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楚爱国真的爱国
楚爱国磨刀霍霍向宋悠。
不磨也不行啊——你瞧,如今没了飞虫威胁,整个基地都开始了种地,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热血澎湃,热情饱满。
基地里的广播,每天都在不停的播放各种种植小窍门,底下的畜牧基地和留存物种也开始放开手脚培养,红星24基地大灾前寸金寸土的市中心,如今可围了好大一个猪圈!
楚河去看了,五头猪!三只白的一只黑的还有一只黑白花的!
这怎么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要不是猪圈外头围了起来,每天特意来瞧猪的市民都比之前每天参观大熊猫的多——但现如今,大熊猫只有红星73基地才有,长得瘦了吧唧可怜的很。
楚河感动的泪水从嘴角流出,她对那只黑白花的胖猪一见钟情,此刻眼神缠缠绵绵——
“你觉得红烧肉好吃吗?”
李长安正来猪圈视察——好歹也是个基地的总负责人,视察猪圈什么的,说出去不好听,但是现如今那可是重要任务,仅次于农田了。猪们享受人类职工一对一服务,不仅每天洗澡刷毛,有时候还有按摩呢!
李长安淡定的收回视线:“这些都是种猪。”
楚河摇头晃脑:“虽然我失忆了,但是我觉得那只黑白花与我有缘——不如奖励给我?我可是个英雄!”
说罢,骄傲的挺起胸膛。
李长安的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转,不知为何不见半分旖旎,反而格外无奈:“那我也实话跟你说,你付出的这些,不值得换黑白花的一段缘分。”
基地总共也就这5头猪,全国上上下下总共也就14头。这是花了多少心思才保存下来的,大灾中间那么艰难,人都饿死不少也没碰猪一下。
还与你有缘?见一面就算缘分了了吧。
楚河:……mmp,老子这英雄怕是个假冒伪劣吧!
……
因为跟猪的缘分断了,她一个人沉思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这个英雄的称号有水分。
因为接下来的鸡鸭鱼,愣是没有一个能有缘分的,麻雀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该不会自己是个走后门的吧?
要不你看,雷煜好大一个雷电系异能,如今在基地里每天种地,那家伙,发豆芽都发的热情饱满,还一个劲的劝他也试试自己种白菜……
楚河心想——虽然她没有记忆,但是她脑子里就没有种地这回事,之前肯定生在大户人家。
种地?
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发豆芽也很没有意思,她只喜欢打架。
养病期间顺带摸了两本杂志,便迅速找准了自己大灾之前的定位——性格火爆直率的白富美。
见过白富美下地吗?
再看看她嫩乎乎的皮肉,怎么看都不配套啊!
但是如今基地里种植热潮,种子库第1批开放后,哪怕三岁小孩也拿着小铲子在院子里刨坑帮大人埋玉米,她游手好闲实在不像样子。
于是只能又接了任务——盯紧宋悠。
宋悠的家。
毕竟,铁笼子在那儿放着,至今人还没见影呢。
……
红星24基地丘陵平原较多,各种农业辅助机械也都有,但是为了达到种子最大化利用,很多工作也还是需要人力,楚河去负责盯紧宋悠时,只见好大一个铁笼子差不多塞满了这个三十平方的房子,不由无语。
为首的士兵还笑了笑:“不确定她在哪儿消失的,也没有这么大的全封闭屋,干脆就用笼子——这笼子结实着呢,原先咱们运河马用的就是这个!”
楚河看了看那几根手腕那么粗的主钢筋,心想——确实挺结实的。
再一看,笼子边缘几个士兵站着的地方,还排排摆了几个碗,上头用一张布盖着……
“这是干嘛的?你们不是有替班吗?干嘛还要在这留水?”
几个士兵又笑起来:“按贡献度发豆种呢,咱们贡献度都不低,一人发了20颗,家里人去外头种集体地了,我们就发个豆芽。”
楚河:……
“那为啥不直接种豆子呢?”豆芽吃了就没了,关键现在别的配菜也没凑好,炖出来味儿不够。
对方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淘汰下来的豆种,活性不够,不能浪费,干脆试试能不能发豆芽……”
楚河叹息一声:“这该死的日子什么时候能恢复啊,你说煮一锅麻辣烫,底下豆芽煮的烂烂的……”
这话一说,所有人感动的泪水都从嘴角流出来。
……
灵泉空间里,宋悠的愤怒也快要从心里流出来了!
果然贪婪才是人的本性!
她付出一条命的代价才得了这么一个空间,好不容易半年前重生过来,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把自己调养的白白嫩嫩,本想着跟雷煜好好相处……
如今好了,基地倒是恢复了,可她却被困在这空间里!压根出不去!
这群人这么贪婪,只是一个猜测就对自己穷追不舍,倘若她敢露面,搞不好就要被送上解剖台!
不!
宋悠在空间紧紧抱住自己,这一片静谧的环境再也不能带给她安全感,反而是无穷的杀机和烦躁——绝对不能离开空间!
不然,她在原地出现,这个大铁笼子无论如何都出不去!
她看着空间里里累累硕果,鱼虾水产,再看看外头几个连一碗豆芽都宝贝的不行的寒酸样,心中冷笑——
熬吧!
看谁熬得过谁!
……
楚河也不是很有耐心的人,蹲守三天连根毛都没看到,这会儿琢磨了一下,扭头又去找李长安了。
“笼子放那儿,我觉得装个监控就行了,不必要人在旁边盯着。”
李长安还在办公室跟一众农业大佬安排种植计划,闻言漫不经心点头:“可以。”
楚河惊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她又有了自信——看来自己在基地的地位还是相当重要的,除了比不上猪。
李长安把计划安排下去,随后出了办公室:“宋悠个性浮躁,心态虚荣,获得别人的追捧会让她有强烈的高贵感。”
虽然没跟对方说过几句话,但是仅从对方的行为就可以分析出这些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所以,就算她有宝贝可以躲起来,可人是社会性动物,她尤其是。一旦身边连个说话声都没有,我猜要不了多久,她自己就崩溃了。”
所以本来也是打算撤人的。
楚河:……
不知为何,憋闷的同时还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她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等我抓到她了,她藏着的那些好吃的……”
李长安盯着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上回给我的半个苹果被实验室拿去了,活性很高,果核甚至都已经出苗了。所以,她身上的东西也跟你无缘。”
楚河深吸一口气。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一颗爱国之心摇摇摆摆,思想已经随时走在犯罪的边缘。
……
大家都认定宋悠很快就会出现。
但是,足足三个月了,基地里辛勤培育的水稻都开始抽穗了,宋悠仍旧没有半点动静。
雷煜忍不住有点焦虑——
“长安,你再确认一下全国通缉令,她到底有没有消息?可千万别祸害别的基地啊!”
飞虫有强烈的地盘意识,他们这4个省市以及红星24基地的虫害解决了,其他可还没有呢。
万一宋悠再出现……
李长安放下笔:“稍安勿躁。”
他向来是个缜密的性子。
由于不知道宋悠的金手指具体表现为何,所以在人消失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通过内部网络向全国各大基地发送消息。
但目前为止,哪怕大灾三年,科技没有半点进步,可人少了很多,全国上下只有2亿人口……这么多监控网络,这么些人,也不至于半点消息都没有。
所以李长安很笃定:“她肯定还在那里。”
……
“可她居然能忍受三个月不出面……”雷煜喃喃自语:“这得多强?”
他们军队关禁闭也没有这么强的。
李长安反倒若有所思:“三个月不露面——首先,她一定拥有足够舒适的环境。”
按照宋悠的性格,太过艰苦应该是熬不住的。
“其次,她吃的东西必定比我们丰富的多。”
“最重要的,她身边一定有活物。”
没有人能在完全死寂的空间里待这么久。
所以,她的金手指是什么呢?
雷煜也纳闷:“再加一条,她的好东西肯定不少,我猜很有可能能够及时补充——不然资源固定的话,才刚见面,怎么舍得给我喝那什么好东西?”
他可是连续三个月每天去实验室报到的。
每天5毫升的鲜血,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的细胞活性逐步升高,异能一天比一天强。
虽然到第2个月时就已经趋近饱和,但是活性一直没有降下去,他如今,身上可是半点损伤都没有。
李长安将笔在桌面磕了两下——一见面就给雷煜送好东西?
他盯着雷煜,此刻慢慢有了想法。
……
宋悠还缩在空间里。
灵泉空间有山有水,有兔有鱼,苹果,橘子,香蕉,葡萄,更是应有尽有。但唯独她没在这里安下一间屋子。
虽说温度恒定,但是植物生长的很快,空气湿度也大,她在这片草地上苦苦煎熬了三个月,每天能说话的只有这些花草小鹿小鸟,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
而空间以外的房间内,除了巨大的铁笼子牢牢笼罩着她消失的地方,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可监控又那么直接的暴露在她眼前。
宋悠可是咬紧牙关,细数上辈子吃的苦,这才能够忍耐下来。
——一年,两年,三年,她一定会找到逃跑的机会的。
既然基地都已经开始走上正轨,一定会有机会的!
靠着这个信念支撑着的她,此刻却迎来了几个士兵。
看到这些人盯着笼子,宋悠反而松了口气——只要眼前有活人就好!
有活人,她才能撑得下去。
……
然而欢喜的心情还没持续过一个小时,几个站着无聊的士兵就开始聊天了。
“你们说,雷煜现如今是大英雄,听说下一步就要直接负责整个基地,那新来的姑娘也没见长得多好看,怎么就跟他谈恋爱呢?”
“马上生活走上正轨,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我听说,雷煜女朋友的爸爸是种植专家,研发的新品种子能够迅速推广全国,这也算门当户对……”
“我感觉,他最近几个月异能变得好厉害,以后搞不好是全国第1人,你们说会不会有一天当最顶头的那位啊?”
“搞不好真是……哎哟,我家跟他女朋友还有个远亲呢,这得提前走走关系,万一要成了第一夫人……”
“我就纳闷了,雷煜异能怎么提升的这么快的?他之前虽然也强,但是也没强到这份上,不然哪有现如今这种声势?”
“是啊,他女朋友可捡着大便宜了……”
……
宋悠在空间里已经怒火烧心了。
嫉妒与不甘像是疯长的野草,在这一瞬间爬满她的整个思维——
是她的!
雷煜明明是她的!
第一夫人也是她!
如果没有她给出的那三滴灵泉,雷煜怎么可能有现如今的能力?她才是雷煜的恩人,她才是第一夫人!
如果自己没有落到现如今这个地步,以后整个基地都是自己的,乃至全国都是自己的……
那个女人!
那个该死的女人!
她凭什么能捡现成的便宜!!!
她在空间里暴跳如雷,已经不再能够静下心来蜷缩一角,反而整个人着急的团团转,嫉妒与不甘充斥着内心。
……
几个穿着军装的演员们卖力表演,为了一颗水灵灵的白菜,简直豁出了命去提升演技,话语里的酸劲儿怕不是比宋悠还要强。
而在宋悠艰难忍耐两天后,雷煜也搂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了过来,这一回他的态度不再郑重,反而有些高高在上,盯着这个笼子更是漫不经心:
“还没找到人?要我说,也没必要了,基地现在很好。”
身边的女朋友看他一眼:“反正也是底下人干活,就让他们干吧,咱们只要照顾好基地,等明年你再回首都述职——能进中,央吗?”
雷煜露出一抹骄傲的笑:“放心,肯定的,我会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了,你爸爸研究的新种子出成果没有?我还需要一点功劳和口碑。”
女孩子抿嘴笑起来:“别着急,肯定不会耽误你升官的。”
雷煜叹了口气:“可惜了,现在异能不再变强?不然我升职的速度还会更快。”
……
雷煜如今显然身份不同以往,他一来,所有人都紧张戒备,仿佛国家领导出面。
他一走,大家就又松懈了。
这种氛围上的变化,宋悠在空间里看的一清二楚,也因此越发痛苦。
明明……明明都是她的!
她咬牙切齿——那个贱人!长得其貌不扬的,不就是有个好家世,占了个好便宜吗?
她宋悠半点不差!
想到这里,宋悠不大的脑仁儿突然冷静下来。
是啊,她可半点不差的。
听听这些人聊天说的话——雷煜想要变得更强。
——她的灵泉可以啊!
这个世界除了灵泉,谁还有这么大的能力?
需要研发新种子,加速升官的速度。
——她的灵泉同样可以啊!
甚至整个空间的一草一木,活性都比以往最优质的种子要好处不知多少。
而这些,恰恰都是雷煜最缺的。
偏偏灵泉空间绑定在她身上——宋悠深呼吸几下,迅速找到了方法。
呵,这群人,迟早是要仰望她的。
……
三个多月没有丝毫动静的笼子正中间,突然出现了一张纸条——
【我要单独跟雷煜见面】
几个士兵看着这张纸条对视一眼,并没有显露出丝毫惊奇,反而迅速的将枝条递了过去。
宋悠等了三个小时,才有人来这里传话:“两小时后,雷先生会过来这里。”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撤走了,包括那只监控。
宋悠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此刻再一次琢磨着自己的思路,越想越觉得前途宽广。
没有人能拒绝她能带来的利益。
雷煜也不能。
…
三个多月不见,宋悠的形象已经尽可能在保持了。
她重生回来时,大灾已经两年半了,周边该有的资源,用得上的,用不上的,全部都被收集起来,因此她并没能找出什么好东西。
唯一有的一些衣服鞋袜金银首饰,还是偷偷摸摸用水果换来的。
如今出现在雷煜面前,尽管打扮得还是干干净净,但是几个月不跟人接触,眼神难免就畏缩起来。
但很快,这种畏缩就转变成了一股势在必得的骄傲与自负。
“雷煜,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她手指颤抖着,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笃定:“提升异能,新品种子……你想要的,我都有!只要你跟我结婚!”
雷煜脸色扭曲了一瞬。
他抛开这些话,反问一句:“三个月前基地的虫灾,是不是你带来的?”
宋悠原本是不想承认的,那么大的灾祸与她有什么关系?
但现如今,雷煜既然都有这样的地位,也没有证据能够表明跟她的关系,她自然不需要遮遮掩掩,反而要尽可能的展现自己的优势。
“没错!”
宋悠高昂起头:“很惊喜吧?本来是给你的一份合作礼物——我猜你的异能如今用起来跟以往大不一样。”
雷煜拳头硬了。
……
看着雷煜沉默不语的样子,她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你瞧,就这么点东西,你都立刻喝下肚了,还引来了这么多虫子……我也不想的。”
说着,她手一挥,地面就出现了一小堆苹果。
鲜艳,红彤彤,水灵灵。
是整个基地这三个月都没能种出来的好果子。
这突然出现的苹果让雷煜吓了一跳!
他心想——果然,不能让宋悠有自由活动的机会,不然万一再拿出上回那样的东西,估计还要再害基地一次!
而他的惊吓却让宋悠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很震撼,但是……这就是我的能力。”
雷煜嗓音干哑:“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宋悠得意的笑了起来:“我也不瞒你,我的异能是一整个空间,能够种植能够容纳活物的空间。”
“提升你能力的,不过是其中一种产物罢了。”
“不管你想要提升自己,还是要物资,又或者需要更好的种子……你看看我,难道我不比你现如今的女朋友更能帮到你吗?”
她展露出自己野心勃勃的一面:“只要你跟我结婚,这一切,就都是你的。”
……
下一刻,房门突然被踹开。
楚河眼神发亮的走了进来,激动不已:“我跟你结婚,这东西能给我吗?”
宋悠吓了一跳,瞬间就要回到空间——然而不知为何,明明楚河的异能消失了,但她的速度仍旧前所未有的快,宋悠只因为惊吓愣了那么一瞬间,下一刻便被狠狠拽住了胳膊!
同时,她的身周涌现出一层蓝色的薄膜,基地负责人李长安也出现在门口,目光正牢牢盯着她——
“我只是猜测,没想到精神力牢笼真的能够锁住你。”
楚河已经盯着地上的苹果挪不开眼睛了。
空气里全是香甜的苹果味道,这让她不禁嘴里犯酸,想起了基地送给英雄的真知味棒棒糖。
苹果葡萄橙子味儿什么都有,就是过期的有点久,据其他英雄反馈,吃完一根都有轻微的腹泻症状。
除了楚爱国。
所以最后她分的最多。
如今口水吸溜溜,她不愧英雄本色,义正言辞:“我,楚爱国,愿意为了国家牺牲自我——宋悠小姐,我愿意跟你结婚,你的东西能给我吗?”
宋悠被李长安的精神力牢牢锁住,此刻插翅难逃,更别提楚河的一双手钳子一样卡在她的手腕,让她整个人瞬间崩溃——
“结你个头!”
楚爱国这就很不高兴了:“你这个人真是没有素质……是你自己说的结婚可以给东西。”
她跃跃欲试:“说话不算数的人是要接受惩罚的!”
李长安才刚抬起手正待发话,就见楚河已经调整出了大义凛然的状态!
她一只手拽起宋悠的胳膊,另一只拳头紧握,唯独中指食指关节突出,狠狠捣在宋悠的胸口上!
这一瞬间,宋悠叫都没能叫出声,表情已然扭曲。
第10章:居然让他皱眉头
被小拳拳锤中胸口这种事,听起来当然是万分可爱的。
就是宋悠这个人吧,她可能不太能享福,可能也开不起玩笑,就那么轻轻一锤,整个人都快要撅过去了……
要不是楚河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旁边还有李长安,用精神力困锁住她的身体,这会儿估计都要含胸缩背躺倒在地来回翻滚了。
楚河不是暴力分子,也就打了那么一拳,这会儿仍旧好脾气的追问:“你知道错了吗?”
宋悠脸色都扭曲了,那剧烈的疼痛在身体上翻滚,她到现在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楚爱国于是叹了口气:“你这个人,真的好倔强哦!”
倔强的宋悠在此刻猛然喘了口气,眼神怨恨的盯着她:“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胡说!”楚爱国跳脚解释:“咱们这明明是女女感情纠纷,这是家务事儿,再说了,我也是一时冲动,怎么就滥用私刑?要不是你答应跟我结婚又反悔,我至于这么生气吗?”
“我就是太在乎这件事,一时接受不了,没控制住!”
“你……你!”宋悠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雷煜却忍不住发出声音:“噗!”
被李长安轻描淡写的呵斥:“干什么呢?感情纠纷也不能打人。”
宋悠简直恨不得要吃了他——
“你踏马有本事松开我啊你这个杀人凶手!”
话音刚落,又被同样的一拳砸在另一边的胸口上,宋悠白眼一翻,这下连气儿都喘不匀了。
楚河心情很不好:“说谁是杀人凶手呢?你骂什么呢?本来都这么残缺了还偏长了嘴——老天爷对你也够残忍的。”
这下子,雷煜忍不住看向李长安,插了句题外话:“我感觉她之前不是这个性格。她真的没有……”人格分裂吗?
李长安却表现的相当淡定:“那是因为你不够了解——心情不一样,性格当然也不一样。”
……
楚河已经又一次耐心问道:“你到底跟不跟我结婚?”
“你做梦!”宋悠瞪着她,目呲欲裂。
楚河只能无奈摇头:“你是在说气话,我不信。”
“明天咱们就办婚礼,就用你这个什么什么空间当嫁妆算了。对了,里头都有什么东西?”
说罢不等宋悠反驳,扭头又问李长安:“我这可是家属啊,东西不能全上交,必须得有家属的一份。你要实在想要,得去问问猪圈到底有几头跟我有缘。”
宋悠敢发誓,她上辈子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恶心的女人!
啊啊啊啊啊她出离愤怒了!
“你休想!你做梦!我的空间什么东西都不会给你们!不是怕飞虫吗?有本事你们就这么一直制着我,但凡给我机会,我能把全国的飞虫都吸引过来!”
“我要你们后悔终生,成为全人类的罪人!”
在这种愤怒之下,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对于第一夫人的妄想,连雷煜都直接忽略过去。
……
这话一说,整个房间就安静下来。
李长安不再放纵楚河开玩笑,眼神也慢慢冰冷:“你说的对。”
“所以,为了不给你报复的机会,宋小姐,可能接下来你要失去一段时间的自由了。”
“直到,你想通的那一天。”
这冷冰冰不掺杂丝毫情感的话语,让宋悠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上辈子——在她抗议并拒绝离开基地深入战场时,士兵将她押送到刚结束动员的李长安面前。
而眼前这个男人手捧一块平板,轻而易举的查到了她的公民资料:“贡献度57?宋小姐,你果然格外优秀。要么上战场,要么就地处决。”
这简单的一句话说完,李长安便直接离开,临走时那轻描淡写的一瞥,恰恰就是如今的样子!
宋悠浑身冰冷,仿佛又一次陷入了死亡的痛苦。
而下一刻,楚河的视线从李长安身上收回来,眼神也同样变得冰冷。那种高度的重合与相似,让雷煜忍不住猜测二人是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妹。
她也开始愤怒了:“你居然敢让他皱眉头。”
宋悠神色惊惶:“什、什么?”
