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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全文阅读

作者:润菇     仙侠情缘之凡缘劫txt下载     仙侠情缘之凡缘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九章 不负苦等

    两人都哀默了许久,骆墨珏心中有许多谜团,压抑在心底很是折磨,感觉很是不吐不快。犹豫再三便再度问道:“他为什么要抓她们?他刨腹取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鸾凤深吸一口气,抬首望了望天空,原本晴朗的天空在他眼底却印有淡淡的蒙尘,心底不禁感概道:“是以天变,这天下终是要大乱了,不论天与地,神妖或凡人,恐都难逃此劫。”

    见鸾凤沉思良久,脸上神情也甚为忧伤,骆墨珏思虑了一下,觉得自身的追问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便也不欲强求,便说道:“如不便言,就当我未……”

    “为了恢复神力。他本是被封印中的神兽,不知怎的就逃了出来。受困期间他神力受损颇重,这时急需恢复。他们白虎神族有一被禁的神术,便是吸食胎中之子能快速恢复神力。”鸾凤喝下一口茶,见骆墨珏惊讶又迷茫的神情,便淡淡地解释道:“我们早于你们凡人来到这个世间,跟你们也有所不同。我们受天地感化,通天地灵泽而主掌天地间的神力,天生便自带强大的神力。你们则是由生灵后期演变而来,在演变的过程中神力已经渐渐地被消磨,所以你们本身不具神力,便称‘凡人’。但你们在未演变之前毕竟也是受天地神泽的灵物,而那份神力便留在了你们胎中,可助你们顺利化为人形,落于人世。他抓走那些妇人便是在吸食她们腹中的神力,好让自己快速恢复。”

    “如此残忍。”

    “所以一早便被他们禁用了,所有的记载也都销毁。如今白虎的后代并不知这种禁术,但他却是天地初始的第一只白虎,所以自是知晓。哎,许久未跟他打交道,许多事如今也快忘得差不多了,也没想到他竟动用了如此禁术,我也很无奈。”

    “你来此,是为了降伏他吗?”

    “并不是。不过,现在可能也是了,刚刚也交过手,现在他恢复得太快,再这么下去,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该如何?”

    “等吧!等小汐汐回来了,我们再想办法。”

    “汐儿?汐儿跟此能有什么关系?还有你跟汐儿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跟我一样只是普通的凡人,她还那么柔弱。她是凡人,她只是凡人呀!”骆墨珏拉着鸾凤着急地说道,心底强烈的不安感袭来,又想起温沅汐那日哭着说起“她不愿离开,可是她不能”。

    “告诉我,汐儿只是凡人,她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凡人,对不对?”

    任骆墨珏拉扯,鸾凤始终低着头,未有任何言语。

    亦安再次过来,见骆墨珏拉扯着鸾凤,以为骆墨珏终于忍受不了要好好教训鸾凤一顿,急忙上前给予援手,可满心欢喜跑上前,却见骆墨珏满目痛楚,他不明所以地看着骆墨珏苦苦哀求着鸾凤:“她不是,告诉我,她不是……”

    鸾凤望了亦安一眼,随即站起身,语带怜惜地说道:“等她跟你说吧,这本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们自行解决比较好。”

    温沅汐被青衫男子抱在怀里,脑中众多画面不断地闪现,年幼的她跟一个小男孩日日相伴,共同被责打,被为难,小男孩一直悉心地呵护着她,事事都挡在她的身前,哪怕被打了一身伤,还是笑着跟她说不痛。渐渐的他们好似都长大了些,但他们依旧形影不离,两人个头都不高,却总爱翻墙爬树,每每摔得浑身青肿却毫不在意,雪地里两人大声欢笑的扔雪球,堆积两个小人,笑言要永远在一起。雨天里,他被罚跪在庭院里,她在一旁哭泣地望着,他却在雨中念诗、讲笑话给她听,一身疼痛却想尽办法逗她欢笑……年幼的两人似乎过得很是凄惨,但因有对方的陪伴好似也很快乐。记忆里的他突然就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被许多人欺负着,每日都被责打,夜里总有妇人抱着她痛哭,她感受到浓浓的思念,好似总在念道着“明宸哥哥”这四个字,可记忆里再也看不到那人的身影。直到他们都已成年,记忆里那娴静的妇人依旧抱着她哭,她也默默地流泪,身边还有两个年幼的小孩同样抱着她们哭泣。妇人准备了东西让她逃离,她犹豫之间,便碰到了他。从小的依赖感让她对他很是崇拜,许多画面纷飞,乱的毫无章法,但她依旧感受到了他们两人之间产生了情愫,她好似深深地爱着他,她满心满脑都是他……可他不是年幼的那个他了,他身边有了别人,她很是伤心,她很想离开……他变了,变得非常残暴,他用最残忍地办法折磨着她,禁锢了她……她开始恨他,但就在恨的过程中,她依旧能感受到那挥不去,斩不断的爱恋,她始终是爱着他的,她不想承认,但爱却不容置疑,尤其是她有了他的孩子,她很快乐,表面如何的冷淡都无法遮挡心中的潮涌,对于这个孩子她无比的珍视,连带着对他也不再完全的冷漠,再度对他产生了强烈的依赖,尝试着对他敞开心扉……可好大的雨,浇得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原本在腹中玩耍的孩子却突然停止了动静,全身都疼得厉害,心却慢慢地绝望了起来……眼前血红一片,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喊叫着……

    “不要……我的孩子……不……”口中的鲜血源源不断地吐出,温沅汐猛地睁开双眸,惊恐地映着那日的大雨,血红的雨水在她身下流开,她无助地躺在雨中,嘴里叫嚷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青衫男子手中的白光缓缓注入温沅汐的额头,直到她慢慢倒入自己的怀里,双眸含血地将温沅汐紧紧地抱住,嘴里不住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曦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抱着温沅汐来到一处水泽地,将怀里的她慢慢放下,他蹲坐着,环抱着她,手颤抖着,指尖慢慢地触碰着她惨白的脸,感受着熟悉的温度,通红的眼眶落下滴滴晶莹,再度随风落于水泽之地。而那早已被他刻意的随着时光被尘封的记忆如泉涌般涌上了心头,在脑海中徘徊不断,他抑制不住,将她抱得紧紧的,侧脸抵着她的额头,无声的泪如涌下。

    温沅汐慢慢睁开眼睛,离开他的怀抱,抬起头与之对视,原本清晰的眸子顿时水雾朦胧。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再拥入怀中,双手紧紧勒着她,生怕一松手怀中的人便如往日的梦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男子伤心地喊道:“曦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没能救你,没能救我们的孩子。”

    双手缓缓地移动至他的肩胛处,轻轻回抱着他,感受着他的悲痛,却怎么也难敌心中那日的绝望,那一日,她一无所有了,苦苦等着他的到来,等来的却是一场杖杀,鲜血顺着双腿而下,而她的心也渐渐地蒙上寒冰,直至冰冷至死。她只记得她最后的祈愿:感情如此之苦,愿有来世,当那不懂情爱的痴儿。

    “曦儿?”见温沅汐一直未有大动作,青衫男子便慢慢放开她,甚为不解地望着她。

    温沅汐略微抬首看了看他,淡淡地苦笑,眼角泪滴颗颗垂落。

    “我知你怨我。”青衫男子说完,也淡而一笑,“我的期盼终究未落空,这将近五万年的寂寥总算等到你的怨恨。无论世间怎样变迁,我知你怨我,便也心安了。”

    一瞬间,头痛欲裂,温沅汐抱着头痛哭喊叫了起来,脑中更为纷乱,每一个画面都想一道利刃般割切着她的脑袋:“啊……啊……好疼,好疼啊……”

    温沅汐宛如疯癫之人,双眸红得可怖,身上的红光泛起,口中鲜血再度喷出,脸色苍白地几近透明。青衫男子惊慌之下,将温沅汐扶好,运用全身的神力注入到温沅汐的体内,以求压制她神识的动荡。

    得到神力的倾注,温沅汐的神识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往昔画面也沉寂而落,整齐有序地慢慢归整排列。青衫男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脸色越来越苍白,随着神力的离身,身形越发不稳,不一会儿,便因耗尽太多神力而无法维持人形变回青龙,随后倒在了温沅汐的身侧。

    温沅汐闭目前,望了青龙一眼,眼底有深深地迷惑之感,随即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水泽中突地波光粼粼,许多灵泽相聚,猛地一道灵光落在了青龙的身上,将他拖入了水泽的深处。整个沉浸在水泽中,通身受灵泽感化,慢慢地聚集着神力。

    昏睡中的青龙再度睁眼,猛地冲出了水中,化为人形跌倒在温沅汐的身侧,湿润的手握紧那纤细的柔荑,望着那沉睡的面容,骨节分明的手情不自禁地移了过去,却见指尖有细微水珠,在身侧的嫩草上让水珠滑落,才敢抚摸上那细腻的肌肤。

    脑中响起了甜甜地叫喊声:“明宸哥哥。”

    脸上是动情的笑容,青衫男子慢慢将头靠在温沅汐的脸侧,嘴里动容地说道:“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了。”

二十章 认知崩塌

    残阳渐落,微风吹拂的院落中几人都显得很是沉默。

    得到鸾凤似是而非的答案,骆墨珏心中乱作一团,那种无力感让他百感交集。鸾凤倒是很悠闲,在位置上等了一会儿便闭眼养神,无辜的亦安站在他们身侧,眼见骆墨珏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忧虑但又不敢出言询问,心中隐隐感觉是与温沅汐有关,生怕温沅汐要是有一个万一,他若是一询问,便让骆墨珏陷入崩溃之中。

    鸾凤猛地睁开双眸,亦安被他通红的眸子吓了一跳,出言喊道:“妖物,你果真是妖物。”

    鸾凤懒得理会他,站起身盯着不远处。骆墨珏随之站起身望了过去,亦安还处于不明所以之间,可刚转过头,却见到远处鸾凤的背影,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鸾凤面前出现一道白光,又见白光中走出了一个青衫男子,怀中赫然抱着便是温沅汐。亦安颤抖着身子,猛地咽下口水,虚晃一下伏在了骆墨珏的肩上,骆墨珏看到温沅汐,很想冲过去,可远处皆是不凡之人,他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脚下也甚是虚浮,根本无力迈步。

    “她怎么了?”伸手接过温沅汐,鸾凤关切地问道。

    “她想起了我与她的那一世,方才神识过于动荡,我以神力压制住了。”青衫男子虚弱地说道。

    “你消耗太多神力了,身体如此孱弱。”

    “无碍。”摸了摸温沅汐的发丝,手指不舍地流连在温沅汐的脸颊上。鸾凤见他如此情深,只好无奈叹息。

    “告诉他,我可即将成事,让他也准备好。”

    “你别乱来,事关重大,你的身体?”

    “我不会有事,可她的肉身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落宸,你别轻举妄动,等我禀明了他,再想对策,以我的神力还可保她许久,你万不可急躁。”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你只需告知他,让他备好一切即可。”

    “可你的身体?”

    “我终于等到她了,我是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含笑望着温沅汐沉睡的容颜,手指从她脸颊划过,身形淡淡隐去,只留下一句,“万事皆可具备,是时候迎她回归。”

    见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亦安虽靠在骆墨珏身上,还是惊地颤抖着双腿慢慢下滑,最终半坐在地上,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鸾凤见落宸已经走远,望着怀中的温沅汐,心中很是着急,一转身便冲到骆墨珏的身侧,将温沅汐交接到他的怀里,嘴里说道:“来,来,交给你了。你照顾她几日,我有要事,会快去快回。”

    骆墨珏下意识地抱紧温沅汐,见鸾凤挥舞着燃着火焰的手掌在空中随意画了画,随即严肃地说道:“我布下了结界,你们只要留在这院中,可保你们无恙。”

    见骆墨珏还是有些呆愣,鸾凤又从腰间将那枚七彩羽翼摘下,扯开骆墨珏的胸前衣襟,将羽翼塞了进去,嘱咐道:“这是我的法宝,如果遇到危急之时,便将这个向空中一扔,自可帮你们阻挡。你好好照顾她,如若她醒了,就说我有要事去办,很快就回来,叮嘱她,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一切都等我回来。”

    伸手拍了拍骆墨珏的肩膀,鸾凤郑重地问道:“都记下了吗?”

    骆墨珏有些迟疑地望了望温沅汐,随即略微颔首。

    鸾凤见他的模样,虽不是很放心,但眼下也别无选择,略一转身,便化为红光消失在他们眼前。

    亦安见鸾凤也消失了,抱着骆墨珏的小腿,口齿不清地问道:“少……爷,他……他们都消失……真的是……妖……妖孽?”

    骆墨珏垂首望了亦安一眼,略微抬脚向一侧移了移脱离了亦安的“依附”,抱着温沅汐向房内走去,口中交代道:“切记日后别再惹他就是了。”

    “日后?还有日后吗?之前的,恐怕……也够我……”亦安苦闷地翻倒在地,一脸生无可恋之像。

    将温沅汐轻柔地放在卧榻上,望着那略微苍白的脸,骆墨珏随即为其诊脉,手指搭在脉象上,嘴里念道:“依旧有些孱弱,汐儿,你这是人才有的脉象,还是说世间的神妖之类也是如此的脉象呢?我真傻,先前应该为鸾凤诊一诊脉,便可知晓了。汐儿,他言下之意,说你不是凡人,可我们相识六载,你从未说起这些,你明明就是跟我一样的,为何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呢?我们……这世间还能有我们吗?”

    为温沅汐盖好锦被,骆墨珏静坐在床沿,默默地出神。

    亦安在院中躺了许久,见天色暗了下来,也终于认命地从地上爬起,内心这时却好奇起鸾凤到底是什么妖孽,死也要死得明白。况且他也想明白了,鸾凤之前跟他多为打闹,也并无要取他性命的意思,现下人也不在,他的性命还是能尚存的。正想跟骆墨珏询问一下,却见秦婶一脸惊慌地冲进了院内,吵嚷着要见骆墨珏。

    骆墨珏闻声怕扰了温沅汐的休息,几步便出了房门,见秦婶着急之态,便问道:“秦婶,何事?”

    “公子,请您随我去看看月儿吧?求您为她诊治一下。”秦婶哀求地说道。

    “她怎么了?秦伯不是去医治了吗?”亦安出声问道。

    “她如今一副疯癫之像,谁也不认识,见谁都是一副害怕模样。他爹诊治了说治不好,我不相信,恳求公子去看一看。公子素来对疑难杂症都有涉猎,一定能治好她的。”

    骆墨珏抬眼望了望上空,虽见空中无甚异样,但想起鸾凤走前的叮嘱,他随即摇了摇头:“秦伯医术远在我之上,他都言治不好,我就更没那本事了。”

    “公子,您就去看一眼也好。”

    “我眼下要照顾汐儿,实在无暇过去。很抱歉。”骆墨珏话音刚落,便转身将房门关上。

    秦婶不甘愿地在门外恳求了良久,骆墨珏在房内充耳未闻,默默地为温沅汐用锦帕擦拭额头上的细汗,见她睡得极其不安稳,时不时都会皱眉,口中偶有喃语,骆墨珏心疼地轻哄着,听着她不停叫着“明宸哥哥。”

    心头似有刀锋划过,疼得厉害,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亦安再三劝说,才将秦婶劝走,配合着秦伯为秦海月强行灌下安神汤,让她入睡后,看着徒然老却许多的秦婶和秦伯,亦安心中也甚是感叹。再度回到院落,却见骆墨珏站在门边,亦安小跑到他身前,耳中却听到温沅汐的喊叫声:“明宸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少爷?”亦安见骆墨珏呆愣地站着,担忧地轻轻推了推他,不安地唤道。

    骆墨珏丝毫没有反应,倒是房内温沅汐的喊叫声一直持续着……

    “不要,明宸……救我,救我。”

    “不要走,放过我吧!”

    “救救我,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明宸,明宸,救我,救我们的孩子。”

    “啊……孩子,不要……我的孩子……”

    骆墨珏略微动了动,扭头看着依旧梦魇的温沅汐,眸中闪着泪光。

    “少爷,您没事吧?”亦安担忧地问道。

    对于温沅汐的梦中痴语,他心中大惊,但一日间经历了许多事情,他如今都很是慌神,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也只能关切骆墨珏,希望他无恙即可。

    “去熬些补身的汤药,她身体还是很虚弱,等下醒来便可以喝。”缓步又走回床前,见温沅汐已经满头大汗,他将掉在床沿的锦帕拾起,放入盆中清洗了一下,再度交代道,“换盆温水来。”

    轻柔地为温沅汐擦拭掉额头上的汗珠,骆墨珏轻声问道:“他到底让你经历了什么?为何让你如此的痛苦?你们……是我……错过了什么吗?事情到底是怎样了?汐儿,你告诉我,这世间到底是怎样的?我们又经历过什么?我与你的只是梦吗?我该信什么?我还能信什么?”

