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为青衣浅淡盟主加更3】
军区后边的连绵大山,其实还真不如老家那山头资源丰富。
这里头的资源指的是能吃的。
比如说野猪。
但这也不能怪人家大山。
地理位置在这里,部队就扎根在山脚下,那么多兵呢,隔三差五拉练都要在山里跑几趟,顺带为民除害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没有啊!
楚河信心满满背着个大麻袋进了山,连翻两座山头,连一只野猪仔都没有看到。更别提兔子野鸡什么的,那小野鸡,那小兔子,还没头顶上蹦蹦跳跳的松鼠大呢!
亏她做了万全的准备,知道山里有条河,带了渔网网还带了大麻袋……如今倒好,一上午了,真是除了蘑菇啥都没有。
楚爱国气坏了。
家里有5个孩子,手头就一点零碎钱,再不创收,接下来陈长海送货过来怎么结算?
她这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自我感动,自己真的好高尚哦!
但是,那也不是一无所获的理由。
此刻看了看天色,她干脆一咬牙,接着往深山里头走。
就不信了,这连绵几座大山,还都弄不到点儿肉食出来!
翻到第四个山头,楚河终于看见一片平缓的河流,二话不说停了下来。管它底下有什么,直接大网撒下去。
借来的渔网以一种格外曼妙的弧度铺散开来,又缓缓沉入水中。,静谧的河流颜色微绿,映衬着两岸的树木,显得安逸又从容。
“啪叽!”
楚河一脚踩在一旁悄无声息经过的蛇头上。
山林中,危险无处不在。
眼看着河里似乎微有波澜,她看准时机,直接拖着网就开始用力了。
平常需要几个人合力的渔网,如今在她手上轻飘飘就像什么都没捞着一样,而楚河把渔网拖上岸,却是满眼惊喜。
——丰盛啊!
大草鱼,大白鱼,小鲫鱼,鲤鱼,还有乱七八糟一堆鱼……
除了特别小的扔了回去,剩下的足足装了一麻袋——这麻袋可是上回装野猪肉的大功臣呢。
她在岸边收拾了一会儿鱼,不多时,又见一群野鸭子飞了过来,正在河面上美滋滋的划水。
楚河眼睛亮了。
鸡鸭鱼肉,前两样她好久都没吃着了!
这还说什么,在河滩摸了一堆小石头,对准那群鸭子就打了过去。领头的几只鸭子都没来得及叫出一声嘎,便直接软绵绵往水下沉去。
楚河半点不急,又是一把石子儿洒下,眼看着漏网之鱼扑腾腾飞起来,她也没管,反而迅速再把刚才的渔网往那片儿一撒……
一二三……足足17只野鸭子!
丰盛!
这会儿楚河可半点不嫌弃这山头了,反而觉得这就是上好的宝地,野鸭子跟鱼装在同一个麻袋里,她看了看已经要收口的麻袋,决定还是直接回去。
再来点什么,这袋子也装不下啊!
上山的路途由于要不断寻找东西,总是走得慢一些,但下山目标只有一个,楚河背着那个将她淹没的大麻袋,如履平地,脚下生风。
然而没走多远,就又看到几头大野猪正慢悠悠往河边走。
楚河:……
这,这也不能说她不厚道,关键是人家都送上门了,这要不收……不合适吧!
她把麻袋放下,三四头大野猪也听到动静,齐刷刷看了过来。
哦豁!
两脚兽可是山林共同的敌人!
为首的两只豪横大野猪二话不说就躁动的刨了刨蹄子,直接一头就冲了过来。
野猪突击!
楚河也差点乐开花——
两头两头两头!!!!
这能卖700快钱!!!
她也直接冲了上去。
片刻后,山林里响起一片惊惶的嚎叫,伴随着有东西横冲直撞狼狈逃窜的声音,林间的鸟儿都扑啦啦飞起一片。
而楚河也有点疲惫了。
此刻她坐在地上,看着一旁硕大的麻袋,再看看另外两只同样体型巨大的野猪,不由涌出一股甜蜜的忧愁。
这,要怎么带下山呢?
野猪还可以放一放,鱼是不能耽误了。
犹豫片刻,楚河直接背着大麻袋就从山的另一侧下去,压根儿也没回军区,便直接从山脚下老乡家里,用十块钱换了一辆板车,并好大一张厚麻布。
东西全部放上去时,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的大板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楚河甚至怀疑这趟走完,这辆车搞不好就得牺牲。
但是眼看着车上的东西,这会儿谁还顾得上心疼那10块钱呀。
她将东西用粗麻布遮掩好,看了看天色,马不停蹄便两手拖着车子一路狂奔。
——亏得这两天周末,不然她又要请假啦!
从这里到市区,步行差不多需要两三个小时,楚河拖着车子一路狂奔,也将将耗了一个半小时。
等她把车停在宁城花家巷,整个人可算尝到了筋疲力竭的滋味儿。
——这身体都还没养好呢。
她为了这个家,可是付出太多了!
陈长海正在屋里整理这段时间找来的货,又想起楚河那里的大单子,越发的激情满满。而当他听到门响走出去时,看到脸色惨白,浑身是汗的楚河,忍不住大吃一惊。
“你这……”
楚河可不耐烦寒暄了。
她那些鱼不能久放的。
“赶紧的,给你送货来了。”
两个人……好吧,主要还是一个人。
她把板车弄进院子,大门一关,掀开麻布,饶是冷静镇定如陈长海,这会儿也好悬跳了起来。
“姑奶奶哎!”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嘴唇上方——野猪都能打,还一口气两头?!
就这位姑奶奶的本事,上回在火车上自己想占座,人家还真是手下留了太多情了。
再一看,麻袋里昏过去的鸭子和已经死去的鱼,他立刻明白了:
“我这就找人!”
一边儿赶紧将鱼都收拾出来,一边心疼的不行:
“都死了啊!”
死了的价格就稍微便宜一些,不过,要是再用水养着,楚河这一趟可弄不过来。
万一鱼不听话,路上再弄出点动静儿被人发现,实在是得不偿失。
陈长海在巷口叫了几个孩子过来,细声嘱咐两句,不到10分钟,陆陆续续便有人上门来了。
先是两个男人空手过来,二话不说,便被陈长海领去后院看那两头猪。
野鸭子楚河不打算卖,便收拾在一旁藏好。
而剩下老大一堆鱼,活鱼供销社是要靠抢的,5毛一斤,而这里鱼死了,就只要三毛五。
宁城并不靠近水域,河鲜水产如今也没有养殖规模,都是渔民打了偷偷摸摸出手,或者直接提供给供销社的。
别看这玩意儿没有肉香,但那也是肉啊。
而且家里人要是身体虚弱,鱼汤可比肉汤补多了。
大家伙儿你来我往,看出了鱼不新鲜,硬是又砍去了三分钱的价格,12个人将大大小小足足300多斤的鱼虾包圆了。
陈长海知道,现如今市场供不应求,这东西在他们手上,要不了15分钟就能消得干干净净。
这才松了口气。
天太热了,不是他贱价卖,实在是耽误不得。
倒是两头野猪还没死透,稳。
……
楚河有点叹气。
鱼虾带着水,比一头猪还重呢,但是算下来才百十块钱……不划算,不划算,下回还是弄了自己吃吧。
反倒是两头野猪,由于是整只,价格并没有那么高,但也比之前在老家要稍微贵一些。
陈长海一通讨价还价,果然如楚河所想的那样,足足收获685块钱。
今天这一天的收获,就是800块钱和17只野鸭子。
楚河心满意足。
陈长海累了个半死,此刻还不忘从屋里拎出两个桶来:
“别的要货量太大,一时半会儿凑不齐,倒是咱们本地就有个油漆厂,油漆好拿。”
“铁皮什么的也有一部分了,先带走吗?”
楚河想起了自己的6个小劳动力,这会儿二话不说:“带走。”
再回头看看自己花10块钱买的板车——不得不说,用料就是扎实,除了跑得太快轮胎有点磨损之外,竟然还坚持住了。
刚好可以回去拉这些东西。
但这么一来,就要付一部分货款了。
她拿出15张大团结递了过去,顺带还留了5只野鸭子。就当是今天的货款,和之前帮忙卖东西的报酬了。
这么一来,兜里又只剩650块钱了。
陈长海笑的见牙不见眼——他就喜欢跟这样爽快的客人交流。
同时也想起来另一件事:“对了,自行车我弄来了,今天要不一起带走吧?”
楚河想了想:“不了,过两天还得过来一趟,到时候直接骑走。”
顾安后天早上就要出院,到时候让时岁丰带着他。顾平再骑一辆,刚好直接回去。
至于顾平会不会骑?