一只拳头直接砸上她的太阳穴,伴随着脑子里“嗡”的一声,世界陡然一片昏暗。
……
然而宋悠的昏迷并不能代表他们的成功。
李长安的精神压制仍旧没有放松,楚河把宋悠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硬是一点吃的都没找到,最终只能恹恹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然后一边看着实验室员工迅速上前采血备皮剪头发,一边问道:“怎么搞?”
就宋悠这个什么空间,能装活物,能装她,李长安精神压制一旦不在,恐怕她瞬间就能消失不见。
基地百废待兴,那么多事情要处理,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李长安不可能长久捆绑在这个人身上。而偏偏她所代表的价值又那么出众,给基地带来的影响又那么恶劣,这也是必须要做出处理的。
雷煜也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能装活物的空间异能。”
正在抽血的试验员忍不住插嘴:“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奇幻了……”
雷煜搓了搓掌心的电,也笑了起来:“确实。”
楚河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又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来:“我在手机上翻到的一本小说,上头写的是末世带着随身空间,雷煜你这个异能很有主角命啊!”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雷煜无奈:“您还看小说呢?”
“看小说怎么了?英雄也得有个个人爱好呀!我得多学点儿知识,不然搞不好要受委屈的。”
楚河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受委屈】三个字一出,连李长安都忍不住侧头看她一眼。
雷煜更是瞠目结舌,这辈子都没想过这三个字能从眼前这人嘴里说出来。
倒是想方设法从宋悠身上抠材料的实验员一本正经:“楚小姐这个做法太机智了,失忆了之后,确实得通过各个知识面来了解这个世界。不然也确实容易受蒙骗。”
“是吧。”楚河也点头:“那你说,宋悠这样子,像不像是有了一个滴血认主的随身空间?灵泉空间?系统?或者交易平台之类的?”
好家伙。
一听题材就知道看的书不少。
实验员笑了起来:“您真有想法……”
笑完之后慢慢却收住表情:“异能都有了,搞不好真有可能啊……李先生,要不趁人还昏迷着,先送我们实验室照个CT什么的吧?”
李长安断然拒绝:“那不行,我们要讲人权的——我会跟中央做报告,根据她的罪行,先剥夺对方的政治权利——你先上麻醉,麻个6~8小时就差不多了。”
完了又琢磨:“如果真是这些东西,那究竟能不能检测出来?”
楚河却笑起来:“管他呢,一个个诈呗!不行就试试最基础的审讯手段。”
她对自己的眼光十分自信:“放心,就宋悠这德行,最基础的她都撑不住。”
……
李长安带着人离开,楚河也满怀期待的看着雷煜:“你教教我怎么吃软饭吧。”
雷煜:……
“老子才不吃软饭!”
楚河瞪他:“你什么意思?人家宋悠明显准备倒贴你,好东西提着你脖子往底下塞你都不领情……软饭硬吃也不能硬到这份上!”
说罢又努力维持住自己的友好:“真的,我觉得我该学一下,你放心,我谁也不说!”
雷煜看着身后跟着的一队士兵,默然无语。
下一刻,他敏锐地察觉到街头有人正鬼鬼祟祟的往这里看,小心的观察了一阵后,雷煜也古怪的笑了起来。
“楚河,你要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压根不用学,我觉得已经有人对你情根深种了。”
楚河嗤笑一声:“我这个人是很势利眼的,他是负责养殖的吗?”
“那你得亲自问问了……”雷煜一边说着,一边轻飘飘探出右手,一团电光瞬间凝聚,将墙角的那个年轻男人拖拽过来。
这猝不及防之下,年轻的大小伙子猛然扑在地面上,雷煜手中异能蓄势待发:“你是什么人?一路跟着我们干什么?你对楚河有什么企图?”
他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这家伙眼神路上就没离开过楚河。偏偏她如今又是这么个失忆的状态,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只能由他代劳了。
地面上的男人明显有些恐惧,但还是艰难地爬了起来,这会儿眼神压根不敢对上楚河,躲躲闪闪,直到眼看雷煜掌心的电光又一次闪烁起来。
他终于闭紧双眼开口大喊——
“楚英雄,我知道你是基地的英雄,谢谢你救了大家的未来!但是……但是……但是你能不能把我的电脑还给我!现在买一台很不容易的,你已经借了三个多月了!”
越说越委屈,越说声音越带上哭腔:“你当初明明说只借一小会儿的……”
大好男儿,眼圈通红,鼻音浓重,一瞬间就连雷煜都感觉天灵盖发麻,尴尬二字遍布全身。
他左看右看,再看看楚河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只能努力打圆场——
“你这……你这也不太合适……那什么,电脑是吧,我有,你要急着用去我那儿拿——不,我这就打电话让人给你送!”
刚说完,就见眼前的大好男儿泪珠啪嗒一声落下,又被他狼狈的擦去:“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我电脑里有一个t的宝贝没备份啊!”
楚河也皱眉:“我就说失忆了会受委屈的……”
她瞪着对方:“我怎么知道电脑是不是你的,毕竟我现在这么好骗。”
雷煜:……
你好不好骗我不知道,但是这小伙子肯定没说谎。
小伙子哭哭啼啼:“就是我的呀,我的宝贝里头编了号取了名字,那都是我精心保存的,现在很难在网上找到这么完整的了……”
楚河回想了一下——她恢复过来后,雀食拿电脑干了不少事,还企图找找自己的资料呢,结果啥也没找着,倒是把那一个T的宝贝看完了。
“你是说……【穿紧身衣的男人】【七旬老汉历险记】【山下动弹不得的女人】还有那什么【我跟异世界不可言说的的情感交流】?”
雷煜:……
他眼神余光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那队士兵,心想,完了。
这踏马……
一世英名一朝丧,楚河她,这英雄在史书上恐怕只能留下点不一样的了。
而身后的那队士兵眼神空虚,面无表情,尽可能的假装自己是没有感情和思维的机器人。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但凡自己稍微放纵一点,等一下笑声会不会传出来,断送自己的未来生涯?
而对面正哭哭啼啼的好大儿却突然有些扭捏:“你都看了?你喜欢哪个?”
楚河点头:“嗯,我也得了解世界嘛……都看了,至于说喜欢哪个……那个穿紧身衣的男人……”
话音未落,雷煜便面色紧绷挡在了她的面前:“楚河,有些东西咱们国家是明令禁止传播的,你不要知法犯法。”
“还有你!”
他瞪着眼前的男人:“你还敢把这些东西摊在明面上讲,是不是觉得大灾期间没人管你了?网警不存在了?”
对面的年轻男人忍不住又缩了一下。
但他很快又重新鼓起勇气:“我,我就是来要回我自己的东西,顺便跟共同爱好者讨论一下剧情,这跟网警有什么关系?”
他踮脚企图从雷煜的肩膀看向楚河:“那你喜欢迪迦还是赛罗?”
“噗!”
这下子,身后那一队士兵确实是没忍住了。
雷煜面色发僵,只觉得这辈子的尴尬都在今天一天用完了。
“迪迦?”
“嗯。”楚河也从他肩膀处探出头来:“确实挺有教育意义的,迪迦不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的异能是变成迪迦奥特曼?”
雷煜一口老血闷在心里。
他挣扎着企图挽尊:“【七旬老汉历险记】到底是什么?”
“哦,这个啊,这是【葫芦娃】,葫芦娃的爷爷被蛇精带走,很惊险很刺激的!是我的童年记忆,所以被我放在了第2条。”
“还有宝莲灯,数码宝贝……咦,雷队长,你也喜欢吗?我存了一个T呢!”
第11章:情真深种爬山虎
雷煜成年人的思维实在是太不健康了,以至于被几部动画干扰,在那么多队员面前丢了脸,还显得万分尴尬,他这一路都相当沉默。
楚河却琢磨着另一件事儿:“你说,我要是跟李长安谈个恋爱,能行吗?”
这话一出口,他整个人便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跟李长安?!!
姑奶奶啊!这得多想不开啊!
就算他是好兄弟,也得一五一十的说一句,那家伙完全就是个无情的机器人,真的要说起来,银行大堂叫号的机器人都比他更有趣一些。
眼前的小姑娘,大概是沉迷于他的皮相吧。
雷煜表示很懂。
但仍旧委婉的想要转移话题:
“他这个人事业心很重,我估计一时半会儿没这个想法。哎,你说,宋悠什么时候才能说真心话?”
宋悠的东西楚河是摸不着了,她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又接着自己的话题:
“我仔细想过了,他如今对我而言还是很重要的,搞不好我以前对他情根深种呢——再说了,他可是整个基地的负责人,这年头谁还没点特权呢?我堂堂大英雄不值得一头猪,加上他肯定够了!”
她这么自信,雷煜都不想打击了:“但其实大灾之前,你跟长安大约也只见过两次面,第1次是入职咨询,小翟助理那里有记录,只有10分钟。”
“第2次就是大灾前的准备……你这就情根深种了?”
这情根莫非别名爬山虎?也太好长了吧。
……
楚河也搓起了下巴。
“这倒也是……那行吧,那我改成一见钟情,你说他能愿意跟我打结婚证吗?”
想象一下大红本本里头挨在一起拍结婚照的男女,再把其中一人的脸替换成李长安……雷煜打了个哆嗦。
这个话题太过惊悚,他实在没办法再昧着良心讨论下去了,只能拍了拍楚河的肩膀:
“到了,你赶紧回去还人家电脑吧。”
……
宋悠抓到了,整个基地除了种地再无其他大事,楼上楼下的住户光明正大的在家里摆满了瓶瓶罐罐,一粒草籽都要细心的等它发芽。
这满目光秃秃的黄沙哟,这才不是他们政国人的家。
而楚爱国还没来得及对李长安一诉衷肠,便听对方安排道:“虽然你的异能没有了,但是力气还是那样大——有劲儿别省着,平湖区一小片丘陵也有很多种植地,农机暂时没法过去精密操作,你要不去开荒种地吧!”
楚河疯狂摇头,这会儿赶紧伸出白嫩嫩的手掌给李长安看:“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不种地,无论如何我都不种地,这跟我的气质就不搭。”
李长安无奈——面对楚河他实在无奈的太多次了,但能怎么办呢?眼前这姑娘可可爱爱,偏偏又跟块滚刀肉似的,根本没法下手啊。
……
“去种地吧,种的好了,回头宋悠那里的东西让你尝一点儿。”
楚河就斜着眼睛瞅他:“我能不知道你?现在找颗黄豆还抠抠嗖嗖的,说是给我尝一点儿,我都不能肯定那一点,有没有之前雷煜分我的半拉苹果大。”
李长安:……
其实……他也不敢保证。
因为全国上下两亿人口,三年内都不能敞开肚皮吃啊!
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是我不给你,主要是全国还有其他飞虫的,咱们也得好好利用宋悠的东西将他们一网打尽。至于剩下的那些优质种子,肯定是不能浪费的。”
“这怎么是浪费呢?”
楚河瞪他:“就跟那苹果一样,等我啃干净了,果核种子留给你不就行了。”
李长安面无表情:“那你吃过猕猴桃或者火龙果吗?”
楚河也冷笑一声:“你给我,我把籽儿给你挑出来。”
论起对吃的执着,还是李长安略输一筹。
他索性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移话题到:“宋悠撑不了多久了。”
精神力困锁她没法挣脱,而李长安如果有事情要处理,她就会被注入麻醉。整个人白天黑夜都被关在禁闭屋子里,周围没有一点光亮和动静,更加只能在清醒时看着空间却进不去……
这种折磨,就算是久经磨练的大毅力者也很难撑住,更何况是宋悠。
昨天晚上李长安就已经察觉到对方的意志力摇摇欲坠了。
……
楚河兴致缺缺:“反正也没我的份儿,吃也吃不到,异能也没了,委屈也受了……你让我把她打个缺胳膊少腿的还更爽一点。”
李长安对暴力行为显然是不提倡的:“现在这种惩罚是作用在心理层面的,难道不比直接打人更有威慑力吗?”
楚河翻了个白眼。
“你懂什么,你这个人就没有咸鱼过,根本不知道咸鱼的感受。”
“一个人干躺在那里,再痛苦,再难受,也可以靠发呆偷渡一段时光。但要是拳脚相加嘛……嘿嘿,那疼痛可没办法忽略过去。”
这话一说,李长安倒真的若有所思起来:
“你这么说,确实我也不太懂那些拖延症晚期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正在他琢磨要不要改换方式时,隔壁实验室便有人通知了:“李先生,宋悠说要见你才说。”
李长安站了起来。
这段时间接连使用精神力困锁,他也不容易啊!
……
宋悠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她一直觉得,只要空间在手,哪怕遇到什么危机,自己也可以往里头一躲,管它春夏与秋冬。
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慢慢打磨自己的战斗力,在消失之前便被一把拽住。
更加没有想过,有精神系异能能够困索住她,让她连回空间都做不到。
此时此刻的她容颜憔悴,眼神干涸:
“李长安,你就非得要我的命吗?”
李长安冷静的回复:“我没有要人命的权利,大灾虽然让这个国家经受重重苦难,但我们的律法和道德依然存在。”
“倘若你想问是谁非要你的命——不如问问你引来飞虫时,连歉疚都不曾生起的内心吧。”
他不再多说废话:“宋悠,你到底怎么得来那些东西的,又到底拥有的是什么样的能力?”
第12章:你可真不像个人
宋悠浑身上下仍旧有一层淡蓝色的光芒覆盖,她知道,这就是李长安控制自己的手段。
空间里仍旧一片安宁,硕果累累。水草丰美,生机勃勃。树下堆积的果实依旧那样堆积着,池塘里硕大的青鱼也仍旧自由自在地游荡着。
一切都那么自由,一切都那么静谧。
但这原本应属于她的空间,此刻她却只能看,连碰都碰不到。
宋悠想起了自己两辈子的仇恨,此刻眼神越发疯狂。她的东西,她用不了,也绝不会让李长安那个杀人凶手用来沽名钓誉!
因为豁出去了,此刻状态也越发癫狂。
“李长安,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告诉你,我的能力是因为我有一个空间,你们想要的一切,食物,土地,更好的种子,还有一片片成熟的水稻,麦子,一大片果林……你能想到的,你拼命也想保护的,这里什么都有。”
“但是空间已经绑定了我的灵魂,如果不是我心甘情愿,你们根本拿不到,相信你这段时间也全部都做过检测了吧。”
她抬起头,高傲的看着眼前这个仇人:“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
李长安神色冷凝。
透过宋悠绝望之后的狂妄,他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这种卑劣者的敌意,说实在的,他根本不在意。
这世界上,只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的人,实在太多了。
而他如今只需稳坐钓鱼台,等她提要求就好。
毕竟,这个蠢女人有一点倒是说的没错——他们用尽了一切实验手段,都没能从对方身上检测出那不该有的存在。
这也是此刻仍旧留着她的原因。
在这冰冷的封闭实验室,李长安的神色也越发冷静——
宋悠,根本不配活着。
…
…
…
作为一名擅长偷懒摸鱼,宁死不去种地插秧发豆芽的英雄人物,楚爱国正在家里打游戏打了个昏天黑地。
她是没办法,没得吃,只能玩了。
却听基地广播又一次响起:
【请各社区以家庭为单位,每家出一名代表,前往市行政大厅广场……】
她放下手中的游戏机,此刻忍不住纳闷。
——李长安开窍了,决定今天开会不种地了吗?
想了想,干脆把游戏手柄一扔,也跟着去凑热闹了。
…
市行政大厅门前的广场原先是用作停车场的,只不过现如今人人都执着种田,行政大厅也就只有少数人在岗,自然车也变得少了。
李长安一声令下,很快便空出了一个宽阔的场地。
而在场地正中央,宋悠穿着囚服,浑身上下并没有再被精神力包裹,此刻正被两名士兵按住肩膀,安安稳稳的站在那里。
——这就是她的要求。
她要在所有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
身为一名差点害整个基地万劫不复的罪人,她是没有权利再提出什么要求的。如今三个月都熬过了,李长安反而对她的那个空间志在必得。
红星24基地周边安全了,但整个政国地大物博,还有那么多个基地同样在饱受飞虫困难,需要宋悠手中的东西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现如今所有的诱惑剂,都不如那三滴灵泉。
更何况,茫茫大海,蜿蜒陆地,这颗星球是他们全人类的家,谁也不想留有飞虫这样的隐患。
靠他们自己一年一年的熬,一年一年的维持着艰苦,迟早会重新过上安稳又幸福的生活,但李长安不想。
——凭什么呢?
他心中有着不服输的劲头——我们曾经死那么多人。
现如今整个国家的人口还不如建国时的一半,我们所有人都那么吃苦耐劳,都那么想尽一切办法生存,为什么明明科技这么发达了,他们还要面临吃不饱饭的危机?
也因此,越是煎熬,越是要从宋悠口中套出那个空间的信息,他就越是势在必得。
宋悠没那个脑子能察觉出他的意图,但这不妨碍她那瓜子仁大小的脑壳,想要临死再拉个垫背的。
不。
或许背水一战,自己压根不用死。
李长安不是向来口口声声说为了基地吗?那就让她看看,他能牺牲到哪一步。
……
基地里如今都是在艰难生活中挣扎出来的幸存者,政府既然有指令,大家毫不拖延,立刻就去了。
整个市政广场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若非周边大屏幕同时播放着台上的情况,后来者压根就不会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人,又要做什么。
场面一度像是一场万人追捧的演唱会。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宋悠那张脸出现在大屏幕上。雷煜穿着一身军装,此刻一条一条细数着她的罪名。
【宋悠,女,26岁,红星24基地临时居民,在进入基地当天利用自己的异能引来飞虫围攻……拒不抗争,畏罪潜逃……】
一条条罪名相当明确,楚河被安排在前排,只单单听着,想起自己醒来时差点变成白痴被欺负的惨状,这会儿拳头就硬了。
更别提底下越发鼎沸的人声。
“操tmd……”
男男女女大人小孩,没有一个能忍这种罪人。
飞虫是什么?大灾三年,他们为什么连根豆苗都不敢种?吃颗白菜恨不得连老根都细细嚼烂……怕的就是飞虫。
整个基地一条一条的计划,来来去去,多少人曾牺牲在战场,大灾前一天洗三遍澡的洁癖,如今都能一个月不洗头……
后勤基地奖励给有大贡献居民的那些棒棒糖,最近的日期都已经过期两年零四个月。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家里的奶娃娃,从小到大连口奶粉都没喝过,如今细骨伶仃,头大身子小,之所以没夭折,全靠现在的技术撑着。
——这是21世纪吗?
而台上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没有人怀疑这是一场冤假错案,因为四面的大屏幕上,原原本本还原了对方的神色。
有心虚,有不自在,也有高傲与不屈。
但唯独没有愧疚。
雷煜的声音透过话筒回响在众人耳畔,而台下在短暂的喧哗过后,所有人却变得越来越沉默。
气氛凝滞的仿佛陷入了重力场。
就连楚河,一向大大咧咧的她在此刻都绷紧了身子。
她下定决心——这一场全民公审,如果待会儿确定要判宋悠一个死刑,她会第一时间上台,锤扁对方那恶心人的小脑袋。
然而恶心人的脑壳之所以恶心人,当然不仅仅是样貌丑陋,还有更丑陋的心灵。
等到雷煜一条条将这些罪行讲完,宋悠却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
为了这次上台,她的脑中植入一枚微型炸弹。
李长安告诫她,炸弹是随时处于启动状态的。她尽管躲,但倘若三分钟内没有接到信号,那么她的脑子恐怕就要碎掉了。
毕竟,这段时间大家每天把她困死在实验台上,也不是什么都没研究出来的。
宋悠根本没有半分能力,她也不敢赌这个可能,万一自己回到空间之后炸弹炸掉……
因此,此刻她才会老实认罪。
但,认罪是认罪,面对众人仇恨刻骨的眼神,她却仿佛没看到,只稍稍一抬手,一大堆红彤彤的苹果便咕噜噜滚在台上。
看数量,怕不是有1000多个,快把整个台子堆满了。
空气中那香甜的水果气息是那么的霸道,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眼睛,狠狠深吸了一口气。
宋悠满意极了。
她面带微笑,看到前排有人正不断的向那堆苹果挪动脚步,也心满意足。
“各位同胞,我不否认,我之前是一不小心做了些错事。但是,世界如今已经是一盘散沙,唯有强者为尊,有实力者居上,我的特殊能力就是能够源源不断的提供这些水果,那么,我就该享受到我应得的权利。”
苹果的味道越发香浓,没有人能抵得住空间里精心培育的水果,宋悠眼看着台下众人的神情已逐渐疯狂,此刻越发来劲。
“现在,我可以将功折罪,为大家提供这些水果蔬菜,甚至米面。但是作为交换,我要李长安自废异能,卸去自己总负责人的职位。”
她抬高嗓门,话筒里的声音格外响亮:“关键时刻,总有人要牺牲的对不对?”
这简单的几句话说完,她便放下了话筒,好整以暇的看着台下众人的表现。
——李长安不是英雄吗?不是一切为了基地吗?不是占据道德高地想要从她身上榨取利益吗?
那她倒要看看,如今,受苦的究竟是谁!
……
下一刻,最前方站着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突然弯腰向前冲了两步,在台子边缘处捡起一颗硕大的苹果。然后胳膊向前——
“砰!”
“放你的狗臭屁!”
