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仙侠情缘之凡缘劫TXT下载仙侠情缘之凡缘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全文阅读

作者:润菇     仙侠情缘之凡缘劫txt下载     仙侠情缘之凡缘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九章 久违之信

    东风吹拂花似锦,绿柳垂落千绦舞。

    西风拂面犹倾诉,怜见眼前可心人。

    午后,暖阳高空挂,照耀着西涧皇宫那高耸且冰冷的红墙,温沅汐站在城楼之上,神情木讷地眺望远方,一旁的释安静地守着,小心地看护着……

    “快来,追我。这边……快来呀,你抓不到……哈哈哈……”远处的御花园,传来阵阵孩童的玩乐声。

    温沅汐循着声音望去,隐约看到几个锦衣华服的孩子在快乐地奔跑打闹着,周围围着几十个宫人侍女守着。

    听着那放肆的笑声,望着那奔跑躲藏得小身影,温沅汐淡淡一笑,感慨道:“真好,无忧无虑的。”

    释闻言也望了望御花园,眼底却略带悲色。望着温沅汐的身影,脑中闪现的却是如冰窟的湖中,娇小的人一直下沉,他拼命握紧她冰冷的手,却难敌湖水的刺骨之寒,冰窟口的冰峰如刀刃一般划破他的脸颊。他望着一片血红的冰面,心中只愿将湖下的人拉上来,最终却跟随着一同翻身掉入湖中,与她一同下沉。他最后残存的意识是他依旧紧握着她的手,不曾放开,也不愿放开。

    温沅汐再度望向远处,不多时却突感不适,随之皱起了眉头,一手不由自主地按住腹部,一手搭在了城墙之上。

    从思绪之中回过神的释,立马察觉到了温沅汐的异样,迅速上前,扶着她的肩膀,担忧地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温沅汐张嘴欲言,可当看到释后,却只好无奈地挥了挥手,轻声说道:“没事,啊……我们快点回宫。”

    在释小心翼翼地搀扶下,温沅汐很快便回到自己的宫殿,将她交给一脸惊慌的小寒后,释不舍地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尽忠职守地留在了寝宫外继续守卫着……

    “公主,是不是很疼呀?”小寒担忧地问道,双手有些慌乱地摸着温沅汐的腹部。问完见温沅汐躺在床上并未回应,可额头上已经满布汗丝。

    小寒情急之下更为慌乱,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先从怀中拿出锦帕将温沅汐额上的汗丝擦拭干净,后恍然大悟般地奔爬到了一旁的柜子处,打开柜子便是一通翻找,将柜子里的药盒全数拿了出来,望着满满一地的同一色款的药盒,小寒慌忙地一个个打开,接连打开了十几个,额上也急出了汗,心乱自责地喊道:“真的都没有了。”将最后一个也打开望了望,小寒一脸绝望地哭喊道:“怎么办呀?”

    又爬回温沅汐的身旁,小寒握着温沅汐手,着急地哭道:“公主,您好一阵子都没让人去术仁医馆取药了。如今,宫里都没有您常服的药丸了。我宣太医来给您诊视一番,开些缓解痛疼的药物,可好?”

    温沅汐慢慢睁开眼,望着床幔缓缓摇了摇头,泪珠也随着落下。

    这下更急坏了小寒,担忧且自责地哭喊道:“都是我的错,没能照顾好您。这要怎么办才好呀?我去找太医……”

    温沅汐一手拉住要起身的小寒,侧首看着她轻声说道:“小寒,我没事,其实没有那么疼的。”

    “您……这都哭了,怎么会不疼呢?”小寒伸手轻柔地拭掉温沅汐眼角的泪珠,说道:“都怪我,您没吩咐,我就没去术仁医馆为您取药。你这都好久没服药了。”

    温沅汐略微侧身,握着小寒的手,有些委屈地说道:“真的,没有那么疼了。”泪水缓缓垂落,慢慢浸入枕中。

    “公主?”小寒握紧温沅汐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陪着她一起哭。

    温沅汐扯着嘴角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只是……只是有些……想哭罢了。”

    温沅汐笑了笑,随即将身子躺正,望着金丝珠帘的床顶:“一会儿就好了。”

    缓缓闭上眼,眼泪却一直流淌,嘴里念道:“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小寒看着温沅汐这副模样,哭得比她还厉害,不一会儿便将袖子都哭湿了。

    隔日午后,温沅汐脸色苍白地坐在卧榻上,拿着勺子拨弄着一碗红枣燕窝汤,眼底淡淡忧色。

    “公主。”小寒大老远就欢喜地喊叫着,声音响彻整个宫殿。

    温沅汐闻声抬首疑惑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她,轻声问道:“何事?”

    小寒喜滋滋地跑到温沅汐的身边,将一个药盒放在她面前,愉悦地说道:“我去术仁医馆了,陈大夫还责怪我久久不去为您取药,都把他急坏了。”

    温沅汐放下汤勺,伸手摸着药盒,并未出声回应。

    “陈大夫跟我说了,公主的病情一定要经过长期的调理才有可能痊愈。以后万万不可再无故断药了。”说完见温沅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偷偷一笑,蹲下身看着温沅汐,故作神秘地问道:“您知道吗?陈大夫足足训斥了我好久。不过,让陈大夫如此气急败坏的……可不单单是没去取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您知道是什么吗?”

    温沅汐淡漠地抬眼看着小寒,并未出声询问,而是平静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小寒顿感无趣,兴致缺缺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恭敬地递给温沅汐。

    一眼扫过信封,温沅汐立马夺过信,双手捧着,仔仔细细地看着信封上“汐儿亲启”几个大字,手轻轻摸着信封,嘴里念道:“墨珏哥哥,这是墨珏哥哥的字。”

    再三确认无误后,也顾不上小寒戏谑的眼光,温沅汐立马拆开信,一字一句看得特别认真,仿佛能从字里行间中看到心心念念之人的一颦一笑。

    而站在温沅汐身旁的小寒,好奇地伸着脖子偷偷看了良久后,不禁感叹道:“原来是去深山里寻找药草了。什么药草要寻那么久,也没说寻到没有?”

    温沅汐看了小寒一眼,小寒立马抿唇垂首,故作乖巧状。

    将信折好放入信封中,温沅汐神情更显低落,紧皱着眉头,比之前更甚。

    小寒见状,担忧她腹部又疼痛起来,连忙说道:“我去倒水,公主还是先吃颗药丸缓解一下。这个以后都要按时服用才可。”

    温沅汐恍若未闻,紧紧握着信,心里却不免暗议:墨珏哥哥,你何为要说谎?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你到底是怎么了?

三十章 可怜之人

    接连数日,温沅汐都显得精神不振,心事重重,也未曾踏出寝宫,膳食也用得很少,惹得宫人侍女们甚是担忧。尤其是小寒,日日苦着脸对门外的释连连抱怨,自己也跟着消瘦了不少,连带着释也因忧心温沅汐而精神不振。

    小寒原以为收到期待已久的来信,温沅汐应该很开心才对。之前都是立马就精神奕奕地提笔回信,如今她都询问过好几次是否要回信,都被温沅汐无精打采地摇头拒绝。小寒觉得事情很不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感,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正当小寒为此愁眉不展,苦恼不已之时,温沅汐却在午睡起身后,立马吩咐众人为她梳妆打扮,一身标准普通宫装,一戴好面纱,便拉着她急急忙忙地赶往温昊阳的太子东宫前去探视。

    一路上,小寒几次三番地询问温沅汐去太子东宫的意图,皆被温沅汐无视。她心中疑虑更甚,却见温沅汐脚下的步伐更为急促,无奈之下只好紧紧跟随。

    风风火火地赶到太子东宫,挥手打发了门口的侍卫,温沅汐带着小寒一路小跑前进,却在花园处撞见太子东宫的新人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相谈甚欢。温沅汐本就不喜跟这些人打交道,再加上心中有急事要找温昊阳商讨,对她们只是略微点头便要走。

    而那群新人见温沅汐身边无众多侍从跟随,毫无排场,便认定其身份低微,对其这番不恭敬的行为甚为不满。又因西涧的贵族女子在未出嫁之前是不可在外臣和外男面前展露真容,温沅汐作为西涧最尊贵的长公主,也一直被温昊阳小心地保护着,基本上除了她至亲和身边侍奉之人,并无人知道她真实样貌。温昊阳成婚之后,温沅汐也只是派人送了礼,并未亲自前来相见她所谓的嫂子们,自是两不相识。

    皆言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常言踩着别人方能借势扬威。而后宫的女人们对于此道往往都是无师自通,随时随地皆可运用一番。其中一位衣着华丽,趾高气扬的女子喊住了温沅汐,大声出言呵斥道:“你是哪家小姐,这般没有规矩,见到本宫居然连宫礼都不施,简直大胆!”

    小寒闻声便来气,上前便想讥讽反击,却被温沅汐一把拦住。小寒不解地看着温沅汐,温沅汐余角看了她一眼,回首将那位名义上的嫂子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那人见温沅汐不仅不认错,还用不屑的眼神看自己,又扭头看了看一旁,见身份低于自己的两位夫人正交头接耳,顿时觉得颜面扫光,怒火冲天,返身就想上前教训温沅汐。刚走至温沅汐的身旁,一手随即高举,正要落下之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喊声。

    “嘉涵长公主。”一人一边喊着,一边跑了过来,对着温沅汐恭敬地躬身行礼,“公主,您怎么来了?”

    “锦婳。”温沅汐侧目看着那名抬手的女子惊恐地收回手,默默退到了一边,如丧家犬般地低头不语。

    温沅汐摇头微叹,随即拉着锦婳问道:“皇兄呢?”

    “太子殿下正在沐墨斋跟几位大人品茶。”锦婳恭敬地说道,“公主先去太子寝宫休息片刻,奴婢这就去告知殿下。”

    温沅汐点点头,见锦婳离去,又望了望一旁的人群,两名夫人连带着随身人员立马躬身行礼,出声唤道:“参见嘉涵长公主。”

    温沅汐略微抬了抬手,说道:“免礼。”

    小寒不满地看着原先的女子,出声喊道:“侧妃……娘娘,您居然这般没规矩,居然对长公主都不施宫礼,你简直大……”

    “小寒,不得无礼。”温沅汐拍了拍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拉着她便往太子寝宫方向走,丝毫未在理会已经浑身打颤的侧妃。而小寒极其不甘地瞪了那侧妃好几眼,直至视线看不到了,方肯罢休。

    在去往太子寝宫的路上,她们又遇到了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那人对她微微一笑,略微弯身施礼,温沅汐微笑着颔首以作回应。

    两人擦身而过后,行礼起身的小寒紧贴着温沅汐的耳边说道:“公主,这位是如贵妃的妹妹。”

    “那刚刚那位就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了。”

    “嗯,就是那粗暴的洪老将军的女儿,跟她爹一样不知礼数。公主,您刚刚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小寒甚为不甘地问道。

    温沅汐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小寒,幽幽说道:“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无谓再起风波。”

    小寒会意,也不再出声,默默点头,一副乖巧地模样跟在温沅汐的身后。

    温沅汐在寝宫里随意转了转,见并未有太大的改动,便习惯性地坐在卧榻上,手按在榻沿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旁的小寒绞着手指也面露苦色,心里不由哀叹:最怕公主这副模样,心里总感觉很不安。

    “怎么会想到过来?”温昊阳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来。温沅汐从卧榻上站起,走前几步迎接着温昊阳。

    温昊阳习惯性伸手摸了摸温沅汐的头,一脸宠溺地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抬头看着温昊阳,温沅汐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随后低头,伸手揽起温昊阳的手臂双手紧紧抱着,头靠在他的肩臂处,一副撒娇的小模样。

    温昊阳笑着,另一手附在了她的手背上,开口道:“好了,说吧!想要什么了?”

    “哥哥。”温沅汐柔柔地喊了一声,一脸希冀地说道,“我想去慈心庵小住一段时间。”

    “怎么想去慈心庵了?”温昊阳有些意外,连忙问道,“可是宫里有什么烦心事了?”

    温沅汐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母后离开我们有五年了。”

    温昊阳闻言,将被抱着的手抽出,一把揽住温沅汐的肩膀,柔声安慰道:“还有哥哥在。”

    温沅汐仰头看着温昊阳,拉着他头冠垂下的流苏把玩,缓缓说道:“母后生前总喜欢去慈心庵住一段时间。宫里关于她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我想那里一直保存着她住过的厢房,东西应该比皇宫的要多吧!”

    温昊阳伸手放在温沅汐的后脑上,轻轻拍了拍:“嗯,也好,宫里最近诸事繁多,也颇为心烦。你过去待些时日也好。”

    “那父皇那里?”

    “放心,有哥哥在。”温昊阳宠溺一笑,嘱咐道:“让他们多准备些日常用的东西,慈心庵总比不上宫里,总会吃些苦头。要是不习惯,就马上回来,知道吗?”

    温沅汐乖巧地点了点头,伸手又揽住温昊阳的手臂,靠在他身上。

    “你呀!”头侧了侧,碰了碰温沅汐的头顶,再次叮咛道:“庵内侍卫进不去,我会加派人手在庵外守着。你在庵内要多注意,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出庵,一定要让释他们紧紧跟着,也不要太调皮胡闹了。”

    “知道了。”温沅汐轻柔地回应道,眼神却有些落寞和不忍,用头在温昊阳的身上蹭了蹭,强忍下要溢出的泪光。

三十一章 惟愿不悔

    早朝散后,温昊阳陪着西涧帝于御花园闲坐,见西涧帝心情愉悦,便趁机禀明了温沅汐想去慈心庵一事。

    西涧帝听闻后,望着远处的花卉沉思良久而不语。

    温昊阳见状也垂首思索了一会儿,方开口道:“汐儿想去庵里抄抄经书,听师太讲经论道,也好为西涧祈福。”

    见西涧帝仍旧望着远处而未加理会,温昊阳话音一转,语带悲切地说道:“母后,如今逝去也有五年光景了。她尚在世时,也喜去慈心庵为父皇祈福,愿您身体安康,不再为国事操劳,愿孩儿们听话,早日帮父皇分忧。”

    西涧帝闻言闭上眼,握紧了拳头,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随即望着温昊阳,眸光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连连颔首后,对着身侧的内侍吩咐道:“公主会去慈心庵小住,吩咐下去一切都听太子安排,务必将出行所需准备妥当。”

    “你切记要安排好,随行物品都多备些,去内务府那边,让他们备最好的,万不可让汐儿受委屈。随行侍卫也仔细挑选,多带些,安全为重。”西涧帝拍着温昊阳的肩旁关怀地叮嘱着。

    “是,儿臣记下了,一定会妥善安排。”温昊阳恭敬地应道。

    而温沅汐在得知西涧帝恩准她去慈心庵后,当晚便亲自向西涧帝谢恩。

    父女俩难得地坐在一起闲聊了许久,先是缅怀了一番逝去的耀德皇后,随后西涧帝对温沅汐语重心长地安慰了一番,又反复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温沅汐都一一应下,随即语带关怀地让西涧帝多注意身体,少为国事操劳。两人之间陌生与熟悉感交替,最后却演变成相对无言,西涧帝只好拉起温沅汐的手轻轻拍了拍,紧紧地握着,双眸失神地望着远处……

    温昊阳将温沅汐出行和小住的事物都安排的细致无误,并有意亲自送她出皇城宫门。

    将温沅汐从轿撵上扶下来,温昊阳和她并肩走向宫门口,温昊阳偶尔摸摸温沅汐的头,不放心地叮咛道:“照顾好自己。太清苦的话,就回来。”

    “你为我准备了十几车的东西。”温沅汐望着车驾后长长的随行马车队伍,每辆马车都装得满满的箱奁,叹了一口气,戏谑地笑道,“我倒想清苦来着,可您不给机会呀!”

    “行了,去吧!正好能在天色渐暗时赶到慈心庵。”温昊阳背手看了看天色。

    小寒连忙上前想扶温沅汐上马车,温沅汐将手递给她,正要迈脚,却突然转身,一把抱住温昊阳,在他怀里蹭了蹭,柔声说道:“哥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轻拍着温沅汐的后背,温昊阳欣慰地点头:“知道了,快去吧!”

    在小寒地搀扶下,温沅汐刚坐进马车里,便迫不及待地撩起车帘,对着车外笑如春曦般的温昊阳摇了摇手。

    耳闻马蹄和轮毂交织的声响,感受着马车颠簸地摇晃,见温昊阳含笑挥着手,她突感阵阵酸楚,微笑地缓缓放下车帘。却又在行走了一会儿后,反身悄悄掀起了车尾帘幕的一角,低头偷偷望去,入目依旧是那熟悉的身影,笔直地站着,注视着,像之前送别时一样。

    温沅汐放下车帘,轻声哀叹着,努力压制将要流出的眼泪。

    “公主,你怎么了?”小寒关切地问道。

    “小寒,你吩咐一下,转道去一趟术仁医馆。”

    “术仁医馆?”小寒了然道,“对,应该去取药备着的。”

    温沅汐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侧首靠在了车壁上,闭眼沉思着……

    出了皇城,温沅汐悄悄吩咐随行车队留在原地停歇,让小寒留守监督,而她则带着释等几个侍卫转道去了术仁医馆。到达医馆后,她依旧让释守在门口,独自一人进入医馆。

    陈掌柜见了温沅汐,并无意外,含笑问道:“姑娘可是来给我家公子回信的?”

