定要砸死她们。可他还没动,就感觉身体被神力捆锁,根本动不了,抬眼便见鸾凰笑得极其开怀:“你如此大胆,竟敢对天界的灵雀们下手,你罪过大了,这就带你去见神尊,让他好好惩治你。”

    逸玖神力被锁,自是难以逃脱,但一开始也并未因此慌乱,对于天地初神还是有所耳闻,虽鲜少管这些俗务,但每次都很是公正,而他这种如此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只需始神者略开天眼,随意探看一下便能知晓到底发生何事,定是能还他清白,顺便再好好整治这些羽翼类。

    可如今樗兮竟然禁了他的言,不给他喊冤,道清原委的权利,他心中忽然有些慌乱,再见鸾凰一副有恃无恐,频频对他瞪眼的模样,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敢情这家伙请了初神来帮她报仇,略微思索了一下,他便记起凤凰因为没有族群,行单影只的过于可怜,便一直跟随初神生活。想明白了一切,逸玖就没了伸冤的念头,在心里认栽,不过对樗兮的印象便是极其不好,想着日后一定要在族群里好好宣扬初神的“丰功伟绩”,好让他们远离这些位高权重的神尊。

    虽然不服,但奈何对方是尊神,他少了斗志,一心就等着樗兮要给他怎样的惩罚,忽然惊恐地看向了鸾凰,猛地摇头,心里悲愤之极:千万不要是让我跟她生崽,我宁死不从。

    “你虽行为不当,但念及大错未铸,便罚你去凡间为人游历一世,你可愿意?”

    “我不要,我死都不要跟她生崽。”突然能言,又来得错不及防,逸玖便将心声尽数喊了出来,吓坏了一众灵雀,纷纷不解地看着他。

    “你胡说什么呢?谁都不想跟你生崽,让你下凡历劫。”鸾凰气死了,这坏狐狸,现下还如此流氓,就想着生崽。她不生崽,她只下蛋,而且只想跟……快速收敛心神,生怕被人读取了去。

    “下凡?不是生崽?行,行,我认罚,我要下凡。”只要不是跟这只丑凤凰生崽,让他受雷击他都愿意,何况只是去凡间游玩一遭,不到百年也就回来,这无故来得惩罚还不算过分,那他就承受了。

    樗兮与鸾凰对视一眼,鸾凰一副得逞笑意,樗兮随手一指,便将逸玖的神魂取了出来,一咒加身让其忘却一切扔入了人世轮回。

    逸玖再度睁眼,脑中凡尘之事过于繁杂,唯有那张笑颜依旧清晰难忘。

    “溪儿。”

    闭目的樗兮听到逸玖的呼唤,心中略微一定,并未开眼,只是随意说道:“凡尘虽已了,仍需你感悟,日后于凡间少结尘缘,与你有益。你走吧!”

    “多谢神尊。”虽只有二十载,但对于凡人之情倒很有感悟,终于明了自己当初嬉戏人世,哄骗那些女子错付真心,悔恨一世是怎样的罪过,“我自会悔过。”

    心头有所牵挂,他也不在乎是否被冤,如今一心只想回到袁溪的身侧,看她是否安然,有没有循着那些宝物找到离开的路。

    再见袁溪,正是她带着满脸泪痕在梦中仍哭闹不止,时不时还会喊叫他的名字,他心中一喜,伸手便将她的泪痕擦掉,轻微的举动却还是弄醒了她,眼见她迷糊了一会儿,随即笑得扑进了自己的怀里:“逸笙,逸笙,你回来了,他们骗我,说你死掉了。”

    “乖,不哭了,我回来了,以后都会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

    “好。”

    “不过……”

    “什么?”

    “溪儿可信鬼神?”怎么说才能不吓着她,逸玖很是苦恼。

    袁溪皱眉,上下其手将逸玖摸了一遍,“你不是鬼。”

    “我自然不是,哈,”猛然想起初遇那时,袁溪将他当做魑魅魍魉,不由轻笑出声,“溪儿信不信我是神?”

    “什么神?”

    “狐狸神。”

    “你会变成狐狸吗?”

    “对。”

    “那你变一下,我就信。”眼前的人瞬间消失,怀中却多了一个软绵绵的白团,袁溪当场愣住了,良久后才用手指戳了戳白团:“你轻点,皮薄会疼。”

    “逸笙?你真的是狐狸神?”