老太太可是插秧队里投秧的一把好手!
此刻用尽全力,那颗苹果直愣愣砸上宋悠的脑门,当时便让她踉跄后退两步,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周边又有几个人上前拿了个苹果,想了一下,没舍得,便干脆脱了鞋向她扔了过去!
能坚持到现在的,谁还没两把刷子,不管是鞋子还是苹果,扔出来的准头那叫一个好之又好!
宋悠为了吸引大家,拿出来的苹果个个都是直径超过10厘米的大苹果,又脆又水灵,水分也是足足的。
如今砸到她的身上,让她一瞬间差点不顾头上的微型炸弹,直接缩回空间去!
好在话筒还在手上,她艰难地背转过身子,尖叫道:
“你们疯了吗?有东西吃不好吗?!白来的不好吗!我就不信你们不馋!”
……
“我呸!”
老太太的大嗓门不用话筒都比她响亮。
“老娘我过粮食关的时候,你家祖坟还没盖起来呢!知道你是怎么吃屎长大的吗?”
“有个异能你还抖起来了,你个杂种,差点害了大家的命还在这儿充大头,老子我先抽花你的脸!”
这是个站在前方的彪形大汉。
“强者为尊?你的地位?强者为尊的话,你去国外呀!有异能有什么了不起,关起来锤几鞭子,谁听话谁是狗,谁能活谁是王!”
“牺牲李先生?你咋知道人家没牺牲过?你特么是不是政国人?”
“你个王八蛋玩意儿,引来飞虫差点害死大伙,如今还有脸在这里放狗屁……”
四周一片唾骂,嘈杂声伴随着砸来砸去的苹果,宋悠此刻无处可躲,只能狼狈地蜷缩的身子,硬生生的承受这种痛苦。
洒在地面的苹果难免有些破碎,汁水飞溅,香气也越发浓烈。
然而大家的脸上的表情是心痛的,但扔过去谁也没手软。
宋悠终于忍无可忍,她背对着台下拿着话筒尖叫起来:“你们疯了,你们都疯了,你们都被洗脑了!”
“苹果你们不是几年都没吃过了吗?搞没搞清楚我的异能,我能提供这些!源源不断的!我,难道不比李长安更珍贵吗?”
“再说了,飞虫来的是多,可你们不是没人牺牲吗?”
这话说完,周围又是一片寂静,楚河就在此时上了台。
她如今也是基地赫赫有名的人物,大家都知道她重伤未愈【身为英雄磨洋工毕竟不是什么好宣传点,所以李长安给贴了金】
重伤未愈的英雄大踏步朝宋悠走了过去,在李长安和雷煜正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把揪住了对方的头发,硬生生把人拽的半跪在地。
接着,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这不同于普通人打架时常有的扇巴掌,而是带着大力气,恨不得将她半边颅骨都削下来的那种!
宋悠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手中话筒咕噜噜滚出老远。
这一下子,她眼前只剩一片漆黑和晕眩,连疼痛都仿佛隔了层什么,钝钝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楚爱国一巴掌下去还没解气,反而直接拽着人的头发又把她拉了起来,再将她狼狈的仿佛猪头一样的脸对准台下的摄像机:
“没人牺牲?那我告诉你,这次没人牺牲,是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人可以牺牲了。”
政国大灾之前可是有足足15亿人口,如今,全国上下2亿都不到,这是倾国灭族的灾难,如今大伙不哭,只不过是因为承受的实在太过麻木。
并不是因为人命轻贱。
…
“你这种人,还敢跟李长安相提并论?你为基地做过什么贡献?你帮助过谁?做过什么好事?你来基地享受这里的便利和生活,最后却把飞虫引了过来……刚才那位老人家说的对,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屎才长大的吗?”
“宋悠,你可真不像个人。”
第13章:灵泉空间出现
宋悠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广场上不知来了多少人,哪怕她如今两耳发懵,脑袋昏沉,也知道有无数人正透过大屏幕在看她的笑话,这是对她自尊的践踏。
但是,哪怕她被打的如此狼狈,却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更加没有躲入空间的勇气。
然而楚河却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她。
老实说,她觉得现如今的日子十分凄惨,想吃什么吃不到,想喝什么也没有。
全民种田的情况下,其他该享受的玩起来都很没有意思,仿佛之前都体验过。
她的内心生出一股急躁感,却并不晓得这急躁感是为何,想来想去,这口大锅只能砸在宋悠头上——
没错,楚爱国认定,一定是李长安他们对付宋悠的手段太过水磨又柔软,才让她这等基地英雄忍耐不住。
此时此刻,民意沸腾,正是她出手的好机会!
就宋悠这狗玩意,搞什么细水长流?
不服?那是打的少了!
她揪起宋悠的头发,此刻对方看起来柔弱又可怜,昏昏沉沉半跪在地,仿佛遭受了莫大的折磨。
而楚爱国毫无顾忌,更加不会怜香惜玉,也根本不去想自己以后会带来怎样的舆论……
万事万物,不服先打。
于是她直接一脚踩上宋悠的脚背。
……
摄像机并未收录这细微的声音,但李长安和雷煜作为基地最强异能者,此刻不约而同眉头一挑,都发现了她脚下用的劲儿。
——这脚背的骨头,碎了吧?
只见宋悠身子一弹,肿胀不堪的猪头五官狰狞纠结在一起,根本显不出她原来的模样,嘴里还发出一连串的尖叫,也不知是头发被揪的太疼,还是楚河那轻飘飘的一脚踩的太疼……
李长安垂下眼睛,心想:看来听得没错,确实碎得有点儿干脆。
雷煜更绝,这会儿将身子挺得像杆标枪,随时随地能够加入仪仗队,目不斜视,万分专注。
至于场上的嘈杂声音,那更是听不明白。
…
骨头硬生生被踩碎的痛苦,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宋悠此刻眼泪鼻涕齐出,偏偏头皮拽得生疼,身子像条僵直的鱼一般弹动,仍是解脱不了。
她的哭泣早已变形,而楚河却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反而微俯下身,接着轻声说道:
“骨头碎了是不是很疼?你以后估计是个瘸子了——对了,我最近闲来无事,看了一本野史,上头讲在古代有个酷吏,最擅长一寸一寸隔着皮肉将人的骨头敲碎……”
一边轻声慢语的说着,一边又一次轻抬脚掌,毫不客气地踩上宋悠的脚踝。
雷煜站在场边听到了,忍不住眉心一跳,身板越发挺直,看起来好有军人气质。
李长安则面不改色,此刻捡起话筒走在台前,安抚仍在愤怒中的众人:
“大家放心,宋悠的罪行不能饶恕,但我们也会找寻方法,将她的这种能力更可能的解析出来,造福大家……后勤,把这苹果都收起来,今晚当做福利送到食堂,种子留给农科院……”
在这一番轻飘飘的解说当中,大家伙的心情慢慢平复,注意力这才从宋悠转移到地上那一堆苹果身上。
在人群中嗓门最大的彪形大汉,此刻被身后的老太太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你个憨货!谁让你用苹果砸人的!都砸烂了……”
闻闻这空气,一股黏哒哒的苹果香呢,都是苹果汁溅出来的。
前头的大老爷们儿也挺委屈:“妈,明明是你先砸的……”
所有人都不停的吞咽着口水,谁也不能拒绝苹果的诱惑。
而此刻,宋悠在剧痛中凝聚精神,却终于明白——她自作自受,众人早已不再关注她。哪怕在台上被人一寸寸敲断骨头,今天也不会有人救她。
甚至都不会有人看出来她正在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毕竟,碎的是骨头又不是皮肉,此刻除了她还在忍受钻心的疼痛之外,就连周围站岗的士兵们都忍不住将眼神盯在了苹果上头。
苹果。
苹果!
在这一刻,宋悠心中恨的咬牙切齿,她忍不住怨恨起了手中这个什么用都没有的灵泉空间。
倘若像小说里那些空间那样,让她有足以自保的修仙功法,倘若能够让她拥有强大的异能,倘若能够隔绝微型炸弹的信号……
这么个破空间,她什么都没有享受到,如今却要骨头尽碎——好疼啊!
真的好疼啊!
她从来没受过这种痛苦,这是酷刑,这就是在折磨她!
然而楚河揪着她头发的手连松都没松,脚掌又一次抬起,此刻在她小腿骨上来回犹豫:
“你喜欢从中间断两半,还是一点点的往上碎?”
声音稳稳的,不带嘲讽,也不带鄙视,就是很随意的一问。
然而宋悠却不是勇士。
她承受不了这种痛苦。
空间灵泉可以修复一切,倘若是才被抓到就用这样的手段,宋悠靠着仇恨,或许会咬牙撑着。
但是如今,长久的沉默黑屋禁闭已经磨碎了她的精神,微型炸弹控制着她不能逃离,她如今身心受创,今天的釜底抽薪也被人连锅踹翻……
她终于崩溃,呜咽起来:
“我说,我说,我这是灵泉空间,每天能够生产灵泉,就是这个吸引的飞虫……”
肉体的疼痛仍在持续,但楚河的脚却已经收了回来,她满头冷汗,涕泪横流,狼狈的祈求着一线生机:
“别杀我,别杀了……空间绑定在我身上,只要你们别杀我,干什么我都配合……我,我把空间的东西都拿出来……”
楚河松开了揪她头发的手,然而宋悠连爬走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脚踝脚背的骨头全部碎掉,可表层皮肉丝毫未损。如今剧烈的疼痛直入骨髓,让她只想在地上狼狈翻滚。
然而眼前的魔鬼却并未因为她的求饶放过她。
“很痛吧?”
楚河蹲下身子:“可我那天被千万飞虫啃噬精神,我更痛啊。”
宋悠已然浑身冷汗,但此刻仍旧瞪大眼睛:“你,你没失忆……”
楚河面不改色理直气壮:“虽然我没有记忆,但是我可以猜测。不疼的话,我怎么会失忆呢?”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
…
宋悠却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此刻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角:
“求求你,我再也不针对李长安了,我再也不对雷煜有幻想了,空间里的东西,你要什么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我配合基地,怎么样都行……”
她哭得好狼狈:“求求你放过我吧……好疼啊……”
楚河却盯着她那双白嫩的手:“李长安还是心慈手软,都把你送实验室了,你还毫发未损——没错,我们用尽所有手段查遍了你的身体,包括你的大脑,根本没有显示出你那个不是异能的空间存在。”
“但是没关系,他们讲法律讲人权,我不讲。”
“空间异能既然与你绑定,那它就肯定有个载体,不在肉体便在精神。等你什么时候痛到神智模糊,大约……我就能找到他了吧。”
说着伸出右手,又直接攥住宋悠光滑细嫩的小腿。
伴随着五指的骤然收紧,一阵可怕的咔嚓声响起。
宋悠只觉得钻心的痛楚瞬间直入灵魂脑髓,让她整个身子都在刹那间绷直,随即又在地面留下狼狈的挣扎痕迹。
这次,她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发出细碎的、令人同情的呻吟。
……
没有谁傻到去支持宋悠这个人类公敌,飞虫到来时,所有人都做好了要死在基地的准备。
没死,是因为他们豁出去的太多。并不是宋悠的心慈手软。
这场大会在令人期盼的苹果福利中渐渐散去,但同时,楚河也拎着宋悠,仿佛拎着即将送往垃圾站的垃圾,摇摇摆摆,带着众人来到了封闭实验室。
宋悠一路都在痛苦呻吟,无力挣扎。
等到回到这熟悉的实验室,她整个人的精神已濒临崩溃,对接下来可能遭受的痛苦折磨万分恐惧。
毕竟,在台上还有万人瞩目,而在这里,除了警卫实验员以及李长安和雷煜,就只有楚河这个魔鬼。
她呻吟着哀求道:“雷煜,你放过我吧,你的异能还是我帮忙提升的,我的灵泉可以做很多事……求你们放过我吧……”
楚河却不耐烦听这些,车轱辘话翻来覆去都是求饶,但现在,主动权可掌握在他们身上。
眼见已经到了实验室,便直接将宋悠扔在了地上,软绵绵的脚腕儿直接砸在地面,宋悠又一次承受了这根本不能承受的痛楚——
“啊!”
太痛了!
太痛了啊!
寻常人只是骨裂,便有可能辗转数日不得安眠,但是轮到她,却要惨遭这种折磨,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承受的痛苦……
然而那个魔鬼的手此刻已经按住了自己的膝盖……
对上宋悠恐惧的视线,在众人的注视下,楚河又一次微笑起来:
“不知道你的这个什么空间,要等我按到哪里时才会出现。”
如今没那么多居民盯着,这种肆无忌惮就更加明显了。
此刻手掌微微发力,她在宋悠绝望的眼神中对李长安笑道:“注意精神探查。”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抹幽蓝的光芒自宋悠身周环绕,很快便一寸寸在她全身游走。
同时,膝盖上方一股大力,宋悠又一次弹动身子大叫起来——
“啊——”
如同一条盲目挣扎的草鱼。
等到一波疼痛过去,眼前的魔鬼却遗憾的摇了摇头:“不行,还没到极限。李长安,再准备一次探查吧,这次换另一只脚吧,两边总得平衡——”
宋悠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叫了起来: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我不要空间,我什么都给你,别再打了……”
楚河却挑起眉头:“你给的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这么没骨气吗?”
“我们现在是光明正大的在找贼赃。你每吃一份苦头,就当是为自己做的孽赎罪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恨这玩意儿,但这并不妨碍她动手。
楚河站起身来,将自己的脚踩在宋悠挣扎不得的脚面上,再一次压了上去。
而这一次,伴随着淡蓝流光在宋悠身上游走,不知是她终于承受不住,还是她的精神已经彻底抗拒这个空间,李长安眉头一挑,捕捉到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灵泉空间的载体,那个玉佩,如今具现化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
眼前这个简简单单的白色玉佩上头什么纹饰都没有,更像一个平安无事牌,玉质普通,平平无奇。
放在大灾前,随便哪家玉器店,5000块钱都能拿到同样质地的。
而大家伙围在这块玉佩的面前,连两个实验员也被招了过来,几个人头抵着头,盯着它,万分好奇。
“这玩意儿怎么用?”
毕竟,宋悠可是什么能力都没有也能照常使用,证明一定有独特的方法。
宋悠眼神既怨念又愤恨,同时还带着淡淡后悔的情绪。她盯着那枚玉佩,感受着仍旧一波一波袭来的痛苦,在此刻,她已经被彻底打碎精神。
“要滴血认主,才能进行灵魂绑定……”
楚河皱起了眉头:
“你个傻逼玩意儿,这东西的载体是能够虚无化的,还滴血认主灵魂绑定……你血型还跟你精神体配套呢?”
这家伙是真的蠢啊。
……
话糙理不糙,但是这话……这也太糙了。
李长安无奈的看她一眼,最终却开口道:“我用精神力探查,眼前什么都没有。”
雷煜也点头,同时一抹电光噼啪在玉佩上方炸了出来:“我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两名实验员眼神热切地盯了过去,然而手头的仪器却显示面前什么都没有。
就……眼前这玩意儿手摸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一动用别的手段,那就是个寂寞呗。
这种东西,现有的科技探查不出来,证明他们还没发展到这份上。硬是思考,那就跟古代人幻想外星一样,实在没什么意思。
楚河想了想,干脆什么都不想,直接将玉佩捏在手里:“来,既然要滴血认主,从农科院再叫三位专家过来,咱们三个,两名实验室成员,三位农科专家……一人一滴血试试。”
她自作主张,扭头又看向宋悠:“这账号,不是,这玉佩,同时能绑几个人啊?猪血行吗?”
第14章:《末世天灾》本卷完
楚爱国这个问题相当到位,以至于宋悠哪怕奄奄一息饱受痛苦折磨,仍旧忍不住拼尽全力大喊:
“你不要乱来!滴血认主怎么可能同时绑那么多人,你还想用猪血,猪会用吗?”
楚河看她一眼,说的挺直接的:“你都会用,猪凭啥不会?”
当然了,滴血认主的原理暂时没有搞清楚,这头猪倘若为国捐躯,那肯定也得捐的更彻底一点——不过这就不必说的太详细了,不太体面。
雷煜在旁闷笑一声,李长安眉目不动,只等三位农科院的专家过来,这才将刚才的基本情况讲了一遍。
两名实验员仍旧翻来覆去地对着眼前的玉佩来回研究,倘若此时有十个玉佩,李长安肯定要来一轮控制变量,研究一下能绑定账号的上限下限以及种族等各项因素。
但现在有且只有这一个,且十分重要,他自然态度慎重——
“都研究完了的话,我先来吧。”
助理小翟赶紧拿过一旁的文件:“李先生,具体条款都按您的要求写上了,本次实验全凭自愿,倘若玉佩真的有那样神奇的空间,您个人不得私自动用,在人权保证的前提下,您也将被共同列为国家财产……”
这些条款都是在几位专家研究过程中李长安拟定的,此刻交代了权利义务,具体细则自然一清二楚。
只见他拿过文件上下扫了一遍,便将所有信息记在心中,随即毫不犹豫地签上了名,并按下手印。
实验室有监控,也能够完整表明他如今的精神状态正常。
而李长安做好准备后,一旁的实验员又迅速拿出采血针,从他指尖,胸口,耳朵等处取下不同的血滴。
宋悠忍耐着疼痛看着眼前这一切,此刻只觉万分荒谬——她重生回来后,玉佩滴血认主,可没有这么精细过!
几个实验员们一边小心地将不同血滴作出处理,一边还不忘嘱咐:“李先生,每滴血滴上去有什么变化和反应,您一定要及时反馈……”
一边两个人窃窃私语:“人家修仙的都讲究什么?指尖血,心头血,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从科学到修仙,也不过一步之遥。
……
在众人紧张的视线下,实验员先将分离出的红细胞放在了玉佩上方。
没动静。
李长安什么都感觉不到。
接着是分离血清。
同样没动静。
到最后,李长安的整滴血才小心翼翼的滴在玉佩上方。
玉佩上方一阵奇特的波动,他精神一振:“有反应了。”
楚河也迅速钻了过来:“快快快,我要当第2个!”
手下已经麻溜的签了字。
雷煜也不甘示弱——这样重大的担子,怎么能全压在李长安一个人身上?
“接下来是我。”
然后迅速被楚河的目光恶狠狠锁定。
…
眼看着处理过的血液一样样滴了上去,楚河大感好奇,并跃跃欲试。
不就是签个合约,她也可以当做国家财产啊!
至于说东西全部归国家所有,不能私自动用……她肯定不是那样的人,顶多就摸摸看看,她不吃,肯定不吃。
然而,李长安却不信任她。
楚爱国:……唉。
我本将心报国家,奈何长安视我如沟渠啊!
试验员和三位农科院的专家,更加拒绝不了这种诱惑——这可是全新的东西,全新的种子!
怎么能过宝山而不薅一颗呢?
宋悠眼睁睁看着这热闹的发展,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液一滴滴滴落,此刻瞠目结舌。
肉体的疼痛都比不得她如今精神的崩溃。
她挣扎着拖着残废的双腿,此刻疯狂摇头:“你们在发什么疯?滴血认主怎么会认那么多个主人呢?”
没人舍得将心思分给她,倒是楚河摩拳擦掌:“你说是滴血认主就滴血认主吗?你怎么不说血液只是开启它的一把钥匙呢?”
话音未落,只见李长安身周淡蓝色的流光迅速褪去,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他看着楚河,忍不住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小河,你说的没错——血液只不过是开启它的一把钥匙。”
……
在空间开放的那一瞬间,他的精神力已经彻彻底底的了解了一切。
虽然至今仍不明白这个所谓空间所蕴含的技术,但是这不妨碍他知道自己现如今想知道的。
“也就是说,”李长安环顾全场:“只要有血,谁都能够随时打开这个空间。”
宋悠瞬间尖叫起来:“不可能!”
“不可能的……”她神情癫狂:“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这明明就是滴血认主……怎么会只是一把万能钥匙呢?”
她疯疯癫癫,此刻仿佛也不觉得碎掉的骨头疼了,反而趴在地面大声叫:
“不可能的!这是我的灵泉空间,我的!它明明只认一个主人,老天赐给我的机会,证明我是特殊的,怎么可能人人都能拥有……不,不……”
楚河怜悯的看着她:“没事,我还想当宇宙的主宰,让M78星球每天上供一个奥特曼……”
言下之意,谁还没个梦想呢。
……
梦想飞出了天窗,当真是一大惨事。
李长安和雷煜对视一眼,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当着众人的面,他从虚空中掏出了一把圆润饱满又大颗粒的麦种。
三名农科院的专家一看这样饱满的种子,立刻想要扑上前去,而李长安也没吝啬,将种子递给大家后,立刻吩咐小翟:
“通知农科院所有四级以上研究员开会。”
他将玉佩收起来:“里头有一整套完整的生态体系,生生不息,流转循环,偏偏能提供的东西质量又远胜平常,尤其那三滴灵泉,也需要做更进一步的检测。”
里面的东西确实足够惊喜,以至于李长安眉柔和,此刻眼中全是一片璀璨的希望:
“这枚玉佩我会开放在农科院,只要级别足够,填上申请,大家都可以尽情滴血获取权限,放手研究……”
雷煜正在签字的手停了下来,此刻愣了一会儿,又眼神怜悯的看了一眼宋悠,随即畅快的笑了起来:
“长安,你真不愧是李长安!”