    温沅汐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却并未立刻交给他,而是着急地询问道:“陈大夫,你可知你家公子目前在何处?或是你猜测,他会在何处?又或者你送信一般会送到何处?”

    “这……”陈大夫不解且苦恼地皱眉道,“这信一般都是送往固定的地方,由公子亲信拿取,再转交给公子的。”

    “那……他目前会在哪国呢?在西涧吗?”

    “这个……应该并不在西涧境内。”陈掌柜摇了摇头。

    “那,他会在哪国呢?你猜测的都行,你说一个给我。”

    陈掌柜沉默着,捋着自己的小胡子,频频看了温沅汐几眼后,无奈答道:“公子目前在东骊国的可能性最大,但具体是在哪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东骊国。”温沅汐轻声念道。

    眼珠一转,温沅汐突然身体前倾,趴在柜台上小声地问道:“陈大夫,你这里有没有那种让人吃了就会昏昏大睡的药,最好能睡上一天一夜的那种。”

    陈大夫再次打量了一下温沅汐,满目疑问。思虑过后便转身走至药柜处,从最下方的角落掏出几个小药包,起身递给温沅汐,特意交代道:“这是昏睡散,半包一般都能睡上十几个时辰,切记不可过量,过量对身体伤害颇大。半包足以。”

    温沅汐接过后小心地收进衣袖里,随即将信递给了陈掌柜,一脸严肃地交代道:“这封信一定要尽快送到你们公子手中,切记,尽快。”

    陈掌柜拿着信,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只见温沅汐走出医馆的背影,不禁哀叹着:“为何总是这么……哎……”

    小心翼翼地将信放入袖中,陈掌柜交代了药童一声,转身便向内堂走去。

    香烟袅袅,古木曲径,幽深钟鸣,万物沉寂。

    温沅汐坐在慈心庵厢房的卧榻上,眼里是杯中烟气,耳中是小寒命令侍女们收拾细软物件的指挥声,她默默地出神了良久。

    回神后,垂眼望着手边已经泛黄的经书,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柔地翻开。望着那熟悉的笔迹,脑中还能依稀浮现那美丽的脸庞,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着她的名字。

    手指小心翼翼地划过一行文字,温沅汐抬头望着窗外,一棵高榕树在外枝繁叶茂,随风舞动,时不时飘落几片叶子。

    温沅汐望着榕树,喃喃自语道:“您是否也如我这般坐在这里呢?您又会想些什么呢?”

    小寒一边指挥着其她侍女整理物件,一边观望着温沅汐的一举一动,见她还是如往常般呆坐着,她内心越发感到不安和着急。

    “小寒,你去跟住持师太求一套素衣来。”温沅汐突然出声要求道。

    “素衣?公主要素衣做什么?”小寒疑惑道。

    “既然在庵里,偶尔也会去一去经堂和明堂,穿成这样总不方便,拿身素衣以备不时之需!”

    小寒点了点头,遵命道:“是,我这就去。可以多备几身,到时我陪公主一块去。”

    温沅汐默然点头,将手中的经书放入金黄色的锦缎里,慢慢包裹起来,放入身旁的一个紫檀木制的箱奁中。

    独自走入庭院,站在高榕树下,温沅汐双手紧握胸前的墨玉,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神色,嘴里念道:“母后,我惟愿不悔。”

三十二章 风波暗涌

    黄瓦泥砖的高耸城墙,尽显肃穆之色,墙上两扇铁质朱门大开,门边八位彪悍士兵握枪而立,面容庄严之极。朱门后雄伟壮观的东骊国宫殿连绵耸立,宫身金碧辉煌,在阳光下可谓熠熠生辉。

    身着厚重将军铠甲的骆墨珏,一手红缨头盔,面容清冷地急步越过朱门,门口的士兵见到他,皆整齐躬身后挺立而站。骆墨珏却不甚在意,又疾行走了几步,便见到一脸无趣,百无聊赖的亦安斜坐在马车上。

    听到脚步声,亦安抬眼一望,见是骆墨珏,便立马跳下车,一路奔跑到骆墨珏身旁,连忙接过他手中的头盔,出声询问道:“少爷,可顺利?”

    骆墨珏略微颔首,走至马车旁,一手扶在车辕处,身形利落地跳上马车,亦安忙将车帘掀开,方便骆墨珏进入。

    “少爷,便服都在里面。”亦安出声提醒道。

    “嗯,走吧。”

    亦安双脚一瞪,一屁股坐在车辕上,拿起马鞭便扬向马匹,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撂开马蹄便奔跑起来。

    马车刚走不久,朱门处便出现一群气喘吁吁的人,带头的女子一身华丽劲装,拿着长长的金丝镶边的马鞭,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身后时不时地跑上来几人,各个都喘着大气,有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抚着胸口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女子稍微平复后,便直起身越过朱门向外走了几步,在宫门前左右望了望,见四周皆是空荡荡的一片,她满脸不甘地挥手扬鞭狠狠地抽在地上,留下一道极深的鞭痕。女子愤怒地跺了跺脚,出声大喊道:“又没赶上,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每次都错过,他就是故意的,就是不等我,不想见我……”女子原本愤怒的脸庞随着话语慢慢变得悲泣起来,几度抬手,便有数道浅浅的鞭痕显现于地,随即信誓旦旦地说道,“骆墨珏,你等着,我发誓,你早晚会是我的,只属于我。”

    远处的侍女在平复喘息后,慢慢走到女子身旁,想出声宽慰几句,可还没开口,就被女子一把推开,重重地摔在地上,女子越过她,向朱门走去,嘴里责怪道:“没用的东西,只会挡道。”

    侍女小声地痛呼了几声,揉了揉破皮的手腕,将溢眶的眼泪强忍了回去,随后慢慢爬起身,小跑地跟了上去。

    马车穿梭于人流拥挤的大街之上,车外亦安小心驾驶着车辆,注意着往来的行人。

    车内骆墨珏将一身铠甲褪下,换上一身象牙白锦缎绣服,清雅之中略带贵气。

    骆墨珏细心整理着衣袖处的折痕,视线却不经意扫到原本放在便服上的信封,将衣服整理好后,他悠然地拿起信,见信封上并未有署名,便想开口问一问车外的亦安,但转念一想,如今已是许畅统领玄衣守卫,深知那家伙总爱玩弄花样。

    骆墨珏略微思索了一番,便动手拆开了信封,顺手一抖将信展开,入目的“墨珏哥哥”四字让他为之一震,满脸喜色,不由地双手轻捧信纸,认真地逐字阅读,生怕错过任意一字。可随着视线下移,原本喜悦的神情渐渐消失,慢慢凝重而皱眉,最后眼中可见怒色薄发,将信再三扫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骆墨珏将信放入胸前,即刻掀开车帘,大喊道:“停车。”

    亦安迅速拉紧马缰,将车停在满是人群的车道上,周围让道的人不明所以地观望着,而亦安刚想出声询问,却见骆墨珏已然跳下马车。他一头雾水地看着骆墨珏快速解开车辕处的绳缰,他下意识地托住车轿,却见骆墨珏一跃上马,一手拍在马背上,脚下更是重重地夹了一下马腹,纵马狂奔而去。

    亦安托着马车,一脸懵怔地望着骆墨珏越行越远的背影,半响才吼道:“不是?少爷,你去哪呀?我……这?”

    街上众人纷纷望着他,交头接耳地笑着,他唯有无言望天,满目苦色。

    一旁闲暇的行人过来问道:“小伙子,你这是要自己当马拉车回去,还是需要再给你买匹马,我有认识的熟家,那马驹都是千里挑一,要给你去牵一匹吗?”

    亦安沉默了一会儿,笑望着对方说道:“我们府最不缺的就是马了,大哥,我看你这么闲,劳烦去勇毅候府报个信,告诉管家管叔,说亦安在街上,马匹被主子抢了,让他再送一匹来。”

    行人闻言,原本嬉笑的神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连忙躬身道:“好,我这去,您等着。”

    望着行人飞速地跑离,亦安没好气地将车辕扔在了地上,听着马车“咚”的一声随即倾斜,也懒得理会周遭人异样的目光,他一屁股坐在车辕处,小力地挥舞着手上的马鞭,自言自语道:“少爷也真是的,每次都这样……这到底是去哪呀?这么急,不是……我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呀?”

    双手捂脸,亦安悲苦地喊叫着……

    远在千里之外的西涧太子宫内,众人也是一副愁云惨雾,如临大敌之像。

    温昊阳挥手驱赶了一众宫人和侍女后,望着单膝跪地的释,不禁扶额哀叹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释略微抬首,面具后的脸仍旧是一副肃杀凝重之色。

    “昨日小寒醒来后,在庵里遍寻都无果,才告知属下。”

    再次拿着信,视线淡然扫视着:皇兄,很抱歉,汐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归期未定,勿念勿寻。

    将信慢慢地折叠起来,放到一处烛火之上,随着火苗地吞噬,瞬间化作尘灰。

    温昊阳眸中薄怒,再度出声问道:“除了你和小寒,还有谁知道?”

    “庵内几名侍奉的侍女。”

    “让她们的嘴都闭上。”

    “是。”

    “公主出行途中可有异样?”

    “曾独自一人去过一趟术仁医馆,且不让属下陪同。”

    “又是术仁医馆?”温昊阳两指捏着眉峰,苦恼地问道,“可是与那位神医有关?”

    “属下……不知。”释犹豫了一会儿后才回道。

    “你可见过那位神医?是何模样?”

    “见过!长得……玉树临风,一派儒雅贵气之姿。”

    “噢……”温昊阳略微挑眉,伸手一抬,示意释起身,走到坐塌上落座后好奇地问道,“可知是什么身份?”

    “不知。”释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属下推测,此人身份必定不简单。术仁医馆能在二十年间遍布四国重要城镇,其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既然这么不凡,那就去查一查,摸清楚了。”温昊阳摸着手掌,严肃地说道,“小心点行事,别出什么纰漏。”

    “是。”释恭敬道,“那公主那里?”

    “你亲自挑一些人去寻寻吧!”温昊阳揉着太阳穴,担忧地说道,“真是越大越能闯祸,只希望人没事。”

    释恭敬领命,正要踏出房门,温昊阳却出声唤住他,再次交代道:“释,如若发现她安全无虞,便不要打扰她了,暗中保护即可。”

    释再次颔首领命,迈脚跨门而去,徒留温昊阳一脸愁苦。

    阳光和煦,微风徐来,一身男装的温沅汐骑着一匹瘦弱矮小的黑马,脸色有些苍白,拉着马缰的手也是紧绷不已,而马匹跑得却并不快,更像是悠闲的散步。

    骑于马上的温沅汐,会时不时地用踩着马镫的脚夹一下马腹,也不知是她力气薄弱,还是有意而为之,每次都是轻轻地让马镫摇晃一下,对于黑马而言,丝毫没有影响,依旧闲庭漫步般悠闲地走着。温沅汐见状不禁紧皱着眉头,满脸无奈地坐在马上,随着马儿慢慢地晃悠,嘴里哀叹道:“早知今日,就早些学习骑马了,便也不会落入这般境地。哎,这要走到何时?”

    好不容易在尚有余晖中到达了西涧昶州的沧汀城,温沅汐一到城门,便狼狈地翻下马,无力地牵着马驹。先是在城中随意走了走,却未找到目的地,无奈之下只好不断地询问行人,又因辨不清方向而苦恼不已,最终在好心人地带领下于西街的街尾处,找到了当地的术仁医馆,对好心人连连道谢后,疲倦的面容上方展现了少许笑容。

    温沅汐长吁短叹地进入术仁医馆,寻了一个小药童交代了来意,小药童便乖巧地引领她找到了医馆的掌柜。

    温沅汐一见掌柜,便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墨玉给掌柜过目,掌柜一见即刻毕恭毕敬地将她请入内堂休息。

    “公子脸色不佳,是否身体有所不适?”掌柜有些担忧地问道。

    “无妨,可能是连日赶路,有些疲惫罢了,歇息下即可。”温沅汐有气无力地回道。

    “那我为公子煎服汤药,缓解疲劳。”掌柜建议道。

    “不要,不要。”温沅汐忙摇着手,万分抗拒道,“我不喝药,不用劳烦掌柜了。”

    掌柜赔笑着点了点头,视线在墨玉上多停留了几眼,并未再出言。

    “嗯……掌柜可知,墨珏……你家公子现在何处?”温沅汐急忙追问道。

    “对于公子的行踪,我们一向都无权过问,所以,老夫也无从知晓。”掌柜快速地回答。

    温沅汐有些失落,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有劳掌柜写封信给你公子,就说故人在此即可。”

    掌柜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嗯……还有,我能否留宿几日,等你家公子的回信。”温沅汐不好意思地问道。

    “这是自然,您在这稍作休息,我让药童把厢房给您收拾一番,再带您过去。”掌柜恭敬地说完后便躬身离开。

    “有劳。”温沅汐望着背影回应了一句。

    在掌柜走后,温沅汐面露痛色,双手握拳一会儿捶捶肩膀,一会儿又捶捶腿脚,扭着脖子,小声叹着气:“总算不用骑马,可以好好休息了。”

    捶了一会儿,神情却变得苦闷起来,一脸失落地说道:“墨珏哥哥,你到底在何处呀?”

三十三章 雨中惊险

    一对情人相别离,一处盲寻,一处急待,何苦自寻忧愁?

    在术仁医馆休息了两日,温沅汐总算从极度疲倦中恢复了些许精神,只是手脚因骑马过度颠簸而依旧酸痛不已。

    因连日来仓惶奔波加之不善马技,可算让温沅汐吃尽了苦头,如今有安心休息之处,她自是慵懒之极,几乎未踏出过房门,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厢房内阅览一些医书,偶尔站在窗边看院中晒晾的药草。至于看诊的前堂基本就未靠近过,一日三餐也都由药童送入厢房内给她食用。

    对于这位新来的贵客,医馆的人不免好奇,尤其是小药童们,从未见过当家掌柜对他人这般恭敬有礼过,所以对温沅汐更是另眼相待,但也深知她身份必定不凡,自是不敢上前搭话。加之温沅汐也没怎么出过房门,唯一能跟他接触的便是每日为她送饭的药童,但药童胆子颇小,每次都是恭恭敬敬地端着膳食进入,摆完又恭敬地离开。之后再恭敬地过去收走碗碟,除了“请用膳”、“告辞”、“歇息”外,连一句多余的闲话都不敢说。

    而温沅汐对此也不甚在意,对于不熟悉的人,她一向也懒得打交道,只是等待的日子毕竟有些难熬,越久就越心急如焚,而这急不可耐的心情自也苦了医馆的掌柜。

    在跟掌柜再三确认过信已然送出后,温沅汐便在几个时辰后连连追问起掌柜是否有回信,心急的模样让掌柜很是无奈,多次劝说她信送达需要时间,况且信只是送到固定的地方,之后再转交骆墨珏,中间有些折腾,恐怕需要多等几日。

    可温沅汐却等得越发焦虑,基本每日都要追问好几次,只要见到掌柜的身影便会追问,弄得掌柜都不敢轻易踏足内堂。但医馆的贵重药材库房却设在了内堂,他难免是要进入库房取药的。

    掌柜苦着脸,深叹一口气,抬步跨过门槛,身影刚至内堂,便听到厢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温沅汐喊道:“掌柜?”

    掌柜满目忧愁地转身,慢慢走了过去,再次劝慰道:“公子,这信不会那么快就转到公子手上的,您还是安心在此多等几日吧!”

    “还要等几日呀!”温沅汐垂首唉声叹道。

    可听在掌柜耳中,却是一番询问的意思,他思索了良久,认真地说道:“推测少主目前应当在东骊国都,从此处快马加鞭少则也要六七日呢!”

    “他在东骊国都。”温沅汐抓着掌柜的衣袖急忙问道。

    “这……老夫也只是推测而已。”掌柜慌忙答道。

    “你和陈大夫都推测他在东骊国,那他肯定在。”温沅汐问道,“西涧和东骊交界处,是否还有术仁医馆?”

    “有的,在兼励城中也开设了术仁医馆。”

    “兼励城,从此处过去,快的话,一日应该就到了。”温沅汐暗想道,“如果墨珏哥哥收到信,从东骊国都直接赶去兼励城的话,我们就可以更快见面了。”

    温沅汐心下一喜,转身就跑进了厢房,在掌柜还恍惚之中,就见她背着包袱走了出来,说道:“掌柜,劳烦你再写封信给你家公子,就说我在兼励城等他,要快。”

    “公子,你这是?”