    握着温沅汐的手,骆墨珏趴在床沿,无助地哭泣起来,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世间的事情一瞬间都变得不同,都显得那样的离奇恐怖,让他心生畏戒,让他看不清温沅汐,也弄不懂了自己。

    皆言夜下幽暗,恐惑心神,让人迷失。而此时陷入迷失的也不仅仅是骆墨珏,还是医馆中的秦婶秦伯,亦安和马瑾萱。

    心爱的女儿遭逢不幸,原想着能救回他们便别无他想,不料如今却成了疯癫之人,好端端的一个人,早上还活泼如常,夜间便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如何不痛,如何不迷失。

    亦安在听从了温沅汐的话,细细推想,终究不明白她是何时跟别人有孩子的,虽然骆墨珏对外从未透露过温沅汐的身体情况,但贴身伺候骆墨珏,对于医理也是通晓的,自知温沅汐身体根本难以受孕。而且一年前还是苏沐楹悉心照顾温沅汐,如果生育过苏沐楹自是察觉的。所有的事情都透露着诡异,尤其是现今看到过鸾凤化为红光消失,对于鬼神之说,他甚是笃信,思来想去,便觉得温沅汐定是被鬼附身,等下劝诫一下骆墨珏,寻个驱鬼大师来给温沅汐做场法事,驱除身体的鬼怪。一边煎着药,亦安开始思索着附在温沅汐身上的鬼怪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叫嚷的那般凄惨,想来也是一个凄惨的鬼。

    而马瑾萱跟随骆墨珏来到术仁医馆,独自躲在房间,心中仍是不安,躺在床上难以入眠,脑中尽是几月来被白虎欺凌的画面,内心无比的恐惧生怕再被白虎找到抓回去。独自缩在床角,马瑾萱环抱着自己,一脸恐惧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

    突然身体再度有阵阵灼热感,她更为慌乱,望着手背上忽隐忽现的白色皮毛,她拼命地抓挠着,将手背抓着鲜血淋漓。

    双手抱头,一脸痛苦地仰头大哭,嘴中却露出了两颗尖锐的獠牙。

二十一章 天地源说

    自天地分而化之,灵物衍生,备受强大恩泽的灵物得以成“神”,吸取天地间精华,再凭借自身的努力和沉淀,可助神力增长,与天地同寿。

    黑白四神是与天地同出,自是万神之上,独当“尊”位。万物灵化皆以自身兽态为先,但感念黑白四神的独有形态,故在修炼神法后纷纷效仿其神态而变化。后以再衍生的生灵皆以四神的形态为修行目标,但天地精华被众多生灵所分化,不足以再衍生新的生灵和提供后生生灵的神力,以致后生生灵逐渐演化成四神形态后便成终形,演变过程中神力也被消磨殆尽,遂称为“凡人”,不具神力,且寿命有限,与万物相生相克。

    虽本身不具神力,但毕竟是由生灵演变而成,受天地庇佑,便为其留下部分神力助其可不断延绵于世,神力一分为二,一部分留于衍生的胎儿之中,一部分留于死后的“天魂”之中,两者结合便可正常临世,缺失“天魂”者,虽可临世,但于自身有损。

    凡人虽是后起生灵,但生死轮回有度,且不损天地神力,日复一日终成天地间生灵之最。因“天魂”开智,思维可生,亦成为天地间最聪慧的生灵。

    自凡人临世,天地万物的生长生息亦逐渐成形,是为自然,万物皆依循而生,息而不灭。凡人之外的能化为人形,承载天地神力的被称为“神”,依旧维持兽身的便沦为“兽”,半兽半人的便为“妖”。

    “天魂”是凡人之重,原为地间漂浮之物,天界初立,黑白神尊为保凡人自然生息,特意派神君于地界统一管理“天魂”,后有凡人见“天魂”大呼为“鬼”,天界效仿后,便将“天魂”称作“鬼魂”,设立“鬼府”。且下令神妖人兽四者皆不可随意干扰鬼魂之事,由其遵循自然而运作。

    五万年前,神界大乱,妖界为卒而祸起,凡界虽人体受损,但“天魂”未损,很快便恢复了生息,且繁衍大盛,数量繁密。而神界和妖界却受损严重,大半数消亡,自此后凡间成为天地间的正统,万物遵循其而生,更以效仿凡界种种为荣。

    许多神族更以“神魂”寄于凡胎享受凡世尘缘,感受凡间之乐。但此法有违凡间秩序,便被黑白神尊所明文禁止:众神不得私自投魂于凡胎,只有犯错的神灵,以惩戒之态将神魂的记忆消除投入凡间历劫。

    而历劫也有明确规定,为神所犯之罪,为神所产执念,皆会于凡间一世有所投射,名为感悟。回归本体后需感悟人之一世,参透个中玄机,透彻了便能放下过往之错,参不透的皆会自我困缚,终是黯淡一途。

    四神大战之后,混乱无序的天界得以初定,白虎一族消亡大半数,首脑被困,自是无力争夺天帝之位。而青龙一族虽并未阖全族之力参与四神大战,但亦受到不少折损,神为不高的族人皆殁于此战,参战的修为高者皆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为表彰青龙族,始神者效仿凡间建立起帝王皇族,特将天帝之位允于青龙族的领袖,但这位天帝却在登位之时遭到刺杀,当场神灭于天地,跟随他的几位“红颜知己”也一同神灭,且神灭的极其痛苦,如受凡间的“千刀万剐”之刑。刺杀之人虽当场与之同死,但因身为腾蛇族的女君,因而引发了青龙族和腾蛇族的再次大战。

    战役未开,始神者樗兮出面阻止调停,勒令天帝的长子继任天帝之位,更下令腾蛇女君唯一留下的儿子下凡历劫以示惩戒。四神虽大战有损,但五大神族对于始神者的命令犹为遵从,自是领命,一场大劫便在樗兮的短短几句言语中消弭。

    原是生母犯错且事出有因,却要无辜之子受过,众神心里自是觉得不妥,但适逢这“子”却是青龙族和螣蛇族皆不喜者,加之是始神者樗兮的命令,自是无神为其鸣冤和求情,他便遵从责令,消除神魂记忆投身于凡胎遭逢一百年的劫难。

    此“子”不仅不受众神的待见,更被视为霉神,无神与之相处,就连说上一句话都被嫌弃和驱逐。起缘皆因他身份不同,他是青龙族和腾蛇族合生之子,乃天地始出的“异类”,青龙和腾蛇两族都不认可其的身份,自是排斥在外,对其更是百般羞辱。

    而他的由来更是牵扯着青龙和腾蛇两族数万年的恩怨。腾蛇一族自诞世来便一直受青龙族的欺压,不仅被嘲讽为仿制青龙的不全之物,更因神力低于青龙族而被迫臣服。两族皆可幻化成四神之形,后称为“人形”,人形下自是有不少貌美的腾蛇女君,而青龙族好淫,许多青龙男君对腾蛇女君闲暇玩弄,始乱终弃,此事一直为两族之间的龌龊,故生了许多难解恩怨。其中便有一心气极高,神力也颇深的腾蛇女君,本是腾蛇一族的后任领袖,却偏偏心系偶遇的一青龙男君,原本也只是暗许芳心,不欲所为。不料一场施雨,需雷鸣相助,二者再度相逢。青龙见腾蛇人形姿容不俗,便对其好言相哄,花言巧语地诉说衷情,更表示对青龙男君的种种行为不齿,终哄得女方委身相倾。受灵泽感化,女君初沐情露便怀有神君。原一心想跟青龙男君相携而伴,甚至不惜与腾蛇一族决裂。可青龙男君得知其怀有神胎后,不仅不信,还讥讽她是不全之物,辱她品性,更是态度大变地对其大打出手,想伤及性命与神胎。

    腾蛇女君侥幸逃脱,重伤之下产下一条青龙,正逢星光陨落,天地暗沉,便为其取名为:落宸。望他如星辰般陨落,便是对他最大的诅咒,对其生父的怨恨悉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对他不是不闻不问,便是冷淡苛责,罔顾其生死。落宸虽为龙身,却有控水之力,拥万物水力。可自由来往与各处水域,因其母为腾蛇,便自以为自己是腾蛇一族,每每出没于腾蛇一族皆被欺凌和毒害。其母见到也从不过问,任落宸如何求救也丝毫不曾施予援手。

    身为“异类”的落宸也被青龙族所鄙夷,其生父和兄弟自知道了他的存在,便想对他除之而后快,不想辱了青龙一族。落宸自小便活在重重危机之下,多次身临险境,不过因他天分极高,又精通天地两大神力,金与水,所以每每都能险胜或逃脱,一人孤寂地活在这世间,渐渐长大成人。

    四神大战之时,他正躲于世间最深的海域之中,在那里神为不高的神族是无法达到。而他母亲杀害他父亲之时,他正打算永世不出深海,觉得独自一人这般生活也甚是平静。不料突受感召,一道神光将他绑束到了天界新立的宫殿之中,当众宣布其母的罪状:一、修习禁术,杀害同族吸取神力;二、杀害天帝;三、杀害青龙族数位女君且手法残忍。因所修禁术便是与杀害者同灭,既然神死,便抵大部分罪孽,剩余罪孽便由其承担,责他消除记忆神入凡胎历劫一百年。

    原本避世近几千年的他再度面临痛恨至极的天地,本就迷茫不解之态。又听到了生父与生母同时殒命的消息,听着那些话语,他内心毫无波澜。对于责罚,他亦不欲承担,正欲反驳之际,却闻这是始神者的神令,他欲面见始神者申诉,却再被告知,四神大战刚结束,始神者为了祭奠逝去的源汐白神,是不会见他的,让他自领了责罚,好下凡历劫。他当下便心灰意冷地遵从了责令,封了神识而落入凡胎。

    青龙族的新天帝再度即位,虽不敢忤逆始神者的命令,但对于同父而出的“异类”兄弟很是痛恨,心中诸多不快,更被青龙族的人挑唆想趁落宸历劫之时,将他神身先行毁灭。因落宸一直躲入深海之地,他们数千年都苦寻无果,如今适逢如此良机,自是不愿错过。正当他们想动手之际,却被看守的鸾凰击退,受樗兮之命将落宸的神身带走,对新任天帝更是多番数落,将他弄得万般狼狈,连连告罪。

    鸾凰将落宸的神身交予樗兮后,樗兮便再度将其送入了深海之处,更为其铸下了结界保护,不受侵扰,静待他的百年劫难。

    与此同时的凡间,江南一富商之家,新娶进门不足七月的夫人,诞下一子,取名孙明宸。夫人生产,孙府自是百般忙碌,筋疲力尽的孙夫人望着襁褓中的婴儿却是嘲讽一笑,随即打发将孩子抱走,连抱都未抱一下,闭上眼睛却是泪珠滚落。而此时的孙府之主却在五姨娘那里红袖添香,暖帐温存。虽是美人在怀,心中却想着今日在走访农户之时,入眼的农户之女,那容颜俏丽,身段妖娆,想得他心中饥渴难耐,狠狠捏了几把怀中的美人,弄得美人嗲怪埋怨。这厢正要入睡,那厢便传来了夫人产下一子之事,孙远扬立即下床,骂骂咧咧地砸碎了许多器皿:“居然是儿子,真是可恶,这下既占了孙府当家主母的位置,更强占了孙府嫡长子之位,我真是愧对孙家,让这贱妇野子辱没了孙家门楣。”

    五姨娘好说好劝地才将孙远扬再度拉回了床榻之上,用尽全身解数将孙远扬哄入了梦乡。

    刚落地的孙明宸只是短短哭了几声,睁着一双明眸左右望了望,小手紧紧握拳后亦陷入了沉睡之中。

二十二章 下凡历劫

    凡间好山好水好风光,为人无忧无虑可百岁。

    凡尘适逢“大玺”建国四十周年,帝王为长孙氏的第二代长子。长孙氏原是一大部落首领,善兵懂谋,联合两大善武部族一举攻下其余五大部族以及十几个小部落,建立了“大玺”。长孙氏为第一代皇帝,在位二十五年,驾崩后将皇位传给了长子长孙钦,如今四十年的统治,“大玺”在民生上虽是富庶安泰,但朝政内局却略有崩塌之势。

    烟雨朦胧的江南自是好地界,自古名人游士皆爱到此游历,赏水赏景赏美人。江南之地亦富庶,鱼米之乡足以温饱全国,借势造就了无数富甲一方的家族,其中江南首富为黎家,堪称富可敌国。可钱财虽足,香火难继,人口凋敝,偌大的家族里只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名为黎岁晚,几十房妻妾独独有此苗,还是黎老爷四十岁才堪得此女,更是黎夫人拼下性命留下的宝贝女儿。黎老爷以致全族皆疼爱有加,黎岁晚深受家族上下的疼宠,本人却不骄纵,生得也是花容月貌,性子稍显沉闷,喜诗词,亦爱大漠风光,向往骑马射雕的英雄。因黎岁晚的来临是多亏了孙家老夫人的秘方,黎家对孙家很是感恩。孙家虽只是小富之家,但一家几代皆清白儒学,黎家便将黎岁晚许给了孙家的长子孙远扬,两家从小便定下了娃娃亲,只等黎岁晚年满二十便可出嫁。

    原本应是很好的亲事,不料黎岁晚即将出嫁之际,太湖泛舟时偶遇京城来游玩的王爷长孙霆,两人一见倾心,几日泛舟谈论诗词,谈出了缕缕情愫,酒下催情更是难以把持,春心一动便行了周公之礼。两人清醒后虽羞怯却无悔意,一人立下重誓必当迎娶,一人回应要退婚以期君临。有一便有二,两人缠绵数日后,长孙霆收到密信需回京,临走之时以三月为期必来迎娶。

    黎岁晚回家后自是坚定了心意要推却婚事,任黎父怎样安抚皆不可,日日泪花连连,哭得黎父心力交瘁,疼得锤肺,一厢不忍背负背弃忘恩之徒,一厢不愿勉强心爱的女儿,苦苦冥思一月有余,最终还是宝贝女儿为上,筹备了无数礼品想尽可能地和平退亲。

    礼品刚备好,时刻关注京城消息的女儿却痛哭以致自缢,将黎父吓得没了半条命,堪堪救下孙岁晚,却发觉她有了近两月的身孕,急得黎父原本就不多的黑发,瞬间白发如雪。细问之下才知黎岁晚与当今七王爷长孙霆私定终身,更珠胎暗结。可长孙霆却已于半月前迎娶了当朝郡王兼宰相的长千金。黎岁晚气急之下要落胎,黎父自是不许,如此伤身之事万万不能让黎岁晚承受。

    恰时得知孙府经营不善,孙远扬空有秀才之资,却无经营之道,生意被骗,家底皆空,孙府生计都成了问题。黎父略一合计,便邀孙府老夫人密谈,随后孙府便准备迎娶之事,不到一月黎岁晚便嫁入了孙家,成为当家主母,陪嫁之丰厚可谓是黎家五分之一的家底。

    黎岁晚出嫁后,长孙霆与之约定的三月期满,派了一个侍从到黎家,说要接黎岁晚回王府当妾室,气得黎父当即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刚出嫁又逢丧父,黎岁晚大受打击,身体孱弱几度小产,不料胎儿甚为顽强,不曾落胎。如今月足出世,孙府只对外人道是夫人身体孱弱以致胎儿早产来堵悠悠之口。信得人自是无言,不信的人自是口舌嚼起,黎岁晚不守妇道,未出阁之时便与人欢好,还怀有野种的言论不胫而走。任孙府如何出面解释,都是枉然,孙远扬自知口说徒劳,便以财势仗人,对胡言乱语之人大肆惩戒,碍于财势,众人便晓得缄默。

    孙远扬对于黎岁晚自是不满,亦恨之极。可苦于不能为难,黎岁晚对他更是看不上,两人自成婚便是挂名夫妻,孙远扬为了给黎岁晚下马威,成婚后两日便纳了三房姨娘,黎岁晚对此丝毫不闻。孙远扬更为气急,广纳姨娘便成了他的爱好,见到合眼缘的便纳如府中,其中五姨娘是戏子出身,心机了得,甚得孙远扬的疼爱,进门几月也怀有了身孕,生下一子,随后更是连生一子三女。

    在五姨娘有孕期间,孙远扬又纳了六姨娘何琇琅,便是农户之女。农户原是读书之人,家道中落以致为农,膝下有两子一女,为了供两个儿子读书再搏前程,便将女儿卖于了孙远扬,以换取两子读书的束修和生活银两。

    六姨娘在其父的影响下,自是书香满腹,品性淳良,可惜如今为妾,满腹委屈不足以外人道。因识得诗书自也得孙远扬的宠爱,进门很快也怀有身孕,生下一女,取名为孙媛曦,孙家的三小姐。因六姨娘不喜奉承,也无意争宠,对孙远扬也是冷冷淡淡的,自是没有颇有心机的五姨娘受宠,更比不上后入门的其她姨娘,渐渐的也被孙远扬遗忘,以致不受宠,连带着孙媛曦也被众多兄弟姐妹欺负。

    而众多兄弟姐妹之中,惟有孙明宸对其甚为关爱,两人皆是不受宠,被冷落的人,两个寂寥的人只好相互依靠。

    孙明宸虽顶着孙家长子的名头,实际上孙府上下都知道他是黎岁晚入府之前便有的孩子,对其自是不恭敬。跟随黎岁晚陪嫁过来的人多是心疼孙明宸的,可黎岁晚却对他不上心,终日与经书相伴,不理孙府众人,只是偶然见一见孙明宸,多数都不愿见这个让她身败名裂,气死父亲的“扫把星”。少了黎岁晚的关怀和支持,他在孙府自是被众人欺凌,孙远扬更是不愿见他,幼时还想尽办法想弄死尚在襁褓中的他,因陪嫁众人的维护才侥幸活了下来。后来孙远扬做了人父,多少软化了他的心,不欲再杀害孙明宸,但也不许他在眼前出现,孙明宸便总是躲在自己的小小院落中。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身心皆受创伤却难以向人倾诉。后结识了来院子里偷果子的孙媛曦,初见孙媛曦便喜欢上那双胆怯又富含坚毅的双眸,自知犯错,孙媛曦便将果子分了一半给孙明宸,想着都吃了果子,自是同“偷”之人,自不会再为难自己。

    两人坐在树下欢欢喜喜的吃果子,细聊之下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手足,孙媛曦欢欢喜喜地喊着“哥哥。”

    而孙明宸便被这声“哥哥”融化了心,原本幽暗的心房顿时明亮了起来,映着那双明亮眼睛熠熠生辉。

    从此后,两人便时常结伴而行,孙明宸有了好东西总会为孙媛曦留着,也会偷偷的去六姨娘的院子,六姨娘虽不喜争宠,但对孙媛曦很是疼爱,孙明宸见了很是羡慕,六姨娘见他可怜,也总是给他些许关怀,这让未感受母爱的孙明宸很是欢悦,同时小小的内心也更加渴望黎岁晚的疼爱。

    孙媛曦被欺负了,孙明宸总是会为她报仇,将那些人欺负回去,虽弄得满身伤痕,但依旧大声喊道:“你们谁都不能欺负我的曦儿妹妹,谁欺负她,我就欺负谁。”

    一年之初,新禧到来,刚换上新衣的孙媛曦便被二哥孙明辉带同弟弟妹妹欺负了一回,头上的簪花被抢,衣服也被扯破,委屈地去找孙明宸,孙明宸见了二话不说,便找到孙明辉将其打了一顿,甚至下手不知轻重地将孙明辉的头打出一个若大的血口,气得孙远扬不仅狠狠地责打了孙明宸一顿,更罚他去祠堂大门外跪着,但严令他不许进入祠堂。