……
宋悠疯了。
大灾之后新修订了许多律法,比如精神病也并不能逃脱惩罚。
她如今双腿已废,关押在残疾人看守所,终身监禁,也没谁再去找她的事了。
但是,狱中没有一个人看得起她——这种叛国出卖全人类的罪名,在无恶不作的人也没想着葬送整个基地啊。
更别提,宋悠被送过来时已经是个精神病了。
失去了灵泉的持续滋养,她再也不能拥有迅速愈合的能力,也不能随时随地清洗自己,给自己补充营养,更别提打扮了。
如今的她,就仿佛这大灾后被她瞧不起的任何一个女人,形容枯槁,麻木憔悴,又肮脏。
曾经有多么的意气风发,占尽主权,如今都要付出代价。
……
宋悠受不了这种刺激。
她得到这个空间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里,她什么苦头吃没过。
在别人物资匮乏慢慢走向死亡时,她吃着空间里的食物或者空间里的水,每天都能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而灵泉的存在,又让她的身体素质得到大幅的提升,倘若有什么伤痛,只需一点立刻就能消弥无踪。
在这种情况下,宋悠从来也没想过提升自己的能力,毕竟这里头不给功法,想要提升自己的战斗力,只能依靠灵泉的强大恢复性,日夜苦熬打磨罢了。
但宋悠不要吃这个苦。
灵泉给了她一身干净通透的好皮肤,可不是用来做这些事的。
但是如今,这一切都太遥远了。
因为的大好前途不复存在,梦想中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是奢求,而她赖以生存的灵泉空间,如今就放在农科院的展览室。
但凡谁要研究,申请文件一发就会立刻批准。
现在,红星24基地汇聚了全国所有杰出的专家,早在灵泉吸引了全国的所有飞虫将他们一网打尽时,各位科研大佬就都过来了。
红星24基地如今一片欣欣向荣,热火程度不下一国首都,所有人都知道,这片土地将要重新开始觉醒了。
而这也代表着宋悠遮遮掩掩甚至熬到两条腿都被打断才说话的珍宝,如今在这里,却仿佛成了大路货。
也因此,她的疯狂也是这样理所当然。
而在人人都瞧不起她的监狱中,灵泉空间合众国成为一个疯子,反而会让他。受尽欺负。
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
而此时,农科院加班加点,终于在深夜当中发出了一声欢呼。
李长安半夜被叫起,此刻匆匆忙赶到了农科院,在这间布满各种实验器材的办公室里,被人民和国家寄予厚望的几位农科专家热泪盈眶——
“我们发现,灵泉可以净化辐射!只需要一滴,就可以净化咱们基地所有的水源!”
李长安眉目一凝——如今淡水资源大多没被污染,但是海洋里却仍残留着大片辐射,预计未来30年都是高危地段。
而如今,只需要靠灵泉吗?
“还不止呢!”
几位专家将他带到两盆培养基面前。
“将灵泉稀释4万倍,浸泡种子,这些种子的品质以及产量将会发生质的飞跃!亩产过两千斤根本不是梦!随便种都可以的那种!”
两盆培养基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麦苗,一簇绿油油的万分可爱,而另一盆,足有大拇指那么粗的,杆子上挂着沉甸甸的麦穗。
用手指一掐,便能感觉到里头饱满的胚芽。
“只有灵泉有作用吗?”
“当然不止!”所有人脸上都荡漾出笑意:“这个神奇空间的土壤跟本地土壤混合,所有植物的生长速度都会变快。”
“空间里的这个池塘的水,营养物质十分丰富,能够迅速又温和的激发人的异能潜力……”
“还有空间里的这些植物,天然就是最好的留种对象,他们的存活率和抗病性实在太强了!”
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是足以震撼人心的大好事。
此时此刻,什么危机,什么飞虫,什么宋悠,通通都被李长安抛出脑后。
他第一次放开矜持,在实验室里大步走动,脸上的神情堪称惊喜又癫狂。
“我们,我们终于有救了!”
他们贫瘠又承受不起损失的那点粮种,外头无处不在的辐射污染,还有国家尊严的践踏……
这些通通都是过去了。
他们熬过来了!
如今,是大灾后的第三年零六个月。
……
红星24基地周边,古老的围墙仍然那么高大又沉默。
站在城墙上头,能够清晰的看到远处一片广袤无垠的天地中,大型的机器和忙碌的居民正接连不断的在工作。
而更遥远的外围处,玉米已经长有一人多高了,绿色的外皮包裹着他们肥胖的身子,微紫泛黄的玉米须悄悄探出头。
而另一边,大型的畜牧场被圈了出来,猪牛羊鸡等,也已经成就规模。
天空中有燕子和蜻蜓飞过,那是楚河曾用性命守护的物种保存库艰难保留的生命。
雷煜已经前往边疆,那里有更适合他的战场,等到再次归来时,恐怕他也不再仅仅是一个基地的安全官了。
李长安站在墙头远眺大地,只觉得肩上的重担都已经放下——
这片土地牺牲了太多的人,而如今,更多人的未来终于可以重新凝聚。
再一扭头,楚河也同样站在他的身边。
他有些无奈:“你有这么大的力气,真的不考虑去种地换些吃的吗?”
这个懒姑娘,真的是让人无奈啊。
楚河也无奈的叹口气:“能换什么吃的?”
“什么都没长成,什么都要留种,吃口肉连个配菜都没有,能有什么滋味?”
更何况……
她仍旧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依然没能重新拥有异能。但此刻看着李长安,在夕阳金橘色的光芒笼罩下,对方的身上隐隐绰绰,竟出现了一团她非常渴望的存在。
那是楚河自己都不能解释的精神体。
…
太阳缓缓下落,璀璨的光芒洒入李长安的眼睛,让他有一瞬间觉得视线模糊。
但这只是暂时的,在这模糊中,李长安笑了起来,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无奈:“今晚请你吃肉,玉米炖排骨行不行?小河你啊……”
话语还未说完,他便觉得心头一空,整个人瞬间沉入了一团怅然若失的感觉中,茫茫然不知何时何地。
而楚河就在这时鬼使神差一般,从他身上轻巧地捧起了那团精神体。
下一刻,空间开始扭曲,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
第1章:七零年代好生活
楚河在一片眩晕中失去意识,却又很快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动用精神力,然而脑域里只小心珍藏着几个特殊的精神体,自己的能力半点都用不了。
唉。
她叹息着——上个世界可真是亏大了!
要不怎么说她楚爱国聪明呢,如今只是一个空间转换,她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白富美,而是一名快穿任务者,就像她看的故事里那样,快穿做任务,或者有个什么系统之类的。
但是如今没看到任务,也没感觉到系统,那想必她就是个自由的快穿者了!就是不知道搜集的这些精神体有啥用,就李长安那个德性,临走还要把他带走吗?
托这位的福,上辈子可一口肉都没吃着呢!
亏她为基地付出那么多,黑白花努力到做第12轮爸爸了,基地都不允许她捐躯,她也没尝一口!
呸!
…
然而内心刚唾弃完,就听院子里有人冲着她大叫:“小河,你不好好干活儿,在那儿发什么愣呢?赶紧把菜帮子剁了喂鸡!”
房门口站着一个端着碗的女人,大概五十多岁,看起来凶巴巴的。
楚河低头一看:好家伙,面前一个简单的木板子,还有一个装着些烂菜渣子的盆,一边还有几只小鸡仔在旁边跳来跳去,叽叽喳喳。
而她一手拎着菜刀,一手按着白菜帮子,很难不让她想起来上辈子在基地吃的那些糟烂伙食。
楚爱国脸都绿了。
——这又是个啥世界,还不给吃肉吗?
……
身为一个失忆的人,有时候注定要受点委屈,她哆哆几刀下去,将菜帮子剁碎。眼看着那群叽叽喳喳的鸡,忍不住又盯着他们看了起来——这只芦花有点小,这大公鸡毛好看,但是腿上没肉,这个老母鸡倒是可以,胖墩墩的……
没等她琢磨完,就又有人喊了一嗓子:“吃饭了!”
好家伙,那叫一个令出如山,千军拥护啊!
只见这一大家子人呼啦啦涌了过去,整个堂屋瞬间站满,楚河也第一时间冲了进去,一看桌上,就俩菜——
炖白菜。
炖韭菜。
为啥干炖这个菜呢?纯粹是因为省油——这么炖的话,只需要在起锅的时候点一点油花就好了。
一人一个黑面窝窝,一碗稀粥。那粥可真是稀,楚河定睛一看,愣是没在碗底看到米,汤水都是透明带出一丝丝白色。
她都怀疑这锅粥煮出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超过50粒大米。再看黑面窝窝,男人手里的拳头那么大,女人手里的,乒乓球那么大。
——踏马的。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瞬间就想掀了桌子。
……
但是初来乍到,当然要先礼后兵,方显她大度胸怀。
楚河将稀粥一饮而尽,随即把乒乓球大小的窝窝头盯着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的塞进嘴里——因为就手上那个坚硬度来说,这肯定不是上辈子末世那种软绵绵甜丝丝的杂粮窝窝头,而是人间兵器。
啃下去是真的剌嗓子啊。
至于那炖白菜炖韭菜,虽然她感觉自己脸色惨绿到已经不需要再绿了,但仍是忍不住肚子咕噜一声,筷子下意识便夹了一大坨进了碗里。
随即便被坐在斜上方的老太太一筷子敲过来——要不是她躲得快,都敲到手背了!
老太太还骂一声:“你个赔钱货,光想着自己吃,家里爷们儿还没动手,轮得着你吗!看你那个吃相!”
楚河瞬间瞪大了眼睛。
作为一个单纯的失忆快穿者,她至今还没体会到重男轻女的滋味,这会儿理所当然地瞪了过去:“怎么就轮不着我了?大家伙不都在吃吗?”
这大家子有她爹妈二人,兄弟4个,嫂子4个,侄子侄女儿一共6个……每个人都在吃东西,凭什么就挑剔她!
再看看自己的手背,干枯瘦弱全是老茧,还黑不溜秋……由此可见,日子是多么艰苦!
简直要自抱自泣。
就这,一筷子菜都不让吃了!
老太太“哎哟”一声,瞬间大叫:“你还敢顶嘴!”
楚河觉得这位妈肯定是在找茬儿,论找茬儿,她可没输过。于是,她又从当中的箩筐中拿出一个黑面窝窝:“我不光顶嘴,我还没吃饱呢!”
这可犯了大忌讳了!
丫头片子居然敢吃这么多,老太太瞬间跳了起来,大巴掌伸过来就要打她,就连家里的其他人也都不赞同……
楚河在电光火石之间过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楚河,16岁,早上起来挑水浇菜地喂鸡除草做早饭,然后去上工。
干活卖力,一天可以挣8个工分。
整个村子里的女的,除了老师,就没几个是满工分。
中午回来刷锅洗碗做饭洗衣服,晚上回来,还得刷锅,洗碗,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扫院子……
特么的……
楚爱国一泡眼泪险些挤出来——都这么卖力了,不仅肉没吃着,居然还是吃不饱?
李长安啊李长安,她再也不骂了,原来有的世界,日子过得还苦呢!
没占便宜的楚河于是越发理直气壮,老太太一巴掌扇过来,她迅速躲开,同时眼看着家里头几个大老爷们儿也在指责她:
“小河,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你一天才出几个力气……”
“就是,你侄子侄女儿都没吃饱,你一个人吃那么多像话吗?”
好家伙!楚河干脆直接一抬手掀了桌子。
只听咣咣当当的一连串声音,整个屋子一片狼藉,那黑面窝窝不愧是人间兵器,砸在地上咕噜噜滚出老远,撞到门槛上,楚河都恍惚觉得自己听到了声音。
她这才舒坦下来:“你们都吃那么多,凭什么我不能吃?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吃干脆就都别吃了。”
反正这窝窝头也没啥营养,吃一个,还不够啃它身体消耗的能量。
整个屋子的人都呆了。
……
整个村里没啥秘密,下午上工时,大家伙儿就都知道老楚家姑娘发了疯,中午把饭桌子都给掀了。
但大家伙心里也有数——
“要我说,小河那丫头勤快着呢,瘦的可怜,天天干活还那么卖力,搞不好是他们家又折腾啥,叫这老实丫头背锅。”
“我也觉得是,一大家子的人除了上工啥也不干,屋子还收拾得利利亮亮,你说小河这丫头,洗衣服一洗两大盆,谁家丫头有她那么能干?”
“就是看着太瘦了,就怕身子亏到了,以后说给婆家不好生孩子……”
周围人的嘀嘀咕咕楚河充耳不闻,她已经通过记忆大概了解了这个时代,就两个字,倒霉。
可不是倒霉吗?
哪怕到古代,有钱就能吃到好的。可这时候,1970年,出门要介绍信,领口粮靠公分,买东西要钱还得要票,关键是啥都没有,哪怕是块肥皂,有钱有票也不一定买不到。
偏偏家里头还不能有私产——鸡是偷摸养的,家家户户都偷养几只。猪是公共财产,地除了种个菜,其他收成全都是公社的。
这种国情让她万分沮丧,因为就从记忆里来讲,她长这么大,也就每年过年能尝到一点点肉。
真·一点点。
简直了……
想想上辈子的黑白花儿,那简直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白月光啊!只稍微一想,心酸的泪水就要从嘴角流下。
好在大力气还在,楚河从记忆里得知,每年工分最高的那户人家可以多领两斤猪肉,她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于是哼哧哼哧就开始挖地。
只一下午的功夫,一个人足足开了两块地,保质又保量,锄头下得又深,土打得又碎,身边的大妈大婶们不能说是种田好手,那也是很有经验,可如今最卖力的,也才不过干了半块地。
楚河再顺路去看了看男人们的地盘,好家伙,最厉害的那个也不过开了一块地,土挖的还不怎么匀。
她雄赳赳气昂昂,顶着下工的大铜锣声来到计分员的身边,眼看着对方笑呵呵的称赞她:
“小河今天干活可真不错……了不得,是个巾帼了!”
计分员,同时也是会计,是村中文化顶层,初中学历,如今说出这话,楚河想起上辈子并没啥用的英雄身份,赶紧低头去瞧他手中的本子,随即眼睛瞪大了——
“我怎么还是8工分?!”
会计低头一瞧:“没错啊,女的满工分就是8公分,男的最高12。”
楚河脸一垮——
“我这干的不比男人好吗?凭什么我8人家12?再说了,我一个人抵他们三四个,这几个都给10公分,论起劳动力,我最起码也得40!”
她盯着会计:“你该不会歧视女性,故意给我少工分吧!”
会计也是男人。
此刻同样脸色一垮:“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对政策有啥意见吗?公社规定,女的满工分就是8工分,不想要你可以不干!”
公社满工分是8公分?
楚河挑起眉头:“我怎么听隔壁大河公社的评先进,同样是女同志,人家半天就有7公分,一天足有14个。”
会计吭吭哧哧——这他咋说呢?他是记分员,手底下某些工分给少点,年底他们这些工分多的,按比例兑粮食不就多些吗?
但他已经算公正了,这不,楚河干活卖力,一天8工分,也不少了。
谁知道他今天干活这么卖力,衬得一旁的男同志灰头土脸,如今再被人把话问回来,简直没法说。
就在这时,大队长过来了。
“怎么回事,农具该还仓库了,怎么还不动弹?”
会计苦着脸:“队长,这事没法办,楚河这丫头非说8公分少了。”
他正准备多说什么,楚河头一抬手一指:“队长,这两片地今天下午我挖的,隔壁那块地今天下午你两个儿媳妇挖的,我可看到了,她俩今天的公分都是8公分。”
“你觉得我这8公分,跟他们那8公分,一样吗?”
队长脸也垮了。
这死丫头,嘴怎么突然这么利?原先都是假老实!
他脸一板,胸膛高高挺起,疾言厉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办事不公正吗?你觉得记分员记得有错吗?楚河,你学都没上过,你懂的比我们多吗?”
“公社就是这么规定的,你有能力就多干,别人也是拼了全力的,你不能拿你的优势去瞧不起他们。”
豁!
这老家伙!
楚河上下打量着他:“瞅着浓眉大眼的,你咋还又绿茶又道德绑架呢?”
她把锄头往地上一扔:“那行啊,我不干了。”
“反正干不干都有口粮发,我拼命干活儿,每年家里给我吃的还没不干活的那口粮多呢,那我为啥还要挣工分?”
“反正我是没能力,今天一口气干这么多,身体伤了。”
“至于别的大队要问,我家里亲戚要问,回头咱大队评不上先进……那能为啥?因为整个队里公然搞性别歧视,瞧不起现在的政策!”
说完直接走了。
她是真饿了,下午想起来可以偷偷在山里弄吃的,不赶紧去吃点儿,还等家里头那黑面窝窝吗?
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大队长和会计的脸也是青青红红。
而就在这时,从别处赶过来的楚家人也高抬嗓门,楚家老太太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大队长啊,你可得管管我们家这吃白饭的丫头啊!又懒又馋,中午还跟侄子侄女抢吃的,没抢到就掀了桌子在家摔摔打打……”
话说到一半,却见楚河又突然回来了。
老太太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一家人不知为何都瞬间缩成了一团。
楚河挑起眉头,眼神一个个看过去,嘴里的话倒是轻轻慢慢:“我忘了,家里头还有活没干——你们知道我要回去干什么吧?”
当家的老头子眉头一竖,刚要暴跳,瞬间便被好大儿一把抱住了:“爹啊,咱们别说了行吗?”
再一看地上的老太太,几个儿媳妇儿七手八脚已经将她扶起来了,随即不约而同地对小姑子楚河挤出一个笑来:
“孩儿他姑,爹娘也是上年纪了……你,那个啥,家里能有啥活呢……”
楚河却笑了起来:“那可不行,我中午就说过了,有些话不能乱说的。”
第2章:楚爱国英雄救美
老楚家一家人一路慌慌张张,紧赶慢赶,楚老太太小脚都要跑圆了,然而推开家门,发现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院子里全家的宝贝心头肉,横尸满地。
老太太心头仿佛被雷劈,此刻一个摇晃,又是一屁股坐到地面了。
“我这造了什么孽呀?!老天爷啊!”
几个媳妇儿跟在后头,看到这院子的惨状,忍不住也是倒抽一口冷气,好显撅过去。
楚河大马金刀的坐在廊檐上,这会儿翘着二郎腿指挥着家里头六个侄子侄女:
“赶紧的啊,水烧开没有?烧开了烫烫。”
“谁会拔毛?拔的干净了,分他一只鸡翅膀。”
“小姑,我会!”
“我会!”
“小姑,我知道奶把米藏在哪儿。”
小家伙们个个踊跃发言,积极表现,至于说心疼家里的五只鸡……
这有啥心疼的?
吃肉的时候谁还想肉咋来的?
倒是两个大点儿的这会儿看到家里大人回来了,瞅着气氛不太对,贴着墙边儿又赶紧钻进厨房了。
小的那个懵懵懂懂,拎着地上横尸的那只胖嘟嘟的老母鸡,连拖带拽的也拉进厨房了。
老太太一口气险些又没上来。
……
“造孽呀,造孽呀……你不是我家小河,你这是鬼上身了啊!”
楚河斜着眼睛瞧她,那架势跟村里的二流子格外像,就差嘴里少根棍儿。
“可别这么说,破四旧呢,咱家可不能搞什么封建复辟。”
“再说了。”她伸出自己乌鸡爪子一样干枯的手:“我啥时候这么磕碜过?吃两只鸡补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楚老头向来闷不吭声,这会儿眼睛一抬,就想来一句——从小到大不就这样吗?
不过他向来最油滑,奉行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就是反正家里头有老娘们儿冲锋陷阵,他就不多说了。
而楚河轻描淡写说完,又盯着一群刚进来的大老爷们儿微微一笑:“毕竟你们在外头也说了,我是又懒又馋又发癫,教孩子呢,首先得诚实,我不能叫你们说谎。”
家里头的老大楚满囤看着自家的几只鸡,连半大的都没活下来!
这会儿眼睛赤红,拿着锄头就要砸过来:
“你个贱丫头是不想活了!”
锄头把被楚河一把拽住,随即一脚踹上楚满囤的膝盖,让这七尺男儿“噔”的一声麻溜跪地,那姿态,李莲英在世也没这么虔诚。
就是表情管理没做好,怪扭曲的。
下一刻,连坐倒在地准备撒泼的老太太都悄摸往后挪了一屁股。
……
楚河看着手里的锄头——这老大楚满囤拿的这锄头是自己家的,肯定是偷摸儿磨洋工,去干自留地里的活儿了。
反正她是一片菜叶也没享受到,这会儿半点儿也不心疼。把锄头把往膝盖上一折,好家伙,扎扎实实的硬木头咔嚓断成两截。
又被“砰”一声扔到地上。
楚河拍了拍手掌:“中午教你们的都没学会是吧?看看堂屋还有什么能用的不,你们要是觉得能打得过我,尽管再试试。”
这还试什么呀?