    “我现在就赶去兼励城。”温沅汐一边向马厩走去,一边嘱托道,“有劳你快去写信。”

    心急拉着自己矮小的黑马就往外冲,掌柜跟在身后,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找到,温沅汐便已经出了术仁医馆,掌柜无奈之下,只好略微交代着:“公子,那你万事小心。”

    “放心,你快去写信吧。”翻身骑上马,温沅汐皱了皱眉,转身对掌柜喊道。

    黑马近两日吃得不错,体力也恢复得很好,温沅汐双脚轻轻一夹马腹,它便迅速地跑了起来,吓得温沅汐拼命拉着缰绳,生怕摔下马。

    掌柜见她远去后,立刻回了医馆,提笔落字,很快便写好了信,交给药童送到老地方。

    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多时辰,黑马也有些累了,跑得没之前快了,温沅汐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坐在马上,缓慢前行了一段路程,温沅汐见远处有小溪河流,便拉紧缰绳随即生硬地翻身下马,拉着马在小溪边喝水休息。

    温沅汐用溪水洗了一下手,忽地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饥饿,便很快地走向马匹,可当摸上包袱的时候才想起,因出门太急她根本没有准备任何干粮。

    “哎,怎么忘了?”摸着马脖子,温沅汐自责地说道,“看来只能再往前赶赶路,看有没有茶棚之类的,要辛苦你了。”

    再度上马,温沅汐轻车熟路般地驾驭着黑马一路前行。

    约莫骑了半个多时辰,肚子也已经“咕咕”大叫,她方在路边找到了一间茶棚,便兴奋地跑了过去。

    “老板,随便来点吃的。”将马拴在一旁的树上,温沅汐对着茶棚叫道。

    “好勒!客官随意坐。”

    看着几张空置的桌椅,她随意选择了一张坐下,手在桌上摸了摸,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即叹了一口气,松开眉头后拍了拍手,正巧老板端来了一盘馒头,一壶茶和两个清淡小菜,她连忙帮着将碗盘摆好。

    “客官,您慢用呀!”约莫五十的老板看了温沅汐一眼,客气地说道,“偏远地方,都只是饱腹的口粮,将就一下。”

    “有劳。”温沅汐一手拿起筷子,一手拿起一个馒头,对着老板点了点头。

    老板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客官,是要去哪?”

    “兼励城。”温沅汐问道,“老板,从此处到兼励还需要多久呀?”

    “也不远了。”老板客气地说道,“客官如果骑马快行的话,估摸天黑就能到。”

    “哦,好的。”温沅汐咬了一口馒头,颔首说道,“有劳。”

    夹起一口小菜,温沅汐左右看了看后放入口中,不禁皱起眉头,但见老板还在一旁,便强忍着吞了下去。老板擦着手,呵呵一笑后说道:“看公子的妆扮,定是吃不惯的。我这也就这些,只能委屈公子了。”

    温沅汐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随即喝了一口茶,眼睛却瞬间亮了亮:“这茶倒是很有韵味,很是清香。”

    “嗯,这也是小老儿这最能拿的出手的了,都是自家从高山上采摘,亲自烘培的。”老板骄傲地说道。

    见远处来了一队商旅,老板立马要去迎接,忙道:“那客官慢用,我去招待他们。”

    “你去忙吧!”温沅汐点了点头。

    看着老板出出入入忙碌着接待客人,温沅汐以馒头就着清茶,在连吃了两个馒头后,便起身从腰带处拿出一粒碎银放在了桌上。

    刚将马缰解开,老板就急忙跑了过来,伸手递给她一个纸包,说道:“客官给的实在太多了,老夫也不好意思,见客官觉得茶还喝的上口,就给您带一包,您不嫌弃就带着。”

    温沅汐微笑着接过纸包,答道:“那就多谢老板了。”

    将纸包放入马身侧边的包袱里,老板辛勤地帮忙拉着马缰,见温沅汐翻身马上后,才将马缰交还给她。

    “客官,您到兼励,最好是要骑快些。刚刚商旅那边说,这天快要下雨了。”老板抬首望了望天后说道,“我看也是,估摸着到夜这雨就下来了。您可要当心,最好能赶在雨前到达兼励。”

    温沅汐也抬头看了看,却没看出什么异样,但很感激地说道:“好的,多谢老板。”

    老板挥了挥手与之告别后,便转身去招待其他客人。

    温沅汐拍了拍马脖子,猛得一夹马腹,说道:“马儿,你要快点,我们争取天黑就到吧!老天,你可晚点在下雨吧!”

    黑马吃痛一声嘶鸣,便迈开马蹄快速地跑起来。

    在路上奔波了两个时辰,黑马明显有些体力下降,跑得缓慢了起来。温沅汐抬首看了看天空,只见原本还有一个时辰才日落的天空,如今已经是乌云遍布,她有些不安地猛夹着马腹,想再努力地赶赶路,可惜黑马虽吃痛嘶鸣,可速度却丝毫不见快。

    一人一马就这样拉锯着又缓慢地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天空便雷声大作,温沅汐焦虑地向四周望了望,只见道路两旁都是山丘密林,前后也都没见到什么遮风挡雨的地方。正苦恼时,雨滴滴答答地就落了下来,闪电也时不时划破天空,温沅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只好更用力地夹着马腹,催促地喊道:“马儿,你再努力点,我们往前走走,说不定有什么遮挡处呀!”

    黑马依旧不为所动,雨势却越趋密集和凶猛,不一会儿,天空基本都黑暗了下来,温沅汐感觉眼睛都睁不开,眼前也模糊了起来。只好不停地夹着马腹,手在马侧边摸索着,抽出一直未用的马鞭,狠心地向后一扬,抽打在了马臀上。黑马吃痛地扬腿嘶鸣,马蹄落地就是一阵迅猛地奔跑,温沅汐来不及反应,马鞭也脱手而去,一手拼命地握着缰绳,却依旧无法掌控黑马,被马匹连连颠了几下后,脚也完全脱离了马镫,身子摇晃着被马带着飞奔。

    在滂沱的大雨中,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温沅汐只觉得雨水打在脸上,生疼的厉害,又被颠得头晕脑胀,胃部也开始发作,有异物上涌直到喉咙处,温沅汐拼命压下呕吐的冲动,强制自己要冷静,要控制住黑马,握着缰绳的手正要用力,上身却狠狠地撞上了某物。

    黑马此时也双脚离地,在嘶鸣中即将整个翻身,身上的包袱也被冲开,里面的东西一下散落四周。而马上的温沅汐则直接被甩下了马,在黑马向路边侧翻之前翻身滚落在左侧的斜坡上。而黑马在滚了半圈后,一蹄支地,艰难地站起身后,一跃跳上道路,一路奔跑而去。

    温沅汐在不断连续翻滚后,最终因右脚狠狠地撞到了一棵树盘上,而止住了身体的滚落趋势,整个人在一声痛呼后陷入了昏迷。

三十四章 擦身而过

    清晨,天空才蒙蒙放亮,四周依旧幽暗沉静。

    骆墨珏骑着一匹棕马在泥泞的道路上驰骋着,在经过一处道路岔口时,看见远处一匹矮小黑马站在树旁,侧首舔舐着身上被划开的口子。他并未在意而是再次挥动着手中的马鞭,让马驹跑得更快了起来。

    约莫又跑了一炷香的时间,骆墨珏眼见道路被上下两个粗壮树干阻碍着,他急忙拉着缰绳减缓了马的速度,向道路内侧偏了少些而骑了过去,略微回首,只见树干周围散落了许多物品,他皱了皱眉头却因心中赶着见温沅汐而未多加停留。脚下猛地用力,棕马奔得更加迅猛了起来,雨后的道路被溅起层层泥浆。

    朝阳缓缓升起,天空大亮。骆墨珏依旧马不停蹄地赶路,奔腾得马匹已全身大汗淋漓。

    太阳慢慢移动,午时的正阳直挂天空中央,炙热的阳光透过茂密树叶,时不时地射在温沅汐的脸上。不多时,温沅汐缓缓地睁开双眼,有些迷茫地望着天空,眯着眼紧皱起眉头,略微偏头,想躲过刺眼的阳光,却在一动之后,痛苦地喊叫起来。

    左手挡在眼前,温沅汐咬着牙想起身,却发觉右臂一阵钻心的疼痛,根本用不上力。她满脸慌张,左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右臂上,只觉疼痛越来越重,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她试着动了动脚,左脚感觉只是酸疼,右脚却跟右臂一般,动一下都疼得浑身抽搐。

    她连忙静静地躺回原处,不再试图乱动,将左手拿到眼前,只见手上有多处擦伤,伤口混着泥土,血迹也都有些干涸,用手背稍微干净的地方擦了擦眼泪,手背划过,只觉脸上也处处疼了起来,眼泪流过的地方愈发热辣辣的,温沅汐心中无比慌乱和难受,却又不敢再哭,也不敢随意乱动和用力,只好将手放回身侧,望着头顶茂密的树林一会儿后,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心中的恐慌终是抑制不住,眼泪也顺着眼角缓缓地流淌。温沅汐哭了良久,人渐渐地昏睡了过去。

    而此时的骆墨珏正好翻身下马,将累了一路的马驹带到了河边略作休息。望着潺潺流水,骆墨珏深叹一口气,眸中不由地出现温沅汐在溪中抓鱼的昔日画面,垂首笑着摇了摇头后,方蹲在溪边,掬起一捧水泼在了脸上,让自己冷静了一番。一手抹掉脸上的水痕,骆墨珏站起身走至棕马身旁,拍了拍正在低头吃草的马,再度望了望溪水后摸着马身说道:“应该两个时辰便能到了,你再休息一下,我们就上路。”

    当温沅汐再度醒来时,天色已经幽暗,耳边是树林群虫的鸣叫声,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巨大的恐惧感瞬间袭击到她的内心,慢慢散布全身。她害怕地即刻闭上了眼,左脚试着略微动了动,左手在胸前乱摸着,直到摸到墨玉后紧紧地握住,方再度睁开双眼,透光树叶的缝隙,隐约能见到微弱的月光。

    温沅汐握着墨玉,心里默念道:“墨珏哥哥,你在哪?我好害怕。”

    骆墨珏在落日前赶到了沧汀城,在往术仁医馆的路上,故意放慢了脚步,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以及想着要如何训斥温沅汐胡闹的行为,其实更多的是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期待,反复确认过自身并无不妥后,才鼓足勇气进入术仁医馆。

    不料满腔的期待却换来了一盆冷水。

    “公子,您……怎么来了?”掌柜见到骆墨珏很是惊讶。

    骆墨珏向内堂看了看,咳了一声,问道:“故人可在内堂?”

    掌柜有些懵怔地看了看内堂后,随即清醒地喊道:“啊?那位公子?他昨日一早就动身去兼励城了,打算在兼励城等公子。”

    “什么?”骆墨珏一脸诧异,“她去了兼励城?”

    掌柜点点头:“对,昨一早就走了,预计昨晚就到了兼励城的医馆。”

    “不可能。”骆墨珏一脸着急地说道,“我昨天就夜宿在兼励城,她根本没到。”

    “这……这……怎么会呢?”掌柜也着急了起来,脑门顿时生了一层薄汗,“昨一早走的,骑的一匹黑马,说是要到兼励城的术仁医馆等公子。”

    “黑马?”骆墨珏脑中一闪今早见到在树下舔舐伤口的黑马,脸色更加慌乱,转身冲出了医馆,一跃上马,狂奔而去。

    掌柜看着骆墨珏远去的背影,担忧地祈祷着:“这神明保佑,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温沅汐静静地躺着,只觉浑身疼痛更甚。摸了摸墨玉后,便大着胆子深吸一口气,左手撑在地上,忍着背部的疼痛,慢慢坐起身来,原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因过度疼痛让温沅汐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额头上更是细汗成滴,沿着鬓角缓缓流下。坐起身后的温沅汐略微缓了缓,才靠着左脚发力,让身子向一旁的树干挪了挪,中途不慎扯动了一下右脚,她痛苦地喊叫了一声,无助地望着四周。

    稳住身形缓和了良久后,才借着左手和左脚的力量,再度缓缓地挪动了起来,当背靠在树干上,感受到背后的伤口被树干摩擦了一下,她又一次难受地呻吟了起来。稍微侧了侧上身,用左肩胛处靠着树干,温沅汐不禁喘着大气,左手又摸上了墨玉,抬起饱含泪水的眼眸望着那时不时被云雾遮挡的月亮,舔了舔干皱起皮的嘴唇,她微微侧首,迷迷糊糊地阖上了双眼。

    骆墨珏借着时有时无的月色一路前行,每走一段路程,就会下马查看一番,雨后的道路泥泞不堪,他着急地搜寻着,时不时喊着“汐儿”,随着喊的次数越多,而毫无回应后,他便更显焦虑,脸色也更加铁青。

    在子时后,他策马来到一处打烊的茶棚,翻身下马,在门外踌躇了一番,便上前敲门。

    良久后,便见老板披着一件外衣,举着蜡烛打开了门。

    “店家,实在抱歉。”骆墨珏急忙说道,“我在寻人,不知道你是否见过一名……差不多这么……”原想比温沅汐的身高,但转念一想,有近两年未见,也不知道她长高了没有,只好继续说道,“一名长相很清秀的公子,骑着一匹黑马,是否在白日里见过?”

    老板举着蜡烛,将骆墨珏着急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打量了他的衣着,思索了一番,回道:“公子与那人有何关系?”

    骆墨珏一听,立马着急地问道:“你是不是见过她?”

    停顿了一下后道:“她是我知心好友,原本是约在兼励城会面的,可从昨日到现今,都未有她的消息。我很担忧,这一路都在寻找。”

    老板一听也急了:“那位公子是白日午时末在此稍作休息,未时初便动身去兼励城了。老头听过往商旅行人说夜间有雨,还特别交代他也加速赶路,好赶在雨前到兼励城。怎么会失去消息呢?是否赶上了下雨,找了避雨之处躲身呢?”

    骆墨珏听完,感激道:“好,我再沿着去兼励城的道路查探一番,有劳店家了。”

    店家看着骆墨珏快速上马,转眼间便消失于夜色中,不禁叹了一口气,拉了拉披着的外衣,转身一手将门慢慢关上。

三十五章 接骨疗伤

    晨光初现,清风微拂,露珠凝结,湿意浓重。

    温沅汐有气无力地睁开双眸,眼底深色凝重,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就连嘴唇也只有皱起的干皮,唇底亦有些白中泛青。

    略微摇首望了望四周,只见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木,伸着脖子往摔下来的地方望去,却只能望见摔落时留下的一道泥泞痕迹,就连来时的道路都望不见。

    低头看着胸前的墨玉,温沅汐叹息后自嘲地说道:“这是要命丧于此了吗?好惨呀!”

    后脑靠在树干上,左手紧握墨玉,温沅汐对着墨玉凄凉地喃喃语道:“你说,墨珏哥哥会不会凭着你认出我呢?”

    绝望地将自己浑身打量了一遍,温沅汐哭笑道:“墨珏哥哥找到我时,我会不会特别难看,我的尸首是不是都应该腐化了。”

    她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泪珠便不住地滴落,将墨玉小心地放回怀里,她瞪着通红的双眸,摇首说道:“不要,我宁愿他永远找不到我,也不想他看到我恐怖难看的样子”

    说完后忍不住地哭出声来,眼底绝望之色越发浓重。

    “可我好想见他,我千辛万苦只为了见他,我还没有见到他,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我不想死,我不想就这样死。墨珏哥哥,我好想你,你在哪?”温沅汐越哭越伤心,越想越不甘心。

    “汐儿。”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温沅汐满目泪光懵怔地抬首,随即望了望四周,入目依旧是树木枝干,耳中除了鸟鸣声再也未有其它声响,她失望地垂首,哭泣说道:“这是死前的征兆吗?我居然听到了墨珏哥哥的声音。”

    缓缓闭上眼,任眼泪流淌,温沅汐一副认命无助的模样。

    “汐儿,你在哪?”

    猛地睁眼,她强扭着身子,扯痛了伤处,疼得蜷曲着身体,却着急地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着。

    “汐儿,你听得到吗?”声声呼唤从远处传来。

    挂着泪珠的脸重绽笑容,温沅汐暗自庆幸且拼命地喊道:“墨珏哥哥,墨珏哥哥,我在……”

    左手擦了擦脸颊的泪,温沅汐定了定心神,再度聚气喊道:“墨珏哥哥,我在这……墨珏哥哥……”

    骆墨珏站在长出道路的两根粗壮的枝干旁,检查着众多遗落下的东西,看着被雨水浸泡过已经舒展的茶叶,略微皱起眉头。骆墨珏越过大道,走下坡道,只见坡下虽已经被大雨冲刷过,但仍然留下一条浅浅的滑落痕迹以及深深的马蹄印,顺着痕迹一路往下,骆墨珏着急地叫喊着温沅汐的名字。

    叫了几声却都未得到回应,看着坡下一片偌大的树林,他正寻思着该从那边找寻,耳边便传来了微弱地呼唤声,凝聚心神,在确认了声音方向后,他立马提气飞奔而去。

    左手托着右臂,温沅汐忍着疼痛扭着头,拼命向后张望,内心极度渴望见到那思念已久的身影。

    “咔,滋滋。”耳边传来枯叶树枝被踩落的声音,她还未来得及回首,骆墨珏便已经倾身靠近,一脸惊慌地望着她。

    “汐儿,怎么……你怎么样?伤在哪里?”骆墨珏蹲下身,手足无措地看着温沅汐,想伸手碰她,却又不敢,只好用视线检查着她的伤势。

    一见到他,温沅汐顿时感动地说不出话来,惟有眼泪一直落下,颤抖着伸出左手,想要触摸他的脸,来确定不是自己的虚幻。

    见温沅汐脸上有许多浅浅划痕,通红的眼眸直楞楞地看着自己,骆墨珏心里就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疼得厉害。望着伸过来的左手也满是伤痕,他强忍心中酸楚,轻柔地握住那柔荑,小心翼翼地帮温沅汐把眼角的泪珠擦了擦,柔声哄道:“不怕,没事了,有我在。”

    入目的她浑身都有伤痕,他心慌意乱地根本无从下手,一时也不知该从哪处开始检查医治,内心很是煎熬。

    “是不是很疼?”骆墨珏柔声询问道,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疼痛,故作镇静地安慰道,“没事的,会没事的,我……我先帮你检查一下,你哪里不适就告诉我?”