    孙明宸跪到黄昏,便下起了大雨。孙明宸将一直陪着自己说话的孙媛曦赶至祠堂廊下避雨,眼见雨越下越大,孙媛曦蹲在廊下哭泣了起来,孙明宸心疼不已,不顾自己疲惫发烫的身子,连连说笑话哄着孙媛曦,直至晕倒在了雨中。

    孙明宸烧了整整几日,黎岁晚只是吩咐了人为其寻找大夫,却不曾照顾。倒是六姨娘在孙媛曦的哀求下,照顾了孙明宸好几日。

    孙明宸虽是病中,但见孙媛曦总是挂着泪珠,便千万百计地逗弄她开心,笑言自己绝对不会有事,让孙媛曦宽心,更承诺以后定会好好保护孙媛曦。

    冬季多雪,孙媛曦在房内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很是激动,日日祈祷孙明宸快点康复,然后陪她去雪地游玩。小声的祈祷被孙明宸听到后,孙明宸假装痊愈,当日便拉着孙媛曦去雪地里游玩,两人丢雪球,堆了两个雪娃娃,一个写上了曦儿,一个写上了明宸,相约要一直陪伴着对方。得到孙明宸的承诺,孙媛曦欢喜地在雪中奔跑,不慎扭伤了脚。孙明宸便背着孙媛曦往回走,孙媛曦趴在孙明宸的背上,依旧欢喜地唱着不着调的曲儿,深深的雪地里留下两只小小的、深深的脚印。而孙明宸回去后病情再度加重,陷入了昏迷。

    与此同时的京城之中,年过五十的皇帝长孙钦痛失独子,以致长孙皇室一族断了男孙香火。皇室顿时陷入巨大困境,如无男孙为继,这皇位势必要禅让给他人,好不容易夺下这天下的长孙一族岂能心甘。可长孙钦这一代共有三个男丁,分别是皇帝长孙钦,三王爷长孙锏,七王爷长孙霆,三人均以成婚,妻妾无数,可惜除了长孙钦诞下男孙外,其余皆是女娃。如今唯一的男孙薨逝,且皇帝和三王爷皆已过了知命之年,惟有长孙霆刚至不惑之年。但生子之事还需时日,那些虎视眈眈之徒岂容他们徐徐图之。正当长孙氏愁苦之时,当年派去迎接黎岁晚为妾室的侍卫道出黎岁晚曾诞下一子,且是嫁人不足七月便生产。长孙霆想起陈年往事,随即算了下时日,便命人再度去孙家详查,细探之下大喜,得知孙明宸是自己遗落在外的儿子。皇帝长孙钦更是喜不自禁,随即命人将孙明宸接回皇宫,恢复长孙姓氏,载入族谱,赐予世子身份,特许留于宫中教导。

    圣旨一下,尚在昏迷中的孙明宸便被强行带离了孙家,从此这世间亦再无孙明宸,而只有七王爷的长世子长孙明宸。

二十三章 生存不易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晃孙府中的孙媛曦已过二八年华。虽是亭亭玉立,姿容国色,但眉心总是紧蹙,记忆里永远难以忘怀那年的白雪飘飘。每至冬季,她总是独自一人在老地方堆起两个雪人,只是每当为一个雪人写上“媛曦”,望着另一个却迟迟不敢落笔,终是成空,任后续冰雪覆盖。

    那年他们走过的雪地,如今只剩她一人走过,每每也会回首,却只是见到自己浅浅的脚印。

    她虽年幼,也问过她娘亲,更问过孙落宸的生母,明明孙落宸是失踪了,为何要说他已死,为何还要为他举办了丧礼,他明明只是失踪了。黎岁晚见了她,只是淡淡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人,生死都一样,何须为之牵挂。”

    孙媛曦不懂,她只是哭闹着让她娘亲何琇琅去寻找孙明宸,哭闹的厉害了,便忧伤成疾连连生病。何琇琅只好抱着她哄着,宽慰道:“你明宸哥哥最是疼爱你的,终有一日他会回来找你的,你且等着就是了。”

    “那要等过久?”

    何琇琅望着孙媛曦,眸中淡淡地,心里念道:“等到你忘却的那一日。”脸上微微一笑安抚道:“很快的,曦儿等着便是。”

    听从何琇琅的话,孙媛曦便一直默默地等着。孙府不主张女子读书习字,但何琇琅毕竟是秀才之女,对于孙媛曦自是从小启蒙开智,读书习字皆是细细教导。随着年岁渐长,学问亦有所提升,对于之前不懂的事情,透过那些多嘴的杂役婆子,很多事情都能有个大致的轮廓,尤其是对孙明宸的身世也有所了解,方知为何孙远扬对失踪的孙明宸不闻不问,还迫不及待地为其举办了丧事,更欢喜地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中剔除。每每看到常伴经书神明的黎岁晚,亦多少能感知到她心中的忧郁和悲痛,那冷若冰霜的脸下曾经必是藏着一颗炙热的心,只是那火焰被无情地淬灭了吧!

    少了孙明宸的相护,孙媛曦在府里的日子更为艰难,沦为众多兄弟姐妹皆欺的对象,就连府里的丫头婆子都能教训她一场。六姨娘每每见到孙媛曦浑身是伤,心疼不已,原只想平静无争地安度此生,奈何别人苦苦相逼,祸及幼儿。尤其是孙媛曦被推入井中,差点溺毙,而后便发起高烧,可孙府却连大夫都不曾为她请来,眼见孙媛曦命在旦夕,何琇琅惟有抱着孙媛曦拼命地闯入了孙远扬留宿的十姨娘处,苦苦哀求才得来了一丝眷顾。

    孙媛曦转危为安后,望着依旧潮红的小脸,何琇琅终是下定决心为无辜幼儿拼搏一番,哪怕只是保全性命。但毕竟不是狐媚争宠之人,也做不来许多勾心斗角之事,何琇琅只是偶尔去讨好孙远扬一二,只想平常多在他眼前晃晃,让他知晓府中还有她和孙媛曦的存在,不至于被府中势利眼的下人苛待便好。也因着何琇琅这种淡雅的性子与其她姨娘格外的不同,孙远扬偶尔心烦之时自是愿意去她处留宿。没多久何琇琅便为孙媛曦添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有了男丁在侧傍身,加之孙媛曦渐大,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在府里的日子总算不至难熬,也算过得下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城郊,一身戎马劲装的长孙明宸将无数的猎物丢给苦候的宫人们,刚落马,便听闻不绝的马蹄之声,随即远处便传来:“明宸,我的白狐呢?”

    长孙明宸眸中闪过不耐,随即转身走至宫人处,从众多猎物中挑选出了两只白狐,恰巧呼唤的女子利落跳下马走至他身侧,一副笑意盈盈之态。

    长孙明宸仰首已是一派笑意,将两只白狐递到了女子的身侧,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颇有些不满地说道:“你看,都沾血了,这般污秽,如何能制成好衣。你定是故意的,都说一定不能伤及一分一毫地抓捕,这样生剥下来的皮毛才最佳。”

    “是我不好,一时忘却了,你别恼,等我再去给你捕捉几只来。”

    见长孙明宸即将上马,女子欢喜地拉住了他,一脸红晕地说道:“你有心就好了,这也不急,现下人家还是想让你多陪陪我。我骑马过来,有些疲累,我们去前方坐坐,那边花海甚美。”

    “好。”

    将马匹交给宫人,长孙明宸迈步便走,女子看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嘟起嘴。长孙明宸走了几步,见人未跟上,不免疑惑地回首,女子跺了跺脚,侧首将手伸出,长孙明宸垂首后掩盖脸上的嫌弃,再抬首时迈前几步,一把握住那手,拉着便往花海处走去。女子立即跟随在他身侧,另一手紧紧地挽着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身上,恨不得全身都贴上去。

    大玺国建国六十年,因是“一甲子”,自是格外重视,打算全国修缮,再建新宫。年老的皇帝在户部上书后方知国库空虚,根本无钱银修葺宫殿。皇帝长孙钦连夜召集了两位兄弟和长孙明宸商讨,众人虽自小锦衣玉食,但却不善经营之道,各府皆是奢华糜烂,有多少钱财便使多少钱财,府中比国库还要空虚,原本都是天天在皇帝面前哭穷以博得恩赏,现下却要拿出银钱自是困苦无计。长孙钦头昏目眩地逼迫着几人好好想计算,长孙明宸却一直垂着头,看似在苦思冥想,实际却是放空心绪,不欲多言。

    可惜世人最爱别人烦忧,有事皆慷他人之慨。三王爷立即想到长孙明宸的生母黎岁晚乃江南首富之女,且是独女。江南首富的产业那决计是殷丰厚实,而长孙明宸作为黎岁晚的独子,自是要继承所有的产业。长孙霆正因想起黎岁晚而萌生愧意之时,长孙钦便下令长孙明宸立即回江南,无论用何种手段都必须将黎家的所有家产悉数继承,好解国库之忧。

    长孙明宸望了长孙霆一眼,见他一脸愧色,心中不免好笑,随即起身恭敬地朝长孙钦一拜,算是接下了这项任务。长孙霆见事情得到解决,遂龙心大悦,欣喜地表示只待长孙明宸归来,必有大赏。

    回府后,面对长孙霆的正室赫连氏的冷言冷语,长孙明宸恭顺地听从,不敢辩驳。倒是长孙霆发了好一通脾气,将赫连氏狠狠地痛批了一顿,弄得赫连氏颜面扫地,不敢对长孙霆有所抱怨,却用一双毒辣的眼睛瞪着长孙明宸。

    长孙霆的火气越老越大,责备声也丝毫未有停歇之意,赫连氏只好在一旁小声哭泣,而殿外的奴婢见状飞奔地向后苑跑去。

    正当长孙霆骂累了,稍作停顿时,便听见柔柔的一声呼唤:“王爷,听说您动怒了,妾身很是担忧,便来看看,是谁这般胆大妄为,居然让王爷生气。”眼眸当即留在了长孙明宸的身上,一双利目恨不得将长孙明宸生吞活剥了。

    长孙明宸对此却丝毫未在意,依旧恭敬地行礼。

    “你还怀有身孕,跑来做什么,也不怕伤了身子。”长孙霆连忙扶着女子向座塌上走去。

    “姐姐,姐姐怎会哭成这般模样。”女子望了赫连氏一眼,随即推了长孙霆一把,上前握着赫连氏的手,安抚道,“定是王爷不爱惜姐姐,我们姐妹可都是尽心尽力地服侍王爷,王爷何故对姐姐如此,让我这个做妹妹的甚是心疼。”

    说着泪珠便流淌了下来,惊得长孙霆连忙上前安抚,顺便向赫连氏赔不是,嘴里心疼地说道:“你可别哭,这怀着孩子,伤着孩子可怎么得了。”

    “王爷,如今也只是担心腹中的孩子,对我们姐妹俩自身都不闻不问了。”

    “怎么会,少眉是我的结发妻子,你们向来都是我最疼爱的,快别哭了。”

    长孙明宸对于眼前之像甚是熟悉,眼眸连一点波澜都未起,不过这种画面他也不欲观看,于是恭敬地说道:“父王,我先行回去打点一下,好尽早动身。”

    长孙霆望向长孙明宸,似有许多话想说,但张开嘴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交待道:“你去吧,这是皇上亲自交给你的任务,务必办妥。”

    “是,孩儿尽力。”

    见长孙明宸离去,赫连少眉拉了拉自己妹妹的袖子,妹妹少琬随即会意问道:“王爷,这世子是要去往何处?”

    “你安心养胎,别管这些了。”烦心再起,长孙霆也不欲再理会二人,猛地挥了挥衣袖,便扬长而去。

    “姐姐。”少琬不安地叫道。

    “你别急,我会弄清楚的。”少眉出声安慰道,随即将少琬扶到位上坐好,伸手抚摸着她的肚子,希冀地说道,“你如今只需好好生下一个世子,这天下便是我们赫连家的了。”

    “可是,姐姐,我怕,万一又是个郡主呢?”

    “你放心,家里已经安排好了,不论你这肚子里是世子还是郡主,届时这王府里也只会多一个世子。”

    “是否稳妥?”少琬担忧地问道。

    少眉轻轻地拍了拍少琬,随即望向门外,阴狠地说道:“既然这王府即将迎来一位新世子,那个野种也再无留在这世上的必要了。”

    “姐姐,一切都要做得不留痕迹才行。”

    “放心,这事有我,你安心养胎即可。我会亲自去跟父兄商量的,保证万无一失。”

    少琬略微颔首,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声恳求道:“你可要争气些,只要是个世子,为娘的可就少了许多麻烦和险境了。”

二十四章 卖女求荣

    不到几日,便有好几路人马向江南进发,先行人马在通往江南的陆路和水路皆埋伏了许多人手,等待猎物的入瓮。

    而此时的孙府亦是愁云惨雾,孙远扬看着孙府的财务状况,气得吹胡子瞪眼,连砸了好几个茶盅,一旁的管家被许多碎片和茶汁溅到,忍着痛继续等候发落。

    “这好好的生意怎么就能亏败成如今的模样,你到底是怎么管家的,还有那些店铺掌柜,是怎么经营的,一连亏了好几年,都未曾有起色,你们这是要弄夸我孙家是不是?”

    管家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不免埋怨道:明明是老爷你不善经营,掌柜的提议那次不是被你给否决,是你一锤定音要我们照办,如今出了纰漏却皆怪于我们头上。

    心里的话自是不能与外人道,管家赔上笑脸,劝慰道:“老爷,现下孙府经营的商铺都亏损的严重,我们是否要即时止损,先关闭几家店铺再想对策。”

    “不可,如若关了店铺,那多舌之人不都知道我们孙府经营有问题了吗?决不能关,每家店都要按时营业。”

    “那,要不裁减一些工人,节省一些工钱。”

    “更不行,如若那些工人去外面胡言乱语,我孙府还要脸面吗?”

    管家一时没了主意,只要干站着,一心等孙远扬自己拿主意。而孙远扬越想越气,连连骂道:“你怎么这般无用,我孙府请你做了十几年的管家,你就把家给我管成如今的模样,你还不想办法,别老想一些‘节流’的末端行为,你要好好筹谋一下‘开源’的生计呀,只有开源才能带来生机。”

    管家一听,犹豫了一下,再度开口道:“老爷,不妨去跟夫人聊一聊,夫人好歹是我们江南的首富,黎家如今产业遍布各地,老爷跟夫人说说,看她能不能给您出个主意,要不借用黎府的一些掌柜来用用,说不定我们商铺就有转机了。”

    “别给我提什么黎府。”孙远扬大手一拍,震得桌子一晃,随即骂道,“当初就是因为黎府给了一些钱财,害的我孙府受尽了白眼和耻辱,再让我去给她低头弯腰,我宁可死。”

    管家偷偷瞄了瞄孙远扬,心里很是鄙夷:如若当初不是黎家接济你们,如今怕是早就没了孙府,还能有你如今这十几房的妻妾,日日只会谈论狗屁不通的诗经辞赋,享受奢靡的生活。如今用的一分一毫皆是黎府的陪嫁之物,还好意思拿乔,真是忘恩负义之徒。

    “你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这,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说。”

    “老爷提到了‘开源’,我便想到,如今府衙正向城中商家招募开办采矿的生意,如果孙府能中选跟官府合作,这还愁没有银子吗?尤其是矿石生意,自是能挖到许多不知名的‘宝物’,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可是人人都求的。”

    “这是一个好主意。”孙远扬大喜,随后有不安地说道,“既然是人人都求的生意,我们孙府要怎么才能拿到呢?”

    “这自然是讨好衙门的人,走走后门。”

    “你是不是有详细的主意了,快说来听听。”

    “我听闻,县衙大人有意再迎娶一位十八姨娘。这枕边人说的话定是管用的,到时候枕边风一吹,这生意自然是说给谁就能给谁。”

    “你的意思是……”

    “咱们府上有诸位小姐都已经过了及笄的年龄,老爷只要忍痛割爱一个,这成了县衙大人的老丈人,不仅能拿下采矿生意,对日后的生意都是有利可图的呀!”

    “你说得倒是没错,可,可县衙大人如今都快花甲了,府中的小姐最大的也才十八,这叫我如何舍得。”

    “这有牺牲方有所得,小姐嫁过去怎么说也是府衙的夫人,日后吃喝自是不愁,倘然等县衙大人归天,再分得一份殷实的产业,这辈子自是活得逍遥自在。而孙府拿下了矿产生意,日后自是财源广进,家大业大,也可对小姐有所补偿,自不会太过委屈了小姐。”

    “那你觉得那位小姐比较合适呢?”

    “这,都是老爷的千金和心头肉,还需老爷自行抉择。”

    见孙远扬陷入了沉思之中,管家自是不敢在打扰,便告退去处理别的事情,临走之时,还再次叮嘱孙远扬要早做决定,以免被别家捷足先登了。

    经过一两日的思索,孙远扬便将适龄的四位千金,三姨娘的大小姐,五姨娘的二小姐,二姨娘的四小姐和五姨娘的孙媛曦各自画了画像,让管家派媒人送去给县衙大人过目,看他挑中谁便打算嫁谁,自觉不失公允,让上天决定这件事。但早已闻声的五姨娘自是买通了管家,撤掉了二小姐的画像,而二姨娘本就是依附着五姨娘,听闻后多番恳求五姨娘,五姨娘被烦恼了,便也让管家将四小姐的画像撤下,最终只有大小姐和孙媛曦的画像被送往了县府,孙媛曦的外貌远胜大小姐,又才满十六,县府大人一见当即便让媒婆将彩礼送往了孙府,定下了孙媛曦,言明半月后会派花轿迎孙媛曦过门。

    望着一个贴着喜字,裹着红绸的箱子,又听闻了县府要迎娶孙媛曦当十八姨娘,何琇琅当场瘫软在地,吓得年幼的一双儿女抱着她痛哭起来。孙媛曦从外间回来,便见痛哭流涕的三人,惊慌地询问着发生了何事,生怕又是别的姨娘来找麻烦或是弟弟妹妹被欺负了,将弟弟妹妹轮流抱着细细检查了一番,没有看见新的伤痕才放心,连忙蹲下身去扶何琇琅,何琇琅泪眼朦胧地看着孙媛曦,一把将她抱住,哭得更为伤心:“我可怜的儿,为何偏偏是你?上天为何要如此折磨你?”