楚家四个男丁,抛开一心当聋哑家翁的楚老头儿不讲,就问满囤、满仓、满垛、满屋,有谁中午没挨到打!
偏偏这丫头真的是鬼上身发了癫!一个劲儿的威胁说谁敢捅到大队去,大队来人之前,她先逮着一个打死完事儿。
至于说逮哪一个,那就看运气了。看他们谁敢赌一赌。
好家伙,楚家一家子也没想到,安生生过这么些年了,临了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给拿住了!
……
其实这会儿楚爱国也挺郁闷,因为她又通过细节分析出来自己的一点具体情况——
那就是,她做快穿任务肯定没多久,搞不好这才是第二个世界呢。因为她既不会种地,也不会做饭。
会的技能也太少了吧。
五只鸡排排摆在面前,大侄子今年九岁,一边吸着鼻涕(姑姑说了,敢把鼻涕掉下去,就让他看着大家吃。),一边拿开水给鸡烫毛。
二侄子今年七岁,翻箱倒柜靠着一根铁丝开了橱柜的门,抱出来一罐猪油,一布袋小米,一袋大米,还有一小袋面。
这些都是家里头开小灶的。
三侄女儿怯生生的,今年才六岁,说是可以带姑姑进地窖,地窖里有藏的粮食……
至于剩下三个,那实在太小了,脚尖踢一踢都能让他们摔几个屁股蹲儿。楚河不屑跟这鼻涕淌地吱哇哇的毛孩子交流。
但如今各色东西都齐全,硬是没人会做饭,这五只鸡……
……
最后还是大嫂子通过识时务成为俊杰,一边心疼一边而含泪将五只鸡给收拾了。期间偷觑楚河两眼,硬是没敢给自己俩儿子开个小灶。
五只鸡加上土豆等配菜,硬生生做了五大盆,然而堂屋的桌子早已经碎成八瓣儿,这会儿只能临时拼了一张大桌子。
楚爱国大马金刀坐在最上头,五个大盆放在面前,剩余老楚家一家子挤挤挨挨缩在墙角,身边一堆被砍的稀烂的橱柜残骸。
没有一个人敢动。
楚河挑挑捡捡,将最小的一盆划给六个小孩儿,剩下就是满满一锅白米饭。
老太太从她舀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停大喘气儿,如今看那一盆都在赔钱丫头片子面前,想想自己珍藏多年的精米精面,真的是倒抽一口气就撅了过去。
也幸好她撅了过去,没看着自己家的大丫头这会儿就着一大盆米饭,硬生生干掉了面前的四大盆肉菜。
就剩点儿残汤。
那盆吃的,大队养的猪都没这么光亮。
她一个人。
一顿饭!
“天老爷呀!这不是饿死鬼上身了。这还是什么呀,啥家庭能养得起这样的人呢……这得多造孽呀……”
……
一家子哭哭啼啼,等到夜幕来袭,楚河趁夜去河里洗了个澡,回来才发现自己睡觉的地方是在厨房的柴垛。
一家人,五间大瓦房,人人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就她睡着四面漏风的厨房里间的柴垛,被子里的陈年老棉花一团一团,加起来还没个枕头多。
她伸出两根手指将被子拈起来,随即一脚踹开老两口的堂屋门,直接将被子扔地上。
“给我腾个干净地儿,甭管你们怎么商量,半小时内不给我收拾好,我夜里就把屋子点了。”
就着老太太心疼点起的那一点豆苗般的模糊火光,她脸色狰狞地扯出笑意:
“别问我敢不敢点。反正我疯了。”
熬了这么些日子,她今天都去种地了!够豁出去了吧?
可也就今天吃了顿肉,口味儿还相当一般。但屋里头除了房顶那块腊肉之外,再挑不出一点儿腥的了。
明天吃腊肉,后天吃什么呢?
想到这没有盼头的生活,楚爱国是真的随时都想火烧大瓦房。
……
老太太一家子今天白天受尽了屈辱和惊吓,这会儿呼天抢地的嚎啕声卡在嗓子眼儿里,硬生生又憋了下去。
大晚上将几个儿子叫了起来,大家伙儿各有心思,你推我让连番扯皮,总算在楚河耐心告罄之前,在堂屋给她铺了个软软的地铺。
楚老头儿新编的竹席,大儿媳陪嫁的褥子,二儿媳珍藏的床单儿,三儿媳新填的稻壳枕头,四儿媳嫁妆里的一条棉花被。
楚河美美的躺了下去——这家里头人人都有自己的小仓库,地窖里的粮食不说多,绝对是能吃饱的,四个哥哥每家都有一罐子麦乳精……
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靠这一家子好吃懒做的货吗?
男的一天上工也就挣个八工分,可要点脸吧。还不是靠着妹子能干活,一年到头泼了命的干!
当哥哥的有能耐,投机倒把不敢做,倒是找到了一条卖血的路子。有吃有喝的想攒小金库,哄着老娘劝自己的妹子去卖血,前前后后四波……
要不这姑娘干活儿都这么些年了,勉勉强强也长成了,怎么就轮到楚爱国穿越呢?
楚河回忆到这里,决定明天就把腊肉吃了,再分批次按日期把几个哥哥打一顿,谁能拿肉回来谁不挨打。
至于剩下的?
不急,吃饱了养好了再说。
……
楚家人还不晓得他们即将遭遇什么,但第二天一大早,一个晴天霹雳就又打了上来。
“啥?!你不上工了?”
小脚老太太又要跳脚。
楚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说的相当理所当然:“反正不上工,也有保底粮食,我每年吃的还没那么多呢,干脆不上了。”
“那咋能不上工呢?”
大儿媳昨天做了顿饭,今天不知为何居然有点儿说话的底气:
“孩儿他姑,不上工没工分,大队要批评不说,年底分不到粮食啊。”
楚河抬眼看着她:“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就是不去。”
她身子往后一躺:“大队要问,就说我身子虚了,不相信的让医生来瞧。”
“至于年底分不分得到粮食……你们卖力点就行了,男的满工分12,家里五个大老爷们儿,还补不上我一天八工分的落差吗?”
这话说的,家里五个大老爷们儿,除了楚老头一天能挣十个工分,剩下的哪一个也就只有八公分啊。
“小妹。”四哥楚满屋好声好气陪笑道:“你瞧你,你干活儿比我们利落多了,劲儿还那么大。随便干干就能挣到工分了,何必让人家说嘴呢?”
楚河抬眼看他:“行啊,你把那20块钱给我补身子,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什么时候我去上工。”
……
几个哥哥瞬间缩回了头。
20块钱,多大一笔呀!市里头药厂的工人,正式工一个月也才22块钱。
他们老楚家一年到头11个劳力,去年一年也才挣到800块。就小妹一个人,献血四回,总共拿回来120,这多划算啊!
没错,120。为了不出问题,四个哥哥每人带她去一次,每人都假装她第一次献血,所以每次回来给老娘20,剩下的都进小口袋了。
楚老太太呢?她儿子什么德性,她当然心里也清楚。但是都有孙子孙女了,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太太心里头算盘打的啪啪响——楚河今年十六,一个月能挣240个工分,一年两三千个工分,他们村儿工分还挺值钱,一个算三分钱,一年就差不多八九十块钱。
小丫头正长身体,血也生得快。每两个月一次卖血,20块钱,一年就有120块钱。
算下来,楚河一年能挣200块钱,还不加口粮。
这都是细水长流的收入。
姑娘留到20岁,再看看谁家娶媳妇儿,最好能给个两百块钱彩礼,谁家能给就嫁给谁……
这不光是老太太一个人的打算,这是全家人的打算。
楚河心里门清。
……
所以,她一问这20,兄弟几个想起这钱以后估计拿不到。就愁眉苦脸,闷声闷气听着大喇叭的声音上工去了。
人一走,家里头的活儿理所当然安排给几个小孩儿,楚河就溜达去河边儿了。
她昨晚洗澡发现了,这河里有鱼,有虾,还有螃蟹。
不知为何,口水稀溜溜就下来,想起了一大盆红彤彤,热辣辣的麻辣小龙虾。
虽然和里头的虾看起来不太一样,但是都差不多,能吃就行。
如今正上工的时候四下无人,她也不怕衣服打湿了冷,直接就一头扎了进去。
河水挺深的,但是鱼也不少,楚河看这条也不错,那条也可以,一时间憋气憋的忘记了,竟不知选择哪条最好。
在河里挑了不知道多久,后来一想,天长日久的吃呢,随便哪条都行!
刚一拳头砸晕一条大鱼,就见河水扑通一声,一个年轻女孩子掉了下来。
楚河:……
……
她有点不耐烦。
如今抓鱼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尤其她手里这条还蛮大的。但是人都掉河里了,还在不停地扑腾挣扎喊救命……
“噗……咳咳……救命……救命……”
楚河叹了口气,舍不得鱼也不想看人死,只能从河中心迅速又轻巧的游过去,一手抠着大鱼的腮,一手拽着对方的衣领子,把人提出了水面。
刚一露头,就看见岸边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脱鞋脱到一半。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愣住了。
第3章:想嫁大英雄
静默。
深夜平静的河面如此沉默。
而直到夜风吹来,手底下的人将醒未醒的动了动,楚河这才回过神来。
她看看右手身姿矫健的大草鱼,再看看左手揪着的姑娘的衣领,毫不犹豫的将左手高抬,而站在岸上的军装男人只沉默一瞬,随即也心有灵犀的将对方的衣领揪住,硬生生把人拽上了河岸。
同时,楚河也跟着上了岸。
她那一双破布鞋都不知道是哪一年拣下来的了,如今湿哒哒的脚毫不客气的当拖鞋踩上,而转过身,草鱼还在扑腾,又被她一巴掌扇晕过去。
再瞅一眼——眼前的小伙子长得怪顺眼的。
面前的军装男人对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女孩子左右为难,楚河好心指点道:“没晕呢,估计就是吓坏了,你踹她一脚就好了。”
她精神力虽然失去了,可听人呼吸还是能听的出来的,更别提对方身子其实没有彻底放松,楚爱国有这么个提议,也不是什么坏心肠。
躺在地上的女孩子手指动了动,但仍旧没什么反应。
而军装男人则看了楚河一眼,不赞同的说道:“那也不能拿脚踹——这样吧,你踩她手指一下。”
一边说一边穿鞋。
……
下一秒,躺在地上的女孩儿眼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别管内心几万个MMP,但她此刻面色惨白,柔弱又可怜的抱住了自己:“啊……是你救了我一命吗?”
说话间眼神对准军装男人,格外的脉脉含情。
然而身后那个钢铁直女却在此刻横插一脚。
“是我啊。”
楚河走到她面前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不要你做牛做马,不要你来生再报,也不要你以身相许。你要不给我弄块肉吧,兔子,野鸡,大肥鱼……都可以。”
女孩子愣住了。
她扭头看看身后浑身湿哒哒的楚河,再看看眼前衣服干巴巴的军装男人,此刻一口气儿喘上来,好半天没下去。
——这跟她计划的不一样!
然而两个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弱。一个俊朗,一个干巴巴,此刻的表情却是万分同步,都十分专注的看着她,似乎是对她的承诺格外感兴趣。
女孩子嘴巴蠕动,最后艰难的发出声音:
“我……你……”
军装男人一脸正气:“没错,就是这位姑娘救的你,你下回半夜来偷鱼,千万不要这么不小心了。”
女孩子面色发僵。
她心中努力劝着自己:我不气,我不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再说了,70年代的男主嘛,一开始肯定大男人思想,钢铁直男的思维,可以理解。
……
她低下头来,小心的说道:“我不是想来偷鱼,我怎么会做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儿呢?我是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才……”
楚河却叹了口气:“你早说啊。那你叫个啥救命,害我差点把草鱼丢了。”
你说要对方一心求死,她楚河是那种多管闲事儿的吗?说不定还能趁这机会再逮一条呢,一顿吃两条不香吗?
再一想——不对啊!
人要死河里了,万一没捞起来就被鱼啃了,那她还吃不吃这鱼了?!
这女的——这女的怎么损人不利己呢?
军装男人也皱眉,他倒是没想到鱼吃人的事儿,这会儿一本正经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救了你,你觉得她在挖社会主义墙角吗?”
“就是!”楚河跟军装男人并排站在一起,这会儿也瞪着她:“你该不会是想赖掉谢礼吧!”
女孩子低下头:“我不是,我没有……”
怨恨的眼神被藏了起来。
……
——怎么会有这么个多管闲事的女的?!
明明赵卫红就是这么被救起来,然后深夜两个人一起湿哒哒的出现在老赵家,最后眼前的兵哥,也就是时岁丰,在舆论的压力下娶了赵卫红。
结果那女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听到时岁丰在部队收养了战友的三个孩子,就疯狂大闹,还对孩子不好烂了口碑,最后干脆和人私奔了。
如今,她穿越到这本书里,好不容易让赵卫红今晚拉肚子,自己来这里憋着游泳的劲儿假装落水,为的就是提前跟这位未来的大佬成为一家人!
想想看,未来军部的高官,三个收养的孩子一个是企业家,一个是明星,另一个是科学家。
一旦成为她的夫人,这辈子就不用发愁了,只要苦前头几年,剩下就是享不尽的福份了。
话说在这个年份,前头几年怎样都是要苦的,好不容易穿书,当然要给自己未来做个更好的保障啊!
不然上辈子都大学毕业了,再来这书里熬七年才能参加高考,那多浪费啊!
完全可以结婚养三个未来大佬,等到时间了再高考,风风光光当体面的大学生夫人……
这不好吗?
什么都好,就是没想到今晚出这个幺蛾子。
可能……这就是主角光环不可抗拒吧。
……
这突然出现的女的是村里哪个毛丫头?看着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瘦不拉几,没有一点儿女孩子样,偏偏还搅了她的好事儿。
文娟心里暗骂。
而且时岁丰这男人,难怪赵卫红上辈子要跟人私奔了,就这破嘴,谁受得了他呀,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
跟这个乌鸡爪子一样的女的倒是绝配。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不肯放过眼前的大佬,但也心知不能操之过急。
以她大队长女儿的身份,正经托媒人相亲。时家绝对不会拒绝。难的就是怎么做通她爹妈的工作。
但是再想想,时岁丰如今在部队也算是未来可期,她爸妈不一定会拒绝……
杂七杂八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年轻女孩儿,也就是文娟轻声抽泣起来。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有点儿卡壳。
刚才为了博取怜惜说生活没有盼头,但是她作为大队长的女儿,日常看个农具都能拿满工分。家里不说受宠,但是也没短了她的吃喝,这在村里已经是独一份儿了。
这要咋说呢?都是一个村的,说谎肯定很快就要戳破了。
她抬头看了时岁丰一眼。
对方不愧是大男主,丰神俊朗,身材高大,站在那里身躯笔挺,看着就有一股气势在。
文娟咬咬牙——据说这年头,大家谈感情都含蓄,她就反其道而行,大胆一点儿。
时岁丰这种常年在军营的人,肯定招架不住。
“我只是到年龄该说亲了。我妈给我挑的那些我都不喜欢,我就想嫁给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好一击直球!
文娟也是在赌,赌对方能不能接受。
说完,她继续含情脉脉的看着时岁丰。
而对方沉默着,张张嘴正打算说什么,却见一旁瘦不伶仃的女孩子挤了过来,煞有介事的说道:“唉,那不行,我不喜欢你这种的。你还是想办法给我弄两斤肉吧。”
肉肉肉,肉你个大头鬼呀!你饿死鬼投胎吗?
文娟愤怒的眼神差点在黑夜里把楚河给烧了,好艰难才忍耐住。
这会儿看了一眼仍旧默不作声的时岁丰,眼神热烈又大胆:“我喜欢的,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这话楚爱国就不爱听了。
她也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啊!虽然换了世界,暂时这个气质不太明显,但是好歹救命之恩呢,你这以身相许还挑对象咋滴?
她冷哼一声,拎着自己的大草鱼扭头就走。
——这白眼儿狼,救她还不如再捞一条鱼呢。
还投机倒把……这女的没好心眼儿,还是先把鱼给落肚了吧。
这搅事儿的终于走了。
文娟偷偷松了口气,然而再看眼前的时岁丰,却见他也叹了口气,这会儿郑重地说道:“真正的英雄都在烈士陵园里……”
想了想又嘱咐一句:“既然你家是村子里的,我就不送了,自己回吧。”
随即也大踏步离开了。
文娟还坐在地面上,此刻浑身湿漉漉的,夜风一吹,那叫一个透心凉。
更透心凉的是她火热的心。
——失策。
她暗中叹气。
自己怎么就不好好回想一下那本书呢?
时岁丰之所以有一段假期,是因为他的两名战友在上次行动中牺牲了,两家人的三个孩子,日后就是由时岁丰收养。
但那是一年后的事了,此时,他只能带着抚恤金回兄弟的家乡看看。
这会儿说什么保家卫国的英雄……
文娟打了个喷嚏,琢磨着今晚的行动没考虑到位,决定还是回家跟父母打直球吧。
……
时岁丰确实心情不好。
上次行动,他的两名战友牺牲,于他而言自然是难过不已。但是人固有一死,他们既然担上这个职责,就早有心理准备。
让他难过的是,这次回乡送抚恤金。由于两个兄弟常年不在家,跟家人情分已经不怎么样了,三个孩子看起来都不是很受重视……
此刻被文娟旧事重提,忍不住操心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黑乎乎的小路上有人窜了出来。
只见刚才英勇救人的女孩儿正站在那里,别看皮肤略黑,一双眼睛却是璀璨动人。
“哎,你会烤鱼吗?”
没办法,英雄不会厨艺,那也只能气短。
……
好在不是每一位英雄都那么没用的。
深更半夜,两人躲到村后边的山背处,找了个山洞偷偷开小灶。
这山洞还是原先楚河采蘑菇的时候发现的,此刻深更半夜又处于背阴处,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楚河眼看着对方利落的生起火,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来架在火上,于是赶紧从一旁石头下面翻出油盐来。
好大一罐猪油!
这在村里算是重要财产了。
时岁丰准备问点儿什么,比如这油打哪儿来?
可看对方那细拎拎的手指,最后也没说话,拿猪油和盐就着一点儿野葱,三两下把鱼煎了个焦香焦香。
最后再倒一碗山泉水慢炖——虽然这样吃不是草鱼的正经吃法,但是现如今资源贫乏,怎样才能混肚饱,大家都很有经验。
小火咕嘟中,时岁丰看了看小姑娘湿淋淋的头发和衣裳,忍不住说道:“你……这身上……”
楚河这才反应过来。
她反正是不怕冷的,但是衣服湿哒哒的也确实不舒服,于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有衣服没?借我穿穿。”
两人一人说的理直气壮,一人也接受的理所应当,立刻就去翻包裹了。
等到楚河把衣服挂在一旁烘烤,对方才干咳一声:“我叫时岁丰。”
楚河点头:“名字不错,人看着也亲切,我叫楚河。”
楚?
对方想了想:“村东头楚家的?”
楚河点头:“对。”
时岁丰脸色沉了下来:“他们不让你吃饱?”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大半夜的下河去捞鱼呢?这个天儿在水里泡着也不是好受的。
楚河叹了口气:“你应该问,他们让不让我吃。你瞅瞅我,花样青春年华,脸又黑,手长得跟乌鸡爪子似的,我这十几年,一口饱饭没吃过。”
想了想,学了楚老太的一句精髓。
“造孽呀!”
然而嘴里这么说,一双眼睛却晶晶亮,盯着火堆上方的饭盒熠熠生辉。
时岁丰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又从包裹里翻出一袋奶糖来:
“给我家侄子侄女带的,分你一半。”
这年头,大白兔也是稀缺物资,更别提上辈子在基地混了快一年了,除了过期棒棒糖,啥都没吃着。
楚河激动的不行,赶紧伸手接过来,二话不说塞了一个进嘴。
浓郁又绵软的奶香味在口中爆炸,让她感动的要死要活,心想自己肯定是个新手,不然怎么能把日子过得这么磕碜呢,这也太委屈了吧。
想了想,她看着一旁的时岁丰,若有所思:
“你好像挺有钱的。”
衣服笔挺,还有饭盒,还有大白兔,这年头,这就是家境富裕的象征了。
时岁丰愣了一下。
这话挺直白的,但是问出来也没毛病,他也正经回答:“还好。现在一个月津贴66,一直以来都是给家里20,剩下的都攒着。”
给20是他老娘定的。
原先津贴只有22的时候给20,后来涨了,也还是20。
楚河忍不住羡慕起来。
一个月66……唉。
“你觉得我去当兵怎么样?”