    刚将有些颤抖的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就听见温沅汐小声委屈地说道:“右手和右脚都好疼,也动不了。”

    骆墨珏看了她一眼,略微点了点头,伸手摸着她的脸,安慰道:“不怕,我检查下。”

    伸手略微摸了摸温沅汐的右手和右脚,骆墨珏深深地皱起眉头。

    “墨珏哥哥,我会不会残废呀?”温沅汐担心地问道。

    握着温沅汐的脚,将已经磨破的鞋子小心脱掉,又褪掉足衣,便见脚部青紫红肿一片,脚踝处已经有了偌大的肿包,他一手温柔地握着,手指略微用力地摸了摸。再抬首眼底满是怜惜地看了温沅汐一眼,快速将自己的衣摆撕下铺在地上,将右脚平放在地上,小心撩开温沅汐的衣袍,双手轻轻地按着她的小腿,当按到小腿中间时,温沅汐痛苦地皱眉大喊了一声:“好疼。”

    骆墨珏面露忧色,脚下旋转,正对着温沅汐,伸手握住她的右臂,微微抬起慢慢按摸,下手更加轻柔,更为缓慢。

    “嗯……疼。”温沅汐紧咬着下唇,痛苦喊道。

    骆墨珏见状用拇指分开她的嘴唇,在她唇边摸了摸,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小心放入她的唇间,药丸入口即化,还有淡淡的花香味,温沅汐不禁好奇地看着他。

    而骆墨珏将药丸喂给她后,随即起身在树林四周走了走,观望着什么。温沅汐身子不能大动,只能稍微扭着头,目光追随着骆墨珏,生怕他消失不见,但也只能望见他的背影。

    见他背影一闪而过,她心中一慌,还未来得及出声呼唤,便见骆墨珏再度飞落身旁,手里还拿着几根树枝。骆墨珏落地后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快速削掉了树枝的多余枝蔓,再度蹲下身子,将树枝与温沅汐的腿和右臂对比了一番,继续修整着。

    将匕首收入怀中,把树枝放在手边。骆墨珏再度摸了摸温沅汐的小腿,抬首望着温沅汐问道:“我……需将裤腿卷至膝盖处,好检查伤势。”

    温沅汐略微羞涩地颔首。

    得到首肯,骆墨珏迅速着手将温沅汐的裤子小心拉至膝盖处,望着满是淤青和破损的腿,他满目痛色,心疼地难以下手。

    温沅汐心里咯噔一下,见骆墨珏一脸忧伤且迟迟不动,不安地问道:“是不是治不好了?”

    骆墨珏伸手轻轻摸着她的脸颊,安慰道:“没事的,只是骨头有少许错位,只要复位后,再安心休养几个月就会恢复如初。”

    温沅汐闻言松了一口气,但见骆墨珏脸色依旧凝重,忙问道:“怎么?复位很难吗?”

    “倒不难。”骆墨珏心疼地说道,“只是等下我复位时,你会承受巨大的痛楚,我怕你受不了。”

    再度检查了一遍小腿,又有些急切地说道:“可是,现在必须要马上给你复位,已经拖得太久了,怕以后会有所不便。”

    单膝跪在地上,骆墨珏双手托起温沅汐的腿,一脸严肃地说道:“汐儿,你忍一忍,很快就好。”

    从怀中拿出一条锦帕,折叠后放置温沅汐嘴边,说道:“来,张嘴咬紧。”

    话音一落,见温沅汐咬紧锦帕后,骆墨珏手下猛一用力,心中亦有余悸。

    “啊!”锦帕掉落,温沅汐惨叫一声后,痛楚袭遍全身,痛得昏厥了过去,骆墨珏立马将身子靠了过去,让她倒在了怀里。

    看着昏迷的温沅汐,骆墨珏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将她的身子小心扶正,轻靠在树干上。把掀起的裤脚拉回原处,又将自己的外袍撕成数条布带,拿起两根略长的树枝固定在温沅汐的小腿上,用衣袍布带绑好。

    踱步到温沅汐的右侧,摸了摸她有些血痕的脸颊,一手握成拳,犹豫了一会后,便从怀中拿出匕首,将她右手的衣袖割开,撕裂至小臂处,望着雪白的手臂亦满是淤青和红肿,骆墨珏不住地叹息,眼眶隐隐有些泛红。

    轻轻握着纤细的手臂,上下摸了一下,在确定移位处后,手用力往上一推,见昏迷的温沅汐略皱起眉头,知她一定疼得厉害,骆墨珏不舍地将她抱在怀里,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头,哄道:“好了,没事了,不会再有事了。”

    平复了一下心绪,骆墨珏再度将手臂检查了一遍,确定复位好后,拿起两根略短的树枝仔细地固定在手臂上。

    所有工序都完成后,骆墨珏再度为温沅汐诊脉,良久后才松了一口气感叹道:“幸好未伤及脏腑。”

    低头看着昏迷的温沅汐,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衣裳之上满是泥泞和淡淡的血迹,眼底一暗,心疼道:“可这一身擦伤,定是疼得厉害。”

    将残破的外袍脱下盖在温沅汐的身上,骆墨珏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便往来时的道路飞身跃去。

    远处的棕色马驹安静地等在路边,低头吃着野草。骆墨珏纵身一跃,抱着温沅汐翩然落于马上,将温沅汐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些,一手拉着马缰,双腿一夹马腹,便驱策马儿匀速前行,马匹的速度不算慢,骆墨珏细心地用上身托着温沅汐,来减轻纵马的颠簸,也时时注意着怀里的温沅汐,怕她有所不适以及观察着她是否有转醒迹象。

    再次经过分叉路口,却已经不见黑马的踪影,骆墨珏虽并未停留,依旧驱策棕马迅速前行,但心中却自责不已。

三十六章 不及心疼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骆墨珏抵达兼励城的术仁医馆,见温沅汐并未有转醒的迹象,略有些担忧。

    抱着温沅汐从马上一跃而下,骆墨珏急切地踏入术仁医馆,而掌柜一见到他便迎了上去,疑惑地问道:“公子,您不是去沧汀城了吗?怎么折返了?”

    见骆墨珏怀里抱着一人,又惊慌地问道:“这位公子是?他怎么了?”

    “秦伯,将医馆最好的跌打伤药拿来。命人烧热水,准备浴桶,再准备一些粥水,还有熬上几副止痛活血化瘀的药,记得多放些甘草。”骆墨珏抱着温沅汐一路前行,一边交代着。

    一路走向后院常留宿的厢房,被唤做秦伯的中年男子赶在他身前忙将厢房的门推开,方便骆墨珏顺利进入。见骆墨珏满脸急切,秦伯也不敢耽搁,转身便吩咐起药仆,安排着骆墨珏方才的所求。

    将温沅汐小心地放入床榻上,再为其把了把脉,才略有些安心。轻柔地整理了下温沅汐已经凌乱垂下的发缕,骆墨珏起身跑到房门叫道:“秦伯。”

    “是。”秦伯闻声立马恭敬地跑到门边。

    “秦婶可在。”骆墨珏问道,“我需要她帮忙清理一下伤口。”

    秦伯抬头讶异了一会儿后才道:“在,我这就去喊。”

    秦伯一路跑回自己居住的院子,刚到院门,便跟跑出来的女子撞在了一起,两人皆一脸痛楚地后退几步。

    “爹,你怎么这么慌乱,疼死我了。”女子大声抱怨道。

    秦伯定了定神,连忙问道:“你娘呢?快,去唤你娘,说公子找她有要紧事,让她去公子的住处帮忙。”

    “公子?”女子开心地叫道,“公子又回来了吗?”

    “对,你快去,我这还有公子别的吩咐要急需去办。”秦伯说完转身就跑,神情慌张之极。

    女子反而开心一跳,朝内大声嚷道:“娘,娘,你快出来,公子又回来了。”

    在秦伯的指挥下,几个仆人将木桶搬进厢房,又往里面倒了大半桶热水,骆墨珏见水位差不多了,便伸手试了试水温,随后又命人添加了少许冷水,直至对水温满意后,转身将木雕屏风往外摆了摆,正好能隔断房门处的窥视,又亲自将一个红木制的躺椅搬到浴桶处,让秦伯拿来两床纯棉被褥,全部铺在躺椅上,确定足够软和后才安心。

    秦伯站在一旁,想抢着帮忙,却又无从下手,只好无奈地看着骆墨珏又搬来一个小圆凳,转身又从桌上众多跌打伤药里挑出几瓶放置在圆凳上,骆墨珏望了望伤药后尤觉不足,又连忙从怀中拿出两个白瓷小瓶摆了上去。

    再三检查了所有物件,当一切准备就绪后,骆墨珏便回到床边弯身坐落,小心地扶起温沅汐,拇指在她的人中处按掐了一会儿,在她耳边轻声呼唤道:“汐儿,醒醒,汐儿。”

    “公子。”门外一女子兴奋地跑进来,一脸喜悦地叫道。

    而她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四十的妇人,一进来便将女子拉到了身后,用眼神责怪着她的不懂事,随后恭敬地问道:“公子,可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骆墨珏侧首看了她们一眼,随即又一脸担忧地望着温沅汐,等了一会儿,见温沅汐慢慢睁开眼睛,眼中尽是朦胧迷惑之色。

    “汐儿。”骆墨珏再度轻声唤了一声。

    温沅汐微微仰头,当眼中清晰映着骆墨珏俊朗面容时,眸中顿时迸发光彩,柔声喊道:“墨珏哥哥。”

    秦伯在妇人进来后,便悄悄地站在她身侧,依旧关注着骆墨珏的一举一动。

    “感觉怎么样?”骆墨珏担忧地问道。

    “好疼,浑身都疼。”温沅汐苦着脸委屈地说道。

    “嗯,我知道……我知道。”骆墨珏心疼得皱眉,心中不由叹道:可我的心却更疼。

    轻轻揽着温沅汐,将她的头往肩上靠了靠,骆墨珏慢慢劝说道:“你身上有很多擦伤,必须要处理一下。我让秦婶给你检查一下,用清水给你清理一番,再给你上药好不好?”

    温沅汐略微侧首望了一眼门边等待的妇人,随即转首又靠在了骆墨珏的怀中,微微颔首道:“好。”

    “我就在门外,等清理好了,我再进来给你医治右腿和右臂。”骆墨珏温柔地交代着。

    “好。”温沅汐乖乖回应着。

    “那我先抱你去浴桶那边?”骆墨珏询问道。

    温沅汐正要点头,余光却看到露出一角的墨玉,她伸手将墨玉拿出来,一旁的秦伯眼神瞬间变了变。

    “这个先取下来,你帮我好好保管!”温沅汐要求道。

    “好。”将她微微扶正,骆墨珏取下墨玉后便放入怀中,随即温柔地将温沅汐抱起,疾步走至浴桶处,将她放在了躺椅上,温沅汐原本就凌乱松散的发髻顿时披散开来,混着泥土的长发披肩而下,映着她的脸色更为苍白,她依依不舍地望着骆墨珏,对其淡淡笑了笑。

    骆墨珏弯身握着她的左手,也回以一笑,以示安心道:“我就守在门外。”

    “原来是个姑娘。”秦伯站在一边恍然大悟道。

    “秦婶,有劳了。”骆墨珏起身指着圆凳上的药瓶交代道,“身上有破损的伤口就用白色瓷瓶,无破损只是淤青的便用其它的。脸上和手上也用白色瓷瓶的。对了,最重要的是帮她上药时,尽量轻些。”

    温沅汐拉着骆墨珏的手,望着他细心交代的样子,一脸满足,眼里闪闪发光。而远处却有一双饱含不满的双眸狠狠地瞪着她。

    “是,我记下了。”秦婶恭敬应道。

    见交代的差不多了,骆墨珏握了握温沅汐的手,便迈步往外走,刚走至门口又不放心地嘱咐道:“还有,她右臂和右腿先前错位了,才刚刚复位好,切记千万不要移动。”

    “是,您放心吧!我知晓了。”

    “公子,我留下来帮我娘,你就放心吧!”一侧的女子立马上前说道。

    骆墨珏点了点头,又望了望坐在躺椅上侧首望着他的温沅汐,微笑着颔首。

    一走出房门,秦伯立马将房门拉上。而骆墨珏双手背后,满脸忧愁地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即将西沉的落日。

    “公子,是否要换身衣服?”秦伯上前恭敬地问道。

    骆墨珏低头看了看自己,才意识到自己的外袍已经撕破,且披在了温沅汐的身上,里衣也满是泥土和污渍,遂朝秦伯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给您准备。”秦伯说完,转身离去,只剩骆墨珏对着房门唉声叹息,随后亦一脸急色地离开了院落。

    “你是什么人呀?”

    “你跟公子是什么关系呀?”

    “公子对你真好。”

    “你……”

    “够了,海月,快闭嘴。”秦婶不满地打断秦海月的喋喋不休,将她推到房间的角落,有些歉意地对温沅汐说道,“抱歉,姑娘,她从小性子就沉不住,话特别多,你别在意。”

    温沅汐淡淡地点头,却不免多打量了秦海月几眼。

    “把帕子湿好。”秦婶对着秦海月交代道。

    秦婶用浸湿的帕子小心地擦拭着温沅汐的后背,对一些破皮和擦伤的地方,都小心地处理,生怕弄疼温沅汐。

    而站在浴桶前的秦海月却心有不甘地浸湿着帕子,侧目望着温沅汐安静坐在躺椅之上,像富贵千金般享受着自己亲娘的呵护照料。脑海中更是不断浮现骆墨珏温柔抱着温沅汐的种种画面,她死命搓着手中的帕子,像是要绞碎了一般。

    心中妒火熊熊燃烧,秦海月拿着帕子便走到温沅汐身侧,拉过秦婶说道:“哎呀,娘,我来吧!你那块帕子也要洗一洗。”

    手中的帕子重重贴在温沅汐背后一处破皮的地方,秦海月还特意用力揉了揉。

    “嘶,啊……疼……”温沅汐紧皱眉头,缩着身子叫喊着。

    秦婶立见状马拨开秦海月的手,着急地对着伤处轻柔吹着气,想以此缓解温沅汐的痛楚。

    见温沅汐略微缓和后,秦婶连忙站起身指责着秦海月:“你做什么呢?毛手毛脚的,你去那边,专门洗一下帕子就好了,真是添乱。”

    秦海月不满地瞪眼,秦婶了然地望了望温沅汐,拉着秦海月的手将她拖到墙角,附耳小声警告着:“你别胡来了,她一看就是公子的贵客,可怠慢不得,小心让公子知道了,你就更没指望了。”

    秦海月闻言,像蔫掉的花一般垂首不语,不停绞着手里的帕子。

    秦婶再度回到温沅汐身边,谨慎地为她清洗伤口,见她浑身都是淤青红肿,也有些怜惜地问道:“姑娘,这一身伤是怎么弄得呀?真叫人心疼。”

    “我……不善骑术,不小心落马造成的。”

    “那日后可别再骑马了,弄得这一身伤,哎……”

    温沅汐不知该如何作答,惟有沉默不语。秦婶不多时便将她全身都擦拭了一遍,按照骆墨珏的交代,淤青处皆涂了一层药膏,而破损处,便涂上了白色瓷瓶的药膏,温沅汐闻着熟悉的花香味,不自觉地闭眼淡笑起来。

    为温沅汐穿好里衣,秦婶又用湿巾将她一头秀发擦拭了一番,细致地将泥土全部清洗干净。

    将一切都弄好后,秦婶立马起身开门。

    门边的骆墨珏已然换上一身新衣,门一开,便冲入房中,顺手将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出声询问道:“可弄妥当了?”