    “娘,您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您告诉我。”急忙安抚着何琇琅,孙媛曦心里很是不安。

    何琇琅望着桌上的彩礼,眼泪流得更急了些,孙媛曦顺着视线望过去,见红绸包裹的箱子,以为是什么可怖的东西,走上前连忙打开,却见里面尽是珠宝首饰,正疑惑时,手中扯起红绸,望着箱面的“喜”字,忽地心中了然,慌忙问道:“谁?是谁?”

    “是,是那个年过半百的县府大人。”何琇琅说完,很是悲痛难已,“你父亲想要官府的矿石生意,这便将你卖了。我以为他虽荒淫,不堪重任,可好歹还有为父的责任,如今算是看错了,这般卖女求荣,简直天理难容,连畜生都不如。”

    “娘,我该怎么办?”孙媛曦顿时失了注意,半跪在何琇琅的面前,眼泪夺眶而出。

    “不怕,还有娘在。”何琇琅站起身,走至门边将房门掩上,回来便给孙媛曦收拾东西,将自己多年的积蓄悉数交给了孙媛曦,嘱咐道:“这些你都收好,这两日你还需在房内痛哭,佯装吃不下也睡不着,让她们都以为你我已然认命。我再去你父亲那边假装恳求他,等她们都松懈了,你趁夜离开孙府,离开江南,想去哪都行,就是不要再回来。”

    “不行,我怎能丢下您和弟妹呢?我走了,爹一定不会放过您的。”

    “他既将你嫁于那老东西,便已是跟我断了这浅薄的夫妻之情,我不怕他。再说我还有你弟弟在,他也不会将我如何。你只管照顾好自己,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留心注意,娘就怕你懵懂无知,出了这个虎口,却落入别的狼腹。只要你在外自己能过得好,他日娘一定会带着你弟妹去寻你,我们一家便能再度重聚了。”

    “娘。”

    “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这里娘早就不想待了,可你弟妹还小,如若我们四个一块走的话,目标太大,也走不了多远。你一个人不同,届时你换个男装,雇了马车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切记不要回头。”

    看着那些彩礼,何琇琅从中选取了一些比较贵重的,细细包裹好放入了包袱中,恨恨地说道:“既然给了,不要白不要,你多些财物在身,在外也有保障,但千万不要露财,容易惹祸。等晚点我再将一些首饰财物缝进你的衣物里,多缝几件,这样就算丢了一件,你还有别的防身。一切都等晚些我们再细说,如今你快哭。”一把扯过两个幼子,忍痛打了打他们的屁股,喊道:“你们也哭,哭大声点,大喊大叫。”

    孙媛曦抱紧两个弟妹,因不舍倒真的哭得很是伤心起来,而年幼的弟弟和妹妹只管长着嘴干嚎。何琇琅将发丝弄得杂乱了些,顶着通红的眼睛说道:“你们哭就是了,我去寻你那没心肝的爹。”

    孙媛曦在房内连哭的两日,何琇琅每日都要去向孙远扬哭上好几次,弄得孙远扬很是苦恼,对她便来了个闭门不见。何琇琅见状便在府中大肆哭诉,怨天为何这般折磨她们母女,后又回到房中抱着孙媛曦,哭诉自己的无用,不能让孙远扬怜惜她,哭她们都命苦,如今也惟有认命。想到即将分离,两人倒是每每都抱在一起哭得很是实在。别的姨娘见了都不免对她们心生怜悯之情,也有姨娘过来好生劝慰,让她们保重身体。见众人都未起疑她们有要离去的意图,何琇琅觉得时机成熟,又将一切都备好,便趁四更天过,让换了一身男装的孙媛曦尽快赶去城门,到了城门立即雇一辆马车,正好可以赶上出城。两人依依不舍良久,何琇琅一狠心,便将孙媛曦推出了门外,将门关上,难掩伤心地嘱咐道:“曦儿,前途不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无论发生何事,切记要好好活下去,终有一日我们母女会重聚的。”

    “娘,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是女儿不孝……”

    “别说了,快走,等会儿天亮了,容易被发现。有什么话,我们日后相见再说,快走。”

    孙媛曦摸着门板,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一狠便快步跑向城门处。听到远离的脚步声,何琇琅合掌对天一拜,祈求保佑孙媛曦一路平安顺遂,随后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间,望着入睡的一双儿女,低声哭泣了起来。

二十五章 遇险得救

    城门一开,孙媛曦便雇乘了一架马车出城。原是不知该往何处去,何琇琅思及母亲是江南澧县人,便让孙媛曦前往避一避,澧县地界简单,县里的人也很是淳朴和善,过去还能寻一寻远方的亲戚,也好有照应。

    因澧县位于江南的边界小镇,独立却有些偏远。孙媛曦坐在马车上很是担忧何琇琅在府中的情形,不知孙远扬发现她不见后会如何处罚她娘亲,又思及县府发现她逃婚,也不知会不会怪罪于孙府。越想越担忧,想着前途未卜,她甚至有想回去的念头,因有此念头,心里更是煎熬,伸手抚上胸口,察觉怀中有异物感,便翻查了起来,从衣襟的夹层处取出一纸条,赫然写道:曦儿,万不可归,否则为娘必当自尽。

    望着熟悉的字迹,眼泪不住地流落,思及母亲,更是低声哭泣起来。而车外的马车听闻哭泣声,略微探头望了望,随即眼眸一亮,将马鞭挥舞地更有力了些,马车愈发急速。

    孙媛曦哭累了,加之连续好几日都未曾休息好,马车又很有节律地摇晃,不一会儿便在马车里昏睡了起来。

    感觉马车越发的颠簸,孙媛曦被晃醒后,摸了摸略有晕眩的头,随后将车旁的幕帘撩开,发现天色已经近黄昏,略微观望了一下车外,发现皆是山林崎岖之路。孙媛曦心下疑虑,便向前挪了挪,问道:“车夫,我们现下到何处了?”

    良久都未等到车夫出声,孙媛曦心中警钟大响,再度撩开幕帘,澧县是江南城镇,虽偏远但却是一直沿着河流而建,而现下的道路根本没有河流的踪影,孙媛曦连忙将包袱背好,从怀中拿出何琇琅给她防身用的小小匕首,一把掀开车帘叫道:“你快停车。”

    眼见车夫根本不理会她,她再度出声道:“你不停车,那我就跳车了。”

    车夫见她果真有要跳车的动作,当下便用力拉紧了马缰,将马车停了起来,孙媛曦见马车稍缓,立即便跳下车马,拼命地向远处的山林跑去。

    车夫没料到她如此干净利落地逃跑,但见她瘦弱的身子,想必也跑不远,便将马车停稳后,找了道路旁的一棵树,将马栓好。

    从车后拿起一条麻绳,飞快地紧追孙媛曦而去。

    孙媛曦跑进树林便有些后悔,此地过于荒凉,根本没有任何人迹可寻,心里后悔着应该在道路上逃命的,说不定还能遇到过往的车辆。正是一头大汗,男士发髻也有些松散,身上衣裳更是被刮破不少。听到身后越发近的脚步声,尤其是隐约都能看到来人的身影。孙媛曦一边跑一边张望着,见有一处颇粗的老树盘,立马躲了进去,双手紧紧握着小匕首,耳中紧张听着来人的脚步声。

    “公子,还是出来吧!我都看到你了。”车夫在周围望了望,之前仍旧看到孙媛曦的身影,如今却瞧不见了,心想定是藏起来了,便出声恐吓道,“公子,你还没付我车钱呢?怎地是想赖账不成?”

    孙媛曦全身紧绷地听着车夫越来越紧的脚步声。忽感脚步声已经到身后,孙媛曦立即转身,见车马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冲出树盘,返身对着车马,双手紧紧握着匕首,威胁道:“你别过来?”

    车夫猖狂一笑,抖了抖手中的绳子,发髻虽乱,但见孙媛曦唇红肤白,邪笑道:“一看就知道‘公子’定是姿色不俗,定能卖个好价钱。”

    听闻车夫的话,孙媛曦连连后退,不料自己如此命苦,果真应了何琇琅的“刚离虎口,又入狼腹。”

    “你别过来,大不了我拼了一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呦,还是个烈性子。你还别说,这年头那些个主还就爱你这烈性子的,这驯服的过程可是有趣的紧。”

    孙媛曦见车夫越靠越近,她却双腿发软,双手也抖得厉害,就在车马要伸手抓她时,她拼命地挥舞着匕首,终将车夫的手背划伤,车马恼怒地大吼:“可恶,你这个死婆娘,竟敢伤我。”

    将麻绳一头甩在了孙媛曦的双手上,疼痛之下匕首脱手而落,孙媛曦转身就想跑,却被麻绳鞭打在身,倒在了枯败积重的落叶上,正想爬起来,却感到背后一疼,车夫恨恨地踩了孙媛曦一脚,随即弯腰将她整个翻过来,孙媛曦挥舞着双手击打车夫,反将车夫激怒,扇了她重重的一个耳光,孙媛曦只觉晕眩甚重,却不敢让自己昏过去,自知一旦晕过去她就彻底完了。在求生欲下,她用尽力气将膝盖一顶,正好命中车夫的“弱处”,车夫痛苦地喊了一声,稍微离开了被压制的孙媛曦,孙媛曦趁机后移了一下,更将手中的许多落叶纷纷抓起来丢向车夫。

    车夫挥舞着落叶,一手抓住孙媛曦即将逃离的双足,恨恨地说道:“小娘们,还挺能折腾的,今小爷先驯驯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安分守己’。”

    一手扯着孙媛曦的裤腿,孙媛曦拼命挣扎,裤腿应声而裂,眼见半截玉腿裸露,孙媛曦吓得大声哭起来,连连呼救:“救命呀!谁来救救我。救命……”

    “这荒山野岭的,谁能来救你。”摸着细腻的肌肤,车夫色心更盛,双手就要去撕孙媛曦的衣襟。

    可手刚伸出,却被一箭射穿了头颅,向后仰倒,睁大了瞳孔,一副甚为不解的模样。

    些许血液低落在孙媛曦的衣裳上,她连忙坐起,见车夫俨然没有了气息,拼命向后挪了挪,远离了一些车夫的尸体,一脸惊慌地四处张望。见远处一男子从树林中走出,手中还握住弓,男子身后又有几人走出,皆是黑衣蒙面,孙媛曦一脸惊恐地望着。

    男子将弓交给身后的人,急步走到孙媛曦的身旁,见孙媛曦有害怕闪躲之像,他便停下了脚步,未敢靠得太近,慢慢蹲下身子问道:“你没事吧?”

    孙媛曦再度望了望车夫的尸首,双手将自己的衣襟握得更紧了些,略微摇了摇头。

    男子向四周望了望,随即问道:“你为何会在此?”

    “我……我原是,是去探亲,雇了马车,可,他……”

    孙媛曦断断续续地说道,而男子却明白了她的话语,安抚道:“日后可别独自一人出门了,很是危险。不过现下已经无碍了,你没事了,我救了你。”

    男子淡淡一笑,见孙媛曦的裤腿已毁,身上衣裳也是破碎脏乱不已,随即走向身后,从属下的包袱中取出一件玄色披风为孙媛曦披上。

    “谢谢。”感受到对方未有恶意,孙媛曦方放下一颗悬挂的心,随即晕倒在了男子的怀里。男子望着孙媛曦,心中微动,看着那脏乱和泪痕的小脸,心中又一疼一酸,说不上来的奇怪,手指也不受控制地抚摸上孙媛曦的脸颊。

    “公子?”原本是为了寻人而来,现下很是急迫,可公子如今却搂着一个姑娘使劲地看还出手偷香,属下不禁着急且疑惑地问道。

    “你们再去周围看看有没有踪迹?我先回客栈,有消息来报。”

    “是。”

    众人尽责地向四处搜荡,而男子将孙媛曦一把抱起,眼见孙媛曦的包袱,用脚一踩一滑一提,安稳地抓在了手中,抱着孙媛曦向山林外走去。

    孙媛曦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处卧榻上,见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置换,吓得她连忙坐起,恰时门被推开,男子拿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连忙安抚道:“你别怕,我让店里的老板娘帮你清理了一下。来,这是安神的,你喝了吧。”

    接过男子的碗,孙媛曦很是感激道:“多谢。”

    将汤药服下,孙媛曦问道:“谢谢你救了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何奭。”

    “何公子。”

    “你呢?”

    “我姓孙,闺名媛曦。”

    “哪两个字?”

    “美人为媛,初日为曦。”

    “媛曦,好名字,人如其名。”

    孙媛曦略有些难为情地垂首,男子见了眼眸却更为明亮了些,随即说道:“你受惊不小,快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只需唤一声即可。”

    “多谢。”

    见男子离去,孙媛曦侧躺着床上,回忆之前的险境,更感孤苦无依,对何琇琅的思念更甚,眼泪不由地便流出。而男子站在走廊上,面对着孙媛曦紧闭的房门,嘴里喃喃自语道:“媛曦,如初阳般明亮的美人。”

    “公子。”一黑衣男子跪于廊下的大厅中。

    “可找到了?”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一脸的懊悔。

    “再去找,他受了重伤,必定走不远的,再加派人手去搜,将其它几路的人马都召集过来,一定要抓到他。”

    “是。”

    孙媛曦遇险受惊,加之男子的再三请托和挽留,便留在了客栈中休息,而男子对她也是照拂有加,衣食住行皆面面俱到,孙媛曦很是感激他的照顾,两人很快便建立起了朋友之谊,相互也不再公子和小姐的互称,孙媛曦喊他“奭哥哥”,而男子直接称呼她为“媛曦”。

    而孙府中,何琇琅以孙媛曦伤心过度,得了急病为由隐瞒了孙媛曦离去的消息两日,还是被五姨娘给发现了端倪,直接告到了孙远扬那里,孙远扬逼迫何琇琅说出孙媛曦的下落,何琇琅任凭如何责打都未曾袒露。气得孙远扬想要休了她,而五姨娘则劝慰到惩戒何琇琅日后有的是机会,如今必须要以找回孙媛曦为主,眼见县府大人的花轿几日后就要到了,他们皆紧张害怕了起来。孙远扬将事情交给了五姨娘,而六姨娘深知何琇琅自身不怕被打,便将她的一双幼子拿到她面前毒打,逼迫何琇琅说出孙媛曦的出去,何琇琅不忍幼子受苦,更也不愿害孙媛曦,一头撞上了柱子,昏死了过去。五姨娘和孙远扬一心想从何琇琅的口中知道孙媛曦的下落,自是请了多位大夫照料何琇琅,交待一定要将她救醒。孙远扬看着自己的骨肉被打得不轻,随后又对五姨娘发起了脾气,五姨娘甚为委屈的大哭大闹,整个孙府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

二十六章 意外重逢

    留在客栈的几日,虽有何奭的细微照顾,但孙媛曦却越发感到不安,尤其是发觉何奭的身份必定不似他所述的路过商人那般简单。虽未过多询问,但从何奭的衣着打扮和举止上皆能看到他与众不同的贵气之感。偌大的客栈,何奭不仅整个包了下来,而且还更换了房内的用具,皆是大富大贵之人方能享受的。身边跟随的仆人更有十几个,而且每日都会增加,如今已有近五十的随从入住了客栈,她虽有心回避,但偶尔还是能听得到他们议论之事,知他们定是有要事要办。

    眼见自己一个孤女留在这一群男子之中很是不便,加之对何琇琅很是担忧,导致夜夜梦魇,皆会梦到何琇琅和弟妹凄惨之状,她思虑再三,还是想悄悄回府,一定要眼见母亲安然方为安。

    再三与何奭告辞,皆被何奭婉拒,看出她有心事和为难之处,何奭便真心询问,想帮她解决。架不住何奭的连连请托,孙媛曦只好据实以告,何奭闻言怒不可遏,当即便要为孙媛曦讨回公道。为了宽慰孙媛曦,更派人前往孙府打探消息,以保何琇琅母子们的安全。孙媛曦对何奭的仗义之举,自是千恩万谢,便也顺从他的恳求,继续留在客栈等消息。

    何奭此来江南本就有要事,接连几日派出去寻找的人皆空手而归,他心中也很是担忧,京中也常有书信询问情况,再三交代此事不容有失,他自是心烦急躁,耐不下心想亲自前往去寻一寻,交代了孙媛曦在客栈中好生休息,又留下了两个心腹看守,便带着其他随从再次进入山林中。

    孙媛曦见客栈顿时空静的厉害,客栈老板一家和伙计也各有忙碌,为后续的吃食做着准备。她有心帮忙却徒惹他们惊慌,老板娘见她一人无趣,便提议她到客栈的后方去走走,那边有溪流,风景也不错。

    想着一人在客栈也寂寥,孙媛曦便听从了老板娘的建议,一个去往了客栈的后门,可刚走至溪边,便听闻不远处的茂密草丛中有微小的动静。孙媛曦原本想喊人来查探,但又怕是自己多心,如若为此空叨扰了别人很不好,便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想再度确认,越走越近,便见草丛中有一人影,她惊吓得转身便想逃,可刚迈一步,身子别被对方给勒住,耳边是冷漠地威胁声:“别动,也别叫,否则我杀了你。”

    “我,我跟你无仇无怨,我,我不叫就是,你,你先放开我,只要你不伤害我,我不动。”如此被禁锢着,孙媛曦很是担忧,想着先摆脱禁锢再想其它。

    两人都静止了一会儿,勒住孙媛曦的手慢慢松开,男子后退几步,孙媛曦立即松了一口气,缓缓转身望向男子,见他垂着头,一手按在腹部,身上的青袍已是多处破损,且鲜血早已凝固,将青衫染成了黑色。

    “你,你没事吧?”见对方好像无意要伤害自己,孙媛曦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

    男子闻声半跪于地,询问道:“你还当真不动了?寻常之人这时早已跑了。”

    孙媛曦望了望客栈的后门,虽有心要跑,可也不愿见他人有事而不作为,便又蹲下身子,询问道:“你受伤了,前面就是客栈,要不要我扶你过去,让他们请个大夫给你瞧瞧伤。”

    “你是客栈老板的亲人?”

    “不是,我只是借宿。”

    “借宿?”男子猛地向前几步抓住孙媛曦的手,一脸戒备地望着她。

    孙媛曦被男子的动作吓得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石地上,满脸疼色地看向男子,原是想挣脱他的钳制,忽地看清男子的脸庞,莫名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晃神,脑海中眼前的男子跟少年的孙明宸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孙媛曦有些难以置信地喊道:“你,你,是不是明宸哥哥?”