第4章:男主如此吃香
这话时岁丰回答不了。
怎么说呢?女兵也是人人都想当的,一般名额轮不到乡下。
更何况楚河看起来又瘦又营养不良,身高也不行——没错,楚爱国如今是个一米五的营养不良小矮子。
不管怎么说,最基本的身体检测都过不了。
他摇头:“没希望。”
楚爱国叹了口气:“那算啦!反正这有山有水。还有我四个哥,以后也不缺东西吃。”
时岁丰却想:小姑娘还是太单纯。
但凡她四个哥靠谱,她也不至于十几岁了没吃过饱饭,这么一副干瘦又吃苦的模样。
一条大草鱼,楚河连意思一下都没有,一个人孤独都干完了整碗的汤,顺便再把鱼吃的个干干净净。
时岁丰看着,脑残一样觉得对方可可爱爱,一点也没发现对方吃独食。
…
楚河是真的会吃——主要还是上个世界太磕碜了。
但凡给她点儿过渡,她也不会为点儿吃的就这么拼。
那鱼刺都小心的挑干净了,鱼汤也喝干净了。吃饱了还不解馋,就聊吃的。
肉罐头,麦芽糖,桃酥饼,红烧肉。
国营饭店的牛肉面,供销社的橘子糖。军队里的粮食补贴,还有一种叫麦乳精的营养品……
越说楚河越来劲儿,要不是成人的自制力,哈喇子都快把面前的火堆浇灭了。
两个人在山洞里烤火,一直烤到天光微亮。
时岁丰半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楚河摸了摸肚子:“我家里要做早饭了,我得赶紧去吃,走了啊。”
说完把衣服换上,麻溜就走了。
时岁丰只来得及迅速转头避开视线,没多大一会儿,山洞就静悄悄了。
他将火堆弄灭,不知为何,晨间的凉意让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
楚河是看准了家里有炊烟升起才往回跑的,这会儿推开大门,只见满地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大家伙儿就半蹲着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碗。
面前盆里的窝窝头还没来得及分。
楚河笑了起来:“今天我要吃肉,就先从大哥开始吧。”
说完把整个盆往怀里一抱,六个侄子侄女一人一个,剩下就都是她的了。
就算窝窝头又拉嗓子,又干又硬,但是没关系,她反正今天不上工,慢慢消化呗。
楚老太太习惯又要往地上坐,然而楚河却看着她微笑起来。
这一笑,全家都打了个哆嗦,这会儿几个儿媳妇儿手忙脚乱的将老太太扶了起来,一边还劝道:“娘啊,家里实在没什么能砸的了!桌椅板凳一个都没了,下一回就该是您的柜子了。”
柜子里藏着老太太的宝贝,怎么能动?
毕竟楚河在家里又打又砸,好歹还没动存款呢!那可都是楚老太太的命根子,回头要给儿子买自行车收音机的!
几个大老爷们儿更是缩头乌龟一般,这会儿委委屈屈的吸溜着碗里的稀粥,半句话不敢说。
老大满囤想起了今天吃肉的任务,有心反抗又反抗不了,只能决定今天继续磨洋工,偷摸去山里一趟。
再不行,地里刨个田鼠也是好的啊!
肉肉肉!
他跟媳妇儿对视一眼,想了想手里藏着的肉票——唉!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
上工的敲盆的声音响起,文娟这才慢悠悠的晃到农具点给大家登记农具,眼看着老楚家一家人如丧考妣的走过来,有邻居看笑话,眼瞅着楚河没来就问道:“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河今天还能不上工呢?”
老楚家压榨这女娃子,那叫一个有目共睹。但大家看到的也仅仅只是表面,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哪怕楚河卖血那几天,也没让她休息呢。
一天到晚一年到头,那真是老黄牛。
……
楚家人也是真的想破口大骂,然而家中的瘟神要吃不要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只能板着一张脸:“郭翠花,你吃饱了闲出屁来了!”
而楚满屯儿的媳妇儿则对大队长说的:“队长,咱家小河昨天累着了,不舒服,今天先不上工了。”
大队长眉头一竖:“说不上工就不上工了,思想怎么这么落后?要是人人都这样搞,村子里的活儿还做不做啦?”
在家受家里那个鬼上身的气,在外还要受大队长的气,大队长自己屁股都是歪的,要不他那个女儿能在这里看农具?
农具有个啥好看的?还能吃了不成,一天就还给八个工分……
呸!
混不吝的楚老太太也阴阳怪气的说道:“那要不咋滴,我们家孩子有多勤快,村里人都知道。年纪轻轻的亏了身子,还不能让人休息休息?大队长,要不信,你把人拉医院去看看呗。”
顺便让医院治一治这个饿死鬼,政府能收了她最好。
还省的他们家出钱。
真想找个道婆治一治啊……可惜破四旧,这些人都不敢出头了。
老太太叹息着。
……
周扒皮一样的楚老太太竟然能说出这样话,大家伙儿是真的惊奇,而正在登记农具的文娟突然反应过来——
就说昨晚上那个死丫头片子怎么那么眼熟,就是楚家的这个!
哼!
亏她才穿越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对方在这么一个压迫的家庭受委屈了,心里怜惜了好一阵儿……没想到关键时刻,对方却来横插一杠子。
她心中不忿,但也怕昨晚的事儿被人捅出来,毕竟要是心愿达成,她巴不得被捅出来,可偏偏什么事儿也没有,大半夜的,她又找不出理由说自己去河边干嘛,又不能引起风言风语……只能硬忍下这口气。
至于说把楚河列为威胁对象——那倒不至于。
穿书者也是有眼光的。
就楚河?
身高一米五,体重绝不会过60斤,又黑又瘦,说话还那么难听……
这男主角得多瞎眼才能挑上这么一个人啊!
不至于不至于!
她心不在焉的给人登记农具,突然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一把锄头。”
抬头一瞧,正是面色苍白的赵卫红。
也是原著里时岁丰那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老婆。
……
她想起自己预知前景,看过整本书,忍不住在心里产生一股优越感,这会儿怜惜的看着赵卫红:
“卫红,你怎么看着这么虚弱呀?”
赵卫红却笑了笑:“昨晚不知怎么了,一直拉肚子……”
领农具的人多,大家伙儿也要抓紧时间上工,在这里不能磨蹭太久,姐妹俩也就没能好好说说话。
而等农具领完,文娟接着坐在那里嗑瓜子,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高效率的跟时岁丰组成家庭。
而另外被太阳火辣辣晒着的田地里,赵卫红一边强撑着身子锄草,一边儿忍不住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一开始她没能随军,在时家待了一年,好不容易有了随军的机会,却发现时岁丰领养了三个战友的孩子,每个月的津贴就那么点儿,还怎么养活这个家庭?
尤其是跟那三个孩子相处,从新婚妻子到后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在军区里里外不是人,最后干脆借故回乡,拿着介绍信就跟着人私奔了。
一路辗转,从海边偷渡到港,遇人不淑,半生飘零,一生都没在港岛赚得一个蜗居。
然而却在有一次做清洁工作时,看到了来岛旅游的那个家庭。
威严赫赫的父亲,事业有成的三个孩子,身边还跟着一群气质各异的男男女女……
再一睁眼,赵卫红却发现自己重生到了上辈子跟时岁丰相识的那一天。
……
那天夜里,她想下河捞鱼却不慎腿抽筋,时岁丰下河把她救起,两个人浑身衣服湿漉漉的。
他样貌俊秀,身材高大,是十里八乡不可多得的英俊男儿,赵卫红一颗少女心砰砰跳,想着家里人等着拿她换彩礼,故意让对方送自己回家。
第二天,村里的风言风语便传开了。
然而今生她重生过来时,却是根本没时间去河边偶遇,反而不停在茅房里辗转折腾。
等到天色将明时肚子才消停下来,但赵卫红也已经浑身虚软无力。
她是通过记忆才发现了好姐妹文娟的不对劲,这会儿硬撑的来上工,也是想要尽快打探出虚实。
如今看对方,自己拉肚子跟文娟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身为大队长的女儿,有吃有喝,上辈子还嫁了个知青,她没能知道知青返城后文娟的日子怎么样,但是就目前来讲,自己身上应该没什么能得对方图谋的吧。
赵卫红上辈子已年近50,东想西想,很快就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文娟她不会也是重生的吧!
就像自己一样,上辈子不如意,但是看到了时岁丰……
越想越觉得可能,搞不好对方昨晚已经用了她之前的套路去接近对方,要不然好好的,怎么就拉肚子了呢?
但是为什么今天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呢?
时岁丰条件在那儿摆着,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而且村里也没什么秘密,他如果回村村里,不可能这么安静啊。
……
而此刻,将山中痕迹收拾干净的时岁丰这才刚刚到家呢。
家中人都在上工,八九岁的侄女儿正在喂鸡,侄子正准备出去打猪草,见到他一身军装回来,两个小家伙儿愣了一会儿,随即便尖叫的扑过来。
“小叔。”
“小叔!”
时岁丰下意识笑了笑,伸手准备从包裹里摸奶糖,这才想起来奶糖只有一半……
有点少。
但是没关系,晚上进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找点东西出来打打牙祭——分一半给楚河吧,那丫头太可怜了。
瞧他大侄女,都比她看着有肉。
时岁丰家里都是勤快人,如今年景也好,粮食够吃肯定是够吃,但说除此之外能有什么荤腥,那也真是不多,有钱都得攒着呢!
侄子看到奶糖喜不自胜,赶紧冲出去喊自己的奶奶和爸妈。
毕竟,好东西得靠奶奶来分配,不然他们不能多吃。
……
赵卫红在地里一直竖着耳朵听身边的动静,一直到太阳露头,这才听到身边有人喊:“奶奶,我小叔回来了。”
她猛的松了口气!
现在才回来,证明文娟昨天的打算完全落了一场空。
呵,这女人,就看谁斗得过谁吧!
这辈子她肯定静下心来好好陪时岁丰过日子,再也不想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三个孩子有出息,那更要好好培养。
她一定会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后妈的……赵卫红想起自己上辈子的经历,一时间居然信心满满起来。
……
而闲着嗑瓜子儿的文娟也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时岁丰不是半夜就回来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家里人才知道?难道小说有什么隐藏剧情?
他们这破村子也没个酒店宾馆,现在更是没地方住宿……难不成是剧情不可打破,昨晚上他还是和赵卫红见了面?
文娟心中一紧,心想:不能再拖了!我一定要抱住这个大佬的大腿,好好过日子!
……
村中人议论纷纷,唯有老楚家一片安宁。
他们手软脚软,饥肠辘辘。
原来没吃饱就干活儿是这种感觉。
但更可怕的是,家中那个瘟神还留在那里,这日子一天一天没个头啊!
老三满垛更是担心起来,偷偷和媳妇咬耳朵:
“家里还有块腊肉,老大要找不着肉,还可以用腊肉顶一顶。老二嘴甜,说不定还能从老娘手里哄出一罐麦乳精。”
楚了太太很会保养自己,老两口每人一天一勺呢,几个儿子心里门儿清,反正他们也不是没有开到小灶,也不是没藏到私房钱。
此刻老三就叹气:“轮到咱,那没肉了,咱挨打谁心疼啊?”
三媳妇儿也心疼的说:“可不是吗?”
“那你说怎么才能让这瘟神离家呢?”
老三黯然叹息,盯着眼前翻不动的地,仿佛是位绝望的老农民。
三媳妇儿左思右想:“要不给她说个婆家吧。”
老三满垛眼睛瞪大:“是你傻还是她傻?把咱打成这个惨样子,不吃个几年她能舒坦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嫁人?”
老三媳妇儿却有不一样的想法:
“你才傻!咱娘把钱藏的死死的,他们俩享受,你们几个当儿子的也没沾光多少——就算家底儿掏空,家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咱们想想办法,找个殷实人家,只要人家家里吃的多,那瘟神没必要留家里吃糠咽菜啊!”
为袁隆平爷爷缅怀
一个时代落幕了。
一个伟大人物在今天逝去,青史当载,岁月留名。
袁爷爷,一路走好。
第5章:老楚家的闹剧
楚满垛夫妻俩的打算暂时无人可知,但是老大楚满囤却是扎扎实实的在揪心。
能不揪心吗?
今天该供奉……呸,该找肉的就是他夫妻俩。
这不,半晌午的,才上工上到一半,楚满囤便将锄头塞给媳妇儿,偷摸说道:“我去山里头看看,大队长要问你就说我去茅房了。”
老大媳妇儿也习以为常——老楚家就没有一个勤快苗子,摸鱼偷懒那是常事儿。不然大男人咋能一天挣七八个工分?
村里其他壮劳力,最起码都是十个,十二个。
别看只有四五工分的差距,一个人一天就比别人少挣1毛5,一年差几十块呢!老楚家加上小姑子一共十一个劳力,一年到头到手八百多块钱,村里谁不笑话?
毕竟这年头,村里人人都肯下力气。只要能挣钱,大伙儿谁不是泼了命的干?就他们家,十里八乡都知道的磨洋工的懒汉……
楚满囤借口蹲茅房一去不回,楚河却在家里指挥着侄子侄女开了老太太的橱柜,搬出来一小筐的鸡蛋。
数一数,足足35个!
想想也是,家里的那只老母鸡被杀之前,一天能下两个蛋,这要不懒汉养勤快鸡呢?
卖给供销社两分钱一个,楚老太攒一个月就去卖40个,剩下的,一家子每人隔五天就吃一个蛋,反正没楚河的份儿。
几个侄子侄女儿把头凑过来,盯着那一箩筐鸡蛋,仿佛在看绝世宝藏。
……
大侄子如今这年级,别家孩子也能一天挣三五个公分了。但是孩子随爹妈,爹妈都偷懒,他自然也不肯干活儿,如今见到吃的倒是两眼放光,把鼻涕拿袖子一擦:
“小姑,咱们吃鸡蛋吗?”
楚河点头:“吃。一人一个,剩下的是我的。”
侄子侄女也没意见。
跟着小姑昨天吃肉,今天吃蛋,他们只需要想想明天吃啥,日子就已经够美了。
二侄子贴心些:“姑,你想咋吃呢?都煮了吗?”
楚河喉咙口动了动——
“全吃水煮蛋,那得多噎人啊!还能怎么做?大伙儿想想?”
大侄女儿小声说道:“姑,我妈屋里藏的有红糖。她生妹妹的时候偷偷吃红糖荷包蛋。”
这侄女今年也才几岁,个头同样又瘦又黑又小,跟侄子壮实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楚河赞赏的对她点点头:
“拿出来,今天给你分两个蛋。”
大侄女儿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就往亲妈房里跑。
别说啥吃了要挨打,反正她作为女娃子,在家里没事儿也要挨两顿打。这东西吃了好歹能下肚,打就打呗。
她还没吃过红糖啥味儿呢!
这一下子仿佛是激励了大家,小侄子鼻涕哒哒:“姑,我,我,我妈有麦乳精!”
楚河同样赞许的点点头:“拿出来,咱一人喝一碗。”
小侄子于是一脚骑在门槛上,磕磕绊绊往自己家钻去了。
……
35个鸡蛋,每个侄子侄女一人两个,剩下的全部都被楚河吃进了肚。
水煮蛋,葱花煎蛋,红糖荷包蛋,西红柿蛋花汤,还有简简单单的蛋饼。
以上。
全部是心灵手巧的大侄女操刀。
楚河只会吃。
为了犒劳大侄女的辛苦,额外又留了一个鸡蛋给她。
大侄女儿美滋滋吃完一个红糖荷包蛋,把水碗都又涮了两遍喝掉,这才觉得此生圆满。
剩下两个毫不犹豫的把藏在猪圈旁边的石缝里——她都打算好了,等妈回来肯定要挨一顿打,先让妈打,打完了,哭过了,回头再把这蛋偷偷吃了。
这也是她在老楚家生存的智慧。
至于其他五个,两个鸡蛋不少了,又是油又是盐的,平常炒菜,做饭的只舍得拿布沾点儿油在锅上,哪有如今这样香?
吃满足了,谁还管爹妈咋打。
平时不愿意挨打,那是因为挨打了也吃不好,吃不饱。
如今可不一样了!
太阳底下,大家齐齐坐在板凳上,人生就两个字——
满足!
……
等到楚家人回来,只见满地都是鸡蛋壳,厨房空了半拉的油罐,菜地里红彤彤几个西红柿不见了踪影,二嫂子“嗷”了一声,发现自己珍藏的一只包红糖没了。
四媳妇儿更是痛哭流涕——偷藏的一罐麦乳精也没了。
毕竟楚河再怎么着也是吃过好东西的,一勺麦乳精兑一碗水,她尝着实在不够好喝,干脆一人三勺。
老楚家别的啥都没有,就是人多。
一罐儿如今已见底了,被小侄子倒水涮了涮,也咕嘟进了肚。
现在那罐子可算是干干净净。
三媳妇儿看到这等惨剧,想想自己藏着的那些东西刚好都吃差不多了,这会倒没便宜小姑子,心头于是越发坚定,要尽快把这瘟神饿死鬼嫁出去!
几个媳妇儿差点儿翻了天,楚老太那真是死了都要气活过来。
她的油,她的盐,她的一箩筐鸡蛋!
——造孽呀!
这肯定是鬼上身了!
不是鬼上身,谁敢这么霍霍东西?!地主家也没有这么吃的!
老太太面目全非,面目扭曲,面色狰狞,此刻拼了命的往前一扑:“我跟你拼了!”
谁知楚河吃饱喝足心情颇好,这会儿轻巧巧一个侧身,便眼睁睁看着老太太一头摔进泥地里,碎蛋壳和昨天没收拾的鸡屎鸡毛沾了一身。
但是心情好不代表不打人。
在老太太“嗷”的一声接着颤巍巍起身时,她又伸手拽住了一旁默不作声,脸色铁青的楚老头。
“爷爷!”
楚河是个英雄,叫人叫的可甜了,叫完了之后一个大耳刮子扇上去——主要这招她用的熟练,其他踹胳膊踹腿的,力气太大。
这老人家要是病了,岂不是要花钱看病?这肯定得占用楚家的资源。
那不行,现在老楚家什么都是她的。
一巴掌就从后脑勺扇过去了。
老头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种屈辱,这会儿脸皮紫涨,两耳嗡嗡,眼前一片昏天黑地的金星星,整个人一个大喘气儿坐倒在地上。
而楚河收回手,笑盈盈的看着楚老太:
“你要跟我拼了?”
“怎么拼?”
“这么拼吗?”
说着又是一耳刮子,从另一边儿扇到了楚老头的脑袋瓜儿。
所谓拳打南山老头子,就是这么个架势了。
……
别说,她虽然失忆了,但是找问题还是很精准的。
比如打楚老太,老太太固然会害怕,但是总跟个跳蚤似的蹦来蹦去,看见一点儿东西就心疼。
但是对付楚老太有什么诀窍呢?
诀窍就是这一家之主。
老太太绝不允许有人给她男人没脸。
此刻瞬间偃旗息鼓,满眼泪花:
“那是你亲爷爷呀!”
楚河点头:“这要不是我亲爷爷,我还不打呢!打老人,有点掉份儿。”
想了想还挺惭愧:“这样吧,我确实也不该打老人家,你挑个儿子过来让我打一打,父债子偿。”
说的还挺诚恳挺宽容:“毕竟你挑衅我,我总得出了气才舒坦。”
老头子是命根子,儿子也是命根子!
楚老太当机立断,伸手拽过一旁的二儿媳:
“你打她吧。”
大儿媳娘家有五个兄弟,老婆子不能让她不开心。
三儿媳家里有点儿钱,还得指望她贴补一下老三。
四儿媳如今才生第一个,最起码还得两胎给老楚家开枝散叶。
只有二儿媳,生了两个丫头片子,明显着田不行生不出金孙,娘家也没多少兄弟,打就打吧。
还能离婚咋滴?
二儿媳还在悲愤着自己的红糖,此刻冷不丁被推了出来,哭诉声戛然而止。
她看看老太太,又看看坐在一旁的丈夫,只觉满眼不可思议。
“娘……”
她颤巍巍的叫,看起来尤其可怜。
丈夫倒是心疼她:“娘,你怎么能让我媳妇儿挨打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儿啊,妈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你家也没个儿子传宗接代,现在委屈一会儿,以后你几个侄子会孝敬你的。”
大侄女儿吃了一个饱饱的红糖荷包蛋,却见亲妈被推出来要挨打,她晓得姑姑厉害,此刻站了出来:
“奶,明明是你气姑姑,你凭啥叫我妈挨打呀!”
“啪!”
老太太满心憋屈无处发泄,伸手也给了孙女儿一个大耳瓜子:“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生下来就该把你溺死,还敢翻天了!”
楚河倒是不心疼侄子侄女,但是这又打又骂的,她可也是老楚家的丫头片子呢。
于是披头又给了半晕眩状态的楚老头一耳瓜子。
“我叫你打人了吗?你还敢在我面前哔哔。”
楚老头看着丈夫可怜的样子,此刻老泪纵横。
……
而楚河看着自己的二嫂子,和气的笑了起来:“一顿打两斤肉,一斤肉八毛钱,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计较那么多,想免这顿打,1块5毛钱拿过来。”
二儿媳本来正在伤心呢,闻言二话不说就点头:
“好,我这就给你拿钱。”
扭头又对楚老太说道:“妈,这钱你看是你给还是我找找大队借,借的话,就从咱们家的工分儿里头扣。”
嘿!