    “公子放心。”秦婶恭敬道,“姑娘身上的伤处着实不少,都已经上药了。明日再换药即可。”

    骆墨珏点点头,秦婶一侧身,他便急步走至屏风后。只见温沅汐坐在躺椅上披散着秀发,含笑望着自己。

    近两年未见,她出落得如预期一般出众,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几道划痕很是醒目,想着她昨日在树林里受了一夜的痛苦,骆墨珏只觉得疼得难以呼吸,眉头随之紧蹙了起来。温沅汐见他皱眉,也随之隆起眉峰,却扯动了脸颊的划痕,疼痛地抬起左手要摸,骆墨珏见状,眼明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出声喊道:“别碰。”

    两手相握,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般,两人的眸中只剩下了彼此,也只装得下对方。

    秦婶见状,进屋拉着一旁痴痴望着骆墨珏的秦海月,在其极度不甘和愤怒下将她拖出了房间,并贴心地为骆墨珏他们带上了门,让两人单独相处。

    秦海月怨怼地望着房门,随后又瞪了瞪秦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转身跑离了院子。

三十七章 柔情半刻

    两人对望多时后,温沅汐有些羞怯地低头,骆墨珏见状也垂首含笑。

    骆墨珏略微弯下身,手臂轻柔地越过温沅汐的后背,一把便将她抱在怀里,温沅汐仰头看了骆墨珏一眼后,羞涩地靠在他胸口,任他将她抱到床榻上。

    “坐好,千万别乱动,我重新帮你固定一下伤处。”骆墨珏说完便将桌上的小包裹拿至床前,蹲在温沅汐脚边,打开包裹后取出里面的药酒,将温沅汐裤腿再度卷至膝盖后,双手搓了一会儿,方将药酒倒入掌心,对着温沅汐腿脚青肿的部位小心地揉搓着:“我尽量轻些,不过疼痛难免,你忍一下。”

    温沅汐略微点头,左手紧紧抓着床沿,望着骆墨珏的头顶,一脸痛楚地紧皱眉头,却不曾喊叫。

    将温沅汐的小腿处和脚踝处都加以药酒揉按了一番后,便将她的裤腿拉回了原处。骆墨珏又从包裹中拿出两个特制的竹板,将温沅汐的小腿处夹紧,用绑带固定好,每个动作都非常的轻柔且细致。

    右臂也同样用竹板固定好后,骆墨珏才松了一口气,返身蹲在温沅汐身前,抬首望着那愈发惨白的脸颊,眼见额头之上亦满布薄汗。骆墨珏一手握紧袖口,小心擦了擦温沅汐的额头,满心不舍地说道:“疼就应该叫出来,不要忍着。”

    温沅汐略微摇首,随之一笑:“不疼,有你在,这样看着你就不会疼。”

    骆墨珏垂首,无奈叹息了一番,拉着温沅汐的左手,轻柔地摩擦着:“嗯……没事了。不过这几个月你都要好好休息,切记不能动右手和右脚,直到骨头长好才行。”

    温沅汐乖巧地点头,望了望床榻自嘲道:“嗯,那我就在这上面待几个月吧!”随即又扯着骆墨珏的手问道,“那这几个月你都会陪着我吗?”

    “自然。”骆墨珏摸着温沅汐的秀发,怜惜地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看到你痊愈我才能放心。”

    温沅汐淡淡一笑,欣喜地说道:“如此一来,我觉得在这床上待上几个月,也挺好的。”

    骆墨珏猛地起身,伸手一揽,将温沅汐搂紧在怀里,望着床壁,眼眶瞬间通红。

    温沅汐听着骆墨珏有些急促地心跳声,闻着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感受着怀中的温暖,泪珠再度滑落,伸出左手紧紧回抱着骆墨珏。

    “墨珏哥哥。”良久后,温沅汐轻柔地喊道。

    骆墨珏闭了闭眼,收了收心神,慢慢地放开温沅汐,含笑垂首望着温沅汐,见她满脸的泪痕,泪珠划过脸颊上的伤,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转身走到水盆处,将双手洗净后,拿着白色瓷瓶回到床边,坐在温沅汐身侧,用巾帕将她的泪痕小心地拭去,再次为她脸颊上涂抹着药膏。

    温沅汐这下才心慌了起来,急忙问道:“墨珏哥哥,脸上会不会留疤呀?”

    “那你想不想留疤呢?”

    “自然不想。”温沅汐皱眉害怕地说道,“留疤多丑呀!”

    骆墨珏颇为认同地颔首,手下更为轻柔了些。

    温沅汐见骆墨珏一脸严肃的模样,随即玩笑问道:“我脸上留疤的话,墨珏哥哥会嫌弃我吗?”

    骆墨珏涂好药后坐直了身子,望着温沅汐思索了许久,随后也玩笑地回道:“可能……会吧!”

    温沅汐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骆墨珏,顿时心中窝火,伸出左手便向骆墨珏拍去,骆墨珏见状迅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温沅汐不满地皱眉,想收回手,骆墨珏却仔细检查起她手中的擦伤,连忙为她涂上药膏,更轻轻吹了吹,有些责怪地说道:“手上有伤,不可乱动。”

    温沅汐扭头不理他,气愤地说道:“还不都怪你,谁叫你欺负我。”

    骆墨珏默默将药膏收好,握着药瓶眼神慢慢暗沉,垂首不语。

    见骆墨珏半天没有回应,温沅汐回首看向他,见他一直低着头沉默,看不清神情,温沅汐不免担忧地唤道:“墨珏哥哥?”

    骆墨珏闭眼摇首,深吸一口气后,抬首看向温沅汐,眼神中多了些许责怪之意。

    “墨珏……哥哥?”温沅汐不安地喊着,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你……”骆墨珏刚想出声责怪,便听见……

    “公子,粥和药都好了。”秦婶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碗粥和盖着一个瓷碗的药壶,在门外唤道。

    骆墨珏略微凶狠地看了温沅汐一眼,便起身走至门口,将门打开后一手接过秦婶手中的托盘,并对其道了一声多谢后,便将门再度关上。

    温沅汐听到关门声,心里不免惊跳了一下,鼻尖又闻到浓郁的药味,脸色更是难看,定了定心神后,温沅汐立马捂着肚子委屈地喊道:“墨珏哥哥,我好饿。”

    骆墨珏将托盘放至桌上,闻言后端起粥走到床边,拿着勺子一勺勺吹凉后,面无表情地喂入温沅汐嘴中。

    温沅汐越吃越是忐忑,原本确有饥饿感,却在吃了两勺粥后,饥饿感完全不复存在,她吞咽得甚是艰难。但又不敢出声说明,只好强行吞下骆墨珏喂入的粥。

    见粥碗已见底,骆墨珏低头询问道:“还要吗?”

    温沅汐立马摇头,喊道:“不用了,我饱了。”内心却不免暗议道:你这个样子,谁还有胃口。天啊,我该怎么办?

    骆墨珏颔首起身将碗放回桌上,拿下瓷碗将药壶中的药缓缓倒入碗中,浓郁的药味让温沅汐眉头紧皱,温沅汐望着黑着脸的骆墨珏,鼓起勇气小声地哀求道:“墨珏哥哥,我可不可以不喝药?”

    “不可以。”骆墨珏冷漠地回应。

    “有没有药丸,可以服用药丸吗?”温沅汐继续哀求。

    “没有。”骆墨珏将药壶中的药全数倒出后,见药碗未满,不死心地将整个壶身倾倒,连壶口的点滴汁液也未错过,直至残留汁液凝滴落入碗中。

    端着药碗,骆墨珏走至温沅汐的面前,郑重宣布:“为了对你以示惩戒,你要连续服用一个月的药汤。”

    “为什么?”温沅汐不满且痛苦地喊道。

    骆墨珏望着温沅汐,压下满腔的怒火,严肃地说道:“你曾答应过我两件事,第一,绝不孤身涉险;第二,按时服药,如今你皆食言了。鉴于你的不听教,只好略施惩戒。”

    “我……我也不是故意为之,都是情有可原才……出此下策的。”温沅汐满心委屈和悲伤地解释道。

    “不管是何缘由,孤身犯险就是不该。”骆墨珏握紧拳头,仍旧心有余悸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如若我晚一点找到你……”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温沅汐浑身伤痕,躺在树林中一副濒临死亡的模样,骆墨珏心都揪痛起来,低下头沉默着。

    温沅汐望着骆墨珏,心也刺痛起来,刚刚冷却的眼眶顿时又温热了起来,哽咽地吞咽了一下,满心后怕地说道:“其实……我真的很害怕,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我更害怕你会见到我残破的尸首……”

    骆墨珏抬首心疼地望着她,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便又听到温沅汐柔柔的声音。

    “找你的这一路,我独自一人每时每刻都处在担惊受怕之中,可总是想着,就快能见到你了,想见你的渴望总是能驱散那些恐惧。”温沅汐扭头自嘲地说道,“我自幼总被母亲教训,说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捣乱,其实,我的放肆也不过是仗着有他们的宠溺。说到底,我根本是个很胆小的人。这是我第一次完全脱离他们的保护……”看着手心中的伤痕,她轻声说了一句,“也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温沅汐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骆墨珏,眼神忧郁却坚定地问道:“其实,我来找你,就想问你一句,为何要骗我?”

    面对温沅汐突然的质问,骆墨珏还未从心疼中反应过来,惟有愣愣地看着她。见她眼神中透露着执拗,他茫然地反问道:“什么?我何时骗你?”

    温沅汐有些薄怒,想要拿出证据,却突然想起:“啊?我的包袱,东西都在里面。”

    温沅汐顿时垂首满满的无力感袭来,没有了证据,只好转为口头对峙。她再次鼓起一张怒脸,不满地盯着骆墨珏,厉声质问道:“你在信中骗我,你说你在山中寻药,所以未及时收到我送去的信,所以才迟迟未能回复。可实情根本不是这样,我已问过陈大夫,医馆会定期给你信函汇报医馆之事,你一直都有按时回复书信。我看过,那些信皆是你的亲笔,陈大夫也说了,我的信函有些是跟医馆的信函一同送给你的。怎的?医馆的信函你都能收到,独独每回就是失去我的信函,如若你一直在山中,又如何按时收到医馆的信函,且又亲笔回复。你在给我的信函里所述所言皆是虚假的,你为何要骗我?”温沅汐语气突然弱了三分,有些悲戚地问道:“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你已经不愿与我……”

    “你就是因为那封信,才独自来找我?”骆墨珏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我就想问个明白。”温沅汐委屈地说道,“那段没有你消息,等待的日子太过煎熬。我……真的好想见你。”

    泪珠慢慢滑落,温沅汐低着头用手背随意擦了擦,哽咽着囫囵说出一句:“我……害怕……”

    骆墨珏随即弯身坐在床边,一手摸着温沅汐的脑袋,倾身靠近了些,将她的脸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心怀歉意地说道:“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知道那封信会让你如此不安,竟还做出如此危险举动。我当时只是想……先勉强解释一番……哎,是我思虑不周,不该如此草率,原是想让你安心的,却不料竟让你更为忧心。对不起,汐儿,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是我不好……”

三十八章 罚与自罚

    在骆墨珏怀里听着他的自我检讨和满满歉意的话语,了解到骆墨珏并非有意疏远她,也非她心中所忧,温沅汐心中顿时满足且欢悦之极,很是贪恋这久违的温暖,正打算就这样沉迷在他怀中,却不料骆墨珏忽地抬了抬手,手中的药碗正好对在她脸前,浓郁的药味让她瞬间失掉了一切兴致。温沅汐连忙离开骆墨珏的怀抱,甚至还动手将他推开远离自己些许,一脸嫌弃地望着那碗药,语气颇为不耐地追问道:“那你到底为何要在信中如此说?”

    原就处在被温沅汐无情推开的失落之中,又面对温沅汐的强势逼问,骆墨珏顿时陷入两难之境,将药碗小心地捧在腿上,垂下头一门心思地考虑着如何跟温沅汐说明如今复杂的情形,和盘托出的话,心中仍有诸多疑虑,显然不是合宜的时机。但经此一难,他心中甚是后怕,并不想再对温沅汐有所隐瞒。

    天人交战的骆墨珏偶尔侧首望望温沅汐,见她也是一副思索的模样,他心中更是决策难定……

    而温沅汐自从问完骆墨珏,也陷入沉思之中,只不过她所思考的是如何将骆墨珏手中的药碗毁尸灭迹,想过假意碰到药碗,让其落地洒落,随后又因想到骆墨珏曾经为了让她吃药,试过连续煎服,心中笃定了这碗没了,肯定还会有下一碗,便很快将这个想法否决了。再三思索后,她觉得“擒贼先擒王”,这种事一定要从根源上一次性解决。

    而骆墨珏见温沅汐思索得入神,略微轻叹,便打算折中处理,毕竟此事牵涉太广,尤其是他对温沅汐的身份依旧有所顾虑。

    “你的信我全都收到了,也都看过了。”骆墨珏突然出声解释道。

    而温沅汐正想着要如何对付骆墨珏,好让他撤销惩罚自己一事,撒娇、哀求、哭诉好似刚才都做过了,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她还能做些什么,又想到“投其所好”,便开始思索起骆墨珏的喜好,徒然发觉自己好似完全不知道骆墨珏有什么喜好,正自责地望向骆墨珏,便见他话音已落,很是迷茫地追问道:“啊?刚刚,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的信我确实收到了。我……一开始也的确去了一趟偏远的地方,未能及时给你回信,但安定下来后,我便及时给你回信了。可……哎,都怪我御下不力,你我之后往来的信件,被我一个亲信私藏了起来。我……也曾盼着你的消息而煎熬过。”

    听到最后一句,温沅汐瞬间有些小窃喜,但将所有话都回忆了一番,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为何要将你我往来的信件私藏呢?他出于什么目的呢?他不会,不会是想对你不利……”

    骆墨珏紧皱着眉头,随着温沅汐不断地追问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后欲言又止。

    又见温沅汐愈发着急的担忧之态,连忙握紧她的手,出声打断道:“你别急,这个原因我也还在调查,并不是很清楚。可能……是他不愿我过早谈及男女之事吧!”

    “啊?”温沅汐更加疑惑,想继续追问却再次被骆墨珏打断。骆墨珏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汐儿,你先别理会这些了,如今你浑身是伤,应以安心养伤为重。你放心,他们我都已经惩戒过了,不会再多加干涉我。我现在也不想理会他们,我只想你快点好起来。”

    温沅汐满腹疑虑,却也不知该如何问起,正在纠结时,鼻子灵敏地闻到近在咫尺的药味,当即惊慌地摇首,一脸抗拒地看着骆墨珏。

    “药要凉了。”骆墨珏端起药碗用勺子搅动了一番,递到温沅汐的嘴边劝说道,“乖,一口气喝下就好了。”

    温沅汐摇了摇头,委屈地问道:“不是都讲清楚了吗?我是有苦衷的,你也承认是你的错,为何还要喝药汤,我只要药丸。”

    “一码归一码,不论任何缘由,你的惩戒都不会变。”骆墨珏严肃说道,“不过,既然也是我的错,我也会惩戒我自己。”

    “你要惩戒你什么?”温沅汐头往后扬了扬,好奇地问道。

    “惩戒我不能对你心软,会亲自监督你,在这一个月内都好好服药。”骆墨珏认真地说道。

    温沅汐闻言哭笑不得,将他端药的手往一旁推了推,商量道:“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对自己如此,我原谅你了,你就不必惩戒自己了。”

    “我很感激你的谅解。”骆墨珏含笑道,“可我不原谅我自己,所以一定要惩戒。来,一口喝下,再凉就更苦了,乖。”

    温沅汐拼命摇着头,左右望了望,侧身就躺进了床里,拉着锦被就把自己埋了进去,一副就是不从的坚定模样。

    骆墨珏看着躲进被褥的温沅汐,无奈笑了笑,起身端着药碗走至门边,对外大声吩咐道:“将煎好的药再端一壶过来。”

    温沅汐闻言,略微掀起被子一角,委屈巴巴地问道:“你一共煎了多少服呀?”

    “多少倒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吩咐他们不间断地熬药,想必能足够耗到你肯喝一服的。”骆墨珏坐回桌边,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浅尝一口,转身正对着温沅汐,含笑看着她。

    温沅汐闻言将脑袋整个露出来眼神含怨地盯着骆墨珏,见他听到药仆的敲门声后,随即端起托盘跟门外的仆人对换,又将药壶中的药倒入碗中,房间内又满是浓郁的药味。

    骆墨珏端坐在椅子上,也不催她,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喝茶,时不时摸摸药碗,觉得手感差不多了,便将药碗放到凳子上移至床沿,见温沅汐还是不为所动,便颔首微笑着走回房门边吩咐仆人送下一壶药,顺便还要求拿几本医书。

    一轮又一轮,温沅汐也不知道到底换了几轮药,只觉得被褥软软的,浑身除了疼痛外更多的是阵阵疲惫感袭击,望了骆墨珏一会儿后,便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原本睡得正香的温沅汐,因突然想翻身而扯痛了手脚,迷糊地睁眼,便见外面天色早已经全黑,心中乍然害怕起来,但手脚的束缚感让她瞬间记起了一切,心知她已被心念之人所救,不禁松了一口气。温沅汐略微望了望,便见自己平躺在床上,身上锦被盖得平整且严实。茫然地转头看向桌边,透过幽暗的烛光看见骆墨珏手里握着一本医术,身旁除了茶杯,还有一个小药炉,上面的药壶缓缓升着白烟。

    温沅汐微微抬起头,略微有些迷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骆墨珏放下手中的书,连忙起身走至床边落座,将温沅汐小心地扶起身,避免碰触到伤处,柔声说道:“刚到子时。”

    温沅汐就近看着骆墨珏,发现他脸色有很深的倦色,又看了看桌上的药炉,无奈地询问道:“你不会一直坐在那边守着吧?”

    “总要见你服过药才放心。”骆墨珏轻柔地摸了摸温沅汐的脑袋。

    温沅汐有些困倦地笑了笑,认命地说道:“那拿过来吧!”