这可是每个男孩子梦寐以求的自行车,哪个农村孩子能控制得了?!
不会骑?
踩着走两圈摔几跤就差不多了。
真没那么娇气。
陈长海自然也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但这会儿仍是好奇的问道:
“你到底想做个什么样的玩具车出来?太大了的话,我还不如倒腾自行车呢。”
不然实在是没法带着啊!
舍得给孩子花大钱的人家毕竟不好找,他手头这样的客户也没太多。
楚河看了看板车上堆放的材料,别的不说,去找郑老头凑一凑,大小两款各做各两辆出来是可以的。
再琢磨一下进度——
“后天早上你也可以一起到我家来,到时候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了。”
家底儿都掏空了,这回妥妥得致富!
第41章:【为青衣浅淡盟主加更4】
看着姑贴心的笑容,大蛋努力发出最后的挣扎。
“姑,学费很贵,等过两年我攒了钱再去吧。”
楚河叹了口气:“学杂费加一起一个学期3块5毛钱。”
大蛋:!!!
此时此刻,他不禁对自己过往的人生产生了怀疑——奶奶总是说自己是老楚家的金孙,可既然上学这么便宜,为什么还不让他上呢?
每个学期3块5的学杂费,他大半个月就挣到了啊!
而楚河还在发愁:“大蛋啊,你们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干大事业的,说明书都得手写。关键是你和大家都指望不上这个活儿,我就交给这边的小轩了。”
“别看他才6岁,字写的比你们都好,懂得也比你们多。”
大蛋:!!!
可恶,这就是城里的生活吗?
无时无刻都存在着竞争和压力。
姑只不过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如今身边竟然就有了4个小孩,其中三个还住进来了!如果他再派不上用场……
他握紧拳头:“姑,你放心,我会和大家一起好好学的!”
“另外,我会在学校拼命学,回家了,家里活还要留给我做,你可千万不要动手,我来给你做饭!”
学要上,工资也不能少。
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更强大的动力。
他,还没上户口的楚大蛋……肯定是最厉害的!
屋子里头,大丫也警惕地看了一眼云宝妮——
村里人都说读书没用,做活还不如他们农村人快。那要这么说的话,做事慢吞吞的云宝妮是不是读书就特别有天分?
姑以后是要上大学的人,如果到时候只想跟有学问的人交流,那岂不是云宝妮他们就抢在自己前头了?
可怕。
她看着眼前的缝纫机,不多时脚下又开始动作,缝纫机也接连传来哒哒哒哒的声音。
——不能输!
……
木匠三兄弟赶在顾安出院的前一天晚上,将他们要的那些东西全部都送了过来。
在门口岗哨那里登记时,楚河上手摸了摸,发现就连床板底下都入手光滑,边角流畅,确确实实是用心在做,于是越发欢喜起来。
“后边那些图纸打出来的东西呢?”
她可答应陈长海,明天上午就可以过来看她的赚钱法宝的,今晚得加班了。
“做好了做好了,保证半点不差……不过,这要拼成啥啊?”
成年人也有好奇心,尤其是一看就精巧的东西。带着一点小狡猾,三兄弟在家也拼凑过的。
可惜,大大小小的零件太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图纸尺寸有问题,再加上缺少了一些关键东西,三人硬是拼凑不上。
可人家花大价钱做的,肯定是有用的!万一是外地新式样的家具呢?
三人越发好奇。
然而楚河可知道自己投机倒把的事不能说,于是也没接这个话茬儿,只将前头的绳子一拽:“在这里稍等会儿,我把车拉过去,把东西卸下来。”
毕竟是军区,非内部人员不得入内。
人民解放军的威望如此之高,三兄弟也不是头一回跟这边儿打家具,此刻老老实实点头:
“好好好……”
……
她住的地方离大门实在太过偏僻,拉着牛车来回走了近三十分钟,楚河把牛车还回去时,明显看到三兄弟坐在门口的阴凉地上,满头大汗。
她想起这等技术人才的精巧和效率,此刻又给出一个好消息: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上午我再去找你们,到时候要做的就多了——不耽误你们挣工分吧?”
能够重新组装的话,她敢保证陈长海一定会一眼看中,那明天上午谈成合作了,就肯定要抓紧再生产了。
孩子们也就放暑假这段时间能够全力以赴的给她帮忙,等到下学期大家都上学,她白天还得上班,自然也就快不起来了……
楚河心中自有想法。
而三兄弟也喜不自胜——盛夏时期,天气热的吓人,本来大队就没安排什么活,只不过秉持着不能放假的原则,每天每家还要象征性的出动一下。
他们在村里那么多年了,农忙时谁也逃不了,但现在嘛,自然也有方法。
……
楚河转回家中,却见大丫云宝妮以及大蛋正围着几张床欢喜的绕来绕去。
三双小手细细的摸着床柱和床板,那种惊喜完全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毕竟,家具是多么昂贵的物件!
楚河在家打砸几个橱柜出,老太太都恨不得一头撅过去,而农村虽然地方大,可家具太过费钱,以至于大家在家里也是睡稻草床。
大蛋作为金孙,年龄又大,倒是待遇好一点,床板子还是有的,只不过要同时和几个弟弟一起睡。
大丫?
身为一个丫头片子,能让她正经睡屋里就是恩赐了。
而如今,这里有足足5张上下铺,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单独的一张床,另外还有个上铺可以放东西……
这是何等样的惊喜啊!
不过大蛋决定,他要在下边放东西,自己睡上面。
上下铺啊,听说火车上就是这种床位,他要在家里享受坐火车的感觉!
不用问,大丫和云宝妮也是如此。
哪怕胆怯腼腆如云宝妮,此刻看着大蛋抓着梯子利索的向上爬,也是蠢蠢欲动——
农村孩子,爬树下河都是寻常,这点算什么呀?
……
楚河才不管他们怎么分配这床铺呢,这会儿把东西安置在屋里。三个男孩一间屋,两个女孩一间屋,长桌板凳全部都摆好,包括大丫用来铺布料的那张后续追加的桌子。
可能是钱实在到位,木匠兄弟只想快点挣钱,估计又是熬夜加班,今天仍是一起送过来了。
云宝妮看着大丫把布料重新铺回那张桌子,再看看这间小小的屋子,除了缝纫机,就是大丫的各种工具……
这就是有技术的好处吗?
年幼的她在心里默默做下决定——
以后,自己也要有专门的工作间!
…
现在夏天,夜里根本不必要被子,冷了将床单盖上就行。
因此床铺收拾得很快,包括没回来的顾平和顾安的床,他们也都将稻壳枕和竹席都给铺好了。
只不过考虑到有病人,两兄弟的床铺贴心的安排在下面。
顾安到底刚做完手术,年龄又小,楚河想了想,也叮嘱大丫:
“我记得家里有被子,你去找出来洗一洗被套,夜里冷了还可以盖。”
这么一琢磨,好像秋冬的行头还没置办呢!
秋天的褂子,长袖长裤,孩子的鞋子,还有冬天的棉袄,褥子和厚棉被……
家里孩子这么多,听说北边那边都盘炕,宁城冬天也不好过,是不是家里也得盘一个?
不能想,不能想。
楚河头一回带小孩子,这会儿越琢磨越觉得缺的东西太多了,她想了想,棉花票实在稀缺,明天还得找陈长海说一声,弄个几十斤棉花回来。
唉,身边有个投机倒把哥,对比其它还在辛辛苦苦攒票的嫂子们,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至于棉花回来怎么弄?
小楚大喊一声:
“大丫,你会做棉被吗?”不会的话还得去镇上找那弹棉花的吧。
屋子里缝纫机的声音停了下来,大丫纳闷的声音传来:“我会啊,姑现在就要做棉被了吗?那回头得打几个弹棉花的工具来。”
菊花婶给一家新娘子做红裙子,人家那边要陪嫁8床棉被,特别阔绰。她舍不得这笔钱让别人赚了,就把活儿接了,在家里带着大丫和媳妇们一起做。
一条被子挣了5毛钱呢!
而且这活儿没什么特别难的技巧,只需要细心耐心就行了,大丫觉得自己能干好。
楚河:!!!
这个大丫还真会啊?!
5块钱不亏,等这两年过完,肯定要给大丫涨工资。
云宝妮摩梭自己床板的动作一停,想了想,这会儿也跟着进了放缝纫机的屋子。
那里,还有好多好多小姨给的图纸没描下来呢!
……
院子外头,大蛋已经将最后一条铁链子打磨的油光发亮,这会儿看着楚河正对着一堆奇形怪状的木板拼拼凑凑,不由凑过去:
“姑,咱们要做什么?”