这一家子,楚河也看乐了。
再看一旁仍趴在地上的大侄女,叫了一声:
“大侄女儿,脸还疼不疼?不疼的话把房梁上那块腊肉弄下来,那是今天这顿我该吃的肉,到时候分你一块。”
趴着的大侄女本来脸颊剧痛,耳朵嗡嗡,听声音也像隔了层什么。
此刻坐起来时,半边儿脸已经肿的不像样子。但仍是麻溜的爬了起来,三两下找了个竹竿子,把房梁上挂着的那块肉取了下来。
楚老太拔腿欲追赶,嘴里还不三不四的骂着,但楚河在旁边盯着她,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骂的再凶也不影响孙女儿麻溜儿的动作。
楚河倒没想在家里吃这块肉,这家子的厨艺昨天他吃鸡就怀疑了,今天上午也见识过了。
一锅西红柿鸡蛋汤做的那味道都不像样子,回头她去找时岁丰去。
又有钱,又会做饭,顺便再抠几颗糖出来,简直完美!
但这不妨碍她菜刀一剁,斩下腊肉的一角给大侄女:“去,送去卫生社,叫人看看你的脑袋去,别把耳膜打坏了。这肉就是药钱。”
大侄女儿脸颊热辣辣的疼,此刻仍是头脑转的飞快:“姑,这肉我直接吃了吧,卫生所可以从工分里头扣。”
哎哟,楚河现在就喜欢上这万能工分了。
甚至看大侄女儿也有点儿欣赏了。
——这家伙,那可真是要吃不要命啊。
再看大侄女她一母同胞的小侄女,闷不吭声也不动弹,也没干着什么活儿,但吃的时候可是挺豁得出去的……
楚河心里大概就懂了。
……
一个上午的时间,鸡蛋没了,油也没了,珍藏的腊肉也没了。
老楚家鸡飞狗跳,楚老头如今躺在床上只会“哎呦,哎呦”的哼唧……
大儿媳偷偷打着拿鸡蛋的傻儿子。
儿媳四顾茫然,一边恨婆婆,一边儿怨丈夫。一边儿还琢磨着怎么收拾大丫头片子,最后搂着小女儿哭哭啼啼。
三儿媳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小姑子嫁出去!
四儿媳痛失一罐麦乳精,再看看懵懂不知事的小儿子,也只能瑟瑟缩在一边。
唯一觉得满足的,大概就只有楚河了。
但她也没有完全满足。
因为上午纯粹是吃个蛋香,老楚家做饭的手艺真不行,至于说精髓嘛……
那还得看这块腊肉!
话说,时岁丰住哪儿来着?
……
时岁丰住在村西头,跟东头的老楚家鲜少碰面,此刻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团聚一波,老娘还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在部队这么些年没涨薪水,手也松了。侄子侄女就盼着你的大白兔奶糖,这回回来才只带了半包……怎么了?是不是想娶媳妇攒钱了?”
说完又苦着脸:“现在家里就你一人又出息,儿啊,妈不求你多能挣钱,只要你平时多照顾一下你兄弟就行……他们在家不容易啊!”
“你在部队,不愁吃不愁喝的,娶媳妇儿妈也帮不上忙……你,你想攒钱就攒吧。”
“你侄子侄女,少吃两颗糖没事儿。”
这话说的多贴心,还带着一丝丝的黯然,剩余两兄弟对视一眼,都默契的不说话。
然而时岁丰却叹了口气:
“妈,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你这样叫我大哥二哥怎么处?都当爹的人了,一年到头给孩子买颗糖都买不起……”
“这也太伤他们自尊了!”
第6章:这样下去不行啊
这话一说,饭桌陡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老太太赵秀花擦了擦眼睛:
“小三啊,你怎么能瞧不起你兄弟呢?全家弟兄三个就你一个人进了部队。每个月领津贴……这多好的日子啊。要不是你哥他们在家干活儿,你也不能有这好日子。”
时岁丰纳闷道:“我没看不起啊……妈,你就是天天在村子里待着,心眼小了,想的多。”
“再说了。”他一本正经的解释:“我哥他们不是当初征兵没选上吗?跟我有啥关系?”
好家伙。
这去部队呆几年,一年比一年噎人了。
都说部队是个大熔炉,怎么一年翻一年打的,把好好的人搞成这么个滚刀肉?
老太太不信。
她甚至有点生气:
“小三儿,你看你说话夹枪带刺的,你这还不是有意见。妈只不过说让你手紧一点儿,省的以后娶媳妇拿不出钱来……你说说你,在部队这么些年还是大头兵,那点儿津贴够啥用?”
时岁丰把筷子放下了。
“妈!”他满脸震惊看着老太太:“我每个月津贴二十二,你说让我寄二十块钱给家里,给我存着娶媳妇儿。”
“这么些年我压根儿不敢花钱,袜子破了都是补了再补,省点儿钱,全用来攒钱买车票回家……妈,你现在咋说让我自己攒钱娶媳妇?”
“六年,每个月20块,现在得有一千四五了吧!”
“一千四五我娶谁娶不到呀!妈,我知道你节俭惯了,你放心,我知道家里攒了多少钱,这才有底气的。”
他一脸[你放心你别瞎想我有底气]的表情。
老太太彻底哽住了。
……
饭桌上两兄弟看势不对,此刻连忙打圆场:“小弟,你瞧你,才回来就把妈气到了……大男人老抠字眼干什么?就说让你勤俭一点儿,别乱花钱,没别的意思。”
说话的是大哥时卫国。
二哥时盛年也叹口气:“你哥我们没啥本事,这家以后还要靠你撑着,你心里头有啥想法就说出来吧。”
委委屈屈忍辱负重满是包容。
时岁丰也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明白大家的意思了……也是,一个月就那么点儿钱,还要节省下来做路费,还要给侄子侄女买东西,确实不像话。”
他重新端起碗来,给老太太夹了一块子白菜:“妈,我知道了,以后我就不给家里买东西了。”
说着又对大哥道歉:“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当着孩子的面儿说你们没本事,确实太伤人了。”
“二哥,你说的对。这个家以后还要靠我撑着,你们在家吃啊喝啊的我都不会说啥,都是一家人。”
……
又看看两个埋头喝稀粥不做声的嫂子,同样低头认错:“大嫂二嫂,你们别介意,我大哥二哥都是老实人,以后养家有我呢。”
大嫂二嫂瞬间脸颊涨红,左看右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平时她们也不是这种柔弱性子,但问题是——这话咋接呀?
哦,合着自家男人在家混吃等死,一家全指望老三,老三养侄子侄女,还得养妈和两个哥哥,到最后连了两个嫂子都得养着……
这……
这不像话啊!
时卫国和时盛年也反应过来,瞬间暴跳如雷:
“小三,你这说的什么屁话?!”
时岁丰仍旧无辜又纳闷:“这不是你们的意思吗?”
老太太赵秀花眼前一阵发晕,她怎么觉得,要拿住这个小儿子,好像越来越难了。
算了算了,一个月20块钱能养活全家了,先这么含糊过去吧,不能叫小三起私心。
她赶紧打圆场:“一家人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赶紧吃饭。三儿啊,你回来妈今天特意炖了肉,你多吃点。”
时岁丰看了看菜盆儿,又看了看自己的大海碗,委屈巴巴:“妈,你这肉从头到尾就只片了两片儿吧……都不够我侄子侄女塞牙缝的,多吃啥呀?”
大家伙儿下意识往家里两个小孩儿面前瞧。
好家伙,两个小家伙如今恰巧换牙,门牙边上黑窟窿东一个洞,好大的牙缝!
赵秀花也有点儿心虚。
今天中午确实没舍得多放肉,反正小三儿在部队里吃的好,家里的肉还得留给两个壮劳力。
但……有了刚才他的噎人,现在这话要怎么说呢?
……
但时岁丰也没介意,反而又看着侄子侄女:“乖,你们想吃肉吗?”
肉啊!
谁不想吃呢?
两个娃娃捧着大碗,一脸希冀的看着他,时岁丰就好像凭空收获了一股勇气,这会儿看着自家老太太:
“妈,晚上杀只鸡,整只炖了,咱们大伙儿沾点儿油星。”
老太太脸色一垮:“你这说的什么话!回来就又是肉又是油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鸡肉现在6毛5一斤呢,家里的鸡正下蛋,怎么能吃?”
时岁丰却颇为豪气:“没事,妈,你挑一只称重,我往家里寄了一千多块钱呢,就从里头扣。”
赵秀花又是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往家里寄了一千多块钱?
那你不想想家里大瓦房怎么起来的?你哥怎么娶媳妇儿?你侄子过年怎么扯布做衣裳?
那钱是一家子的,怎么能说吃肉就吃肉?鸡也是她养的!
但是她只迟疑了那么一瞬,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就又无辜的问道:“怎么了妈,该不会我的钱被家里花完了吧?!”
他站了起来:“妈,我就觉得这回回来你们说话都古里古怪的,到底什么事儿?”
这话能怎么说?
他们还指望着时岁丰以后每个月的20块钱呢,于是赵秀花立刻端起一张笑脸:
“你看你,多大的人了,听风就是雨的……妈就是心疼你,舍不得花你的钱,不过你既然这样——”
话音未落,时岁丰也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是我白担心了。妈,你既然这么说的话,我也不能这样不给两个哥哥面子,这只鸡,就当我大哥二哥请我的吧。”
一桌子的人脸都绿了。
……
“娘,这样不行啊。”
大嫂子凑进厨房,一边儿殷勤的提着一壶热水烫鸡毛,一边愁眉叹气:
“大宝这都七岁了,也该上学了,小叔这么花钱,话里话外还像是防备我们……这以后……”
赵秀花脸色难看:“要你多嘴。”
大嫂子立刻沉默了。
而此刻,正在灶前烧火的二儿媳也说话了:“娘,要我说,小叔年纪也挺大了,长得又俊,也该娶媳妇儿了。”
要不怎么说二儿媳得老太太的心呢,这话赶话的意思,都跟大儿媳的僵硬不一样。
老太太于是也难得应了一声。
“那你们俩当嫂子的咋想的。”
大嫂子不吭声,最后只挤出来一句:“都听娘的。”
二儿媳倒是有话讲:
“娘,小叔现在跟咱离心,是因为他常年不着家,家里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回头万一在部队娶了当地的人家,更是没有咱们这个家了。”
“娶媳妇儿啊,还得在咱本地找。”
“我娘家有个表妹,今年17岁,长得也挺水灵,人也能干,要不说给小叔?”
老太太看她一眼,没说话。
当她不知道儿媳的心思呢?
小三儿一个月20块钱的津贴,在村里能养活一大家子人。这时候说是为了留住小三儿的心,等他们成了家,老二老三就都凑一块儿去了,到时候两个媳妇儿把着钱,便宜轮不到她这个当娘的。
不行,不能要这样的儿媳妇儿。
老太太心头滚过千万思绪,最终也没应声。
……
上午只歇了个把小时,两个小的在家里拔鸡毛,大人就还都要上工。
老太太今天下午的任务还是锄草,这会儿刚拿锄头进了地,就见村儿里周老太太走过来:
“秀花,忙着呢。”
周老太太一家子和睦,父慈子孝的,在村里也算是个有威望的人家。如今对方找过来,赵秀花心里头转了几个念头,也笑眯眯的应道。
“是啊,这片地今天下午我得干完。”
“听说你家小三回来了?”
周老太太也不含糊,直奔主题:“今年多大了?也该娶媳妇儿了吧。”
这可不就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不过周老太太肯出口,对方条件肯定好,她要怎么找个借口,从里头挑一个不那么像样的呢?
毕竟,媳妇儿优秀,娘家肯定也优秀,到时候在压着小三的工资就不像话了。
万一在家里不肯听使唤,那也不行。
她这当妈的辛苦拉扯几个孩子,儿媳妇进门儿,就该让她也受受自己当年受的搓磨,不然都不听话。
赵秀花东想西想,也没耽误她的回复:
“可不嘛,孩子大了。我也在发愁。”
周老太太诚心诚意的叹一句:
“你愁个什么劲儿啊?瞧你那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俊。小三还是个军人,还有津贴。谁家不想要这样的女婿?”
说着往前凑一步:“你觉得,大队长家的文娟怎么样?”
赵秀花倒抽一口气。
——这可太好了,又太不好了。
大队长家条件好,兄弟也多,文娟天天看个农具,还能拿满工分,肯定在家里头也挺吃香。关键小妮子一看就没干过什么活儿,进了门儿,调教狠了,大队长家还不得拿他们家出气?
不行,绝对不行。
但是既然周老太太这么问,肯定是大队长家里相中他们小三了,这不能拖,赶紧得拒绝!
赵秀花于是叹了口气:“好啊,文娟那是色色都齐全,条件也好。可我就怕我那小三脾气硬,他……唉!”
一句叹息,隐藏了千言万语。
想不出理由,那就用叹气来解决。
周老太太也因为这场叹气嘀咕起来——
文娟的条件确实优秀,虽然这小妮子在她看来不是踏实干活的人,但是架不住年轻,人也俊,家底儿也好。
跟大队长做亲家,以后村里总委屈不了的。
但找她来说的可是大队长的媳妇儿,证明人家爹妈都相中了……
周老太太不死心,又多问一句:
“这文娟的条件可是十里八乡难找啊。秀花,你说说小三到底咋想的?咱们过来人也好给说和说和。”
……
而赵秀花此时已经想到了完美的借口。
“不是我们瞧不上人家,实在是条件太好,不敢委屈了。”
“老姐姐,你也知道,我们家小三这么多年在部队都是个大头兵,一个月津贴就那么点儿,也够不上随军的标准。”
“偏偏呢,他痴心妄想,就想找个媳妇儿跟他一起……你说咱本分人去了那边,也不能算工分,也没办法儿领工资……出门在外,干啥不花钱。”
“年轻人,难啊。”
…
周老太太也面色沉沉。
如今才1970年,投机倒把是人人鄙视,城市户口高高在上。
农村妇女从本村转到外地,既没有大队给上工分,也就没有保底口粮,更加不可能找到什么工作……
毕竟,这年头一个临时工的岗位还要人打破头去抢,怎么可能轮到一个外地人?
周老太太也不是没有当兵的亲戚,她可是知道,多少正儿八经有随军资格的军嫂,都还没能安排上呢。
她掂着小脚:“哎,这年轻人怎么不懂事儿呢?我也得去跟那面说说。”
说完急匆匆走了。
女方家主动提,毕竟说出去有点儿不合适,大家说的都隐晦,但彼此也都明白了。
眼看着周老太太的背影消失。赵秀花恨恨的一锄头挖下去刨出一堆野草,忍不住也脸色沉了下来。
……
与此同时。
老楚家也扎堆儿磨洋工在干活。
“娘,这样下去不行啊。”
同样的话语,想办的事儿却是大不相同。
楚老太脸色垮垮,看地上的野草仿佛深仇大恨,几个儿媳妇儿如丧考妣,小声琢磨道:“娘,咱家的东西可顶不住几嚯嚯了。”
老太太冷笑一声,面色铁青:“咱家还有什么东西能霍霍?”
大儿媳叹了口气:“娘,小河这明显是发了癫,这种人她不要脑子的,咱家吃的霍霍完了,下一步就要打砸抢了。”
“你说都是自家人,咱要是举报了,万一她在扯出来献血那个事,一家都讨不了好。”
“可就这么忍着,这没个头啊!”
“娘,要不……给小姑子说个人家吧。”
第7章:妈就盼着抱孙子呢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大队上又响起下工的敲锣声。
然而老楚家一群人聚在一起,竟还需要互相打气,才有勇气往回家走。
毕竟……实在不知道这回回家又将遭遇什么。
楚老太心里慢慢盘算——鸡也吃完了,腊肉也没了,儿媳妇们的私房也都捣腾的差不多了。
总没什么能祸害的吧?
除非……
老太太想起自己柜子里藏着的奶粉,麦乳精,红糖,饼干……还有钱,此刻浑身一个激灵!
她迈着小脚,一路恨不得飞回去,只想赶紧守住宝藏。然而推开大门,满院子坐着六个孩子,大海碗高高捧在手里,恨不得扣在脸上。
楚河坐在正中间,手里是一罐眼熟至极的奶粉:
“舔干净了吗?”
大侄子把碗放下,嘴里满满一大包,脸上都还沾了些许白色的粉末。这会儿见姑姑问话,忙不迭就点头:
“干净了!”
说话间,一蓬粉末又从他嘴里喷出,吓得他赶紧捂住嘴,好细心品味这好吃的。
这奶粉干吃,竟然比饼干还好吃!就是有点黏嘴。姑姑说的没错,奶奶太会藏好吃的了。
……
而楚河抱住手里已经空荡荡的奶粉罐,对家里人欢快又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哟,干活回来啦?爸,中午打的疼不疼?不影响你挣工分吧,可不能磨洋工,这样年底分不到粮食,吃亏的还是我啊!”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话,叫楚老头一个倒仰,恨不得重回十六年前,一把将这女娃溺死!
但他也只敢心里想想了。
中午那两顿打,可算是打开了他的新天地——楚老头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屈辱啊!
偏偏因为卖血的事儿,一家人谁也不敢往外说——在家里折腾,再怎么样,家底还在。
一旦让红/小/兵知道,那家底子都得抄空了!
但是……但是这怎么还是这么气呢?!
生气的不止楚老头,楚老太更是脸皮子紫涨,恨不得把眼前的玩意儿大卸八块,偏偏她一个小脚老太太,压根打不赢!
此刻无能狂怒,更加难受!
而儿媳妇们则在此时对了个眼神——看吧,就说咱娘藏的有好东西!
此刻看老太太的私房被翻出来,不知为何,大家心里竟还有股窃喜感。
……
院里院外的人相互对视,自楚河亲切问候过,竟没人再发出声音。
而楚河笑了笑,率先打破这沉默:“我的好大哥,今天该你请我吃肉了。肉呢?”
大儿楚满囤膝盖一软,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天被小拳头锤胸口的恐惧!他战战兢兢磕磕绊绊:“肉……肉你中午,中午那腊肉……”
他本来就打算着弄不来肉,拿腊肉顶上的。
毕竟这年头,大队的粮仓都填不满,能逮着老鼠就算过好年了,哪里去弄多余的肉?
山上倒是有,可他没本事呀,转了两趟空手又出来了。
可是,这腊肉大中午就被楚河吃了,晚上怎么还不认账呢?!
楚河把奶粉罐子往地上一扔,一脚踩上去,铁皮的罐子便迅速又柔软的团成了一团,看得一群人双膝战战,都不知怎么混过这一晚上!
而始作俑者还在叹气:“唉,都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我也不想搞暴力。但是问题是,昨天我才提了这么一个要求,今天大哥就不给我面子……”
“大伙儿说说,不给我面子,我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
她话说的利落,办事也更利落,这会儿三两步跑到门边,一只手便揪住楚满囤的衣襟,直接将人甩进了院子,随即一脚踩上那大好头颅。
楚满囤只能在院子的一堆泥泞里手脚无力地挣扎着,眼看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儿媳瞬间便绷不住了——
“小姑!”
她哭了出来:“小姑你到底想要啥,你别打你大哥啊……”这可是自己家男人,以后养家糊口的啊!
楚河好无辜:“大嫂,你看你说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以前我养家挺辛苦的,这会儿让哥哥们请我吃顿肉罢了……”
随即手一摊:“算啦,一家人,我也不能斤斤计较。这样吧,一顿饭五斤肉,想要我给大哥面子,你就那五斤肉的钱吧。”
“肉票就不要了,一家人,不必这么斤斤计较。”
楚河心里头算盘也啪啪响——肉票?这玩意儿楚老太到手就换粮票,要也要不来,干脆要钱,大哥一家肯定能拿出来!
毕竟,卖血四回,四个哥哥一人偷偷扣下的都有十块钱了。
五斤肉?!
大嫂子眼前一片眩晕,但是看着家里男人只能偏头在泥地里拱……
她看着老太太,楚老太一屁股坐倒在地,突然呼天抢地哭起了自己的奶粉。
大嫂子无奈,最终只能匆匆跑回自己屋里。
……
行吧。
楚河也挺满意。
一天时间,虽然有两顿没吃到肉,但是上午的鸡蛋中午的腊肉下午的奶粉……也凑合。
好在钱挣了不少,加上中午的,一共六块五毛钱,在如今,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有她在,晚上一家人又是一人一碗粥就算完事儿,大侄女儿由于白天的错误,晚上连粥也没有,盯着半拉脸的绿药膏,这会儿正趁着血色一点点劈柴。
她才几岁呢?
连斧头都举不动,这会儿吭哧半天,也没砍成功几根。楚河收回视线——当初,[她]也是这么干的。
不过大侄女聪明,这不,楚河在软绵绵崭崭新的被窝里,都能听到外头隐约传来的动静。
过一会儿,等到月上中天,砍柴声停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小身影凑过来,偷摸晃了晃她的肩膀,小声道:“姑,你吃鸡蛋不?”
屋子里好黑,大侄女只能感觉到有人动了动,于是赶紧摸索着,往楚河嘴边塞了个东西。
楚河一张嘴——好家伙,指甲盖那么大一团鸡蛋白。
没了。
她也没挑剔——反正今天自己是吃饱了,反而盯着小丫头偷摸钻出去的身影,又笑了起来。
大侄女白天干活一共挣了三个鸡蛋,吃了一个,藏了俩,这就又吃一个了。
还有一个,估计明天早上也没她的饭……
不错,挺值。
反正平时分给女娃的饭,也就是一碗粥水罢了。
……
这一家子穷抠搜,楚河才不耐烦呆呢。
等到外头小丫头在柴垛里睡着了,她也出了门。
——河里昨天见的那几条大鱼,不能错失缘分啊!