    听到“明宸哥哥”四字,长孙明宸将孙媛曦上下打量了一番,脑中年幼的身影倒跟眼前美丽的容颜有些不相符合,但是今生也只有一人喜唤他“明宸哥哥”,他也只许一人独占此称谓,便犹豫地开口唤道:“曦儿?”

    孙媛曦立即笑颜如花,随即反握长孙明宸的手,欢喜地喊道:“真的是你,明宸哥哥,真的是你。”

    “曦儿,曦儿……”看着眼前的女子,长孙明宸喜不自禁地喊道,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欢喜过后,孙媛曦便紧张起长孙明宸的伤势,很想检查却又怕触碰到伤口,只好一味地问道:“你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我能看一下吗?我去给你找大夫。”

    将站起身的孙媛曦再度拉回,长孙明宸警惕地说道:“不行,我不能让他们发现。”

    孙媛曦望着客栈,又思及何奭的种种行径,便断定:“他们是在找你,他们为什么要害你,明宸哥哥,你不见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坏人吗?还是……”心底害怕长孙明宸成为“坏人”,孙媛曦不安地哭泣起来。

    伸手将珍贵的泪珠擦拭,长孙明宸安抚道:“别哭,我不是坏人,他们,他们也不算坏人,只是各为其主罢了,我的存在影响到他们了,所以他们想除之而后快。”

    “那要怎么办?”

    “我已经传言给亲信,让他带人来救助,他们很快就会到的,只需再等等。”

    “可你的伤?”孙媛曦担忧地望着那黑溽一片的衣袍,又见长孙明宸惨白无血丝的脸庞,“我去给你拿药,客栈里应该有伤药。”

    “别,太危险了,我的伤没事,如今只能等,决不能惊动他们。”

    孙媛曦不顾长孙明宸的阻拦,连连拍了拍他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有办法的,你先再躲回草丛里。”

    长孙明宸来不及拉住孙媛曦,便见她一溜烟地跑回了门中,他略有些担忧,但现下也无计可施,只好依言回到了草丛中躲藏。

    孙媛曦在客栈的马厩处思索了一会儿,随即看到一旁的剪刀,上前便将手臂划伤。看着偌大的伤口,她虽疼可心中更是挂念着长孙明宸,便飞速地去寻找老板娘,捂住手臂将老板娘唤到了一处,说道:“老板娘子,我不慎弄伤了手臂,不知有没有伤药?”

    听闻孙媛曦受伤,老板娘吓得不轻,立即挽起孙媛曦的袖子查看,见伤口不小,当下就乱了心智,说道:“这下惨了,那位贵公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姑娘,这可如何是好?他回来定不会放过我们。”

    “你别急,别急,我没事,就小伤,只需上个药就好。”见老板娘慌了神,孙媛曦连连安抚道,“你别怕,我不告诉他,他不会知道我受伤了,就劳烦娘子多为我换药即可。”

    “真的吗?”老板娘感恩孙媛曦,见她还未止血,立即将自己的衣服撕下一条先为孙媛曦止住了血,随后念着要去给她拿药。孙媛曦顺势让她保密,不让其余人知道,就她们二人的秘密,老板娘自是频频认同。

    手上的伤包扎好,孙媛曦频频对老板娘道谢,见孙媛曦如此好相处,老板娘便想着趁天还早,去给她抓几副汤药,悄悄给她煎服,温沅汐很是欢悦,便约定了偷偷服药,给了老板娘银子,让她再买些上好的止血治伤的药粉或药丸。

    趁老板娘去抓药之际,孙媛曦拿着伤药再度走出了后门,再三确认无人发觉后,才找到了长孙明宸,两人挪至溪边,将伤口略作清理,孙媛曦见长孙明宸腹部一道颇深的剑上,顿时红了眼眶,一边哭泣一边将周围干涸的血迹擦掉,小心地洒上药粉,轻柔地为他包扎。

    “曦儿,还是如小时候,这般爱哭。”长孙明宸望着孙媛曦,只觉她哭得他心疼,倒不觉得伤口有任何疼痛。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取笑我。”孙媛曦擦了擦眼泪,不满地瞪着长孙明宸。

    望着红通通的眼眶,长孙明宸甚为心疼地摸上她的脸颊,淡淡笑道:“原以为还要再过几日才能见到你,没料到竟这般相遇了。我一直再想,如今的你是何种模样?没想到……”

    见长孙明宸只呆呆地看着自己,一直未说下去,孙媛曦不满地说道:“没想到什么?见到我这般模样,是否让明宸哥哥失望了……”

    “除了爱哭,还是一样口舌伶俐。”

    孙媛曦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将下颌的泪珠都擦拭干净。猛地想起什么,忙从怀中取出一些糕点递给长孙明宸,催促道:“你一定有好几日未进食了吧,快食用些,好有力气。”

    “又是‘偷’者同享。”长孙明宸灿烂一笑。孙媛曦猛地将手收回,牵动了伤口,疼痛地叫了一声。

    长孙明宸看到她手臂上的露出的白布,立即抓住查看,将袖口撩高,看着泛着血丝的小臂,眸中一疼,又望了望伤药,随即感叹道:“为何要做傻事?我宁愿不要这药,我宁愿继续受伤……”

    手指立即按住长孙明宸开启的嘴唇,孙媛曦严肃地说道:“不,我不许,你要好好的。”提及长孙明宸的伤,孙媛曦便想起幼时他为自己多番受伤,想起初闻他死掉的消息,那种悲痛她至今未忘,仍旧心有余悸,幸好她发现当时的孙明宸没有尸身,何琇琅才坦白说了他只是失踪,要不然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感受到手指的温度,长孙明宸为之一愣,望着眼前一脸正经严肃的孙媛曦,徒觉内心波涛翻涌的厉害。

    两人静静地对望了许久,皆感有些许羞怯之意,孙媛曦立即收回手指垂下头,长孙明宸却立即握住她的柔荑,动容地说道:“曦儿,见到你真好,有你在身边,真好。”

二十七章 诉说情意

    长孙明宸依旧躲藏在客栈后门的草丛之中,以求“敌人眼皮处”安然无虞,依循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地。

    孙媛曦自从知道了何奭伤害长孙明宸后,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多次借故拒绝何奭的陪伴,但也怕太过冷淡亦会引起何奭的疑心,所以在应对上总是再三斟酌,以求正常但又不过密。

    白日里趁他们出去寻人之际,孙媛曦便会偷偷给长孙明宸送许多药物和吃食,见长孙明宸的伤口有所好转,她自是欢悦不已。两人生怕别人发觉,也不敢相处太久,只要确保长孙明宸无恙,孙媛曦便也放心,两人皆静静等候长孙明宸的属下到来,好脱离这厢虎地。

    偶尔的闲谈,长孙明宸也不欲让孙媛曦知道的太多,只言自己找到了生父,已经认祖归宗,如今来江南是为了看望黎岁晚和她。听到长孙明宸依旧惦记着自己,孙媛曦很是欢喜,连忙告诉他黎岁晚身体一切安好,只是依旧不爱跟府中人来往。长孙明宸暗暗地点头,对于自己的生母,心中不免有些心结难解。

    孙媛曦询问了何奭之事,长孙明宸也只是告诉他,对方是他嫡母的亲眷,他嫡母不喜欢他,所以想将他杀害。听闻这些,孙媛曦自是懂得,也深知长孙明宸这些年定是过得很艰辛,困苦绝不亚于自己,对他更多一层心疼和怜惜。

    眼见何奭带领着人马再次离去,孙媛曦连忙从厨房拿了许多食物,又回到房中将药物和简单的衣物都放入包袱中,正打算偷溜到后门时,却闻楼下有打斗声,她连忙冲出房间,站在走廊上,看着下方打作一团,原本留守的黑衣人被突然冲进来的十几名壮汉击毙,而角落处的老板和伙计们瑟瑟发抖地围抱一团。来人见到孙媛曦,立即飞身落在了她身边,伸手便将她抓住,一把利剑抵在了她的颈脖处。

    孙媛曦猛地闭眼,感叹自己时运如此不济,又想起长孙明宸还在不远处,惦念着还未给他送药。转念又叹,临死前能找到长孙明宸也算是了无心愿了,希望长孙明宸能够帮她照顾娘亲和弟妹。

    “住手。”

    预想的疼痛未至,却有一颗石子正中劫持自己的男子手上,利剑掉在脚边,孙媛曦惊地望向楼下,只见长孙明宸站在楼下,一脸惊慌地望着自己,这一眼让她再度红了眼眶,眸中是他满满的身影,一时清晰一时模糊。

    “世……公子。”劫持的男子看到长孙明宸,一副罪该万死的模样跪了下去,其余冲进来的人随着半跪,皆是一副请罪之态。长孙明宸却无暇顾及他们,忍痛一个跃身,落在了孙媛曦的身侧,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心中尤为恐惧,要不是他过于思念孙媛曦,偷偷藏在后门旁,要不是他听闻了里面有打斗声便赶了过来,要不他及时赶到,如今怀里的怕就是终生的遗憾了。

    将孙媛曦松开,再三确认她丝毫未伤,他才放心,脚下一伸,重重的一脚便落于跪地的随从身上,将他踹倒在地,长孙明宸尤为不解恨地想多踹几脚,可见孙媛曦一副害怕的模样,也不想再惊扰了她。

    “别怕,没事了。”再度安抚着孙媛曦,长孙明宸扭头对属下交待道,“把这些都处理干净,我们立马离开此处。”

    “曦儿,去拿上你的行李,我们要离开这里。”

    孙媛曦点了点头,迈着还有些虚浮的脚步回到房间,将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拿上,长孙明宸跟在她身后,一手接过她的包袱,牵起她的手便向外走去。刚刚被踹的随从此时已经在门外备好的马车,长孙明宸将孙媛曦扶上马车,对随从一点头,便进入了马车。

    十几个随从跟在马车四周,身后的客栈却燃起了熊熊大火。

    在车里,孙媛曦依旧关心长孙明宸的伤势,车外的随从听闻后,恭敬地说道:“公子,伤药都在匣子里,还有劳姑娘为您上药。”

    孙媛曦立即将紫檀木的匣子打开,望着一堆的瓶瓶罐罐,她无助地望向了长孙明宸,长孙明宸微微一笑,伸指点了点一个药瓶,收回手便利落地为自己宽衣,孙媛曦拿起药瓶,打开瓶塞闻了闻,皱着鼻子望向长孙明宸,却见他已经裸露了上身,半卧在马车中,那姿态略有些销魂。孙媛曦脸颊一红,拿着药瓶迟迟不敢上前,眼神也是左闪右躲的。

    “怎么了?”

    “啊,没,你自己上吧!”将药瓶递给长孙明宸,孙媛曦垂首说道。

    “我,我受伤了,不方便呀!”

    “你手又没伤,可以动。”将药瓶推近了几分,孙媛曦依旧垂首,不敢抬头。

    长孙明宸扯动嘴角,眸中满是戏谑之意,抓住孙媛曦的手便向伤口碰去,瓶子撞到了伤口,长孙明宸故意哀痛一声,吓得孙媛曦立即上前伏在他腹部,小心检查着刚结痂的伤口有无崩裂。

    “还好,还好。”见伤口无恙,孙媛曦放心抬头,正巧与低头望着她的长孙明宸相望,两人之间之隔一手指的距离,眼眸之中皆是对方清晰的脸孔,心跳不由地絮乱,两人皆感觉呼吸越发的急促。羞怯之意燃起,又见长孙明宸眸中的笑意,孙媛曦恼怒地后退,略微沉静了一下,将手中的药瓶塞进了长孙明宸的手中,转过身不再理会他。

    见孙媛曦有动怒之像,长孙明宸也不敢再强求,果断快速地给自己上了药,又从包袱中拿出一套新的衣物换好。

    闻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孙媛曦的怒火静静平息,反而有些懊悔自己为何这般容易动怒,纠结起对长孙明宸的态度。

    “曦儿,真的生气了?”

    孙媛曦望了长孙明宸一眼,略有些忧伤地摇了摇头,随即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先回城中,我们安顿好后,我想去一趟孙府,看望她。”

    “对了,你带上我,我想看看娘亲她们,不知道她没有没事,会不会被责打?”

    见孙媛曦一脸担忧之色,长孙明宸握紧她的手追问道:“几次问你为何在外,你都不肯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跟何姨有关?”

    “我,我逃婚了。”

    “逃婚?”长孙明宸大吃一惊,“怎么会?你才刚满十六,他将你嫁于谁了?”

    “父亲,为了讨好县府大人,将我许给他做十八房姨娘。”

    “可恶。”一拳捶打在车壁上,弄得马车一震,车外的随从不安地问道:“公子,可是有事?”

    “无事,你尽快赶路。”

    “是。”

    孙媛曦见长孙明宸略微平静后,继续说道:“娘亲不忍我受苦,便帮我离家出逃。现下也不知她在府中如何了?还有年幼的弟妹,不知道会不会也受到牵连了?

    “弟妹?何姨又生了?”

    “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我走后,你可还有受欺负?”

    孙媛曦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以对。长孙明宸见她的神色也了然于胸,心中很是疼楚和自责。

    “是我不好,我应该尽早去找你的。”说完又不免心伤,暗叹道:就我曾经的情况也不比你好,自身都难保,又谈何保护你。去寻你怕是给你更多伤害罢了。

    孙媛曦再度摇了摇头,心疼地说道:“我知你的难处必不会少于我。如今都过去了,我们都安然长大,又能再见,我已经很是感激上天了。愿我们以后都是顺遂的日子,不再受苦。”

    “嗯,曦儿,我答应你,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绝不再受苦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保护好何姨,还有你的弟妹。”牵起孙媛曦的手,长孙明宸郑重地说道。

    望着甚是严肃的长孙明宸,听着他如此动容的誓言,孙媛曦恍惚着,生怕是做梦,从小便很是依赖长孙明宸,一心渴望着再度见到他,一心渴望着平稳快乐的日子,如今感觉全部都要实现了,心中却不免惶恐,不安地喊道:“明宸哥哥。”

    “你不信我吗?”见孙媛曦略有些呆滞的神情,长孙明宸着急地问道

    孙媛曦立即摇首,反握着他的手说道:“我信,我信,可,我也怕,怕一切都太美好,怕……”

    伸手抚摸孙媛曦的脸,阻止她的话语,长孙明宸再度说道:“什么都不要怕,我既能回到你身边,你就再也无需担惊受怕,只管像小时候那般躲在我身后,让我为你建立最坚固的后盾,护你无忧。”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长孙明宸,自他离去,孙媛曦也从未再如此跟男子相处,只觉得处处都有些尴尬和难为情,但心中也不知为何,欢悦跳动的厉害,很享受如此的氛围,享受有他在身边的感觉,好似儿时的安全感,却又比安全感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隐约知道那是何物,却又有些害怕去面对,满心乱糟糟的,真是百感交集,又难以自持地去渴望触碰更多,拥有更多。

二十八章 筹谋甚深

    在众多随从和暗卫的保护下,马车一路进入江南城中,并未受到任何的阻拦。

    一行人在黄昏之时到达了城中一处繁华精致的别院,长孙明宸立即将孙媛曦安顿在别院最幽静的院落,安排了几个侍女照顾她的起居后,更向她承诺一定会将何琇琅等人接来与她同住,再三嘱咐她好好休息。

    别院里早先便安排了无数暗卫保护,再确认过暗卫的布置和巡逻侍卫的更次,又为孙媛曦的院落多添了一倍的人数看护,他才略微放心,更下达了命令一定要护孙媛曦的周全,如果她受到一丝伤害都会让整个别院中的人陪葬。

    这次回江南本就知道一定会有各种危机,只是未料到对方居然这般着急,原以为会在他功成后回京的路上才会出事,不料来的路上便多次遇到暗杀,看来对方要致他于死地的心意很是决绝。不过这份心意倒是提醒了他,有些事情已经要开始着手办理才行,该留或是该杀的人也应该提上了日程。受伤躲避的时间,他让几个心腹各自领了命令去行事,将京城中大半的暗卫都调了过来,京中许多官员也都接到他的命令,开始暗中布置。现下他只需将江南的财势以最短的时间收归所有,以待所用。

    十几封书信悄然从别院中送出,长孙明宸略微休整了一番,正准备更换衣裳去孙府看望他那久未见面的母亲。

    还未出门,便听人来报,说是搜遍了孙府,也没有找到何琇琅与她的两个孩子,长孙明宸当即便黑了脸,随从见状连忙将所打听到的说了一遍。探听到自孙媛曦被发现不见后,何琇琅便被拷打,后被迫撞柱,幸好孙远扬请了好几个大夫保住了性命,在休养的期间,孙远扬也多次去询问孙媛曦的下落,但何琇琅一直不言不语,孙远扬逼的急了,何琇琅便作势要再度自尽,孙远扬很是害怕,便将何琇琅捆绑在床上,杜绝了她一切可自尽的办法。但就在今早却发现何琇琅在房内失踪,连带着她的两个孩子以及府中很多金银也不翼而飞,如今孙远扬已经报官,哭喊着让县府大人捉拿绑架偷盗的贼人,更嚷着一定要将何琇琅的母子四人给寻回。

    “母子四人?”听闻随从的禀告,长孙明宸询问道。

    “是。”

    “他倒是聪明。”

    “可有查到是谁将人带走的?”

    随从略微摇头,又怕长孙明宸怪罪,连忙分析道:“但他们母子应该无恙,要不然直接杀了便可,也无需带走,而且还偏偏就带走他们三人。属下觉得,是不是孙姑娘向别人说过此事或是寻了别人帮忙?”

    “别人?”长孙明宸随即了然,吩咐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赫连奭,那人应该被他带到哪里了呢?”整理着袖口的花纹,长孙明宸略有些担忧。

    当夜,长孙明宸悄然无息地进入了孙府,但并未先去寻找黎岁晚,而是先去了孙媛曦居住的院子,依循记忆找到了孙媛曦的闺房,打量着里面的一事一物,想象着错过的几年,孙媛曦是如何的成长。在里面空坐了一会儿,便命人将一些可携带的东西悉数带走。

    回到自己的院落,望着还未开花的果树,回忆着儿时两人在树下吃果子的情景,望着已经落败积尘的房间,长孙明宸淡淡一笑,终是不被待见的人,连一丝痕迹都不愿留下吧!