楚河正将汽车底盘拼好——可惜了,没办法用铁皮大规模制作,金属弄点废品不难,难得是废品没法用。
倒是此刻,从郑教授,从时岁丰,还从陈长海那里弄来的大大小小的铁皮都在这里了。
为了节约资源,楚河此刻只能用笨方法——
先将每个底盘部分用铁皮包裹住,边边角角以及衔接处她尤其用力,势必要将铁皮裁切标准,随即再用钉子或者手指头摁着,压得服服帖帖才行。
这工作看着简单,实际上为了拼凑到位,那是每一个弧度都要精确,着实费力。
饶是楚河有着大力气,但这会儿依旧不轻松,前后花了大约一个小时,这才将车子底盘以及车轮全用铁皮包裹好。
至于其他的……现如今的木料是很不错的,现如今的玩具也是极其珍贵的,用木头的绰绰有余了。
只要油漆刷好,别的就根本不影响。
还有一些重要但又不那么重要的部分就如法炮制,用更轻一些的铝皮包裹,营造出一种金属感来,这样看着车子才有那个感觉。
等到东西慢慢成型,当最后一根包裹着实木轴心的铁轴将车轮安排好,脚蹬也连接4个硕大车轮上好了链子,大蛋已经张大了嘴。
他看着眼前这比他的咸菜缸还要大的四轮轿车,瞠目结舌。
这……是车子?
拼凑过程中十分完美,楚河仔细琢磨,只要她提前将铁皮压制到位的话,单纯只拼凑并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在这个人人都会点手艺活的年代,自己拼装压根儿不成问题!
楚河满意的点点头。
接下来,就是试一试能不能自由行走了。
“姑,这……这能坐进去吗?”
大蛋看着小轿车仅此一个的驾驶位,此刻蠢蠢欲动。
楚河点头:“当然能——不过你不行,你个子太大了——宝妮!宝妮出来一下!”
大蛋盯着眼前的小轿车,这会儿眼神中满满都是渴望。
但最终,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头大身子小的云宝妮在楚河的指引下,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然后,脚踩在底下隐秘的脚蹬上,开始了她的第1股发力——
在云宝妮脸颊胀红的吃奶力气下,车子也缓缓的动了起来。
大蛋:……
真的好想坐啊啊啊啊!!!
第45章:【为千秋子儿盟主加更1】
花背心什么的,其实大丫挺喜欢做的。
一来,花花绿绿的颜色现在可太出挑了,穿出去十里八乡都得羡慕。
二来,别的背心短裤她上手就能做,但是花背心花裤衩用的都是碎布,碎布要首先拼在一起,再重新剪裁制作。
这么一来,工序就多些,也能更多的练习——是的,大丫同学由于太过勤快和高效率,现在马上就没有工作可以做了。
当过社畜的人都知道,在待遇给的超出预期,但是却不安排工作时,日子反而会变得患得患失又难熬。
偏偏一家子小孩大人听说做衣服,立刻泪眼汪汪又欢喜异常,根本没有挑三拣四的习惯!
至于说大丫为啥不主动做些花样……开玩笑,布不要钱的吗?
可不能这么糟蹋!
此刻,她不仅一口应下小轩的要求,甚至还开发了碎布头的另一个作用——她决定在大家的同款背心和裤子上,给每个人用布头拼一个不一样的图案。这样,以后大家的衣服就更漂亮,更好区分了!
……
大丫已经开始自我升级楚河是想不到的,她只是看着满院的小萝卜头,觉得自己又可以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但是首先,她得教教这些孩子们如何做时间管理。
比如做饭和收拾菜地,那是大蛋每天的工作。
顾平的工作是照顾弟弟,并协同大蛋收拾菜园子,挑水除草搭架子等。
云宝妮负责喂鸡打扫屋子,收拾鸡屎,捡鸡蛋等——鸡虽然还没到位,但是她的工作得安排好。
大丫的任务就是洗大家的衣服和床单,并缝缝补补。
腿上还打着石膏的顾安——没别的事可做,他负责监督大家的作业。
至于年龄最小,如今才6岁就已经把课业学到了四年级以上的小轩,他就负责在天热不能干活时给大家上课,目标是两个多月后的开学日,包括固安在内,人人最低都能上二年级。
而楚河赚钱的生意,其中描图画说明书,写文字说明书,打磨零配件……等一系列工作,需要做的时候,大家手头没活的都要来帮忙,就不一一分配了。
楚河站在院子当中,正儿八经的将一系列事分配到位,一时间听的这些被委以重任的小孩们胸膛挺得老高。
就连还断着腿的顾安也信心满满。
这倒不是说现如今的孩子勤快爱干活,偷懒是人的天性,不分年代的。
但是……架不住楚河给钱啊!
在这个成年人进工厂,人均起步工资二三十块的年代,楚河给每个孩子开出了5元每月,且包吃住包上学的高薪,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
她本意是不支持人干白工——不能一边让小孩子干活,一边不把人家当回事儿。
但是这个安排,却阴差阳错地抚平了每个孩子在这个家中的心态。
毕竟,叔叔再好,每天吃的再丰盛,不是自己家,就是不是自己家。
他们不是叔叔的孩子,就永远要警惕叔叔不要他们,或者有了自己的孩子……
但是,如果他们有了工资,那就又不一样了。
无论什么时候,金钱都能带给人巨大的安全感。
……
另外,如果各项本职工作都干得格外出色,还能辅助大人们的工作,月底额外再有三块钱的奖励。
当然,小轩由于户口没上在家里,因此不享受包住和包上学的福利,但工资不变。
而断了一条腿还需要人照顾的顾安,干活肯定受限,所以,每个月工资降到2块5毛钱。什么时候能够自由活动,什么时候再根据工作适当涨薪。
大蛋和大丫由于提前预支了工资,所以前头5个月没有工资,但是有奖金。
而那50块钱,大蛋和大丫是一分钱也没舍得花,拿着钱,他们半点落差感也没有。
5个孩子,每个月单单工资支出就是25元,这笔钱当今任何一个家庭都拿不出来,或者说舍不得拿出来给小孩子。
但是放在如今,所有的孩子都觉得自己被当做成年人对待,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以及日常打工的新鲜感,还有突然安稳下来的心……
通通促使着他们热情的高涨。
在这一刻,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
孩子们仿佛被装上了小马达,如今下午三点钟,太阳热辣辣的能把人晒脱一层皮,他却仗着自己已经晒黑了,又不甘心的跑去后院看菜地——
菜地楚河是挖好了,可这个季节,能种的实在有限,他左思右想——
“姑,现在时间有点晚,家属院该分的菜苗都分过了,正结果子呢!没菜秧可以挪过来,菜地不就空了吗?要不我现在骑车去问陈叔叔吧!”
那可真是一腔激情灭不了啊!
“现在?”
楚河坐在吹着习习凉风的阴凉地,此刻看着院子的大太阳,饶是她铁皮不怕晒不怕冷,此刻也忍不住劝道:“大蛋啊,不至于!”
几颗菜而已,早一天晚一天,没必要这么急。
更何况如果连找菜苗这种事都去找陈长海……
唉,倘若她是地主老财,必定第一时间把陈长海弄回来好好剥削。投机倒把哥有时候做事实在太贴心了。
可惜了。
她努力劝着不甘心的大蛋:
“这天多热呀,再说了,你还不会骑自行车吧?”
大蛋立刻道:“没事,我骑车子转几圈就行了!”
但眼看着姑姑不同意,他也不说现在出发的事儿了。这会儿踩着崭新的28大杠,艰难的从前杠处掏过去,磕磕绊绊,摔摔打打的就开始骑车了。
……
人啊,果然是喜新厌旧的。
这会儿倘若在老家,这辆自行车必定是家中至宝,每天得用心擦洗的那种。
人摔了,自行车都不能摔。
但是如今,明明也是崭新的两辆车,明明他们在家谁也没骑过,可有了上午那辆小轿车之后,再看眼前黑不溜秋的二八大杠……
唉!
倒也不是不喜欢,不感兴趣。关键是那种感觉,那种激动中又带出点索然无味,还有些“就这?”带来的兴致缺缺……
总之。
只要不怕摔,不过分心疼车子,小孩子学骑自行车很快的。
在大院子里来回绕了七八圈,同样也摔了五六回,大蛋已经能磕磕绊绊的将车子骑稳了。
而眼看着他推着车又想发问,一直蠢蠢欲动的顾平也赶紧推上了另一辆车:
“小姨,我也学学!”
跟大蛋和大丫比,他们这边三个娃娃是干什么都输了。
但是从今天开始,这一切就是他们的起点,不管是学习还是做分配的任务,他们一定会做好的。
自行车大家都不会,暗地里的较量就从现在开始了。
楚河倒是喜闻乐见:“两辆车呢,你们不要怕撞怕摔,来,宝妮,大丫,都学一学——车子买来就是给你们骑的。”
大丫有些不赞同:“姑,我们现在还没上学呢,干什么要弄两辆车?一辆给叔叔就够了!”