她故地重游,又一次脱了鞋,悄无声息的下了水。
砸晕两条大草鱼的时候,楚河还心想——就忘了时岁丰住哪儿,今天这鱼,看来得自己烤了!
谁知她刚从水里露头,就见岸边蹲着一个熟悉的人!
时岁丰在那里笑了起来,粼粼波光倒映在他眼中,被月色衬托,格外温柔:
“我就猜你会来捉鱼。”
说完手一伸,稍微借力把人拽了起来。
楚河也挺惊喜,这会儿看看人,又看看两条鱼,尤为不舍地说道:“既然你来了,那咱们烤鱼去吧!鱼尾巴都给你!”
手指头顺便在鱼身上比划了一下。
说是鱼尾巴,真的是尾巴,这比划的范围,半点肉都不见。
时岁丰看了看两条大草鱼——鱼尾巴都给他?
这姑娘……
他哭笑不得:“我可谢谢你的大方了!”
……
山洞是个好基地,烤鱼的时候,楚河熟门熟路的从一旁的包袱里掏出时岁丰的两件衣服换上,这才问道:“你住哪里?我中午弄到一块腊肉,就是找不到人才让我大嫂做……糟蹋啊!”
时岁丰笑了起来:“你家在东头,我家就在西头——还有腊肉吃?看来你家里对你挺好的。”
楚河得意极了——上辈子是个英雄,一口黑白花儿都没吃着!
这辈子潇潇洒洒打渣滓,吃的有多好不见得,但反正是不错。
“还行还行,没肉就要挨打,我家里人都怕疼。”
这话一说,时岁丰忍不住就“噗嗤”一声。
他也装模做样的说道:“我家人对我也挺好的,这不,晚上杀了一只六斤的老母鸡,我一个人吃了三碗!”
吃得一家人心头滴血,硬是没能抢过他。
时岁丰也挺满足。
毕竟,这年头,部队里粮食也不多啊!
说着把烤鱼翻了个面,又摸出两颗水煮蛋来,分给楚河一个:“来,先垫垫肚子。”
说完又发愁:“再过三天我就要回部队了,你要不要学学怎么做鱼?”
楚河愣住了。
“你还回去啊……”
她忘了。
两人面面相觑,神情好不失落。
时岁丰心想:唉,我走了,这个傻姑娘也不会做饭,家里人如狼似虎,她恐怕要受委屈了!
楚河心想:唉,他走了,以后弄肉弄鱼没人做,难不成指望大侄女?大侄女手艺不行啊!
突然间鱼都不香了。
……
两条鱼消磨了后半夜,天光将明,两人又都各回各家。
楚河回去赶早饭,补觉。
时岁丰也是。
大侄女还在柴垛里睡着,楚河走过去,拿脚尖踢了踢,对方瞬间醒了过来。
“大侄女,吃鸡蛋吗?”
大侄女脸色的药膏都干透了,半边脸黑黑的,半边脸黑中带绿,楚河实在不忍直视,三两下剥了时岁丰给的那个鸡蛋,蛋白塞嘴里,不那么爱吃的蛋黄给了大侄女。
大侄女瞬间从柴垛边坐了起来:“姑,咱们今天吃啥?”
……
今天吃啥?
早饭就是粥和窝窝头——干活呢,不吃点干粮没劲儿。
但是同样,窝窝头做了几个,楚河就拿了几个。
等到一家人满肚子粥水咣咣铛铛出了门,她这才把窝窝头一人一个,塞给侄子侄女。
一边还问道:“你们说,想让一个人天长日久的给我做饭,怎么着才行呢?”
大侄女积极表现:“姑,我可以啊!”
楚河瞅她一眼:“你手艺不行!”
大侄子倒是有见地:“那多简单啊,姑,你娶她当媳妇,我妈就是天天给我爸做饭!奶也天天给咱爷做饭。”
虽然是轮流,但是,也都在做。
没毛病!
楚河神色一动,慢慢挑起眉头。
而大家伙围着她,很快就抛开这个话题,表情格外期待:“姑,今天吃什么?”
楚河也暂时放下心里的念头——村里的规矩,娶媳妇得花大钱,她手里如今才几块钱,还得从家里人身上致富才行!
看着老太太的房门:“别急,昨天看到有一包饼干还有一大包红糖,咱们今天吃这个!”
不把老太太吃的心慌气短,她就不叫楚爱国!
…
老太太已经心慌气短了。
天杀的玩意儿!
一天天的在家折腾,这不甩出去不行了!
她把几个儿媳妇凑一块儿:“赶紧给我想想,都有啥人家要娶媳妇?要家里兄弟多能打的赢这丫头的!或者路远回不来的!”
兄弟多,把人绑起来容易些。
路远,到时候偷摸弄点那啥安眠药啥的,等人带出去,天高皇帝远,娶媳妇那家人没办法找回来,这丫头也没办法找回来!
“把她嫁出去,咱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老太太神色狰狞,恶狠狠的——
几个儿媳妇看她这样子也知道,说是嫁出去,实际上……
大家伙儿也受不了了,赶紧点头:“放心,娘,我这就打听!”
老太太也发了狠,迫不及待想摆脱她:“实在不行,本村的也行。当了人家媳妇再嚣张,找事儿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几个儿媳妇同仇敌忾,从来没这么团结过:“娘你放心,我们肯定好好打听!”
尤其是二儿媳,差点挨打,藏的红糖也没了,昨天没轮到自己还舍出去一块五……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而且更可怕的是,今天,轮到他们二房弄肉了!
想起大嫂昨天给出的四五块钱,她浑身一哆嗦——
这,无论如何舍不得啊!
……
而此时,赵秀花也在笑眯眯跟时岁丰商量:
“小三儿啊,你也到年纪了,这回回来有时间,要不托人给你说个对象?”
她叹了口气,忧心地很像那么回事儿:“你一个大老爷们在外头打拼,妈实在不放心。有了媳妇,有了知冷知热的人,你就晓得养家的难处啦!”
“妈就盼着抱孙子呢!”
第8章:如何挣够彩礼
时岁丰正在家里指指点点。
“妈,家里人多,今天炖五斤肉吧,把那笋子放里头一起炖。莴笋叶切碎了炒腌辣椒,再煮点干饭。”
说完扭头看着脸色难看的两个嫂子,一边黯然叹气:“嫂子,放心,我不占家里便宜,主要还是想着大哥二哥干活辛苦,得吃点干饭补一补。”
“天天喝粥,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两个嫂子默默干着手里的活儿,不敢接话。
心里的吐槽倒是神默契——老三啊,你要不回来,你两个哥哥吃的就是干饭啊!
要不是为了让时岁丰安安稳稳每个月寄钱回来,都是一家人,何苦这样做戏呢!
……
而始作俑者对此似乎丝毫不知,此刻还一片赤诚地眼巴巴看着赵秀花,大方又败家的说道:“妈,你别舍不得钱,就从我寄回来的那一千多块钱里面扣。肉票我没有,你可以再多扣一点钱,就当我花钱请全家吃饭。”
赵秀花脸都绿了。
还吃?
昨晚上那只最大的老母鸡一顿给造完了,天天吃肉,怕不是要把家给吃垮了!
什么他的一千多块钱?这是家里的老本儿!
小三儿在部队里拿津贴多容易呀,干什么还要跟自己两个弟兄计较这点钱!
于是赵秀花清了清嗓子,假装没听到这话,伸手推了推儿子的胳膊:
“跟你说话呢,小三儿,你别打哈哈,成天就想着吃啊喝的……我托人给你说个对象,咋样?”
…
“说对象啊……”
时岁丰慢悠悠拖长了声音。
他对着赵秀花,突然爽快点头:“行啊,妈,你去说吧。反正攒了那么些钱,到时候对象谈好了,我也大方一点买个三大件给人家当彩礼,表示一下咱家的诚意。”
说完又感恩地看着老母亲:“妈,多亏你帮我存钱,不然我这大手大脚的,哪有钱去买三大件呢?怕不是只能普普通通的娶媳妇了!”
这年头的婚姻,一般都是这么迅速的。
时岁丰说这话倒是完全不显急切。
但他不急切,赵秀花可急切了!
这什么意思?
这对象还没说是什么样的条件呢,就急着急忙慌的买三大件?!
哪有钱买三大件?
十几年前,她给两个儿子说媳妇的时候,20斤红薯干就换到了正年轻的大姑娘。
当然,至于十年前那会儿全国闹饥荒,一碗米就能带走一个黄花闺女的事儿,赵秀花选择性的记不起来。
…
但她这两天也练出耐力了。
此刻心事都藏在心里,这会儿只笑眯眯地点头表示:
“行。你天天不着家,妈给你找个贤惠的。至于彩礼什么的,就按咱村里的水平吧,太露富了也不行。”
时岁丰眼神在自家这村里少见的青砖大瓦房上转了一圈,一脸的满不在乎:
“那行,既然不买三大件,那钱就不用省了,肯定够吃的!妈!你看今天谁去割肉?”
话题转来转去又回到肉上头去了!
赵秀花暗自咽下一口气,勉强憋出笑脸来:“叫你大嫂子去,她跟供销社那边有亲戚……”
……
村里没什么秘密。
上午周老太太来找赵秀花的事,很快就被人传了出去。周老太太经常在村里跟人说和,如今竟然去找赵秀花,再想想对方那个放假回家的儿子,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而知青点的赵卫红此刻深吸一口气,心中也有了打算。
他们在村儿里干活儿已经有几年了,但饶是如此,每天仍旧觉得累。
这会儿趁着中午的时间赶紧洗洗头擦擦身子保持好形象,又趁机看了看镜子。
不能说十分好看,但是——年轻。
赵卫红摸上自己饱满而充满弹性的脸颊,想起上辈子在商业大厦门口的玻璃中看到的那个沧桑憔悴的老太太,心中万分满意。
这水灵灵的年纪,对着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不怕没有吸引力。
但是……
镜中,她的眼神又慢慢转为阴鸷。
原本该是她的机缘被文娟破坏,她到如今也没能跟时岁丰扯上关系,甚至都没有打过照面。
时岁丰条件这么好,想要找对象,村里肯定有不少大姑娘心动。
包括那个文娟。
上辈子,文娟明明嫁了知青。如今却……
她肯定也是重生回来的!
重生回来,后悔上辈子嫁知青,知道时岁丰会功成名就。
呵。
赵卫红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她可是苦日子里爬出来的,谁也别想拦她的通天大道。
这念头刚转,房门便被猛的一声推开:“卫红,你有……”
知青点堂屋的半边门被推开,迎着外头的太阳,赵卫红的表情一览无余。
前来借东西的女知青站在那里,明显被她的表情吓到。讷讷半响,最终又赶紧一溜烟儿跑了。
赵卫红烦躁的皱起眉头。
——这群大陆仔,真的是没有礼貌!
上辈子她在港岛,多么繁荣啊!港岛发展多么迅速,大陆富豪时常过来shopping。
但是,隔壁湾湾都在笑话大陆吃不起茶叶蛋,可想普通人生活多苦,也更能衬托时岁丰的光明未来……
她如果嫁给时岁丰,还是要劝他去那边发展。
唉,要习惯如今的土老帽生活,可真不容易。
……
赵卫红的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上辈子也没太多文化,高中还没毕业就下乡,在村里辗转几年,结了婚在家待了一年,随军时间都不到一个月,转头就跟人一路奔逃,夜里抱着个空油桶就偷渡到港岛……
然后在那里做了黑户,干的都是些什么技术含量的刷盘子洗碗搞卫生的活儿。仗着年轻漂亮,也不是没有过过好点的日子,但是年纪大了,又很快被甩开,最终一片沧桑只能住在廉租公房……
就这,还是托关系才能住到的。
如今重生回到年轻时,她除了时不时要憋住放出嘴边的港岛话,更糟心的是以前学到的那些知识全部都忘光了。
作为一个身体上的年轻人,心理上的老年人,她想要重新抱着学习的心态,非大毅力不可能。
但她压根儿就没有大毅力,也不打算苦哈哈的学习头悬梁锥刺股。
——明明有条捷径就在眼前,只要她成功抱住了,未来就是一片坦途。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虽然错失了跟时岁丰的落水相遇,但是既然上辈子那个面善心狠的老婆子都在村里光明正大找儿媳,她自己未尝没有一争之力。
她可太知道对方想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了!
相比之下,她反而从来没有担心过文娟是威胁。毕竟,她家庭条件太好了,赵秀花那个老婆子,一心只想从小儿子身上弄钱,哪里会给自己找这么好的儿媳妇?
赵卫红摸了摸自己年轻的脸颊——就算自己高中没毕业,但在村里,这学历已经很可以了。无亲无靠,这是一大优势。
知青有文化,这又是赵秀花表现自己偏爱的借口。
至于能不能抓住时岁丰的心——凭借自己上辈子的眼光和见识,她还不能让人心动吗?
赵卫红自信满满地出发了。
……
与此同时,大队长家,文娟也在默默垂泪。
“妈……我不相信……”
她那天晚上计划落空的沮丧感都没完全消失,今天上午又听到这样的消息,简直让她精神崩溃。
“我到底哪点不好?他们家凭什么看不上我?”
“我还想问你呢。”当妈的拿手指戳着女儿的额头:“咱家什么条件?十里八乡有的是人想说你当媳妇,你非要自己看上个穷当兵的。”
这年头,军人是吃香,但具体也看什么条件。
时岁丰当了几年了还是个大头兵,一个月就那么点儿津贴还都寄回家,以后拿什么养家糊口?
连个随军资格都没有,女儿如果嫁过去了,留在村里,家里没个男人,老太太有的是方法磋磨她。
跟着去部队,没工作,没工分,没口粮,吃的苦个就更多了。
这丫头怎么突然间就拧巴了呢?!
文娟哼哼唧唧。
她看小说的时候,小说里头讲的是赵卫红重生跟时岁丰结婚的故事。
开篇讲了赵卫红上辈子,然后就是重生。
重生之后,一步步跟着时岁丰相识,谈恋爱,女主利用自己超前的眼光和话语,让男主震撼且倾心……
故事到中后期两人才结婚,但是结婚不久,时岁丰就出任务去了,回来又跟赵卫红上辈子一样,领养了战友的两个孩子……
接下来就是养娃日常,那是几个脏兮兮的熊孩子,因为摊上两个糟心家庭,吃口饭都得撒泼打滚。
所以在村子里学的又痞又赖,让赵卫红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女主就是女主,很快就降服了他们,然后……
然后文娟就没看了。
她想看甜甜的恋爱文,先婚后爱也可以,养孩子也可以,但是男主角压根儿没怎么出场,你翠是个打酱油的,女主角赵卫红又是家务全能,又是人人称赞的贤惠……
迟来的逆反心理让她很快厌倦,最后压根没看了。
但是不看她也能猜到,年代文都是这样的套路,丈夫一路高升,三个孩子个个优秀,以后女主赵卫红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但更具体的,比如一些细节,比如具体的一些功成名就的情况,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作者怕被河蟹,还是单女主视角讲的不清楚,又或者是她没认真看……
文娟支支吾吾,自己也说不明白。
…
所有的视角全是在赵卫红那边展开,她哪儿晓得时岁丰到底怎么就突然功成名就了?
但是……
“可是妈,十里八乡也没人长得比时岁丰更好啊。我不想在老家干活,我想进城,现在不能随军,不代表以后不能随军。”
她不满的嘟囔。
当妈的也哽住了。
这倒是真的。
年轻小姑娘,谁还不爱个俊俏小伙呢?
他们家要不是宠女儿,女儿也不至于说这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她叹了口气:“你说的妈都懂,妈也是过来人,但是妈托了人,人家那边也拒绝了。上赶着不是那么回事儿,咱们女孩子名声金贵着呢。”
“你就听妈的,算了吧!”
“回头妈托人,能不能给你说个城里户口的?”这就是哄孩子了,这年头,除非有问题的城里人,不然一般人家还真不愿意娶个农村户口。
文娟才不肯算了呢。
刚大学毕业就穿过来,这个小姑娘长得还那么好看,比之前平庸的自己不知出色多少。
这样好的样貌,总不能在村里当个土里刨食的农妇吧。
再说了,如果按照她了解的历史,还得七年才能高考。
七年!
她总不能天天都学习吧。
可是不学,本来毕业时候学到的那些知识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再不学……文娟也有自知之明,她真不一定能够考上名校。
所以,就该趁这个时间抱住大佬的大腿,等到自己加入那个家庭,未来学不学,好日子都在眼前。
有大学文凭,锦上添花。
没有,她也能培养出几个大佬孩子,到时候有钱有权,金银珠宝奢侈品牌,应有尽有。
她才不要放弃!
……
一个家庭各有打算,楚河也有。
一个中午的功夫,她手里的存款已经高达11块。
毕竟二哥拿不出肉来,为了免于挨那么一顿打,当然要付出一些惨痛的代价。
11块钱。
她蹲在院子门口,手里拿着一簇紫色的小花,那是大侄女打猪草的时候给她带回来的一捧——倒不是什么浪漫啊好看啊,主要是这个花儿花心甜甜的,揪一朵吸一下,就有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
大侄女虽然这两天挨了打,也没让吃饭,但她真正吃的可比原先要好出不知多少倍,自然投桃报李。
这会儿女娃子又被安排出去浇菜地,大侄子反而无所事事,拿着根草逗蚂蚁。
楚河揪下一朵小花塞嘴里,一边问道:“你说,娶个媳妇儿回来得花多少钱呢?”
大侄子瞬间来劲了。
他天天不正经上工,东跑跑西窜窜,村里一帮人聊天儿说话没个忌讳,他可懂得不少呢。
这会儿煞有介事的说道:
“姑,那你可问对人了。”
说罢,又揪下一把叶子擦了擦鼻涕——前阵子去河里玩儿感冒一直没好,这几天都是这么个状态。
楚河也已经恶心的免疫了。
大侄子把听到的那些话东拼西凑,也不管正不正确,一股脑全灌输给他姑。
毕竟家里头除了他姑,也没人愿意耐心听他这小孩儿讲这么慎重的话题。
“我听说,现在城里结婚要三大件,收音机自行车还有缝纫机。这些东西都老贵了,还拿不到票,有钱都买不着。”
“咱村里不要这些,但是年头菊花婶子家的小桃姐出嫁,男方给彩礼给了88,菊花婶子说没比别人差,但也没高多少。”
“但是她老是拿出来说,笑的嘴特别大。我也不知道这个钱是多还是少,应该大差不差吧。”
大侄子缜密分析。
“姑,你要想娶媳妇儿的话,估计也得攒88块钱。不然老丈母娘要挑你的。”
88啊!
楚河惆怅起来——像她现在这样一天三四块钱的挣,挣够88那得个把月!
没肉吃,肉还难吃的日子,过一天都是煎熬,熬个把月,那简直不敢想!
再说了,时岁丰马上就要回部队了!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没曾想大侄子从自己兜里翻了翻,翻出来两个五分钱:
“姑,我把我攒的钱借给你,你要是娶媳妇儿,记得把我分你屋里去。你不是想娶个做饭好吃的媳妇儿吗?我也想,这个媳妇儿就咱俩一块儿娶,你给的钱多,你就多娶点。我这钱少,我可以少娶点。”
楚河抬眼看了看那两个五分的硬币,伸手抠走了:“行,到时候,我给你按这一毛钱算媳妇。”
大侄子捧着脑袋想了又想,88块钱对一毛钱,到时候属于他的媳妇儿肯定特别少,做饭不够吃,于是一咬牙:
“姑,你别着急,我是老楚家的金孙,我爸妈可看重我了,回头我再要点钱,你记得到时候加进去。”
楚河点头——老太太藏的私房钱她早知道在哪儿了,现在不动,只是不想那么早逼得狗急跳墙。
不过,大侄子要是能提前从家里抠点儿钱,她不要白不要啊!
大侄子心满意足,随即又问道:“明天真的吃饼干吗?奶会不会藏的你找不着?”
楚河得意地笑了起来:“不可能,我今天就已经藏好了。”
“那饼干吃完了,后天呢?奶还藏了啥?”
“没了。”楚河摇了摇头,在大侄子瞬间垮下的小肩膀上拍了拍:“没事儿,回头我下河捉鱼,给你们一人带一条。”
大侄子瞬间口水就又起来了。
还没完呢。
楚河想起彩礼就觉得艰辛,于是出主意:“我得快点挣钱,明儿个就开始打小孩了,你们都互相通知一下,一定要哭的又响又亮,这样我才能从你们家要钱。”
“拿了钱,搞不好我能去国营饭店给你们带肉包子。”
不就是哭闹吗?大侄子天生还会进阶版的打滚儿撒泼呢!
于是拍胸脯:“放心,我们肯定叫的响!姑,记得要白面包子!”
姑侄两人商量好挣钱大计,个个儿心满意足。
不过,88的彩礼,任重而道远。
楚河想起时岁丰每个月66的津贴,心里有了个绝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