    “我都变了,你还不信。”再度化为人形,逸玖有些抱怨地敲了敲袁溪的头,“害怕吗?”

    “倒不害怕,就是觉得很奇怪。”

    “不害怕就好,相处久了就不奇怪了。”

    “那你都要以狐狸的模样跟我相处吗?”

    “夜间没人的时候,我就会似这样陪着你,白日有人我便会化为狐狸,你切记,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要不然我就不能留在你身边陪你了。”

    “好,我不说,我们的秘密。”

    一把将袁溪抱入怀里,逸玖动情地说道:“溪儿,我好想你,好想。”

    跟随袁溪回到岛中,逸玖白日便化作原态,不过由于他的九尾狐真身过于庞大,而且在凡间露出九条尾巴还是太引人瞩目,他便化为幼崽时只有一条尾巴的模样,跟凡间普通宠物狐狸相似,跟在袁溪身旁也更为方便。到了夜间,无人打扰之时,他便会迫不及待地变回人身,抱着袁溪不散手,给她讲述一些有趣的故事哄她安然入睡,更将房外设下结界,不受外人打扰。袁溪也为了宣布自己对他的拥有权,特意刻了一个有“溪”字的小木牌给他,只要他带着这个木牌,整个岛上的人都对他很是礼让,不管他惹了怎样的麻烦或是如何挑衅,大家都是火冒三丈却口口声声念道着:“不能跟它计较,它是溪儿的心头宝。”

    因逸笙死去的关系,众人皆认定袁溪接受不了而心有魔怔,尤其是将狐狸当成逸笙的奇异行径更让大家断定,她根本无法走出失去逸笙的心态,面对如此情况,众人也不好强行让她面对,老人家信奉难得糊涂,只要人不出大问题,拿狐狸当人也没什么不好,何况有了狐狸逸笙,袁溪每日都过得很是开心,他们不求别的,只希望袁溪平平安安地度过一世即可,所以便也顺着她将狐狸当成逸笙,对狐狸也是百般宠溺和忍让。

    每当将袁溪哄睡熟后,逸玖也会缅怀一下凡尘之事,也曾想过去查看一下这世的父母是否已入轮回,但念头刚起,便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凡尘的缘分过去了便是不复存在,他一个神灵何苦为那些必然会逝去的人所苦恼……可望着袁溪的睡颜,他却有些害怕,袁溪也是凡人,终也将离他而去,他当初一冲动便追了过来,根本没考虑过日后的问题,难道只为了陪她几十载的时光,看着她渐渐衰老死去……

    带着如此疑问,逸玖在岛上陪了袁溪整整五年,五年的相处让他对袁溪陷得更深,仿佛袁溪已经融合他的生活,他根本无法想象袁溪离开他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陪着袁溪送别了她的奶奶,又眼见她爷爷郁郁寡欢终也是随她奶奶而去,听着袁溪问着她死了会怎样?逸玖的恐惧越发深刻……

    终是袁溪的一场大病让他彻底看清他无法放任袁溪就此离开自己,就算逆天抗命,他也要将袁溪留下,他认定了袁溪便是那个他想共度神生,一起生崽的人。

    为了留住袁溪,为她延长寿命,逸玖夜间会神魂离体,在天地间遍寻续命或是改命之法。

    而他所做的一切,所走的每一步,皆被樗兮和鸾凰牢牢掌控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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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情缘之凡缘劫介绍:

人世间,犹如走马观花,恍如一霎,可曾有一瞬让你留恋
凡世人,犹如沧海一粟,宛如蝼蚁,可曾有一刻让你动容
神之一世,无穷无尽,却如白纸,谁会在纸上留下笔墨
人之一世,白马过隙,爱恨情愁,谁会被掩藏在心底处

她无辜卷入了他们之间的爱恨情愁
以身殉道,解救天下苍生
他为得到她,而毁天灭地
他为重塑她身,而妄动天机
他们,为她,甘愿取魄挖心…流尽鲜血…化为灰烬
而她又会为了谁…心之所向,情不自禁…走入情劫
凡尘缘皆为劫
凡尘劫皆为缘
以劫续缘
以缘渡劫

过往曾经,似水流年
如若回到过去,是否能回到当初
当几世的凡缘都席卷心头,该如何做到尘世情缘尘世了
她,该如何抉择?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侠情缘之凡缘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