大人真是太让人操心,太不会过日子了。
钱,都是攒出来的!
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说的就是这个持家过日子啊!
……
楚河如今大笔钱财入账,中午一大一小两辆车经过陈长海的百般撕扯,足足收了425块钱。
小车成本5块,大车成本85。
一来一回,净赚335。
从给出图纸到最后成功组装,总共才用了几天?这还是头一回做不熟练的原因。
在如今简直就是暴利。
因此,小楚老师早就忘了之前的心痛,压根不在乎买自行车的这点钱了。
于是洒脱一挥手:“你们也说了,你们石叔叔平时也要用,万一我有事了,那岂不是还得借自行车?干脆两辆,你们以后帮我跑腿也方便些!”
大蛋的神经里仿佛天生就比别人多一个突触雷达:
“姑,还有啥要跑腿的?”
合着听了半天,他只提取了自己想要的重点。
楚河叹口气:“大蛋啊,你看这太阳,你不晒吗?”
大蛋摸了摸穿新衣裳之前害怕有虱子直接剃光的脑壳:
“姑,你说的对,咱家还一人缺顶草帽——我听说附近有个公社是不是?要不你跟我说说在哪,我去那里看看吧。”
家属区的自留地里种的菜品有限,这个时候他弄不着菜苗,地荒着,简直就是在剜他的心!还不如去村里,哪怕掏自己的工资,总也能换来一部分菜苗。
还有小鸡……
大蛋从小在村里长大,对大家办事风格门清。
这年头,养鸡虽然是按户头来的,但谁家不偷摸多养两只呢。要不怎么都不敢让鸡出院子,就是害怕被人家抓住把柄……
他们家7个人,由于家庭因素,部队特批了7只鸡的名额,那得抓紧时间开始养啊!
这样养两个月就可以攒鸡蛋了。
攒到过年,天冷鸡不下蛋了,日子才好过……再晚就有影响了。
大蛋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又觉得自己一个人说话,姑怕是不愿意,赶紧又拉上大丫:
“大丫,我要是能去村里,就去帮你问问他们有没有自己织的老粗布。虽然不好看也不能做衣服穿,但是可以做被套床单。”
只懂得买不要票的高价布的楚河:……
“还有弹棉花的工具,没必要自己买,我去问问有没有人会,到时需要了去借去租都行。”
老粗布也不是家家都有的,一般年纪大些,家里又有纺车的基本都会多织一点,如今女儿备嫁,被子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弹棉花的工具……
大蛋有一回在家中看过一次弹棉花,难到不难,但是也真的费时间。尤其是连工具都没有的时候,还得费时间找合适的竹片木头,做出工具来。
虽然大蛋不会,但是看着就挺麻烦的。
他心想,有那功夫我都能再开一块菜地了。大丫都能再做一件衣服了,干嘛还要自己做?
——来自文盲大蛋朴素至极的时间金钱论。
再说了,棉花也不是年年都需要弹的。
干脆借吧,总得找个借口出去吧!
他自觉说的很动人,大丫估计是拒绝不了了。
而实际上,不光大丫,就连楚河也听得蠢蠢欲动:
她大侄子如今进步好快啊!
……
“行吧。”
她看了看大蛋:“你带着顾平一起,两人有个照应,沿着围墙一直走到头,再拐两个山头,前边就是胜利大队……”
胜利大队有木匠三兄弟,就是他们之前合作过的。楚河倒也不是真的没事让大蛋去做——
拿着图纸,他们要跟木匠三兄弟订新一批的零件,还有,得给家里打两个洗澡桶,还有泡脚盆……
这些东西夏天用不上,但是夏天要抓紧时间挣钱,不提前说出来,等到秋冬农忙或者储备季节,木匠三兄弟还真不一定有时间。
楚河麻烦的叹口气——人每天要收拾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什么时候她能不用自己动手,就把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呢?
比如洗头发。
比如洗澡……
想到这里,脑海中又挤出来七八个构思,可上头需要的材料现实中压根没有!
这就构思了个寂寞。
想到如今的艰辛,楚河无声叹气——
她如今学着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已经很像个土生土长的姑娘啦!
第47章:【为千秋子儿盟主加更2】
“哎哟!”
李嫂子真的挺惊讶:“你这小脑瓜子,怎么这么机灵呢?”
再接着问一旁默默倒茶的顾平:
“顾平啊,在你时叔叔家住的怎么样啊?对了,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们俩?”
其他人当然也在家里,不过是在后院收拾呢,这就是大院子的好处了——
“队里不是说我们可以养小鸡吗?姑带着他们在后头搭鸡窝呢!”
大蛋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来。
……
就七只鸡,按照楚河的想法,当然是买七只杀了,再买七只杀了,再买……
7个名额,一个也不能浪费!争取一年365天,365天都在循环。
大蛋听到直呼好家伙!
“姑!你钱多烧的慌是不是?”
这一回,所有孩子都站在了楚河的对立面。他们在老家吃个鸡蛋就是奢侈,跟着时叔叔一起过,吃鸡竟然都能天天买!
这是普通老百姓能过的日子吗?
主席也没有这样吃的!
没有大蛋支持,证明这道菜做不了,楚河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别攒鸡蛋了,6只母鸡,养两三个月才能下蛋,一天两个总共也才12个,咱家7个人,早晚各一个都吃不上……这还攒什么呀!”
这一回,连大丫都露出了对姑剥削心态的嫌弃:
“姑,一天一个蛋不断就好了,你还想让它们天天下两个……现在可不兴压迫了啊!”
楚河:……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既然这样,那再多买点鸡蛋,攒什么呀?每人一天一个鸡蛋!”
她教育几个孩子:“只要钱到位,想要的东西别人会替你攒的。你想靠鸡蛋发财,那得向天再借五百年!”
“钱啊,是花出来的!”
好一句资本家洗脑名言,但放在如今这个年代,没有一个孩子会吃洗脑包,于是几个孩子都成熟的叹了口气。
连最小的顾安也摸了摸自己的石膏腿——
本来是跟哥哥商量了工资让小姨攒着,但是这么一看,小姨持家不行啊!
算了吧。
钱还是在自己手里安心些。
就是不知道多学一学,考试的时候考的年级高一点,小姨会不会再奖励他们呢?
兄弟俩头挨着头,用10以内的加减法艰难计算着他们一塌糊涂的存款,此刻俨然十分有信心。
……
如今垒下鸡窝,就是楚河在养鸡市场和攒蛋事业中的认输。
她闷着气,一边拿石头垒着鸡窝,一边还吐槽:
“天这么热,要什么鸡窝呀?”
云宝妮想了想:“小姨,鸡下蛋就跟大人生小孩一样,都要看心情的,可能有了家之后,它们就愿意多生一些。”
楚河想了想——
有道理啊!
看村里的姑娘,没成家之前谁也不愿意多生,成了家就一个两个三四个……生孩子可不就跟下蛋一样吗?
这才又重新把架子撑起来。
而大丫对云宝妮赞许的笑了笑,换来对方好得意的一个笑容。
顾安正坐在那里和黄泥——这年头砖瓦都是重要物资,可不能给鸡窝用,所以用的是土胚砖,外头再用黄泥糊一层——
反正像那么回事儿就行了。
“小姨,前面好像有人叫你。”
楚河也听到了——“他们那是跟大蛋顾平聊天呢。”
她懂。
毕竟自家养了这么多孩子,李嫂子有责任多问问几个孩子如今的情况,所以她才没露面。
楚河心想,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啦!
复杂。
……
前院的聊天果然已经进行到新的阶段。
李嫂子惊讶的发现——
顾平和大蛋,好像都圆润一点了!
再一问昨天晚上的饭菜——好家伙,老黄瓜焖野鸭,青椒炒鸡蛋,蒜蓉苋菜!
这可都是硬菜呀!
时队长……家底这么厚的吗?
还是跟着一起过来的刘嫂子多问一句:
“那你们是吃黄瓜还是吃鸭子?”
顾平之前受了不少苦,如今很会看大人的眉眼,这会儿和大蛋对视着,很快就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鸭子也吃,黄瓜也吃——足足用了6根老黄瓜,炖的烂烂的,跟肉一个味儿!”
老黄瓜可不跟新鲜黄瓜似的,长得又粗又大又长,一般炖菜放个两根也就差不多。
这一家,一只野鸭子配6根老黄瓜……
大家伙心知肚明。
怎么着呢?这年头想让家里人都尝尝肉味儿,配菜就得多多的放。
李嫂子的笑容更加灿烂:“那我猜,你们青椒炒鸡蛋,青椒用的肯定比鸡蛋多。”
大蛋实话实说:“30个大青椒,5个鸡蛋——我会数!”