    骆墨珏脸上闪过喜色,走到桌边,将药壶取下,将药汁倒入碗中,拿着汤勺小心地搅拌,贴心地吹拂着。

    可能是真的累了,温沅汐看着远处的骆墨珏时不时都会变得朦胧,眼皮一直在相互打颤,用手揉了揉眼睛,见骆墨珏满脸怜惜地将汤药送到面前,劝道:“乖,里面我加了很多甘草,不会很苦的。闭气一口喝下就好。”

    温沅汐略微颔首后深吸一口气,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皱着眉头强行咽了下去,嫌弃地将药碗丢给骆墨珏,一手抚拍着胸口,强行压下要吐出来的药汁,骆墨珏也轻抚她后背,无奈地问道:“真的这么难喝?”

    “世上最难喝的非它莫属。”温沅汐嘟囔一声,便缓缓向后躺去,骆墨珏扶着她躺好后,走到桌边放下余留少许的药碗,将刚刚倒好的温水拿了过去,略微抬起温沅汐的脑袋让其喝下。

    “你快去休息吧!”喝完水,温沅汐温柔地要求道。

    “好。”一手摸着温沅汐的额头,骆墨珏轻声说道,“我让秦婶进来陪着你,她就在那边的卧榻上,你有事就叫她,好不好?”

    温沅汐闭着眼点了点头,嘤嘤一声,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骆墨珏望着她又坐了一会儿,含笑整理她的秀发,又从怀里拿出药膏,轻柔地给她脸上和手上又涂抹了一遍药,将锦被盖好后才缓缓起身。刚走出房门,便看到一直等待的秦婶,轻声交待道:“她睡着了,你进去轻点,有劳你了。”

    “公子放心就是。”秦婶恭敬地回应,“您要劳累好几日了,早些去歇息吧!”

    见秦婶进入,关上了房门,骆墨珏依旧在院中站了良久,才迈步去往一旁秦伯刚收整好的厢房歇息。

三十九章 幸好你在

    虽是深夜入睡,又满身心疲惫,但骆墨珏却睡得很不踏实,不停地梦魇,梦境之中皆是温沅汐各种不同的惨况,更甚者是他抱着温沅汐的尸首失魂落魄地走在一片水雾之上。他受惊翻身坐起,发丝和衣襟皆被浸湿,额头之上更是汗珠连绵,缓缓地蜷起一腿,骆墨珏静静地平复自己的心绪。

    在床上坐了许久,骆墨珏仍心有余悸地翻身下床,刚走至门边,却又有些犹豫地返身坐回桌边,连续喝下几杯冷茶后,便走至窗边,推开窗户便见那残月的余辉洒在院落,而骆墨珏看着那厢紧闭的房门愣愣地出神,直至天空放亮,望见秦婶从厢房中走出,他才回过神。

    骆墨珏快速穿戴整齐,刚走至院中便见秦婶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秦婶见到骆墨珏,连忙招呼道:“公子,您这是去练剑吗?”说完抬首望了望天空,又自言自语地说道,“都这时候了,您这是练完了吧!”

    “她如何了?”骆墨珏担忧地问道。

    “姑娘还在歇息。”秦婶说道,“估摸着也快醒了。”

    骆墨珏伸手接过水盆,细心地交代道:“交给我吧,有劳秦婶去膳房准备些肉粥和甜粥,以后都煲些糖水备着。等街市开了,差人去糕点铺买些糕点和蜜饯,每样都买些,她嘴很挑,喜好也不定。倒不知如今喜欢何口味了,买回来都先让她试试。”

    秦婶一一记下后,略微点了点头,见骆墨珏端着水盆直径走进温沅汐的厢房,顿时面有忧色。

    骆墨珏进入房间后,望了望床榻上依旧睡得香甜的温沅汐,将水盆放入架子后,稍微停顿了一下,便拿起架上的巾帕放入盆中浸湿,将自己的面颈擦拭了一番,方走至床榻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从锦被中拿出温沅汐的左手为其诊脉,过后又细致地检查过温沅汐右臂和右腿的状况才略微放心。轻柔地为温沅汐盖好锦被,骆墨珏望着她的睡容默默出神,摸着她肩旁的秀发,暗暗感叹道:幸好你无大碍,幸好你还在。

    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有些惺忪的双眸,片刻后对上骆墨珏含笑的面容,温沅汐随之眉眼弯弯,满足地侧首,在枕头上蹭了蹭后又闭上了双眼,轻声喊道:“墨珏哥哥。”

    骆墨珏随之略微俯身,伸手轻抚温沅汐的脸颊,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享受着她如猫儿般的慵懒之态。

    经过骆墨珏连续几日的细心呵护,温沅汐长久以来奔波受惊之下的疲惫感算是悉数消失。可日日躺在床上,浑身不免僵硬,加之稍微动一下便会牵动伤处,疼痛又会不断袭来,望着被层层白布绑得紧紧的右臂和右腿,温沅汐就倍感不适,不住地摇头叹息。虽说是从小养尊处优,事事都有侍女们的周到服侍,可如今连许多私密之事都要人帮忙,每当麻烦秦婶一次,温沅汐都会在心里狠狠责备自己一次,在心底悔恨着……面上却只能尴尬地对秦婶微笑示意。心知如此尴尬之事还要持续好几个月,她心中更是焦虑不安,渴望赶快好起来的信念便越发强烈。

    “墨珏哥哥,我真的要如此三个多月吗?”满面愁容的温沅汐略微抬了抬右臂,痛苦地询问道,“这样丝毫不能动,真的很……很是困扰呀!”

    骆墨珏端着肉粥坐在温沅汐身边,听完她的话,扭头看了看离去的秦婶,了然地点了点头,拿着汤勺搅动着肉粥,谨慎地说道:“这个要看骨头愈合的情况,倒不用三个月,只是前期大约一个月左右需要这样,之后就可以拆掉这些固定竹板,但后面也不可过多活动,适当活动一下到可。你忍耐一下,这个阶段只能这样了,万不可乱动,如果又不小心碰到,那可能真的要三个多月了。”

    吹凉勺中的粥,递到温沅汐嘴边,温沅汐一口便吞下,皱着眉叹着气,左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右臂伤处。

    “好好服药的话,也会好的快一些。”骆墨珏劝道。

    温沅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

    骆墨珏也不恼,依旧微笑舀着肉粥,送到她的嘴边,看着她气呼呼地吃粥。

    而温沅汐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连忙问道:“对了,墨珏哥哥,除了行医寻药,你还有别的喜好吗?”

    骆墨珏吹着勺中的粥,对温沅汐的问题感到不解:“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突然发觉,我对你了解甚少,每每与你相处,你往往都是迁就我的喜好行事,好像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有什么喜好,除了医理跟药理相关的事情,你好似也从未主动做过别的事情。”温沅汐仔细地回忆,但脑中骆墨珏除了看医书,就是培养药草,就连跟他相识,也是因为他在寻找药草,“如今想来,你的确没做过别的事。而我就连你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我都不知道。”温沅汐自责地说道,“但你对我却很是了解,每每都将我照顾得很好,我如此忽视你,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感到很委屈呀?”

    “咳……”骆墨珏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温沅汐,“这个……原先倒从未留意过,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倒真有些委屈和难过了。”

    温沅汐连忙拉着骆墨珏的袖子,一副想要将功补过的模样,真诚地问道:“那你快告诉我你的喜好,我以后一定会牢牢记住,决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骆墨珏轻笑出声,一手摸着温沅汐的脸,玩笑道:“逗你的,小傻瓜。”

    “啊?”温沅汐有些生气地拍开骆墨珏的手,“我很认真地在问你,你却老是逗弄我。”

    “好,好,我错了,别生气。”骆墨珏将一勺粥递到温沅汐的嘴边,哄道,“乖,吃粥。”

    温沅汐瞪了骆墨珏一眼,张嘴含下粥吞下后,继续问道:“那你到底喜欢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啊?”

    “就行医和寻药。”骆墨珏笑道,“啊,还有,照顾你。”

    温沅汐噗哧一下便笑了:“问你正经的,你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你……”

    “汐儿,这些都不重要。”

    “对我而言,这些很重要。”

    骆墨珏无奈地摇首,思索了片刻后,认真地回道:“我不知道。”

    “怎么会?你又骗人?”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这些。对我而言,只有该做或不该做的事,倒从未想过是否喜欢。”骆墨珏说完却含情脉脉地看着温沅汐,心中补充道:除了你。

    “那你活得岂不是很累,我记得你曾说过,人应该做到坚持所想,做到无愧无悔,还能随心,才算是不虚此行。你如今做事完全不随心,跟你所求岂不相违。”

    “我记得我说得是‘倘若能随心’,而且你当初也说了,做起来并不易呀。”

    温沅汐同情地望着骆墨珏,心疼地说道:“那墨珏哥哥好可怜。”

    “只要有你陪伴,我就觉得很好。”握紧温沅汐的手,骆墨珏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我觉得不知道喜好也挺好,都留给你去发掘,可好?”

    “好。”温沅汐欢喜且坚定地点头,心中立刻盘算着要发掘出骆墨珏所有的喜好,决定就从最简单的食物开始。

    喂温沅汐吃完粥,骆墨珏将碗放在桌上,走至水盆处将干净巾帕湿水后返回床榻,将温沅汐的小脸伤处四周都擦拭了一下,方从怀中拿出白色瓷瓶和棉花团,为她伤处涂上药膏。

    “已经开始结痂了,会有些痒,千万别碰。”骆墨珏温柔叮嘱道。

    “嗯。”温沅汐乖巧点头,眸中被骆墨珏的俊俏脸庞塞得满满的,那温柔的呼吸声和专注的神情,不禁让她慌了心神,乱了心跳,左手攥着锦被,手指在锦被上小心地滑动。

    “砰,哗啦……”

    骆墨珏和温沅汐闻声后同时转头,看着桌前的秦海月一脸惊恐地望着他们,桌上和地面上都是散乱的碗碟和碎片,秦海月见两人看着她,连忙慌乱地蹲下身子捡地上的碎片。

    秦婶听见声音跑了进去,看着惊慌的秦海月,连忙制止她,喊道:“好了,别捡了,等下伤到手,快去拿扫帚来扫一下。”

    秦海月低着头转身就冲出了房门,秦婶望了望床前距离亲密的骆墨珏和温沅汐,会意地微笑颔首,随后也转身跟了出去。

    温沅汐身子往后靠了靠,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随即盯着骆墨珏,见他正收拾着棉花团和药瓶,脸上并无特别的神情,她不禁侧首思索着。

    “想什么呢?”骆墨珏将药瓶收好后问道。

    温沅汐笑了笑,摇了摇头,左手习惯性摸向胸口,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胸口,方恍然大悟地问道:“我的墨玉呢?”

    骆墨珏从腰间将墨玉拿出来递给温沅汐,温沅汐接过后,摩擦着玉身:“自从你把它送给我,就一直贴身带着,现在没有它,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骆墨珏笑着从她手中取回墨玉,再度挂在她的脖子上,看着墨玉紧贴胸口,有些羞涩且满足地偏首。

    “你的呢?”

    骆墨珏一手按在胸前,点头道:“也在这。”

    温沅汐望着骆墨珏的胸口,仿佛能看到白玉一般,含羞带笑地低头不语。

    “我去端药。”骆墨珏说完后起身便离开了房间。

    温沅汐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呆滞,过后无奈一笑,向后靠着被褥,摸着墨玉,自言自语道:“墨珏哥哥绝对是故意的,太坏了。”

四十章 情之所动

    儿时无忧亦无虑,长成方知世间苦。

    苦中最甚为情愫,世人趋之如若鹜。

    自少时与骆墨珏相遇,两人相识也近六载,虽相处时日不多,但六年间两人皆有书信往来,字里行间皆能感受到骆墨珏的细心和关怀之意。在温沅汐的认知里,骆墨珏对她亦是百般呵护,万分宠溺,是可以让她放心依赖之人。尤其是在几次短暂的相处里,她见骆墨珏对人接物皆是一派儒雅之气,从未见过骆墨珏有过任何慌乱或是动怒之举,对待病患是既有细心又具备耐心,行医更是谨慎细致,就连种植药草,都呵护备至地让她略有醋意。温沅汐原本对骆墨珏的评价是一个具有“仁义礼智、温良恭让”,同时又兼备耐心和柔心之人,如今虽有意要挖掘骆墨珏的喜好,本想从饮食方面入手,不料却重新认识到了他的“信”。

    温沅汐少时曾翻阅古籍,看到过一则有人为了不负“信义”而自刎的故事,故事里两人相约明年再聚,不料一人因有事而赶不及赴约,又因信鬼魂能日行千里遂以自刎,让鬼魂前去赴约,而另一人在见到鬼魂后,依照遗言前往遗体处看望,最终也以自刎来回报对方的重信之义。温沅汐当初很是鄙夷这种愚昧之极的“信义”,对此大加批评,甚至生气地将整个古籍扔出了窗外。如今她却可悲地发现骆墨珏居然也有这种过度“信义”的趋势,顽固到令人费解。

    对于服用一个月汤药的惩罚,温沅汐在历经多次哭诉、哀求、撒娇等行动无果后,也采取过几次极端的坚决不吃药的反抗行为,却总是在坚持到后半夜而动摇投降,对于骆墨珏依旧不改初衷,采取不催促、不强迫、只陪同的一耗到底政策,温沅汐虽有力继续反抗,却无心看着骆墨珏日日操劳不已,脸色疲惫之极,最后都是心疼地一口气喝完药,催促着骆墨珏去休息。

    而温沅汐也算对骆墨珏有了更深的了解,深刻地认知到:但凡骆墨珏决定的事情,那真是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都会被他坚持的贯彻执行到底。温沅汐心中很是悔恨,她一直以为骆墨珏柔和的像只猫,如今却发现骆墨珏内心住了一头固执且不听劝的霸王老虎,这头老虎执拗起来真的是丝毫没有余地可谈,而她很悲惨地日日被处于“极刑”。

    不过对于骆墨珏而言,是人便有软肋,而温沅汐恰巧便是他的软肋,虽严格执行着对她的惩罚,可每每见到她吃药后屡次干呕,痛哭委屈的模样还是让他心疼不已,自责地想对她心软。可每次动摇都在看到她浑身伤痕后而难以主动说出免去她服药的惩罚,以致他每日都游离在这种自责心疼和悔恨难过中,也甚是难熬和疲惫,为此只好在药后多为温沅汐准备了几十样糖果蜜饯略做补偿。

    而温沅汐在经过几日的试探后,认命地彻底放弃抵抗,骆墨珏自不会主动提出失效,所以一个月的惩罚便在两人都颇为痛苦中继续进行着……

    瘫坐在床上,温沅汐总喜欢稍微动一下右脚和右手,想要感受着它们依旧是存在的,略微有一丝丝的疼痛,方能让她安心地度过这无所事事的一日。

    在经过十几日的相处,对于秦婶的周到服务,温沅汐也被迫习惯了起来,不再感到无比的尴尬和别扭,只是心理上依旧略微有些不适,对秦婶也是满心歉意和感激。

    望着阳光透过窗花照进房内,在地面上形成的几道炫丽光影,温沅汐靠着床边颇有兴致地观察着地面上的投影,想象成不同的图案。

    略微侧首,望向窗外的太阳,透过太阳的位置在心中计算着时辰,又望着依旧空荡荡的房门,温沅汐脸上不禁露出疑惑,心里也有些着急地想道:墨珏哥哥今日怎么都没来看我呢?不知道在忙什么?秦婶说帮我安排膳食也是一去就没消息,真奇怪。哎,一个人好无聊呀!

    失落地拉扯着床上的帐幔,温沅汐越等越心焦,恨不得下床去寻一寻,可当视线扫过被固定的右腿,她只好叹息着不断打着帐幔玩:“天啊,真的好闷呀!”

    一阵脚步声传来,温沅汐立马来了精神,坐直身子细细聆听着脚步声,在辨别了脚步声不属于骆墨珏的后,脸上不免又落寞了起来,无精打采地看着秦海月端着托盘走进房门。

    秦海月进门便看见温沅汐一张失落的面容,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在门口停顿了良久后,才进入房间将托盘放在桌上。

    温沅汐靠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海月,心里却猛然想起秦海月之前的一些行为,在知晓她对骆墨珏的心思后,对她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而秦海月也用余光偷瞄过温沅汐数次后,端着碗一副落落大方之态地走到温沅汐面前,笑意盈盈地说道:“公子今日有事,所以就派我过来照顾一下姑娘。”

    将床侧的圆凳摆正,秦海月缓缓落座后,便从碗中舀起一勺粥递向温沅汐的嘴边。温沅汐却正好启唇想询问一番,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舌头和嘴唇热辣辣的温度狠狠地刺激了一下,身子猛得向后靠,左手下意识的就去推秦海月的手。而秦海月端着碗的手被温沅汐这么一推,顺势就将碗中的粥水倒落在温沅汐的身上……

    “啊……”秦海月大喊一声,正显得惊慌无措之时,身子却猛地被人推到了一旁。

    骆墨珏连忙将温沅汐身上的锦被撤下,急忙检查温沅汐身子周围。

    “还有没有被溅到的地方?”骆墨珏着急地问道。

    “没有了。”温沅汐拉住骆墨珏的手说道,“刚好都落在锦被上了,我没事。”

    骆墨珏抬眼看了看秦海月,又转头对着温沅汐上下望了望,对着秦海月交待道:“没事了,你把这些收拾一下,再去厨房告知秦婶一声,再送些肉粥过来。”

    秦海月低着头,弯身抱起地上的锦被,眼中饱含泪水,很是委屈地跑了。

    温沅汐望着秦海月远去的背影,看着她一手抹泪的动作,又望了望依旧在小心检查她身边情况的骆墨珏,心里不由一叹。

    “秦姑娘,好像……很不喜欢我。”温沅汐一副笃定的口吻说道,直直地望着骆墨珏,眼神充满着玩味儿的兴趣。

    骆墨珏闻言,侧首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门边,又转向温沅汐,平淡地说道:“是吗?那以后就不让她过来了。”

    温沅汐被骆墨珏的话一噎,不禁气急反笑,伸手戳了一下骆墨珏,继续玩味儿地追问道:“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骆墨珏握住温沅汐的手,低头沉默了一下,叹着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抬首,还未开口,就看到温沅汐的嘴唇下方略微红肿,手指指着温沅汐的嘴唇,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温沅汐抽回自己的手,小心地碰触了一下嘴唇,一脸痛楚地皱起眉头,随即说道:“刚刚被烫到了,才打翻了粥。”

    骆墨珏倾身,小心观察了一番,连忙问道:“嘴里呢?也烫到了吗?”