    黎岁晚刚诵完经书,手中经书还未放下,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略微侧首看着绣着金线的靴子,鞋面上的图案是四爪蛟龙,她眼眸闪了闪,随即又转回头,闭上眼,双手合十地祈祷着……

    “不知母亲在祈祷什么?是否为孩儿祈祷过?有没有祈祷能够再见到孩儿?有没有祈祷孩儿一切安康顺遂?亦或是祈祷此生都与孩儿不复相见,祈祷孩儿早已离开这人世?”

    黎岁晚略微拜了拜,随后悠然起身,转身淡然地看着长孙明宸,沉默了一会儿,略微摇首说道:“没有,我从未祈祷过任何事情,也不知道该祈祷些什么,只是这般就觉得心里很平静,久了也就习惯了,也就这时才什么都不用想。”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才会祈求神明。母亲倒是很会为神明减轻负担,一无所求。”

    “你呢?你来求什么?”

    “不,我也不求,我只是来拿本就属于我的东西。”长孙明宸望着神像,冷漠地说道,“得不到的才会‘求’,本就是属于自己的就不是‘求’,就一定是自己的。‘求’是施舍,孩儿被施舍的太多了,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求’任何人,绝不要任何人给予的施舍,我要做那个‘施舍’的人。”

    “可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一定属于自己的呢?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何况是别的呢?”

    “母亲为何会有此感悟?命当然是自己的,命运也是由自己创造的。”

    黎岁晚深深地望着长孙明宸,淡淡一笑问道:“那你来拿什么?”

    长孙明宸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约纸递给了黎岁晚,黎岁晚接过后并未展开,而且转身又跪在了蒲团上,伸手转动了一下神像,膝前的地板塌陷一格,露出了一个两手掌大的黑色木盒,黎岁晚取出后,扭身放置在身后,又将那纸契约放在了木盒的上方。将一切复原后再度闭上眼,嘴里柔声说道:“你要的,都在这了。”

    长孙明宸淡淡地瞟了一眼木盒,轻微移步,望着黎岁晚的静谧的侧脸,心里想着:“是呀,我要的,的确都在这里。只是你从未给过罢了。”

    “母亲就这般不喜孩儿吗?”

    “我不知道。”

    长孙明宸心中一疼,半跪在黎岁晚的身侧,问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回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会不知道?”

    黎岁晚有些迷惑地看向长孙明宸,柔柔地说道:“最初我不喜欢,我恨透了你,我一直想打掉你,可你偏偏要来到这个人世,我无力阻止,便想着是天意吧,你的来临是你自己的选择,而非我的意愿。渐渐地,我不恨你了,对你,也无所谓的喜欢和不喜欢,所以,我真的不知道。”

    长孙明宸忽然笑了,几行泪水从眼眶中流出,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把抱着黑盒抱起,转过身,慢慢地说道:“母亲果真心狠,不,母亲根本已无心了,是我太傻,竟还对你抱有幻想,真傻。”

    望着长孙明宸落寞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黎岁晚眸中方显现泪光,虽不曾落下,却印着眼眸更为晶莹。

    “错了吗?我又做错了吗?上苍呀,到底什么才是对的呢?我一生终不曾做对什么,是不是?”阖上双眼,黎岁晚幽幽问道。

    长孙明宸只在江南逗留了十日有余,整个江南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江南首富黎家一朝崩塌没落,从江南富商之家除名,而与之联姻的孙府更是遭遇横祸,全家下狱,待秋后问斩。江南之地原有黎家独大,其余四家屈居,如今黎家崩毁,其余四家有望分摊黎家的生意,不料一直末于富商之家的“王”姓商贾,突然大手笔接下了黎家的生意,更与官府合作,拿下了采矿生意,一跃居首,更连连打击了四大富商的其余生意,短短几日,四大富商的生意就锐减了五分之一,损失颇重。

    除了江南的商贾之家有所变化,官场上也是来了一次大换血,原有的县府大人惨死于府中,新任的县府在调查之时,却发现了另有隐情。将县府阖府老小以“囤利器,行谋逆”的罪名下狱,全家被抄。新到任的官员对江南的所有行商之家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敲打”之行,暗地里却扶持着四大富商与王家抗衡。

    原有的县府之家被查抄的家产无比丰厚,清点完毕后便以水路运往了京城。

    长孙明宸原本的目的是拿黎家的产业运送回京好解国库空虚的燃眉之急,但在回禀的奏折中却言名,黎家与孙家结缔姻缘之时,将黎府的三分之一作为黎岁晚的陪嫁给了孙府,但孙府十几年来一直经营不善且与县府大人勾结,提供了大量金钱让县府囤积利器,十几年更是多番从黎家巧取家产,黎家的产业多数已被孙府败坏,需惩处孙家,以重刑警惕行商之人,绝不可对“大玺”有不臣之心,故要求秋后问斩县府一家和孙氏一家。

    这份奏折之中更附有一份密函,以世子的身份向长孙钦言明,已经将黎家剩余的全部家产变现,即日便可运往京城,更查抄了县府,缴获大量的财产和利器,同时更向其余的商贾之家“晓以大义”,收获亦颇丰。所有的银两将分批运回京城,分陆运和水路,望陛下让户部尽早着手修缮皇宫之举。

    长孙钦看完后甚为欣慰,当即命令户部拟定修缮详情,更恩准了问斩一事,如今只待那可观的银两到京,可以好好摆阔一番。

    将银两运回京城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长孙明宸却与孙媛曦在江南停留了数日,后以“夫妻”游玩之名,绕道偏僻之地向京城进发,一路上无比安逸和悠闲,坐等各路运往财产的消息。

    孙媛曦在得知何琇琅受伤,但被长孙明宸命人送往京城休养后,只好跟着他慢悠悠地向京城赶去,一路上虽多番被调戏,但渐渐地对长孙明宸更为倾心,两人日夜相处,情根愈发深重。

    不过如若孙媛曦知道后来一切的苦果皆因此时的放任,亦不知是否会后悔如今的选择……

二十九章 谁又是谁

    天境之边,有一水域,湖水四季碧绿,湖面无数植被生机盎然,湖下无数生灵静心修行渴望天地恩泽可达“人形”。水域周遭有强大的结界加持,守护着这方水域近五万年,因结界神力过于强大和精纯,亦引得许多灵兽来此静修,以求庇佑。

    而水域之下建有一偌大宫殿,殿外无数生灵游走,却丝毫不敢近身。宫殿有一牌匾,上面抒写“无名”二字,所以也被称为“无名宫”。但周围寿命长久的生灵皆知里面有一“神君”,是一个精通水术神力的“龙君”。好奇者很多,但皆不敢造次,每每也只是在宫殿周围游走,有幸能一睹神君神采便也知足。不过这位神君很是低调,在此居住了近五万年也未有生灵有幸目睹他的神采,众生灵皆以为此生都无望见到神君,时间一久也将瞻望之心淡淡忘却,专心修炼。谁知近百年开始,这位神君居然多次频繁地离开水域,生灵们重燃希望之火,但这位神君修为太高,每每都是只见气动而不见身。众灵甚为惋惜,又感叹自身修为实在是浅,便纷纷立志要抓紧修行,以求能看到神君的身形,哪怕只是一个尾巴都可。

    水域今日很是沸腾,只因众灵皆觉得自己的修为有了很大的提高,都见到了神君以青龙之身“游”回了无名宫。众灵感念天地眷顾,纷纷开始动用神力打算试试能不能幻化成“人形”,以彰显自身修为有所提高,为此专门开办了一个“幻化大会”,比拼谁的人形最好……结果是无一生灵化为人形……落寞之下皆感叹神道不易,定是将入神门槛又提高了,他们还需继续修行,便纷纷打道回府。

    无名宫的宫殿中,落宸显现着龙神倒在琉璃地板之上,身上的鳞片在琉璃的衬托下更显金光闪闪。只是细看之下,方见龙爪皆有许多细小的刀口,新旧交错,有的还泛着淡淡的血气。

    龙须微动,宛如黑珍珠的眸子淡淡地望了望宫殿上面浮动的水影。

    水影下龙身顿时不见,依旧是身着青衫的男子。落宸缓缓坐起身,脸色甚为苍白,略微算了算时辰,心下大惊,连忙爬起身,颤颤巍巍地向殿后走去,一挥手,一扇殿门便打开,落宸着急地穿越满是画作和器皿摆放的宫殿,身形略微颤动,脚下便撞向了一副画作,落宸连忙将画作扶好,惊魂未定地抚摸着画卷,生怕有所破损。确定画卷无恙,落宸望着画中的纷飞白雪,望着那两个雪人,以及小小少年背着他呵护的姑娘。眼波柔柔地落下泪珠,落宸轻声念道:“惟愿能一直这样背着你,一直走下去……”

    略微晃脸,泪珠随即散去,落宸快步走入墙角,白墙顿时波光粼粼,落宸一步跨了过去。只身在幽闭的暗室中,里面浓烈的血腥味久久不散。落宸两指并作利刀,将自己另一手腕划破,红中泛青的血液顿时流出,落宸盘腿而坐,一手释血,一手白光流动,只见他的额头汗如雨下,脸色苍白趋于透明。

    众多记忆将温沅汐埋没,可那些并不是她的,而是一个叫“孙媛曦”的,细算下来,不知是曾几何时的“前世”了。记忆越发的清晰,许多细枝末节都记忆犹新,何况那藏在里面的痴情爱意。少时的依赖和感激,长大后的芳心暗许,至死不渝,之后的背叛折磨,强行禁锢,以致最后的一尸两命,绝望呐喊。属于“孙媛曦”的一切如今都加诸在了她的身上,她好似就是“孙媛曦”了。

    睁开双眸,温沅汐望着熟悉的床幔愣愣出神,眼角的泪珠慢慢浸湿了枕头。

    骆墨珏端着药壶进入房间,听了亦安一通乱七八糟的安抚,他却越发的难受。刚将药壶的托盘放在桌面上,便见到温沅汐侧首望着他,他心中一喜,正想出声呼唤,却在见到她眼眸中哀怨后,愣在了原地,那是他看不透的目光,也是他极其陌生的目光。

    骆墨珏望着温沅汐,温沅汐却失焦地望着他处,不知在看什么。

    骆墨珏收回目光,一脸木讷地将药壶中的药倒出,搅动着药勺,望着渐渐上升的烟气,突觉得眼睛很是干疼。

    温沅汐望着骆墨珏良久,才微微动了动,嘴唇蠕动了一下:“墨……宸……是谁呢?又该是谁呢?”

    脑中许多画面再度纷飞,骆墨珏和长孙明宸的身影相互交织在了一起,让她分不清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温沅汐很是慌乱,不欲在如此这般任记忆将自己困束,她挣扎地想起身,骆墨珏见了,连忙放下汤勺上前安抚道:“你身体还很虚弱。”

    温沅汐半撑在床沿,抬首望着骆墨珏,而骆墨珏却有些手足无措地回避着她的眼神,见她又有要起身的架势,骆墨珏略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将她扶起靠在了床板上,将枕头靠在她身侧。

    温沅汐望着骆墨珏,欲言又止地垂下头。

    骆墨珏将药碗递给温沅汐,迟疑地说道:“我为你熬了药,补身体的,这药可能……”

    接过骆墨珏手中的碗,温沅汐一口饮尽后将碗递还给他,而骆墨珏嘴边的“苦”字便硬生生地吞下,眸中却瞬间通红了起来。

    “谢谢。”温沅汐低声说道。

    “药,不苦吗?”骆墨珏望着已见底的碗,袖中紧握的蜜饯已然破碎。

    “还好。”温沅汐心思混乱,亦没有对他多加注意。

    脑中那些年为了让温沅汐喝药的“苦劝”画面,一幕幕地浮现,那句“除非我不是我了”让他脚下很是虚浮。

    接过空碗,骆墨珏略微颔首,心中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手中的碗却硬生生地被他握出了裂缝。

    刚缓和了一下心绪,便想起昏迷前,见到落宸化为青龙倒地的样子,温沅汐连忙下床扫视了一下房间,又快步走到门边将院中望了望,骆墨珏望着她急切的举动,将朦胧的眼眶擦拭干净后,慢慢走到桌边,一边收拾药壶,一边说道:“鸾凤说有要事要去处理,很快就会回来。他再三叮嘱,让你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等他回来再说。”

    “鸾凤。”温沅汐说完才恍然大悟,扶着门框有些站不稳,抬首望着天空,思绪此时便更为混乱了。

    骆墨珏见状,小心地将温沅汐扶到桌边坐下,见她又陷入了沉思,也不欲打扰,端起托盘慢慢地走出了房间,跨出房门的那一刻,眼泪顺着脸颊而下。

    入夜,心有牵挂的人皆难以成眠。骆墨珏空坐在院中,眼见温沅汐房中烛火明亮,窗户上温沅汐的剪影清晰可见,维持着一个动作个把时辰都不曾变化。骆墨珏偶尔伸手抚摸那轮廓,渐渐入迷,只是唇边的笑意却格外的凄凉。

    虚幻之境,鸾凤一口气将凡界种种都如实汇报,更为落宸所言表示了自己的担忧。樗兮听闻后依旧冷淡对之,一副静静沉思之状。鸾凤也不好打扰,便在其身边静待他的吩咐,同时贪恋地望着那十几日未见,甚为想念的容颜。望着望着,便觉得如此真的很好,两人能一直就这样待着,他真的觉得很好。

    樗兮猛地站起身,原地旋转了一圈,耳中众多哀求之音响起。鸾凤随即站起身,却望向了不远处的血山,只见血山的黑气骤然加剧。

    “怨毒之气。”鸾凤不解地望向了樗兮。

    樗兮伸手将一道白光注入,渐缓了血山上的黑气。

    “这便是他出去的目的吗?”

    “你是说,白虎。”鸾凤一脸愁苦之像,小嘴不自觉地嘟了起来。

    “看来,凡间危矣。”

    “那我们要怎么做?通知龙帝那小子吗?”

    “天界暂时不宜插手凡间之事。”

    “那怎么办?”

    “照落宸所言,尽早迎源汐回归。”

    “可落宸的身体?”鸾凤不禁担忧,“他这般强行,万一临终功败,那岂不是都白费了,那源汐就更无指望了。”

    “你放心,我去寻他,助他一臂之力,绝不会让他心血白费,此举一定功成。你该去找他了,他们也该相见了。”

    “好,那我去寻他。”刚转身,又不放心地侧首嘱咐道,“你,也要万事小心。”

    樗兮略微一愣,鸾凤见状连忙说道:“许是凡间待久了,竟沾染了凡人爱担忧的习性。”

    樗兮略微颔首,望着血山淡然说道:“嗯,你去吧!”

    见他依旧如此,鸾凤心下微疼,瞬间化为火凤,临空而飞,很快便消息无影。樗兮这时才望向他消失的地方,轻声说道:“你也小心便是。”

    空坐出神的温沅汐,突然一阵心慌,身上突显红光流转,温沅汐眼中映着被黑气缠绕的血山,只觉身体略有些僵硬,随后又被一道白光打散。在醒神后,眼前依旧是明烛暗夜,身上的红光也已经消失。只是脑中却浮现起了许多属于“源汐”的记忆,她轻声念道:“樗兮,是你,还是他呢?”

    温沅汐的异样只是一瞬,院中的骆墨珏只觉她的剪影略微垂首,自是未知她所发生的一切。

    而术仁医馆的另一侧,一袭暗黑斗篷悄悄地去了马房,马房最边的黑色俊马原本都已入睡,突然异样气息靠近,还未睁眼,便已倒地不起。斗篷伏在马的身上与之融为了一体。

    夜也更深,更黑了。

三十章 我不是我

    经过一夜的静思,许多事情由起初的不知所措到慢慢的沉淀,温沅汐的心境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脑中好似有三个人在拉扯着,最终心底的那个她却慢慢地占据了主导的地位,作为“神”的她才是她们的主体,她们不过皆是附属罢了。

    初阳升起,温沅汐呆呆地站在窗边,周身散发一股冷漠气息,神情也很是淡然,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乎在想着什么,似乎只是放空。骆墨珏站在院中,静静注视着她,眼中只有她,眼神中更多的是想透过那淡漠的皮相看到他心上的那个“她”。他知道眼前人已并非是心上人,他有着千头万绪,却不知道该如何梳理。他更多的是害怕,害怕面对已了然的一切。略微垂首,手心中紧紧攥着水滴形的白玉,玉的棱角已经划破了手心,他却毫无感觉。

    温沅汐偏了偏头,看见院中的骆墨珏,眼波流动了一下,轻起朱唇,所有的话语都化成了朦胧的眼眸注视。

    骆墨珏抬首,两人对望了许久。骆墨珏无奈苦笑,略微侧首掩盖住水光闪动的双眸。

    温沅汐走出房门,慢慢走向骆墨珏,骆墨珏眼前一闪而过的是曾经那个欢笑着向他奔来的可人儿,人影重叠至眼前的人,那眼眸中缺少了曾经的依恋,腿边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

    温沅汐站定在他面前,看清了他眼中的痛色,心中不忍只好垂首不语。视线无意落到他的紧握的拳头,愣了片刻,还是伸手拉起他的手,触碰的瞬间她感受到了骆墨珏的颤抖。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他的拳头,看着已然是血红色的手掌,就连里面的白玉都被染上了一层红。温沅汐抬头看了看他,另一手准确从他怀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骆墨珏身形为之一震,呆呆看着她将白玉拿起放入他的怀里,随后打开白瓷小瓶为他的手掌涂上药膏,熟悉的味道在两人之间散发,只是如今调转了,他是不是再也不能为那个动不动就受伤的她上药了,他怀中这常备的药膏日后又该为谁开启,为谁涂抹……

    无从得知骆墨珏的心境,温沅汐只是认真地从怀中拿出丝帕为他好好的包扎。

    眼前人是她,但又不是她。骆墨珏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想要握住些什么,手上的血渍沾染到了她的手上,她低垂着头静静地看着他的手,并未出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能告诉我,她怎么了?”骆墨珏颤抖着开口,“如果……如……若你是借尸还魂,那她在何处?”说完眼眶已泛红。

    温沅汐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笑道:“借尸还魂?”