得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
时队是个厚道人,养孩子也没有天天清粥野菜不见油星的,而是尽可能的创造条件,也要给孩子们做好吃的。
至于掌勺的——那还用问?肯定是时队的妹子,小楚老师!
哎哟,这么一看,这姑娘除了吃得多一点,那是真会操持这个家,可真贤惠呀!
一时间,几个嫂子们已经在心里盘算着——等姑娘养的白净一点,要不也给张罗个对象?
16岁的大姑娘,也该琢磨琢磨了。就是太能吃了,一般的家底估计接受不了,可条件好的工人家庭,人家还想挑个漂亮的……
想想小楚老师如今略白一点,但还是瘦小的样子……
几个嫂子可疑的沉默了。
至于时队……
李嫂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打听了孩子们的情况,再看看顾平和大蛋身上一模一样的背心和短裤,明显都是新做的。
几个婶婶们心里又酸又软——时队果然是个好男人!
再一想前段时间送过来的缝纫机,当时他们还琢磨着时队家底儿丰厚,可谁能想到,对方是这样高尚,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们呢?
三个烈士子女的情况,他们可是晓得的,如今腿也治了,新衣服也安排了,脸也有肉了……
不错不错,确实是个一等一的好男人!
李嫂子的笑容就越发深了:
“大蛋啊,看看你姑的活干完没有?我们说说话呀!”
另一个刘嫂子嘴就快一些:
“顾平,以后家里多了个阿姨,你们的日子会更好过的!”
顾平纳闷:“大蛋的姑姑我们就喊小姨啊!”
几个嫂子笑了起来。
“那不一样,这是你们瞎叫的,以后再来阿姨那就不一样了。”
大蛋有点迷茫,却又有点似懂非懂。
——他们这话的意思,是想给叔叔介绍对象吗?
唉。
介绍就介绍吧。
叔叔挣钱的本领也就一般,他们主要还是靠姑养着。
……
如今天气太热,大家伙儿都坐在有阴凉的走廊上,穿堂风悠悠的吹,一人一杯茶水,手里再摇个蒲扇,一边赶蚊子,一边扇扇风……
美滋滋!
几个孩子们叽叽喳喳将竹竿架好,绳子绑好,那边儿楚河看两下拧干了又厚又重的老粗布床单,直接铺了上去。
菜地下登时一片凉爽。
大蛋也心满意足——今天给菜一点缓冲时间,明天一定要好好长哦!
不过别的活嘛……
姑说了,下午太热了,不睡午觉就自己学习看书。
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小轩今天中午拿了新衣服正打算回去换呢!
没了老师,谁还不想拖延两下子!
描图擦铁链子都比学习强。
几个孩子在屋子里闷头搞事业,只有大蛋正在用心学习——没办法,大人们都不会持家,以后家里得靠他来盘算。
但问题是,他现在只会10以内的加减,可家里的账本,存款都是三位数……
这他不会算啊!
只能拜托机智儿童小轩教了他一点四则运算,如今正在生啃99乘法表呢。
而屋子外头,楚河正被一群嫂子们围在一起,热情关怀。
一个拉着她的手,一边心疼的摸着粗糙的手掌和上头的茧子,还有冬天皴裂的痕迹,一边感性的红了眼眶:
“你这孩子,天天家里这么多人吃喝,一个人还能不能撑住啊?”
……
楚河迷茫了一瞬。
就……怎么就不能撑住了?
她从今天开始,好像彻底没啥事了。
睡个懒觉,吃顿饱饱的饭,晃荡到半下午才去后院的阴凉地垒鸡窝……
别的,啥也没干啊!
家里的活儿分工合作,大家伙儿做的可好了,完全用不上她啊!
想了想,时岁丰嘱咐过自己不干活的事不能说,于是矜持地道:“还行,孩子们也给我帮忙,不多累……”
这么一说,越显淳朴。
几个嫂子们看了看她的手,心想:手都粗糙成这样了,真是……
但是孩子老实,长辈们只有欣赏的份儿。
李嫂子就意味深长的笑道:“楚河啊,家里老是你一个人干活也确实辛苦,你哥就没说找个人替你分担分担?”
楚河警惕起来。
——要请保姆吗?
这算不算剥削?这是来挑毛病了吗?
她严肃道:“没有没有,我一个人可以的!”
刘嫂子看了李嫂子一眼:“你看你这破毛病,说什么话都含含糊糊的……都把孩子吓着了!”
她倒是直截了当:“小河啊,你想不想有个嫂子啊?”
楚河:……
哦。
她懂了。
要来给时岁丰介绍对象了!
这题她会!她有经验!
“介绍个什么样的?能有姑娘愿意吗?”
再来一个人干活也成,但是一定要能干,还要能挣钱,不然家里的钱和粮食还要再多养一个人,怪心痛的。
第49章:【为千秋子儿盟主加更3】
时岁丰当晚回来就知道有人给他介绍对象的事了。
但是这也不稀罕。
这么多年来,他在部队也算是有为青年,从领导到战友,介绍的不要太多。只不过之前他的态度强硬,一律拒绝,所以才渐渐没了动静。
而如今家中5个孩子,可能有些人的观念就是必须得有个女人来操持家庭吧!
但是,部队里吵的乱七八糟的家庭还少吗?因为家庭不和睦导致升职无望的……少吗?
再看看身边这几个,结婚……完全没必要啊!
有小河在,有5个孩子在,她根本不用操心自己的后方,日子反而更安逸。
然而他是没想法,楚河却有想法。
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跟时岁丰商量:“我觉得嫂子们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小周老师也不是一点优势都没有——不然我娶了吧,这样家里又多一个人干活?”
时岁丰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怪不是滋味的——这就是有钱了的小河,早已忘了当初找他借80块钱彩礼的事儿了吧!
他看了看面前的一桌子菜,和声问道:“家里还有什么工作做不完吗?”
……
楚河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啊!
5个孩子,除了顾安不怎么能动之外,其他的个个又勤快又积极,而且都是干惯了农活的。
就比如说大蛋,那进厨房的架势如今是越发炉火纯青了。再锻炼个几年,想必也不会比时岁丰差到哪去。
楚河每天换的衣服都有人洗的干干净净……
她想了想,可能是家里活太少,确实没有必要再来一个人。
可她不甘心啊!
“一个人能多挣一份工资呢,只要小周老师吃的少一点,咱们稳赚不赔啊。”
这回时岁丰没说话,但是给了大蛋一个眼神。
大蛋摸了摸兜里的5毛钱,这会儿义正言辞道:“姑,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小周老师是能挣钱,稳赚不赔。但是你别忘了,她还有亲戚朋友。一般娶了媳妇,不光要给彩礼,还要请客吃饭,她娘家人上门来,你还得好好招待……一来一回的,就算有28块钱工资,真正能赚多少呀?真不划算。”
楚河想想也是。
都怪嫂子们太能忽悠,条条框框的说的这么细致,搞得她一时脑袋都糊涂了,觉得28是好大一笔钱。
可想想自己搞一辆车也能挣几百块,没必要没必要!
有那娶媳妇的功夫,还不如跟投机倒把哥好好商量商量,赶紧把需要的材料都给弄过来呀。
……
可怜的投机倒把哥肩负重担,如今已经坐上火车,千里迢迢赶往另一个材料批发地了。
当然不是真批发,只不过那边有个相应的厂子,人脉在那里,再拜托运输队带一程回来……要不怎么说这车子造价昂贵呢,成本都花在这上头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大木箱子,再想想沪上的繁华,他内心就充满斗志!
——这一回不接他个10个8个的订单,简直对不起他陈长海的名头!
再一琢磨,这时家是多好的风水,才能有这么个金娃娃呀,太能挣钱了!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沧桑的老脸——其实自己家也很有些家底的。
倘若时队长不介意他没稳定工作,投机倒把有风险,年纪大了点,人长得也沧桑,样貌实在一般的话……
考不考虑让他把楚河同志娶回家呀。
到时候他卖货来她搬运,她做车来他下订单……强强联手,珠联璧合,这简直太完美了!
就在此时,火车一个颠簸,陈长海一时不察,嘴唇磕上了走道上一位大娘的背包。
他瞬间反应过来,想起了之前人中处翘嘟嘟的疼痛,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老爷们,怎么能娶一个自己打不赢的媳妇呢?岂不是夫纲不振?
不行不行。
……
而在周家,不出意外,李嫂子上门来把这个事情说了说。
周大娘心中连番叹息,整张脸都愁苦起来。恰逢中午小周老师下班,正喜气洋洋的推门进屋,却见自己亲妈坐在那里看着她,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妈?”