    温沅汐略微将舌头吐出来一点,微微咬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就舌头也……”

    慢慢将舌头收了回去,温沅汐抿了抿嘴,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骆墨珏,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骆墨珏原本认真盯着她的舌头检查,却在还未看清时就被她收了回去,不解地视线上扬,却对上她明亮的双眸,方察觉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温热,顿时也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视线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她有些红肿的嘴唇。

    温沅汐慢慢垂眼,脸颊不由泛红,察觉到对方更加急促的呼吸,且感觉到对方的温热越来越近时,她猛地闭紧了眼睛,左手紧紧攥着床单。

    熟悉的淡淡花香袭来,温沅汐立马睁开双眼,看着骆墨珏手指轻轻在她的唇边摸了摸,随即起身背对着她,缓慢且气息不稳地说道:“舌头,就没办法了,不过最近都不要饮用太热的水或食物,过几日就好了。”

    温沅汐左手手指轻轻按在嘴唇上,皱着眉头看着骆墨珏的背影。

    “我去看看膳食。”骆墨珏侧首瞄了温沅汐一眼后,便疾步走出了房门。

    温沅汐不禁失落地垂首,后又尴尬地抬首,一手轻拍着自己的脸颊,自责道:“我在想什么呢?好丢人呀!”过了一会儿却又摸着自己的嘴唇,抿嘴偷笑了起来,“不过……啊,这,冷静,冷静,真的好丢人。”翻身躺在床上,温沅汐将脸埋进枕头里,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而骆墨珏慌乱且急促的步伐到了院中才得以停歇,略微侧身看了看房门,又向周围望了望,才堪堪地呼出一口大气,一手扶腰,一手扶额,闭着眼睛,不住地摇头,嘴里念道:“真的是,怎么可以?不能想……怎么能……”

四十一章 蜜里调油

    日升月落,时光慢慢的流逝,医馆每日寻医问诊的患者络绎不绝,以致医馆的人皆忙碌不已。

    而不利于行的温沅汐自是清闲无比,每日都躺在床上,直躺、侧躺、卧躺……日日都换着不同的躺法消磨着时间。骆墨珏无奈之下自也随她,只要不影响她伤口的愈合,遂是她想怎么折腾都陪着她。除了偶有一两位特殊的病人,骆墨珏会亲自接诊外,其余的时间往往都是陪同着温沅汐。

    每日里除了帮她检查伤口的愈合情况,更是小心治疗着她脸颊上的擦伤,在他悉心照料下,伤口结痂至完全脱落,只用了短短的六日,新生的肌肤更胜从前,肌肤透亮白嫩,温沅汐观察后,在喜不自禁后却又不免哀叹连连:“墨珏哥哥,现在就伤过的地方很白,显得其余地方都黑了一些,很不好看。”

    骆墨珏在听到温沅汐的抱怨后,立马将其母亲研制的药膏进行了一番改良,变成可日常的润肤用品,为温沅汐每日涂抹。温沅汐对骆墨珏研制的护肤用品十分喜爱和受用,自此便常常拉着骆墨珏探讨肌肤护理和改善等诸多问题,温沅汐会从记忆中搜索出曾碰到过的一些肌肤问题,在细致地描述其症状,随后便会让骆墨珏给出解答,骆墨珏也非常的配合她,每每都会认真思索,更会从许多医书典籍中查询有关的病症,在病症和病案结合下进行了一系列的分析和辩证,更根据不同的年龄和体质以及四季变化等因素罗列了一些可行的药方。

    温沅汐拿着那些方子,可谓是欣喜若狂,视若珍宝般地让骆墨珏帮她整理成册,连连称道:“这日后绝对是女子的福音。一定会被争相传阅的,还会流芳百世。”

    “这些都只是浅薄的分析而已,未进行过四诊断症,也未加以八纲归纳,做不得数的。”骆墨珏含笑摸了摸温沅汐的头,继续说道,“你用来解闷玩就好。”

    温沅汐不情愿地将方子收好,心里却依旧琢磨着整理成册,打着要流芳百世的主意。

    鉴于骆墨珏陪自己研究护肤的问题,作为回报,温沅汐也会帮骆墨珏一块查阅书籍,找寻骆墨珏遇到的疑难杂症的可行之法。

    自从温沅汐被秦海月烫过,骆墨珏便严禁秦海月进入温沅汐休养的院落,每日必是亲自给温沅汐送饭和喂药,白日里多是陪着她,只有晚上才让秦婶过来接班。

    温沅汐起初十几日在床上还躺着住,后面就越发折腾了,做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拉着骆墨珏的手哀求道:“墨珏哥哥,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骆墨珏扭头看着窗外,皱起了眉头,虽不止乌云蔽日,但却也毫无阳光之照。

    温沅汐靠坐在床上,见骆墨珏看向窗外良久,也伸着脖子望了过去,不禁尴尬地皱眉。骆墨珏回首,两人目光正好撞在一起,骆墨珏无奈地摇首,温沅汐微微一笑后,又苦着脸说道:“屋里药味太重了,我就出去透透气,不想再闻药味了。”

    “那你还是乖乖给我待着吧!”骆墨珏立马拒绝道。

    “为什么?”温沅汐吃惊于骆墨珏居然拒绝的如此干净利落,语气强硬且不满道:“你都强迫我喝了半个月的药汤,我不想再闻药味了,我就想出去透透气。”

    抬眼望了望骆墨珏,见他一脸严肃,最后又小声地补了一句:“在院子里就好。”

    说完便摆出招牌的微笑脸,卖好地看着骆墨珏。

    骆墨珏伸手轻碰了碰鼻头,缓缓说道:“这里是医馆后院。”

    “嗯,我知道。”温沅汐疑惑道,“怎么了?”

    “院里之前都是用来晒药材,而且不远处就是煎药的药棚。”骆墨珏很是无奈地说道,“院里的药味不比你屋里差多少。”

    温沅汐顿时语塞,沉默了良久,认命地回道:“那我出去换种药闻闻也是好的。”

    骆墨珏看了温沅汐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温沅汐见状立马开怀一笑,满脸期待。

    骆墨珏连忙起身吩咐药仆将一张躺椅搬到院中,又亲自垫上了厚厚的一层被褥。

    在温沅汐欣喜又期待的眼神下,骆墨珏小心地将她抱起,缓慢地走出房间。

    原本很是迫不及待的温沅汐,却在刚躺入骆墨珏的怀里时,身体不禁僵硬了起来,视线从骆墨珏的胸膛望向他的颈脖,最后只停留在他的下巴处,心不由的乱了方寸。稍微缓和了一下心绪后,温沅汐慢慢地放松紧绷的身躯,侧脸贴靠在骆墨珏的胸口,透过衣裳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有些慌乱的心跳声,却不知是谁的?

    就在温沅汐还恍惚走神中,骆墨珏轻柔地将她放在躺椅上,发现她并未松开抓住他衣袖的左手,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两人眼神再一起相聚,距离又只是咫尺,温沅汐从晃神中进入了怔楞中,呆呆地看着骆墨珏。

    骆墨珏也看了她良久,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侧首微笑。

    温沅汐立马松开抓住他的手,身子向躺椅靠了靠,假装无事地望向天空,尴尬之余又暗暗松了口气。镇静下来后,心里却又觉得空荡荡的,便开始偷瞄骆墨珏的一举一动。

    见骆墨珏在躺椅旁,加了一张桌子和圆凳,摆上了茶具,倒上两杯清茶,一杯放在靠近她的桌沿。

    一阵微风吹过,风中夹带着浓郁的药香味,比屋内还要浓上几分,但温沅汐却觉得这股药香出奇的好闻,忍不住多吸了几口。微微侧首,不再偷偷摸摸的,而是光明正大地直视着骆墨珏,看着那指节分明却又白皙修长的手,优雅地倒茶,两指轻巧地拿起茶杯,慢慢地品尝着杯中的清香。

    “墨珏哥哥,你身为医者,可为何身上很少会有药味,反而经常是花的香气?”温沅汐好奇地问道。

    骆墨珏放下茶杯,身子微微侧了侧,柔声说道:“家母喜用花草入药,身上常备的一些药也都是以花为主。虽是习医,往往也是以研究病症为主,除了偶尔去寻一些稀有药材,平时倒不常与药为伍,自是难沾药气。”一手放在躺椅的边缘,骆墨珏轻叹了一口气,“也知你不喜药味,自是多注意了些。”

    温沅汐立刻将头转正,望向天空,并未理会骆墨珏,但笑意却从眼睛里慢慢蔓延到整张脸庞,直到嘴角一直上扬。

    骆墨珏也微微抬首望了望天,复又垂首,拿起桌沿的茶杯,将茶水倒在地上,又重新倒上一杯热的,放回了原处。

    自此后,如若天气良好,骆墨珏便会陪温沅汐在院中小坐。两人好似在川泽山那般,会弹琴下棋,绘画练字,谈论药草医典等,不同的是,温沅汐大部分只是坐着观赏,看着骆墨珏弹琴,看着他绘画练字,指挥着他落子,询问着他药草医典的种种。

    而秦海月虽被要求不得再来照顾温沅汐,却日日在院外的门边,偷偷望着两人,看着骆墨珏温柔地照顾温沅汐,为她抚琴,为她作画,为她沏茶,抱着她,宠着她……为她做尽了一切她所渴望的。每每看着两人举止过于亲密,她的手指都会深深地嵌入门边,在上面留下深深的抓痕。

    温沅汐闭上眼睛感觉着微风地吹拂,侧首看着安静看书的骆墨珏,将他打量着,将他的每一寸都刻入了心中,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绘入了脑中。

    “墨珏哥哥。”温沅汐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

    骆墨珏侧首垂手,眼角含笑询问道:“怎么了?”

    “就想唤你。”温沅汐笑着,望向天空感叹着,“感觉好平静,好舒服。”

    骆墨珏侧了侧身子,将书放在桌上,满眼宠溺地望着她。

    温沅汐又望向他说道:“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内心不住补充道:能一直携手到老,该多好。

    骆墨珏闻言低头沉默了一番,犹豫后开口问道:“汐儿,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

    “什么?”随着骆墨珏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温沅汐并未听清,只好询问道。

    “你的……”骆墨珏抬首看着温沅汐,见她一副疑惑的模样,要出口的“身份”两字,最终还是未能出口,遂摇了摇头回道:“没事。”

    说完,骆墨珏转身,又将桌上的书拿起,心不在焉地望着。

    而温沅汐明显感觉到骆墨珏的不对劲,却又不知他为何如此,只觉得问题可能是出在自己身上,便将自己刚刚的言语和行为都回忆了一番,最终也毫无头绪,只是内心却不似之前那般平静,隐隐有些不安,思绪也变得低沉、复杂起来。

    秦婶端着药从远处走来,看见秦海月站在门边,满脸的怨怼,不禁摇头叹了一口气。

    秦海月见她走到身边,随即垂首不语,秦婶想开口说些什么,秦海月却抬眼看了她一眼后,便低头跑了。

    秦婶望着那远处的背影,满脸的担忧,转身之际,视线落在了门边,看着那深深的抓痕,不禁眉头皱得更紧了。

    将药放在桌上,秦婶便恭敬地告退,刚走了几步,忽地转身看着温沅汐,温沅汐原本皱着眉头看骆墨珏倒药,感受到秦婶的目光,便回以疑惑的眼神询问。秦婶见状,一脸尴尬地赔笑后疾步出了院门。

    “怎么了?”骆墨珏端着药,看着她望着院门。

    温沅汐回过神,摇了摇头。当看到骆墨珏手中的药时,又哀怨地缩着身子,委屈地问道:“还要喝多久呀?”

    “快了,就要刑满了。”骆墨珏打趣地说着。

    “您还真是负责的狱头。”温沅汐瞪眼,深吸一口气,将药端过来,闭气一饮而尽。碗落下后便露出一张痛苦的脸,骆墨珏连忙将一颗蜜枣塞进她嘴里,接过碗,将手中的几颗蜜饯放在她手里,无奈地说道:“这都快一个月了,你怎么还没有习惯。”

    “这又不是可以习惯的事。”温沅汐一脸嫌弃地说道,“这种发自内心至全身的排异,是永不会变得。除非我不是我了。”

    骆墨珏略微思索了一下,点头道:“的确不该是习惯的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委屈你了。”

    “那明日……”温沅汐顺势哀求的目光随之投射。

    “继续喝药……至刑满。”温柔的语气直接将温沅汐的满腔热血打散。

    温沅汐皮笑肉不笑地往躺椅上一靠,拼命地往嘴里塞甜枣蜜饯,吃完了,就伸出摊开的手,骆墨珏自觉地又给添上几颗。见她气鼓鼓的样子,骆墨珏心中甚是愉悦。

四十二章 不曾承诺

    医馆后院的另一侧,秦海月满脸怨怼地一路冲回自己的房间,中途碰到他爹也未曾停下步伐,他爹觉得不妙,只好跟在她身后,想跟她谈论一番,可跟至她房门前,还未开口,就被秦海月关在门外,任他怎么呼唤,秦海月都未理会。

    秦伯无奈之下只好长吁短叹,几步一回头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秦婶回来就见他站在院子里唉声叹气地急的打转,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下了然,走上去说道:“你自家的女儿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呀!”

    “就是知道才愁呀!”秦伯苦恼道,“你劝着点,得让她放下呀!”

    “她要能放下,现在还会如此。那可是她自懂事起就心心念念的事,一门心思都放在上面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秦伯搓了搓手急切地说道,“要去找找媒婆,给她物色物色,这先把亲订下,杜绝了她的心思才行。”

    “你可别乱来。”秦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连忙拒绝道,“她的性子,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那……你说怎么办?”秦伯苦着脸,原地又转了一圈,无奈地说道,“公子很是看重那位姑娘。连传家……连极其重要的信物都送那姑娘了,这等于就是订下了。就公子的性子,那一旦定下了就从未改变过。”

    “公子是什么身份,我们都清楚。”秦婶想了想,说道,“那样的身份,身边总不能只有一位吧!咱家也不求大名分,我想月儿只要能在身边伺候就心满意足了。我观那位姑娘的行为举止,身份想必也不俗,这种事自是明白。我看她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去说说可能会成。”

    “你可别胡来。”秦伯惊慌地说道。

    “这是你女儿唯一的心愿,怎么都得试试呀!她现在放不下,你不给她找条路走,她走的可就是绝路了。”秦婶语词激烈,却满含无奈与惆怅。

    秦伯一手扶额,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抬手摇了摇,有气无力地回应道:“那你试试吧!千万注意分寸。”

    “我晓得。”深叹一口气,秦婶推了推秦伯,转身拉着他走出了院落。

    深夜,月明星稀,烛火摇曳。

    骆墨珏将温沅汐抱回床上,再度确认她的右臂和右脚有良好的恢复后,方安心一笑。将锦被盖在她身上,温沅汐趁机拉住他的手,抬眼望他,他顺势握紧她纤细的柔荑,因握着左手,怕她被扯着不舒服,便紧贴着床沿坐下,满目柔光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吩咐。

    温沅汐静静地看了他良久,并未开口。他也不急,笑了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柔荑,手指轻轻揉搓着。过了一会儿,骆墨珏微微侧首停顿了一下,再度抬头看着温沅汐柔柔一笑,缓缓松开手,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

    而门边,秦婶正好走了进来,对着他恭敬地颔首。

    “好好休息。”

    温沅汐点点头,回应道:“你也是。”

    迈开步伐走至门边,骆墨珏对秦婶略一颔首,便跨出了房门,秦婶见人慢慢走远,转身将门关了起来。

    温沅汐坐卧在床上,看着秦婶在关上门后,停顿了良久,一副思索苦恼的样子

    “秦婶。”温沅汐出声唤道,“你可是有事想对我说?”