    眼见骆墨珏的双眸已经通红,温沅汐心中宛如被利刃刺入一般,轻轻摇了摇头,幽幽说道:“还魂倒是不假,却不是借尸。”

    “什么意思?”骆墨珏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温沅汐紧张地拿开骆墨珏的手,柔声说道:“小心伤处。”。

    相对而望,两人之间充斥着依恋又尴尬的气氛,心总是酸疼得厉害。

    略微转身看向天空,温沅汐低声问道:“你母亲是虔诚的信徒,那你呢?你可信这世间有神明?”

    骆墨珏移步少许,站在她旁边:“以前是存有疑虑,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若非梦,大约已经信了。”

    温沅汐低头苦笑一声:“真难为你了,经历了你不该经历的事情。”

    移步走到石凳处,她慢慢坐下,脸上很是淡然地说道:“其实,我好似也不是很明白,有很多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至今也未能悉数想起。大多都是零碎的画面,勉强拼凑着一幅幅的残卷罢了。你可愿听?”

    骆墨珏略微颔首,坐在了她身侧,看着她娓娓说道:“世间原如虚无,天地始于混沌。混沌之气相互撞击,迸发出原始之力,这股力量不仅分割了天地,还诞生了两男两女,他们就是凡人口中最初的神。神力普照天地,万物得以生息,世间慢慢变得不一样。他们四个日复一日地看着世间不断的变化,看着不同的生灵诞生、变化、死去……看着许多生灵慢慢进化演变成‘凡人’。看着原本荒芜的天地建立起了制度,看着世间万物有了法则,他们却依旧只是看着。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诞生,应该要做些什么?他们像是这世间的局外人。他们也从未有过任何想法,只是相互陪伴着度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世间对他们都毫无意义。然后他们身边出现了不同的神灵,会跟着他们,但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依旧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直到一部分生灵演变成了现在的凡人,凡人的世界就此建立,而且凡人好像格外的不同,有着不一样的东西,会很多他们都不曾见过或理解的东西,像情爱、像嫉妒、恨意、还有欲望,不知不觉中有许多神灵被凡人的这些东西所困扰,而他们其中便有一位对此感到疑惑,开始流连于凡世间,最终沾染了许多凡人的尘气,因此她也变了。凡人的‘七情六欲’完全占据了她,甚至在她身上被无限放大,她有了欲望,她有了追求,她想得到她认定的一切。这也直接改变了他们四者的关系,好似……他们应该是发生过什么,可惜我想不起来,我只记得他们打起来了,是一场天地大战。那一战很是惨烈,众多生灵为此消亡,天地也因为他们的打斗而倾毁。我不忍他们冲突,也不忍万物因此有损,便用尽全部的神力将他封印起来,终结了那场战争。是‘不忍’吗?好像不是,我……不,是她……我不知道。”摇了摇头,温沅汐思绪顿感混乱,对于“不忍”之说出现了歧义,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否决着什么……

    骆墨珏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很想安抚,却不知该如何安抚,他感觉他的心已经碎裂,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眼前的她。

    一手扶头,温沅汐平静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原本我应该是神形俱散于天地间,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用了什么方法保住了我的神魂。他便将我送入了凡世轮回,以待能够重塑我的神身,可回归神力。”

    温沅汐看着自己的手良久,骆墨珏亦静静地看着她,温沅汐迷茫地说道:“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该是天地初神的‘源汐’,还是‘孙媛曦’,还是‘温沅汐’,亦或是别的人,我好混乱,脑中有好多好多的人,却总是记不起来……”

    看着迷茫的温沅汐,骆墨珏缓缓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默然地说道:“她……只是你轮回的一世。”嘴角微起,口吻自嘲地笑道,“我……只是你于她这一世的过客。”

    温沅汐望着骆墨珏慢慢转身,心中突然酸楚的厉害,亦疼得厉害,望着那背影,两行泪缓缓落下,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

    而骆墨珏转身的一瞬,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离开,不曾回首望向她。

    樗兮莅临天境水域,群灵惶恐不已,纷纷躲避。但是仍有耐不住好奇心地偷偷跟随,仰望天地初神。

    樗兮望着自己近五万年前布下的结界,望着原本荒芜的水域如今已是生灵无数。扭头看着身后大批生灵害怕躲避,略一摇首,瞬间便消失无影。众生灵连忙上前,争先恐后地想占据始神者最后站立之地,那方定是天地最恩泽之处。

    身影一动,樗兮落于无名宫的宫殿中,此处倒跟五万年一样,甚为空落。闭目感受了一下落宸的气息,再睁眼时,身形已经穿越宫殿进入了暗室之中,眼见落宸再度化为龙身且气息微弱,身上一层微薄的水结界将他罩入其中,不致神灭。

    “天地‘异类’,通晓金与水术,果真不凡。”樗兮淡然开口,一挥手,暗室的结界再现,而落宸身上的结界却消失,阵阵白光从樗兮的手中涌向了落宸的身上,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落宸的身体猛地金光大显,一瞬间便化为人形,略微睁目望着樗兮,只是眼眸却不甚清晰,只觉身上的神力过于熟悉,眸中一喜,嘴中念道:“源汐。”

    樗兮闻言,微微颔首,继续将神力注入落宸的身上,助他恢复。

    从暗室出来,樗兮脸色略微苍白,脚下也略有些虚浮。望着眼前的宫殿,与外面的不同,已满是陈年物件,樗兮走至画卷前,望着眼前一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卷,眼底不禁一暗。

    “多谢。”身后落宸神采奕奕地走出暗室。

    “无需,都是为了她罢了。”

    转身望向落宸,樗兮想说些什么,眼角又望了一下画卷,随后只是一叹。

    “剩下的事交由你了,我该回虚镜了,他那边还是需要看管一下。”

    握了握拳头,落宸还是关切地问道:“你无恙吧?”

    “无妨,我与你们不同,回去修养几日便可恢复。”

    “是呀,你们承天之力,自与我们慢慢修炼不同,是我多虑了。”

    樗兮略微颔首,垂目之时身子化为白气而后消散。

    望了望满室熟悉的物件,落宸的眼眸流出淡淡忧伤,视线落在悬挂着鲜红却多处破碎成条的嫁衣,眼底已是黯淡无光。一转身再度进入暗室,两指为利毫不犹豫地再次割破自己的手腕,任鲜血滴落,神情麻木而无神,鲜血统一向不远处的金光飞去,进入便消失无踪,只是金光时不时泛起红光,显得很是妖艳。

    突地睁开双眸,落宸化为青龙悬于空中,流血的利爪猛地抓向自己的背脊,一声“龙啸”震得整个水域激流不断,许多生灵纷纷逃出水域避祸,害怕地争相询问着发生了何时,却无生灵回应。

    暗室之中,青龙再度倒地,除了利爪上时不时流出鲜血,背脊之上亦流出褐色的汁液,青龙时不时蜷缩着身子,口中哀嚎声不断,眼眸里是娇俏的人儿对着明月祈愿:“愿与明宸哥哥此生相伴,白头相守。”

三十一章 战役打响

    水域之中,每隔几日便会有“震耳”龙啸,扰得许多生灵纷纷离去,以求自保。

    虚幻之境,樗兮站在血山前,看着黑气愈发的浓烈,几乎要将整个血山吞噬,樗兮伸手摸向血山,轻启朱唇问道:“你要出来了吗?五万年了,我们陪伴了对方五万年。她,很快也会回来了,但她,却终究再也回不来了。”

    话音刚落,血山便金光大现,表面的黑气一冲而散,震得樗兮的手都略微有些颤抖,慢慢离开血山,他淡淡一笑,低声叹息道:“你终究还是不忍伤她,她是你的劫,正如她亦是我的劫,是劫……终究逃不过。”

    望着脚下自己的虚影,樗兮神情不由地漠然了起来。

    大地之边,云雾之后,有一广袤的草原,是凡人无法到达之境。

    鸾凤一脸愁苦地坐在草丛堆里,望着远处一个洞穴,将手边的杂草都拔了一个干净,仍旧难解心中的郁闷。

    “你又叹气了。”不远处窜出来一只白色小狐狸,瞪着明亮的双眸学着鸾凤的样子,垂首一叹,随即两耳微动,望着足下光秃秃的土地,立即幻化成一个小老头的模样,抱起被鸾凤拔光的草哀叹道:“可怜的草儿,就这般被你给糟践了,如今根都被拔了,看来明年春季也是长不出东西了,哎,如此暴殄天物,真是坏人,不,坏神,哎,你这样的到底怎么当‘神’的?”

    鸾凤一手扯住对方的白发,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小不点,偏偏要扮成老人家。你这是笑话谁呢?小心我吃了你。”

    老头立马变回小狐狸,小爪子在鸾凤的头上一抓,双足一蹬便跳离鸾凤一丈远,咆哮地吼道:“你这老不知羞的,仗着自己年龄大,就爱欺负我们这些小孩子,哼,我不陪你玩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吧!守到明年你也见不着,哼。”

    “别呀!”鸾凤向前一趴,双手紧紧抱住小狐狸收回怀中,立马安抚道,“别气了,跟你闹着玩的。”

    “哼。”小狐狸头一扭,双眼朝天不理鸾凤。

    “我说,你再进去一趟,看那家伙醒了没有。”

    “都说了没醒,狐爷爷祖宗要睡到明年三月的。”

    “那你去把他拍醒,我真有要事,等不了了。”

    “我才不要,狐爷爷祖宗会剥了我的皮。”

    “放心,我保护你。”

    “别了,我们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你是啥样我还是知道了,你上回就骗了那个刚出生的狐崽子,结果狐崽子被挂在树上好几天,你却在他身边喝茶,好不愉快。你一个老凤凰,怎的如此无耻,我虽年岁不大,但从你身上还真是见识到了许多,你让我在痛苦里成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那我还带了许多有趣的玩意儿给你呢,你玩的时候可是夸我好来着。”

    “要不是看在那些东西上,你觉得我还会留在这里陪你这个无耻之辈吗?”

    一手一只爪子,鸾凤将两只爪子拼命地往小狐狸的脸上拍,嘴里恨恨地说道:“说谁呢,你这个小混蛋,最近吃啥了,胆儿挺肥,是不是要我剖开看看呀!”

    双足一伸,小狐狸再次逃离鸾凤的身边,这次倒是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鸾凤着急地喊道:“你回来,你再去给我看看,我真的有要事找他,我来都好几日了,你就帮帮我呗。”

    “自己想办法。”一道白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哎,气死我了,要不是你狐族的结界只能狐族才能进去,我用待在这里吗?进去全是幻术,我根本把持不住……”望着洞穴口,鸾凤不甘心地跺了跺脚,低声嘟囔着,“上次进去,大半年才出来,虽说在里面跟他过得很是美满,可……现下有要事,怎么能耽误呢?哎,也不知道小汐汐那边怎样了?可担心死我了。死狐狸,臭狐狸,日日睡,夜夜睡的,你抱着个尸体睡有什么用?又不能将人睡回来,我可是来带你去见活生生的人呀……怎么办,要怎么弄醒你呢?”

    在光秃秃一片的地方回来地转悠,鸾凤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息,频频喊道:“啊,逸玖,你别睡了,有大事,有好事,哎,你再不出来,我放火烧了你这自由之地。你出不出来,我真烧了,烧了,你别怪我呀,醒了没……出来不……那我烧了……”

    一片青绿之色的广袤之地,突地火光冲天,一条火龙直径向洞穴蔓延开去,鸾凤漂浮在空中,有些担惊受怕地看着下方的火越烧越旺……

    神界有神界的忧虑,凡界自也有凡界的苦恼。

    三国虽都有驻兵在国境之边,但相安无事也有月余,正当大家都处于放松之际,平民百姓皆以为这场战是打不起来的,纷纷都再度准备行囊想回到阔别的屋院。

    可冷不防的南璃突发诏令于天下,直指西涧和东骊狼狈为奸,假意和亲之名,杀害南璃六王爷。更以嘉涵长公主失踪为饵,实施调虎离山之计,趁南璃出兵之际,西涧屠戮出战之兵,东骊更是想直攻南璃都城。南璃已经识破他们的奸计,绝不坐以待毙,决定先行宣战,要跟东骊和西涧决一死战,势为六王爷和已死的将领讨回公道。

    诏令刚下,原本派遣在昶州城的三万南璃士兵无故被屠杀,一夜之间死伤过半,剩下的纷纷逃离昶州城,与南璃派遣的一万士兵再度汇合,便大肆宣扬西涧无耻,西涧太子以接风宴为由,残忍杀害了众多将领,更趁士兵休息之际,派兵大肆屠杀。

    温昊阳和薛铭泽望着堆积如山的尸首,所有尸体皆是睁大了双瞳,一副死不瞑目之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温昊阳难以置信地问道。

    身侧之人皆摇头,昨夜明明还好好的一群人,今早竟全部离奇死亡。众人都在苦苦思索如此诡异之事,便听闻了南璃的对战宣言,连番遭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城外南璃的战鼓却已经响起。

    温昊阳懵怔地上马前往城门处,薛铭泽随后跟往,心中也是千头万绪难以理出思绪。

    与此同时,南璃却另派了五千士兵突袭了东骊的驻兵之地,东骊根本未料到战争来得如此之快,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南璃的五千士兵打得措手不及,短短一个时辰便已是尸横遍野,逼得东骊将军骆彦祥带领着剩余士兵向昶州退避,打算能跟西涧一块共谋退兵之策。

    术仁医馆之中,骆墨珏连续几日都坐于温沅汐院落的石凳之上,白日里睁着眼不言不语,夜间便在凳上闭眼小息,鲜少离去,任亦安如何规劝都毫无改变。亦安准备的吃食也食用甚少,引得亦安心中急忧,频频上火,脸色比骆墨珏还难看许多。

    骆墨珏在外间如此,温沅汐在房内亦是如此,每每也是空坐在床榻上,透过窗户的缝隙望着院中的骆墨珏,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亦安最近的精神颇受打击,自己本身也未好好的平复心绪,如今又要担忧和照顾不言不语的两人,亦是心情沉重,更感受到两人之间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已不是自己能出声干预的,便也不欲多言,渐渐地自己也跟着不言不语了起来,除了按时为两人送些吃食,其余时间便也坐在院子门口,时不时地看顾一些骆墨珏,怕他有什么想不开的。

    医馆近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除了一些年幼的小药童因不谙世事,心态懵懂外,其余的人心态皆如波涛般起起落落,皆感到力不从心。诡异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众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纷纷开始逃避,只要不涉及自身,便也假装不知不理,能安然度过几日便几日吧。

    马厩内每过几日都会出现一只马匹尸骨,亦安和秦伯见了,虽有些担忧,但毕竟是马而非人,禀告了骆墨珏也未得到回应,亦安心一横,便吩咐秦伯多弄几匹马在马厩里,嘱咐众人都不得靠近马厩,想到先用马喂饱暗处的“妖物”,等鸾凤回来再商量对策。想到鸾凤,亦安不禁自嘲道:之前见面就想狠狠教训对方,如今却全心全意地期待他能早日归来,看来,这世道的确是要变了。

    因术仁医馆本就怪事连连,众人都没了心机,更不想再跟外界有什么联系,便将医馆关闭了数十日。以致南璃大举进攻东骊和西涧的消息,也迟了好几日才传到亦安的耳中。听闻东骊大败,被逼退到了西涧的昶州城,亦安心中一惊,又闻南璃以两万大军包围了昶州城,逼迫东骊和西涧投降。亦安心中忽觉很是可笑,笑问道:“你这消息定是假的吧!西涧本就有五万大军在昶州,东骊的骆老将军手中少说也有三万大军,南璃只有区区两万士兵,怎可能对抗的了至少八万大军。”

    “是真的,南璃有秘密武器,一出马就必胜,听闻东骊逃脱之时已经折损了小半兵力,西涧也是,那更是死伤无数,光焚烧堆积成山的尸体就用了近十日,惨烈的很。”

    见来人言之凿凿的模样,亦安很是半信半疑,正打算一笑置之,继续购买医馆所需的物资。不料一只燕雀落在了手臂上,亦安取下信函,望着信函上的血迹点点,心中大骇,也顾不上物资,急忙往医馆跑去。

三十二章 前往昶州

    拿着信纸,亦安跌跌撞撞地奔进院落,大喊道:“少爷不好了,二老爷可能出事了。”将密函交给骆墨珏。骆墨珏瞬间清醒,将密函展开,只见密函之中写着一个“危”。

    “可知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真假,只听闻街上的人在传,南璃大举进攻了东骊,二老爷被迫退兵到了昶州与西涧太子汇合,如今南璃又围了昶州城,逼他们投降,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呀?”

    骆墨珏站起身,望着手中血迹斑斑的信纸,心中顿时大乱。

    “可,南璃的兵力如何能跟东骊和西涧相比呢?”

    “是他。”

    骆墨珏和亦安同时望向门边的温沅汐,见她疾步走过来,一脸严肃地要求道:“我要去昶州城。”

    “如若真是他,你去岂不是很危险,不行,鸾凤说你不可以离开这里。”

    “如若我不去的话,他们必然都会死。如若他是要找我,我去了,他们反而会有一丝生机。”

    “可……”

    “我必须去,那是我哥哥,是我这世唯一的亲人了。”温沅汐望着骆墨珏恳求道,“你放心,鸾凤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他一回来就能找到我。而且就我所知,他是不会伤害我的,让我去吧!”