周大娘那个叹气啊:“你说说,就时队长,多好的样貌,又能挣钱,怎么偏偏脑子拎不清?”
男子汉大丈夫,心头那么软,一养孩子养5个,还都要送去上学——乖乖,这真是钱多烧得慌啊。
不过这么一来,是不是说明他们家存款很多呀?
周大娘心头又是火热,又是冰凉。
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周红芳凑过来,搂住亲妈的胳膊:“妈,到底怎么回事?”
周大娘心疼的摸了摸她乌黑发亮的辫子:
“没啥事。就是之前跟你商量的时队那边,估计是成不了。”
周红芳瞬间坐直了——怎么就不成了?他俩还没相看呢。
再说了,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找他一个家里有5个孩子的男人,凭啥还没相看人家那边就说不成?
这让她周红芳的面子往哪搁?
她气哼哼道:“是不是人家说了什么?肯定是埋怨我抢了他妹子的工作呢!他也不想想,要不是我,这工作他妹子能有机会吗?也不是没给她那三天的工资!”
“你这孩子!”
周大娘气急,轻轻捶了她一下:“话还没说完呢。人家那边什么也没说,就是李嫂子多问了几句,他那五个孩子,下半年就全部要送去上学了!”
周红芳瞪大眼睛,这会儿也说不出话来了。
5个孩子全部都送去上学,这是多么大一笔钱,他时岁丰知道吗?
这男人成心不想成家是不是?
……
小周老师心里生着闷气,下午上课时便带出来了。
她今天的任务也是要教一个字,但谁知调皮捣蛋的刘家宝又一次举手:
“老师,我想做游戏。”
这死孩子。
周红芳心中闷气——刘连长怎么教孩子的?每回都是他来打岔。
她板起脸:“不行。现在要学习,游戏你上午不是做过了吗?”
然而刘家宝半点不给她面子:“那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游戏都是小周老师喜欢的,不是翻花绳,就是踢木块,抓石子……
“我不想玩那个,我想玩打滚碰!”
“什么打滚碰,不就是在地上滚得灰头土脸的吗?有什么乐趣?不行,衣服都脏了,你们讲不讲卫生啊?”
小周老师一口回绝。
刘家宝毫不气馁:“那我们一起来玩老鹰捉小鸡。”
那更不行了。
这提的这些游戏,全部都是时岁丰的妹子来教的!
小周老师已经在发飙的边缘了。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哄的这群孩子,明明老鹰捉小鸡以前也玩过。
就那么稀稀拉拉三五个人分成一队,玩的根本不起劲。
谁知她就走了几天,回来一看,老鹰捉小鸡的队伍跟条长蛇似的,孩子的尖叫声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这群孩子是不是有病病?!
想到这里,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直接叫道:“刘家宝,怎么就你事这么多呢?”
“不好好学习,你到墙边罚站去!”
…
刘家宝是谁?
他在小楚老师面前乖乖巧巧,可不代表在小周老师面前也这么听话。
这会儿接着往地上一坐,学他奶那个架势,又拍大腿又拍地面: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老是无缘无故骂我,还那么凶,还要罚我,你就是瞧不起我……”
小周老师的脸都要气歪了。
“我可告诉你,这招没用了!你一个男孩子跟个泼妇一样,是不是都跟你家里人学的?你看班里,没人瞧得起你这个样子!”
这还得了?!
刘家宝虽然不听话,但是他知道好歹,他家里人对他都是顶好的。
再说了,小楚老师那会儿都会让大家一起在地上打滚,凭什么这回要单独骂他一顿?
“你这就是瞧不起我刘家宝!”
他干脆就地撒泼,直接又在地面上滚了起来。
而班里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半点不能理解小周老师的窘迫,这会儿一起往地上一倒,也在课桌底下歪歪扭扭地滚起来了。
你怼我的屁股,我用头顶你的肩膀,除了手脚不能动,身躯简直如同一根根滚筒,咕噜噜来咕噜噜去,咕噜噜的小周老师眼眶都红了……
随后,她一跺脚,泪花就飙了出来,再一转头,整个人便一边抹眼泪一边跑出去了。
王嫂子和郑嫂子正在一旁搓洗床单呢——小周老师不管孩子们拉撒,上午两个尿裤子的,中午四个,这大热天的,不洗多埋汰啊!
明明以前也是这样的工作,可怎么换了老师之后再做,心里就不是那么个味儿呢!
两位大婶叹了口气,看她这个跑走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小周老师又被气哭了……”
“唉,这妮子也太好哭了……原先小楚老师在的时候,天天小孩子笑得那嗓门都哑了。你说明年我孙子上学,能不能换成小楚老师来教课啊?”
大婶们也开始发愁了。
……
小周老师内心的屈辱感无人能懂。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甩着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一路直奔军区的最后方。
那里,有一个偏僻又宽敞的大院子。
她直接开始砸门了。
木头的大门被敲的发出沉闷的声响,大蛋正蹲在菜园子边缘盯着他的小苗看,听到敲门声,赶紧小跑过去:
“谁呀?”
敲门敲得这么没礼貌。
一开门——
“小周老师。”
这黑不溜秋的小光头表情就有些变了。
小周老师红肿的眼睛冷冷盯着他一会儿,冷漠的问道:“楚河呢?”
大蛋不想回答。
他姑?
他姑当然在睡觉呀。
现在天热起来,一活动一身汗,还得洗,多费水呢!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大蛋于是谨慎的回答:
“姑不在,有事出去了。有什么事吗?”
小周老师更加生气:“时岁丰呢?”这回大蛋都不想理她了——叔叔是干什么的,这个点难不成还在家吗?
小周老师问完也反应过来,但她不甘心啊。
此刻看着这个宽敞的大院子,再看看满院子的菜地,内心又是屈辱又是愤怒——都穷到在自己院子种那么多菜了,时岁丰凭什么瞧不上自己这样的,有稳定工作的优秀女青年?
不对!
她反应过来:人家没说瞧不上,主要还是这几个孩子。
身为老师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她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盯着大蛋:“小孩,听说你下学期要上学,你认几个字了?”
大蛋还真没认识几个字,毕竟课也才上了两天不是?
但是他一张嘴一一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九九八十一……”
只有小学二年级才要求背的99乘法表,居然就已经给他如此顺畅地背了出来!
就算再不讲道理,小周老师也该知道,没上学的孩子就会背这个,已经能被赞一声聪明了。
小周老师一时语塞,此刻恨恨的跺了跺脚!恰逢此时楚河开门出来了:
“大蛋,什么事啊?”
叽里咕噜的,都吵着她了。
刚说的谎话被拆穿,大蛋面不改色:
“姑你啥时候进屋的?”
转而又截过这个话题:“姑,小周老师有事来找你。”
在他心中,姑就是万能的,肯定不会吃亏,因此越发放心大胆。
而楚河也确实没当回事。
不,准确来说,她还是有点郑重的,毕竟虽然自己娶了她不划算,可小周老师这样的工资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嘛……
“小周老师你来了!”
她还热情的招呼。
可谁能对一个抢了自己工作的人这么热情呢?
小周老师甚至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她又鼓起一股胆气:
“是你提议让几个孩子都去上学的吗?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时队长带来多么大的负担?他一个人的工资养你们全家,你们就这么心安理得吗?”
楚河想了想:“那要不……小周老师你把工作再给我,一个月28块钱,多少也能缓解一下这个压力……”
主要是带孩子还真的挺有乐趣的,她也还是个宝宝呢,也想做游戏。
小周老师:……
她想起自己之所以跑出保育院的原因,这会儿更生气了——
“都是你!你都没上过学,还来瞎教孩子,都把孩子们带坏了,现在根本管不住!我要跟所有家属们说,你根本不会教孩子!”
楚河睁大眼,好无辜啊。
“我也没教孩子呀。”
一群小毛头,能教什么啊!
而且……
“现在老师是你啊!”
小周老师更气了。
“再说了,”楚河怀疑的瞅着她:
“小孩子需要管吗?多好哄啊。你陪着他做个游戏不就行了吗?”
就在此时,敞开的大门处又钻进来一个小萝卜头。
“小楚老师,你快回来教我们吧!”
刘家宝的嗓门嚎的实在太嘹亮了。
紧跟着后边一个小脚老太也跟着过来,同样一屁股坐在院子里:
“小楚老师啊!你可怜可怜孩子啊,可怜可怜我孙子啊,天天被这个黄毛丫头变着法儿的挑刺儿挑毛病,还要罚他……这领导们都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叫这样一个女人当我孩子的老师啊?我的孙孙啊……”
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嚎啕齐聚一堂,让整个小院子都变得喧嚣了。
“刘家宝!”