    秦婶转头,看着床上一派安然的温沅汐,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在离床不远处停了下来。

    “你坐吧!”温沅汐指了指床边的凳子。

    秦婶犹豫了一会儿,随之点头坐到了凳子上,又望了望温沅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沅汐将锦被往上拉了拉,也不急,也未再出声,只是静静等待着。

    秦婶见温沅汐并未有再询问的意图,脑子转了转,心一横,坦言道:“我想姑娘是极其聪明的人。一定也察觉出我家……丫头的心思了。”

    温沅汐抬了抬眼,身子向后靠了靠,并未回应,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秦婶再度说道:“我家丫头性子倔,认定的事根本改不了。我们为人父母的,总希望子女能遂了心愿。”

    “秦婶。”温沅汐淡淡开口道,“你是否找错人了。”

    “姑娘是明白人,你与公子这段时间的相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公子对姑娘定是有了心思的。”秦婶苦笑着,“可公子毕竟不是寻常之人,日后身边必会有好几位侍奉之人。我家丫头也就想陪在身边,也不求多的。”

    温沅汐突然沉默了下来,脑中思索着秦婶言中的“不是寻常之人”,这才发觉她一直都忽略的一个问题,心下不免疑虑起来。而秦婶见温沅汐沉默,自以为是说到了点子上,自觉温沅汐也认同她的言论,便乘胜追击地说道:“姑娘必也是富贵人家出身,自是知晓,贵胄人家都期盼着多子多福,男人也必是三妻四妾的。这内宅女人的相处之道也是大有学问,与其跟一些毫不知根底的人争宠,不如找个相识的且只想安分过日子的人,你说是不是呢?”

    温沅汐脑中突的嗡嗡作响,思绪乱成一团麻,她意识到她好像忽略了很多东西,有些事她从未想过,便一厢情愿的追来了。一叶障目,那如叶的骆墨珏占据了她所有的目光,也让她失去了理智和思考。温沅汐轻轻吐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秦婶见状,心下略一思索,起身柔声道:“姑娘今日也累了,有些事也需要时日去考虑。”

    上前搀扶着温沅汐躺下,恭敬地说道:“姑娘,好生歇着吧!”

    温沅汐闭上眼并未理会秦婶,秦婶见状便熄灭了四周的几处烛火,拿着一盏放到侧边的桌上,自己侧身躺在了软卧上,睁着眼睛叹了一口气,略微起身抬头看了看远处床上的温沅汐,见她毫无动静,便又躺下,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慌乱的紧。

    温沅汐在听到秦婶躺下后,慢慢地睁开双眸,望着床顶的帐幔,慢慢梳理着她遗忘和忽视的问题。手心的墨玉光滑,沾染了她的温度,她心中暗暗思索着:“是呀!我自小接触的都是皇亲贵胄,他的气度,他的言行举止丝毫都不比他们差,甚至跟皇兄比都毫不逊色。他的身份绝不会只是医馆的少主这么简单,为何我从未想过这些呢?现在想来,术仁医馆居然能开遍四国,甚至在四国的都城和必要的城镇之中皆有其分设,这也不可能是区区医者就能做到的,其背后的财力和势力都非比寻常。”

    温沅汐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最后只能在心底默默问道:“墨珏哥哥,你到底是谁?术仁医馆真的只是治病救人之用吗?”

    腹部突的感受到一阵痛疼,温沅汐忍不住地皱眉,左手直接按在小腹上。她扭头看向远处的秦婶,想开口呼唤,却感觉腹部的疼痛又渐渐消退了些,看着秦婶的背影,想到她那句“男人必是三妻四妾”,心中的隐痛便盖过了腹部的疼痛。

    转过头,眼泪不争气地流入枕头里,她闭上眼睛,心里再次默念道:“墨珏哥哥,你是那般的男子吗?你是吗?”

    昏昏沉沉之中,温沅汐时睡时醒,脑海中有许多他们相处的片段,她寻找着,思索着,最终却落寞地睁开双眼,望着窗外已经蒙蒙亮的天空,她小声地说道:“原来真的没有,原来……我们都不曾承诺过对方什么。”

    将手中的墨玉拿到眼前,她淡淡一笑,眼眶却又湿润了起来。一把握紧墨玉放在胸前,眉头随之紧皱,她小声地喊道:“秦婶……秦婶……”

    秦婶在迷迷糊糊中坐起身,在确认自己听到温沅汐的呼唤后,她立马下榻跑到床边,慌忙地问道:“姑娘,可是要如厕?”

    “不是,我……应该是来……月事了。”温沅汐尴尬且无奈地说道。

    “哦。”秦婶思索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那姑娘常用的放在何处了?”

    温沅汐想到自己的包袱,就更加苦恼了:“那个在包袱里,可我包袱丢了。”

    “这……”秦婶望了望屋外刚刚泛光的天,也有些苦恼地说道,“这天才亮,裁缝铺也没那么早开门!”

    思索了良久,秦婶走到软塌拿起自己的外袍,一边穿上一边说道:“这样吧,姑娘,我先去烧些热水,过来给你擦擦,再去找几件旧衣给你垫着。你就先将就的撑一下,等开市了我即可就去裁缝铺。”

    “好。”温沅汐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看着秦婶推门离开,又抬了抬自己不能动的右手,再次痛恨起自己的无用。

    将几件衣服都垫在了身下,温沅汐靠坐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眶也有些红肿,皱着眉头闭着眼,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秦婶望了望她,叹了一口气却并未出声,手上拿着换下来的污衣物,端着水盆便走出了房间。

    刚走至院门处,正好碰到练完剑的骆墨珏迎面而来,她慌乱地将水盆往侧身放,骆墨珏却更关注到水中的血色,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这……这……”秦婶欲言又止,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天。

    骆墨珏见秦婶一脸的尴尬之像,又见她臂间的一些衣物,低头心里默算了一番,随即了悟,也尴尬地点了点头,略微让了让身子,让秦婶过去。见秦婶走远,他站在原地看了看远处紧闭的房门,立马跨进院子,疾步走回了自己的厢房。

    秦婶再回来时,便见骆墨珏站在院中徘徊不定,连忙走上前问道:“公子?”

    骆墨珏将手中的包袱递给秦婶,低头一脸窘迫地说道:“这个是给她……用的。”说完便转身离开,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担忧地问道:“她情况如何?是否说了腹疼。”

    “倒没说,但我观姑娘脸色不好,惨白惨白的,一直皱着眉头,估摸着是很不舒服。”

    “我知道了。”骆墨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照顾好她,我去熬些药。”

    见骆墨珏没一会儿便失去了踪影,秦婶拿着包袱,一边打开一边往屋里走,刚走到门边,便看清了包袱中的物件,有些惊慌地又将包袱盖上,扭头向院落看了看,吃惊地说道:“这公子……真是……这都给姑娘备好了。”

    拿着包袱进入房间,望着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温沅汐,秦婶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了起来。

四十三章 所求唯一

    本就一夜无眠,加之思绪混乱导致心绪不宁,小腹更是一直隐隐作痛,温沅汐身心俱疲地靠在床边,任秦婶帮她清理身子以及更换衣裳。待秦婶都收拾妥当,她也算是彻底没了力气,只好平躺在床上,闭着眼养养精神。

    骆墨珏端着药碗再次与秦婶擦肩而过,走至床边,望着脸色苍白的温沅汐,心里不禁疼痛起来,也暗暗责怪自己的无能。

    闻到熟悉的药味,温沅汐紧蹙着眉头,扭头便朝向床壁,也未曾睁开双眼,满脸皆是抗拒之意。

    骆墨珏弯身坐在床沿,怜惜地望了温沅汐一会儿,随后伸手轻摸着温沅汐的脸颊,见到她紧蹙的眉峰,便用手指轻柔地抚摸着。

    温沅汐微微一笑,随即握住他的手,缓缓地睁开双眸。

    “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温柔的声音中透露出满满的担忧之气。

    听到他的声音,原本就有些干疼的眼眶又再度湿润了起来,泪珠一下便溢眶而出,温沅汐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一见到她的泪珠,骆墨珏就更加慌乱了,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药碗,稳定了一下心绪后,便俯身为温沅汐轻轻拭去泪珠,出声安慰道:“别哭,没事的,等下喝了药,就不疼了。”

    温沅汐闻言后推开骆墨珏的手,流着泪却笑了起来,不满地说道:“墨珏哥哥,你哄人真差。哪有拿最不喜欢的事情来哄人的,你这根本就是伤害加倍嘛?”

    骆墨珏为之语塞,思索了良久才开口说道:“那该怎么哄你呢?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不能要求出去,你还是要静养,身体还没好……”

    温沅汐直接伸手捂住骆墨珏的嘴,瞪着通红的眼眸看着他,气忿地说道:“现在总算深刻了解了什么是‘说多错多’,也明白了‘喋喋不休’带来的困扰了。”

    骆墨珏拉下温沅汐的手,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希望你好而已。”

    温沅汐无奈地颔首,望着骆墨珏一时无言。

    “这药里加了安眠的成份,你喝完了就好好休息。等睡着了,就不难受了。”将药递到她面前,骆墨珏劝慰道,“要热些喝,效果才好。”

    温沅汐望着他手中的药碗,扭头看向床壁表示拒绝,不料腹部阵阵疼痛袭来让她咬紧了牙口,面容更为憔悴。

    “汐儿,乖。闭气后一口就能喝完,之前都做到了。”骆墨珏着急地哄着,望着温沅汐愈发惨白的面容,他心里疼得厉害,又生怕她不肯服药,想着为她制作药丸起码要用好几个时辰,况且药效也没有药汤来得快,他就更为焦虑了。

    见骆墨珏着急的模样,温沅汐心里气他嘴笨,却又感觉阵阵甜蜜。不忍他为此焦虑的模样,便将左手撑在床上,想坐起身来喝药。

    骆墨珏见状立马将她搀扶起来,起身坐在她身后当做她的靠背,让她整个陷入自己的怀里。

    接过骆墨珏手中的药碗,温沅汐闻了闻,深吸一口气后闭气,不料才喝了一口,便忍受不住地侧身吐在了骆墨珏的脚边。

    “好苦。”温沅汐将药碗递还给骆墨珏,不满地抱怨道,“比之前的都苦,墨珏哥哥,你是故意的吧?”

    “苦口良药嘛。”骆墨珏无奈地安慰道,“这样效果会好些。你也可少受些疼痛折磨。汐儿乖,忍一下,一口就能喝下。”

    温沅汐将脸整个埋进骆墨珏的胸膛,在上面蹭了蹭,不情愿地哼叫摇首:“太苦了,真的受不了,喝不了。”

    “但只有喝了,才不会难受。汐儿,要听话。”骆墨珏继续劝慰道,“看着你难受,我很心疼的。”

    温沅汐闻言立马起身坐直略微侧首望着骆墨珏,心里软软的,嘴角微微翘起来问道:“有多疼呢?”

    直直地望着她,骆墨珏认真地说道:“很疼,疼到无法呼吸。如若可以,我宁愿代你痛疼,也不想看你如此难受。”

    温沅汐垂下头吸了吸鼻子,放松身子再度靠在骆墨珏的怀里,脸颊在他胸膛又蹭了蹭。

    “墨珏哥哥,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靠在他胸膛上,温沅汐小声地问道。

    骆墨珏愣了愣,思索了一会儿,一手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回道:“我……心里想这么做,所以便做了。”

    “那你心里是只会对……”温沅汐再度离开骆墨珏的胸膛,着急地追问着,却在看到对方眼睛时,急忙收住了话尾,垂首摇了摇头,在骆墨珏满是疑惑之际,温沅汐猛地接过药碗,再度深吸一口气,苦着脸几口便将药汤悉数吞下。

    一放下药碗,温沅汐便一脸痛苦地吐着舌头,将碗放回骆墨珏的手里,便在他怀里和腰间一通乱摸。

    骆墨珏良久才回过神,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一反应过来便立刻制止她乱摸的小手,忙从袖口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拿起一颗蜜枣喂进她嘴里。温沅汐含着蜜枣瞪了他一眼,伸手将整个纸包夺过来摊放在床边,一颗接着一颗地吃了起来。

    骆墨珏望了望空碗,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后欣慰地笑了起来。

    温沅汐一连吃了小半包蜜枣,皱着眉头停顿了一会儿,又将纸包拿起丢回骆墨珏的手中,将他向外用力地推着,直至骆墨珏站起身,她立马翻身躺下,闭上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骆墨珏站在床边,一手拿着纸包,一手拿着药碗,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怔懵了良久后,长舒了一口气,微微颔首,小声地说道:“嗯……这时期……喜怒无常也当属正常。”

    骆墨珏将纸包放入袖中,倾身为温沅汐将锦被盖好后,端着药碗站在床边,注视了她许久。见温沅汐依旧闭着双眼,但呼吸并非熟睡的状态,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小声地问道:“你刚才想问什么呢?”

    温沅汐闻言并未理会,只是用鼻子深深呼吸了一下。

    骆墨珏等了她一会儿,见她依旧未回应,不禁摇了摇头,自嘲地说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好好睡吧!”骆墨珏说完,拿着药碗转身便向房门走去,失魂落魄地将房门关好,不由地垂首轻叹。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温沅汐慢慢睁开双眸,侧首望向门边,小声地问道:“那你心里是只会对我一个人这么好吗?”

    转头望着床顶,语带悲戚地说了一句:“如果你说不是,那我该怎么办呢?”

    因温沅汐心情不佳,也不似从前那般喜欢黏着骆墨珏,对他更有一种爱理不理的疏离感。骆墨珏感受到温沅汐心境的变化,无奈之下也不好凑上前惹她不快,但每每在房外徘徊时,总能从窗边或门边看到温沅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让他很是忧虑和担心。

    再三思量之后,骆墨珏便舍下身段,打探起女子月事期间能够让心情愉悦之事,希望能帮温沅汐重展笑颜。

    而询问的对象人员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医馆的秦婶,秦婶初闻骆墨珏所探之事,便一脸惊恐地望着他,骆墨珏也很是窘迫地解释道:“秦婶,我无意冒犯,就想了解更多这方面的事宜,这……这对日后为女子诊病应该也有所帮助。”

    “公子,其实是为了姑娘打听的吧?”秦婶静下心来,了然地问道,“公子对姑娘还真是上心。”

    “她好似每每这时候心情都不太好,我也了解这时期的确心情会起伏不定。”骆墨珏很是无奈地说道,“但她本就腹痛,心情愉悦也是可以缓解疼痛的一种办法,我就想让她开心一些。”

    秦婶略微颔首,随即为难地说道:“那我就跟公子说实话,这……我与姑娘身份不同,体质也有所不同,这种事也早已习惯,根本也没放在心上,除了会在饮食上注意一二,别的都与平日一般,也从未想过要注意心情上的变化,所以也帮不了公子您了。”

    骆墨珏一脸失落地说道:“是我唐突了,的确人人都有所不同。”

    “公子,何不直接问问姑娘,看她喜好什么,这样不更直接吗?”

    “她就喜动,可如今身体尚在休养之中。”骆墨珏更为苦恼道,“再者,这时期本也应该休养,自是无法带她出去散心。其它的物件玩意儿她都看不上,饮食也挑剔,还真的未发现什么能令她开心的。”

    看着一脸惆怅的骆墨珏,秦婶心中更为秦海月担忧,也后悔对温沅汐有过那番不得当的言论,甚至隐隐地也羡慕起温沅汐有人如此的呵护和上心。

    “秦婶,她这几日还望你多留心,膳食劝她多食用些,最近都多做些菜肴,糕点也再多买些,也多备些不同的糖水。”骆墨珏苦苦思索着,“最近有没有新开的食品店铺或是哪家店铺有新创的菜式吗?都买回来给她试试。好像都是吃食,不行,我还是亲自去趟街市,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物件玩意儿,买回来让她看看也好,嗯,这就去看看,说不定有她喜欢的……”

    秦婶见骆墨珏那厢陷入了自言自语中,自己也不知该不该作答,又见他转身便大步离去,自己更是连连哀叹:“公子这,果真是深陷其中,怕是他自己也不晓得自身陷得有多深了吧!看来月儿是真的没指望了,可该怎么跟她说呢?哎……”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670/ 第一时间欣赏仙侠情缘之凡缘劫最新章节! 作者:润菇所写的《仙侠情缘之凡缘劫》为转载作品,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仙侠情缘之凡缘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仙侠情缘之凡缘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仙侠情缘之凡缘劫介绍:

人世间,犹如走马观花,恍如一霎,可曾有一瞬让你留恋
凡世人,犹如沧海一粟,宛如蝼蚁,可曾有一刻让你动容
神之一世,无穷无尽,却如白纸,谁会在纸上留下笔墨
人之一世,白马过隙,爱恨情愁,谁会被掩藏在心底处

她无辜卷入了他们之间的爱恨情愁
以身殉道,解救天下苍生
他为得到她,而毁天灭地
他为重塑她身,而妄动天机
他们,为她,甘愿取魄挖心…流尽鲜血…化为灰烬
而她又会为了谁…心之所向,情不自禁…走入情劫
凡尘缘皆为劫
凡尘劫皆为缘
以劫续缘
以缘渡劫

过往曾经,似水流年
如若回到过去,是否能回到当初
当几世的凡缘都席卷心头,该如何做到尘世情缘尘世了
她,该如何抉择?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侠情缘之凡缘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