    “好,我陪你去。”

    温沅汐看着骆墨珏,见他坚定地回应着自己,随即点了点头。

    “亦安,准备马车。”

    “马车太慢了,准备两匹快马,我们要尽快赶到。”

    骆墨珏刚一点头,亦安便转身跑去准备马匹。

    亦安牵着马送两人出门,还未开口交代一两句,便见身后马瑾萱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三人都疑惑地望向马瑾萱,亦安出声问道:“骊姬公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望着骆墨珏,马瑾萱不安地说道,“骆墨珏,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我们此去会有危险,你安心留在这里才好。”

    “不,我留在哪里都是危险的,我不要一个人,我求你,让我待在你身边,我求求你,我真的好害怕。”双手紧紧拉住骆墨珏的手,马瑾萱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骆墨珏看向温沅汐,温沅汐却黯然转身上马,说道:“那就一起去吧,我们都不要耽搁了。”

    挥手扬鞭,温沅汐拉紧马缰便奔跑了起来,骆墨珏见状立即甩开马瑾萱的手,利落翻身上马紧跟温沅汐而去。马瑾萱皱着眉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将眼泪随手一擦,也想翻身上马,可马匹却嘶鸣地向一旁躲了躲,马瑾萱见状立即扯住缰绳,双眸与马眼紧紧相对,直至马匹不敢再乱动,任凭马瑾萱骑身,在马瑾萱轻轻一拍下,纵身跑了起来。

    门前只留下亦安孤零零一人,望着远处良久,才落寞地返身走进医馆。

    骆墨珏很快就追赶上温沅汐,温沅汐一开始心里着急,便慌乱地骑马,上了马后才发现身体本能地有些抗拒着骑马,脑中不由地想起那段不愉快的骑马经历以及坠马后的恐惧。心里一恐惧,身下的马便有些颠簸,导致她的脸色刷地一下便惨白了起来。

    追赶上来的骆墨珏很快便察觉到了温沅汐的恐惧,一个跃身便飞到了温沅汐的身后,将她整个环抱了起来,轻声说道:“别怕。”

    有骆墨珏在身后相护,温沅汐顿时感觉很是安心,略微放松自己,整个人靠在了骆墨珏的怀中,只是眼眸中却染上了晶莹之色。

    骆墨珏心中微颤,鼻头也觉得一酸,握着温沅汐的手更紧了一分,脚下猛地用力,驱策着马匹更快地奔跑了起来。

    马瑾萱在身后,停在了骆墨珏的马匹旁,隐约望着前方的两人,眼眸也通红了起来,侧身一手拉起骆墨珏马匹的缰绳,犹豫了一会儿,才带着骆墨珏留下的马继续追赶早已远去的两人。

    在去往昶州城的路上,遇见许多逃亡的百姓,温沅汐等人休息之时,略微跟逃亡的人询问一些情况,所得让温沅汐甚为担忧,昶州城的附近的一些小村落皆被战火荼蘼,百姓们惊恐地描述着战争的可怖情况,言语之中皆有对南璃士兵的害怕,说他们像是被妖物附体,根本杀不死,而且南璃军队中还有许多猛兽,时时嘶鸣,将家里的牲畜悉数震死,他们没办法才举村离开。

    温沅汐闻言更为担忧战场的情况,便催促着骆墨珏快行,骆墨珏拉着温沅汐换回了自己那匹马后,婉拒了好心村民的劝阻,依旧赶赴昶州。

    远远地便见南璃的红字黄底的军旗,一声虎鸣传来,马匹受惊瘫软,双足刚跪倒在地,骆墨珏便抱着温沅汐一跃而起,落在了不远处。马瑾萱纵马从他们身边骑过,只好拉紧缰绳再度返回。

    “你没事吧?”马瑾萱翻身下马,望着骆墨珏问道。

    骆墨珏垂首检查了一下温沅汐,并未理会她。

    温沅汐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南璃大军身影,不安地询问道:“看来城门是过不去了。”

    “没事,我们绕道后面再进入,你皇兄的军营驻扎在后方的郊区,那边有许多小路可以通行。”

    “那我们快走。”

    两人再度行动起来,马瑾萱无奈自嘲一笑,强压心中的酸楚,委屈地跟了上去。

    躲过了南璃的巡逻侍卫,三人好不容易绕到了昶州城的后方,面对庞大的茂密丛林,骆墨珏在前为温沅汐开路,将刺人的树枝荆棘悉数砍断,以免弄伤温沅汐。

    跟在骆墨珏的身后,温沅汐不禁想起了他们几次相遇,皆是在树林之中,骆墨珏也是如此保护她,拯救她,心底强行压下的情愫再度环绕于心。

    黄昏将至,密林却依旧望不到头,见温沅汐颇有疲惫之姿,骆墨珏甚为心疼,便提议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穿越密林。温沅汐虽着急,但也念及三人连日来都未曾好好休息,骆墨珏的精神也不是很好,想着也不差这一夜,便同意了。

    骆墨珏在密林中寻了一处宽敞地,略微整理后,便生起了火堆。趁天还未黑透之际,猎了几只山雀为温沅汐烤食。

    马瑾萱坐在一旁,望着两人很是恍惚,从未想到他们三人居然有这般对坐而望之时,心中幽幽叹息着:天意弄人,世事难为。

    几人各怀心思,皆未有心情吃东西,都只是喝了少许清水,温沅汐侧身靠在树干上假寐。

    骆墨珏坐在火堆旁,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便将身上的衣袍除下为她盖上。温沅汐的眼皮微动,终究未睁开眼。

    马瑾萱自嘲一笑,抬首望着隐约可见的清冷月色,身体猛地一阵疼痛,腹部更是滚烫灼热之感。她忍痛迅速起身,扭头便跑,留下轻轻一句:“我去方便一下。”

    骆墨珏随意望了一下马瑾萱的背影,也不甚在意,对马瑾萱他心中有过恨意,但恨过之后亦觉得都是徒劳,本就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曾经再多欢愉,哪怕缺少了她的算计,他和温沅汐也只不过是增添些许难舍的时光,但如此势必要将更难自拔,更难放手了吧!

    望着温沅汐的侧影,骆墨珏转念又一想:多些时光应也是好的,如若你不在了,我也只剩下那些曾经的时光,多些便能回忆的更久些。

    听着柴火燃烧的声音,一手握紧骆墨珏的衣裳,鼻尖是熟悉的花香味,温沅汐心中不停地喊道:墨珏哥哥,我多希望我们能这般一直走下去。我好想告诉你,在我心里,你依旧是如初的墨珏哥哥。墨珏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心悦于我,却成为了你的劫。我都如此难过,你一定也为此伤透了吧!

    远处,马瑾萱在密林中急速的奔跑,伸手捕捉着猎物,原本惨白干裂的嘴唇如今已被鲜血染红,将手中瘦小已死的山雀扔到一旁,感受到体内燥热的因子被安抚下,马瑾萱跌坐在树干旁,低低地哭泣起来。

    天蒙蒙亮,一夜未眠的三人便再度启程,骆墨珏依旧在前开路,温沅汐和马瑾萱紧紧跟在他身后。温沅汐无意扫视了马瑾萱一眼,心中忽地有种不妙的感觉,她也说不出是什么,但再次望向马瑾萱,又觉得一切很是自然,只好怪责是自己多疑,心绪有些不宁。

    在密林里又穿梭了两个多时辰,三人终于看到了破损的城墙遗迹,正要松一口气时,身边却多出十几个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温沅汐见是西涧士兵的装扮,心中倒是安心不少,连忙说道:“我是嘉涵长公主,我要见太子。”

    士兵们对于温沅汐的话很是迟疑,他们从未见过嘉涵长公主,再者西涧未出阁的皇族女子需覆面,他们也见不着。如今温沅汐的话他们根本无从辨别真假,而现下正是两军交战之际,此为后方,他们不得不防,幸好只是见到他们三人,派人去查探,没有发现大批敌军,也不好说他们是敌国探子。士兵们正在踌躇之际,原本的城门将军走了出来,不解地喊道:“侯爷?”

    “将军。”骆墨珏见到将军,喜出望外,连忙说道,“见到你太好了,我们要见太子殿下。”

    “如今战况如何?”见骆墨珏与来人熟识,温沅汐心中有虑,便开口问道。

    “这位?”

    “嘉涵长公主。”

    “拜见公主。”将军一行礼,士兵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诚惶诚恐地半跪于地,向温沅汐施礼,碍于温沅汐的身份,皆不敢抬头仰望。

    “都起来,先去见我皇兄。”

    “殿下请,微臣路上给您讲述如今状况。”

    将军在前开路,也是垂首望地,不敢瞻仰温沅汐,温沅汐与骆墨珏相识而望,便跟随将军身后,众将士起身后依序回到岗位,坚守自己的职责。

三十三章 傀儡士兵

    一路跟随将军前往军营找温昊阳,眼见昶州城已然破落的厉害,许多房屋倒塌,浓烈的尸臭味熏得温沅汐和马瑾萱连连作呕。骆墨珏很是忧心温沅汐,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搀扶着温沅汐,又从怀中拿出药膏给温沅汐嗅着,抵挡些许臭味。

    早已习以为常的将军,眸中只是略微的悲凉之感,因顾及着温沅汐,便也行走了慢些:“侯爷实在不该带公主过来,等下见了太子,还是尽早带公主离开吧,如若可以,末将还想请公主劝慰太子,跟随你们一块离开,此处实在不宜多待了。”

    “你的意思……南璃到底做了什么?”温沅汐读懂了将军的言下之意,担忧地问道。

    “如果知晓他们做了什么,那还有应对之策,就是完全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才可怕。这将近十日,我们除了不断焚烧尸体,什么也做不了,将士们的军心早已被磨灭干净了。”

    “到底发生何事?你细细说来。”骆墨珏问道。

    “我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南璃半月前来的士兵突然就死了大半数人,不是我们做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死了。但剩下的南璃人都说是我们做的,纷纷逃跑离开了昶州。诡异的是他们一出昶州城就又多出了近一万多的南璃士兵在外守着,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之前我们没有探听到一点消息。再后来,东骊的骆老将军就带着剩余的人马逃过来了,称南璃派人袭击了他们,将他们逼退到了昶州。他们一进城,原本死去被下令掩埋的南璃士兵就……就‘诈尸’了,全部醒了过来,见到我们就杀,三方人马交战在一块,甚是混乱。而且,我们发现南璃那批人是真的死人,任我们怎么打,怎么杀都没用。我们……死伤无数,后来是薛军师发现他们怕火,只要用火烧掉他们,他们就不会再动了。我们便用了火攻,将死掉的人统统都烧掉了,这一烧也就烧到了现在。如今昶州城外有南璃的两万人马,自从将东骊的兵马放进来后,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动作,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也没见他们有要进攻的趋势。不过近几日,我们都听到了可怕的虎啸声,那声音不像是正常的老虎声音,有些士兵听到虎啸就晕死了过去。哎,我们一直在苦劝殿下离开,但殿下就是不听,如今公主来了,便求您带太子殿下一起离开这里,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骆墨珏看向温沅汐,温沅汐轻叹一口气,脚下的步伐略显迟疑。

    马瑾萱落在他们身后,脸色甚为苍白,双手捂腹,一脸痛苦的模样,更有连连作呕的架势。

    还未走到军营,便听闻了城外的南璃摆好了阵形,有要进攻的架势。几人闻言,都加快了步伐向军营跑去,跟他们擦身而过的是一队队的穿戴整齐的士兵向城门进发,但各个都精神不振,一副绝望的神情。

    到达军营,发现已经有大批士兵在将军的指挥下整齐排列,温沅汐一脸担忧地望向四周,骆墨珏拉起她的手,安抚道:“先去见你皇兄,再想办法。”

    骆墨珏拉着温沅汐快步冲入了温昊阳的营帐,看到营帐中焦头烂额的温昊阳和东骊的骆彦祥,马瑾萱则站在营帐外,看着奔赴城门的士兵。

    “汐儿。”温昊阳见到温沅汐,立马上前,将她上下都打量了一番后便一把抱住,嘴里激动地说着:“你没事,太好了。你真的没事,我不是在做梦,汐儿,真的太好了。”

    “皇兄,我没事。”温沅汐温柔回应着,紧紧地回抱着温昊阳。一旁的薛铭泽在看到他们后,很是震惊,过后又很是担忧。

    温昊阳激动地放开温沅汐,再度将她打量了一番,抬首看到骆墨珏,他微微颔首,很是感激道:“你说到做到了。”

    骆墨珏有些黯然地垂首,随即走到骆彦祥身边,一脸关切地问道:“叔父,您没事吧?”

    骆彦祥拍了拍他的肩旁,轻微叹息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帐帘再度被撩开,马瑾萱站在门口,看着帐内的几人,骆彦祥不解地喊道:“骊姬公主,你为何在此?”

    “你怎么在这?”温昊阳说完,疑惑地看向骆墨珏。

    温沅汐见帐中的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很是不安地看向骆墨珏。

    骆墨珏随即说道:“这些日后再说,如今战况如何?有何应对之策?”

    “这……甚是为难,不知南璃又准备了怎样可怕的东西。”薛铭泽苦恼地说道。

    “看这架势,我们根本招架不住,对方不仅来势汹汹,阵中还有凶猛的野兽,还不知道是怎么驯服的。”骆彦祥担忧地说道。

    骆墨珏看向温沅汐,温沅汐不由地垂首,不知该如何说明。

    “不仅如此,前线探子来报,说对方将领和士兵都很怪异,说不像正常的人,更像是南璃的那些死尸,面目狰狞,极其恐怖。”温昊阳身旁的一名大将说道。

    温沅汐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神情有些焦虑,想开口劝慰他们不要出战,可还未开口。

    便听到了擂鼓之声,探子来报,南璃已经摆阵城门下,随时要攻城。

    温昊阳听闻,跟骆彦祥相视而望,随即带着一众将领动身出了营帐,几人翻身骑上马,温昊阳交代道:“骆墨珏,本太子将汐儿交给你了,快带她离开,以后有劳你照顾她了。汐儿,要听话,能见到你安然,哥哥就放心了。”

    “珏儿,快些离开这里,去府中将你娘亲救出,就远离这些吧!”骆彦祥轻声嘱咐道,一夹马腹便向外奔去。

    温昊阳深深地望了温沅汐一眼,淡淡一笑,在众人的拥簇下离开,薛铭泽对骆墨珏微微颔首,便随温昊阳而去。身后整个大营的士兵都跟随他们走了,只余下伤病者和漫天的灰尘。

    温沅汐红着眼眶望向骆墨珏,骆墨珏略微颔首,随后一跃而起,身影便消失在她眼前,再出现时,骆墨珏已经骑在一匹马上,对温沅汐伸出手。温沅汐还未伸手,便被骆墨珏拦腰抱起放在了身前,感受着马匹的震动,温沅汐微微侧首看了看骆墨珏,骆墨珏垂首对她淡淡一笑,苦笑地说道:“其实,我真的好想带你离开这里。如果那只是普通的战役……”

    “可惜,没有如果,我们也只能如此了。”害怕骆墨珏再说出什么,让彼此更为艰难,温沅汐快速打断他,心里却疼得厉害。

    骆墨珏不住地点了点头,略微侧首,便见马瑾萱追随而来。

    抱起温沅汐,借助士兵的肩旁,一路飞奔落在城墙石梯下,将领们见到他们,纷纷上前拦截,不准他们上城墙。

    温沅汐正要发火,便听闻城外响起了阵阵擂鼓声,三声过后,突如其来的老虎吼啸声响彻天际,士兵们的怒吼声紧随其后。不少士兵因闻到虎啸声而惊恐失措,胆小的更有瘫软在地,原本整齐的队伍,顿时显得有些凌乱。

    温沅汐和骆墨珏也懒得理会几位将领,骆墨珏几个侧身便将温沅汐带到了城墙上,俯瞰城外的景象。

    城门下,温昊阳和骆彦祥已经派遣了三千骑兵和三万步兵严守城门。在望向远处,南璃国的士兵站姿颇为怪异,而他们的前方更有上千只猛虎,时不时地仰天长啸,眼睛闪着异样的黑红色,口中流淌着唾液,已经在地上囤积成水。仔细观望猛虎身后的士兵个个神情呆滞,只是眼中冒着狠厉的杀气。

    这边打头的是东骊的数千骑兵,但面对南璃的猛虎和不绝的虎啸之声,马匹受惊,纷纷退后逃离,马上的将士根本无法控制,有些士兵已经被马甩下拖行,又或者被其它的马匹踩踏,后面的士兵受到前方的马匹退后的波及,还未上前,便纷纷乱了队形。数千马匹到处狂奔,也导致了前方一万多士兵乱成一团,因撞击和踩踏而死伤无数。这还未开战,只是对方虎啸了几声,东骊和西涧这边已经乱了队伍,丧了士气,何谈再对战……温昊阳和骆彦祥见状,心中不禁感到悲凉,温昊阳心下不禁犹豫了起来。

    “太子殿下,请您离开。”薛铭泽走至温昊阳的身侧,再次恳求道。

    温昊阳望了他一眼,坚定地摇了摇头,再望向下方时,南璃趁乱已经出击。城下的士兵却还处于慌乱之中,眼见东骊骑兵们毫无还击之力,温昊阳一急便大喊道:“下令撤退,全部退回城里。”

    “来不及了。”骆彦祥脸上惨白,阻止温昊阳的命令,坚持道,“现在不能退了,猛虎会直接进入城里的。”

    温昊阳看着远处,猛虎已经开始扑杀地下的士兵,所到之处已经是血流成河,残肢断骸满地,温昊阳不禁握紧了拳头,满脸不可置信,再次下令:“准备弓箭手,全力射杀那些猛虎。”

    骆墨珏将温沅汐护在怀里,一手遮住她的眼睛向后退了几步,给弓箭手们让位。而温昊阳这时也看到了他们,惊慌地吼道:“骆墨珏,你带汐儿来这做什么?不是让你们尽早离开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要做什么?”在骆墨珏的怀里,温沅汐感觉阵阵无力感袭来,浓厚的血腥味直冲鼻中,她不禁痛苦地问道。

    马瑾萱赶到城墙上,定定地看着他们一会儿,随后淡淡地看着无数弓箭射向了城下的猛虎,她心中略微一抽,一股无名的火气燃起,但很快又被她压下。

    “你在这里呀,终于找到你了。”听到熟悉的声音,马瑾萱惊恐地回头,身子不由地慢慢后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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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670/ 第一时间欣赏仙侠情缘之凡缘劫最新章节! 作者:润菇所写的《仙侠情缘之凡缘劫》为转载作品,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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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情缘之凡缘劫介绍:

人世间,犹如走马观花,恍如一霎,可曾有一瞬让你留恋
凡世人,犹如沧海一粟,宛如蝼蚁,可曾有一刻让你动容
神之一世,无穷无尽,却如白纸,谁会在纸上留下笔墨
人之一世,白马过隙,爱恨情愁,谁会被掩藏在心底处

她无辜卷入了他们之间的爱恨情愁
以身殉道,解救天下苍生
他为得到她,而毁天灭地
他为重塑她身,而妄动天机
他们,为她,甘愿取魄挖心…流尽鲜血…化为灰烬
而她又会为了谁…心之所向,情不自禁…走入情劫
凡尘缘皆为劫
凡尘劫皆为缘
以劫续缘
以缘渡劫

过往曾经,似水流年
如若回到过去,是否能回到当初
当几世的凡缘都席卷心头,该如何做到尘世情缘尘世了
她,该如何抉择?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侠情缘之凡缘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侠情缘之凡缘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