楚河实在受不了这种嘈杂,这会儿瞪着地上的小脏孩儿:
“你怎么回事儿?我之前教你的你都忘了?你还坐地上哭,脏不脏啊?”
刘家宝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声,接着下意识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这才爬起来。
老太太此刻已然停住了嚎哭,瞪着孙子身上灰突突的衣裳,再扭头看了看她寄予厚望的小楚老师,一时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小周老师也被这找上门来的极品家庭吓了一跳,这会儿立刻跳了起来:
“看到没看到没?”
“这就是你最喜欢的小楚老师!教孩子们在地上打滚呢,脏不脏啊?你们太不讲卫生了!”
“还有你刘家宝,你看你,浑身埋汰的多恶心啊。”
好家伙,没人能当着一个老太太的面骂她的孙子,更别提刘家宝是他们千顷地里的一根独苗——
春天吹阵小风老太太都怕给孙子吹掉头发了,这会儿也瞬间跳了起来,叉腰,破口大骂:
“你懂个屁!你不就是有个学历搁这瞎吹吗?你都不会教育孩子!”
“我们家宝在地上滚两圈怎么了?谁还不是土里刨食的!上课又不让上厕所,给孩子浑身尿的湿哒哒的,这就卫生了吗?”
“我呸!”
“你就数数,打你重新当老师,教室里多少孩子尿裤子了?昨儿我家宝后背都被尿湿了!”
“就你干净!你咋不让孩子别尿裤子呢?”
老太太出马,一个顶俩。
大蛋听着她噼里啪啦枪子一样的话,这会儿眼睛都瞪圆了。
再看看抽搭着擦鼻涕的刘家宝,他反省自己——不能因为刘家宝脾气大就不跟他玩,人家撒泼打滚真的很在行啊!
再看屋子里头,门边几个孩子挤在那里,眼睛盯着刘老太,闪烁着求学的光芒。
而小周老师……
没奈何,她一个年轻漂亮(自认为)的小姑娘,当老师是体面,可是还要带孩子们上厕所,那多恶心啊!
还有些学生上课故意捣乱,跑十几趟厕所,她不让上厕所他们就不能憋一会儿吗?
这能是她的错吗?
小周老师委屈。
第36章:二桃杀三士
村里这段时间是有点不太平的。
因为才刚成为亲家的老楚家和时家闹崩了。
崩到什么地步呢?
不知道为啥,楚河这边随军才走,这边两家就打了起来。
老楚家优势在于4个好大儿,体力壮。
时家就俩男人,但是……但是三儿时岁丰是军人啊!打军人家属大队肯定得批评教育的。
总之,灰头土脸的两家人,谁也没讨着好,一家捡粪浇粪一个月,一家挑粪一个月。
要不是因为这个,大蛋和大丫才没有时间放飞自我提升技能呢。
如今两家大人都在挑粪处磨洋工,就孩子们在家,大蛋顺顺利利的拿到电报,看着上头唯一的一个字,面色严肃。
片刻后,他找到了大丫。
大丫正趴在缝纫机前车线,看见大蛋过来,麻利的把手里的活收个尾,顺便脱掉脚上绑着的长木块——她太小了,缝纫机要一边脚踩一边手动的,够不着,就只能这么着了。
“啥事?”
大蛋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姑来电报了!”
大丫瞬间震撼了。
——姑……是姑来电报了吗?
怎么这么快?
她原本以为自己最起码得练半年呢。
这才一个月呀!
呜呜呜……姑真心疼他们……就是好亏本啊,答应菊花婶给她钱的……
大丫擦了擦眼泪:“给我看看。”
大蛋把电报递了过去。
片刻后,两人面面相觑。
大蛋扭捏道:“这字念啥?”
大丫……大丫跟大蛋一样,就跟着村小蹭过几个字,时间跨度约摸可以春秋笔法四舍五入说是上过两年学,日常靠连蒙带猜。
如今看着电报上这个珍贵的字,就跟大蛋一样,一开始是认识的,结果看久了,越看越觉得陌生,越看越觉得不认识,硬是不敢胡乱猜测。
她琢磨着,像“来”,但是……万一自己认错字了呢?
大蛋心急如焚,此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走,去找大队长,顺便把介绍信啥的都给办了。”
……
大队长倒是惊讶非常。
“你姑……要把你们带过去?”
这老楚家,歹竹出好笋了啊!结了婚成别人家人了,还不忘拉拔娘家亲侄子侄女。
这……这多符合大队长以及周边所有村民的想法啊!但是,为啥不带时家的俩孩子呢?
大队长想起赵秀花最近满嘴的污蔑,此刻冷哼一声——看来时岁丰也不是愚孝的人啊!
至于说带这么小的孩子过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好……这环境,这年月,到哪里再差,能差过他们土里刨食的吗?
大队长的介绍信刷刷就写下了,扣公章时也格外用力,甚至对待两个半大的孩子,都拍了拍肩膀,拿出一股子对待成年人的郑重来:
“有了好前途,可别忘了家里人!”
至于老楚家会不会不同意……
这怎么可能不同意?他们脑袋被门夹了吗?半大小子又干不了多少活,还要吃粮食,还不如送去部队,万一过几年也能当兵呢?
还有大丫,人小,但是机灵啊。说不准长几年能在部队找个好小伙儿呢!
村里出个出息的,万一遇到啥事儿能帮一把,那就是善缘啊!
至于赵秀花和老楚家天天的说小河那丫头在屋里打砸抢跟个土匪一样……呵,当他大队长没有眼光是个傻子吗?
人楚河多老实的孩子啊。
不在家就被亲人这么抹黑——大队长安排他们干跟粪沾边的活,那都是有深意的。
……
其实就按大蛋的想法,也根本不需要老楚家同意,介绍信他都拿到了,再加上姑给的钱,车票都能自己买了。
反正姑走之前也留了有写信的地址。
但是……大蛋觉得不能就这么自己掏钱。每一分钱都是姑预支给自己未来的工资,不能糟蹋。
“奶,姑要带我跟大丫随军了!”
什么?
楚老太欣喜若狂。
但瞬间她又反应过来——“这么好的事,带个丫头片子干啥?大丫留家里头,大蛋,带你二弟过去。”
俩孩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楚老太的4个好大儿不乐意了:
“娘,凭啥带老二家的?我跟老四又不是没孩子。”
至于说舍不得……对于老楚家来讲,这年头啥不多,就是孩子多,就算当爹妈的有一点舍不得,回头再生俩也就差不多了。
老二家的也不乐意了。
“凭啥不带我们家孩儿?我们二蛋多聪明,年纪也合适。你们家孩子都小,去了净拖后腿,那怎么行?”
不管怎么说,大蛋作为长子嫡孙,家里的地位还是有的,此刻他清了清嗓子:“奶,现在车票不好买,我得先去车站买票。”
一提到钱,所有人都清醒了。
楚老太也瞬间生气——
“这倒霉玩意儿,要你们两个过去干活,还不给路费!”
随即又想起来,那可是个瘟神啊,大蛋跟着那样的人以后能落着好吗?
可大蛋是谁呀?别看他没咋上学,聪明可是劲儿劲儿的。
“奶,你先别在乎这点,我过去干活姑肯定得给我工资,她要不给我就闹去部队让解放军给我做主。”
“到时候一个月挣5块10块,钱都寄回来给奶。”
当妈的不乐意了。
“大蛋,你可别忘了爹妈呀!”都给婆婆算什么,他们可是亲爹妈。
大蛋故作沉思:“妈,我也想寄,但是工资肯定不高,咋分呢?”
这又是一个新命题。
大蛋妈在心里头琢磨着这些年跟婆婆的撕扯,此刻婆媳俩对视一眼,已经对这还没到手的钱的归属有了新的分歧。
大蛋则对大丫说道:“你别担心,他们没个几天吵不完,到时候咱俩拿介绍信早就跑了。”
可不嘛——
到底让大蛋带谁,这就是能吵两天的话题。
带出去了如果有工资,回来婆婆和儿媳咋分?这又是一个新话题。
人送出去要给车票钱吧,车票钱是公中出还是各家均摊,还是谁孩子出门谁家给?
事儿多着呢。
大蛋虽没上过学,但二桃杀三士已经被他玩出了新的格局。
而就在什么都没吵明白的第2天中午,大队长又偷偷叫人到他家去,那里,一位绿军装正拿着车票,等待着两个孩子。
……
新的孩子已经出现,内卷生活不会遥远。
但此时,顾安才刚脸色苍白地被推回来。
麻药劲儿没过,他暂时是安稳的,时岁丰和楚河带着俩孩子坐在病房,也开始考虑另一个现实问题。
——怎么照顾。
想了想,时岁丰拍了拍顾平的肩膀:
“顾平,叔叔要去工作了,你小姨也是,顾安要住院一个星期,白天你在这里守着,我会再请人来带他上厕所什么的。”
“晚上我再过来,守着你们俩休息,你看行吗?”
顾平当然只有点头的份。
重新治腿可花了不少钱,他抬头看着头顶上挂着的玻璃瓶,1毛5一瓶的葡萄糖还有啥盐水,这就两瓶了!输液瓶可不能丢,太贵了。
还有其他的药!
他看着时岁丰,此刻越发感激起来。
而楚河则迫不及待地凑上来:“这回可花了不少钱,你们可千万不要生病了,病了也不能拖,不然一开始治根本要不了这些。”
“还有你,顾安,你可得快点儿好,等你回家了,家里好多活等着做呢!现在我先带宝妮回去熟练一下。”
顾平握紧拳头——就让云宝妮一回,等顾安好了,他们兄弟俩能做的更多!
……
回去时还是蹭的部队的大卡车,但是云宝妮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沉默与胆怯,内心充满了期待与雀跃。
哈!
这下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孩子能干活,小姨肯定最最最看重她!
到家已经又是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时岁丰赶紧收拾饭菜,云宝妮熟门熟路的摸到灶台前就开始烧火了。
大热天的,红扑扑的小脸上除了层层汗渍,还有她微微翘起的嘴角。
而楚河已经找出来一堆旧报纸,拿着尺子就开始比比画画。每张报纸都被分割成了不同形状的大小块——车子外壳,就得靠这些来固定尺寸拼装!
还有车轮和方向盘,具体尺寸和模样太过精巧,全用铁皮铝皮做太麻烦,干脆到时候只外包一层就行了,内部干脆也用报纸做出个模型来,回头找木匠定做。
还有里头的一些零件——
倘若单纯只卖一辆空壳铁皮小车的话,自然不那么麻烦,可也卖不上价呀。
楚河的想法是,第1种,长度不超过20厘米的小车,填装些简单的零件,做出一个拉弦动力来。
就是一扯绳子再松手,车子就能呜呜向前跑的那种。
还有一种稍微大点,要有一个水缸那么大,稍微瘦一点的七八岁孩子都能坐进去的那种。
这种拉弦动力就带不动了,用电用油用发动机……没材料,造价高。
楚河思来想去,决定在。被4个轮子挡住的高高汽车底盘下,再装两个自行车的脚踏板。
孩子坐上去了,不能电动,不能烧油,还不能用脚蹬吗?
以上!
她甚至都想好了,第一期先做些东风牌小汽车的模型。
如果卖的好了,后边还可以加坦克,加大卡车……
这种供销社和百货大楼卖都没得卖,这才是独门垄断生意呢!
至于说体型太大不好卖……怎么可能卖成品?当然是卖零配件,回家自己拼啊!
这么一来,东西可能有点沉,但是绝对是体积小很多的,还能又开放一种玩法。
拼装说明楚河都想好了,反正就是画图嘛,三个孩子随便哪个临摹下来就行。大侄子大侄女来了,就是五个孩子,5个孩子干这些流水线工作,绰绰有余啦。
计划通!
她沾沾自喜——我果然是个天才吧。
……
不过,虽然是辆玩具车,但楚河在设计时依旧认真考虑了细节,比如车门是可以开关的。
小车对严密度没那么多要求,能开能关就行了,不考虑有多紧密。
但是大的那种能坐孩子的玩具车,车门里都另配了一个插销,打开车门,坐进去,再把插销插好。
有没有坐车的仪式?
太有了!
也别笑话这个插销,现如今,10个人里有9成9都没摸过车,别说是插销,就是个铁将军大锁头,大家也不会介意的。
还有车子底盘和轮胎,橡胶是搞不着了,小轮胎也没那样尺寸的,更不要想工厂会接这种单子。
那就通通用不同木料定做,然后再用铝皮或者铁皮包裹。
大批量的材料投机倒把哥要花费好长时间才能聚拢到,但是,前期先做一两个样品,不说别的,郑老头那里的材料就绰绰有余了。
楚河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客气”二字,此刻带着图纸,风风火火就冲去郑老头的家。
大不了她用多少东西,都折算成问题让郑老头好好的问。至于要不要搞研究……
才不要!
工作又多,还不能玩儿,东西又落后。
实在不感兴趣。
……
小轩正在家里读书呢。
这一点就是他跟保育院其他孩子格格不入的地方——过于成熟,对知识的渴求也过分的高。
但就是这样孩子才显得聪明啊。
楚河熟门熟路的钻进郑老头隔出的工作间:
“小轩,用一下你家的东西啊!”
机密研究郑老头从来不带回家里,小轩对于小楚老师也非常信任,这会儿见她一头扎进去主动搞研究,反而松了口气。
——才换的那点粮票,可真的经不住小楚老师糟蹋了。
而楚河在里头又是敲打又是滋滋啦啦,搞得小孩子也坐立不安。
小轩忍了又忍,到底保留了孩子的好奇心走了过去:
“小楚老师,你在做什么呀?”
楚河把旧报纸上的一张完整设计图给他看:
“嘘!我要做这种玩具车,出去投机倒把赚钱买吃的。”
小轩:!!!
这年头,投机倒把可是个大罪名!
原来,小楚老师这么信任自己吗?
他瞬间对自己舍不得粮票的行为感到了羞愧,为了弥补这份愧疚,他主动说道:“那……小楚老师,有啥我可以帮忙的吗?”
楚河看了看他,半点不客气:
“我记得你字写的特别好吧?来来来,先画图,多描几份,回头说明书都由你来写!”
这么一来,如今就有六个孩子干活了!
赚钱的速度又要提升了!
楚河心满意足。
第38章:养孩子到底难不难?
时岁丰晚上训练结束回去时,发现整个院子都大变样了。
首先,他拿到钥匙时带着一群战友们努力收拾过的,按照一贯要求,那也是井井有条整齐有度。
但……架不住楚河来了。
这个当代奇女子每天只想张嘴等喂饭,家务活那是压根不会伸手,更别提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了。这等闺女,倘若政委家的李嫂子知道,恐怕楚河就要被她放在【嫁不出去不贤惠】的一等宝座了!
——虽然因为过于能吃,楚河已经在上头了。
总之,时岁丰在家时,他训练结束会好好收拾——虽然工作量大了一点,但由于小河带的鱼肉过于丰盛,总体来说,他气色反而变得更好了。
不过,这也仅持续了那么大半个月,等到出任务,再等到带三个孩子回来,如今顾安都住院三四天了,他每天早晚奔波……
可想而知,靠一个沉默寡言的云宝妮,和油瓶都不扶的楚河,家里……
不能说邋遢吧,但反正跟整齐干净不沾边。
出行不便,每天奔波——时岁丰连自行车都没空去寻摸,更别提收拾家里了。没看三个孩子什么行李都没有,大夏天的除了原本那套衣服,剩下的都是嫂子们拼凑出来的,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这倒不是嫂子们吝啬,主要是这年头,小孩子的一件衣服不传承给三个人,那简直就是败家!
包括大蛋在家,他爸他爷的旧衣服改了给他,然后他穿完给二蛋,二蛋穿不下了给三蛋……
四蛋就不用了,四蛋可以穿他姐的衣服。
因为传承三代,布料已经撑不下去了,补丁也不行。
也正是李嫂子上门来慰问几次,还带来了部队补贴孩子们的口粮,以及家家户户凑出来的一点鸡蛋蔬菜,这才没让日子拉垮。
……
但是如今……
整个院子就不一样了啊!
院子平平整整,一个穿着彩虹花裤衩的男孩儿正赤着脚把铲下的杂草堆到一边。走廊上还摆着一盆脏水和抹布,明显是刚收拾完屋子的。
院子外头的晾衣绳上,一二三四五……七条新旧不一的床单正迎风招展,平平整整。时岁丰认出来还有他和楚河的。
还有被套,枕巾……以及几件孩子的旧衣服……
时岁丰:……
所以,家里进田螺姑娘了?
而这一寻思,就见刚收拾完地面的小黑孩看到他,惊喜的叫道:“姑……叔叔!”
他们兄妹俩,是带着爷爷奶奶期盼成才的爱和家底,这才被托付给姑姑的!
可不是姑要带他们出来,那样显得不会过,也不好解释两家复杂又虚假的关系。
——这就是谎言的售后了。
复杂。
但好在孩子们聪明伶俐,立刻就搞明白了。
大蛋半点不客气,拎着扫把跑过去:“叔,咱们这里哪有碎石头?我想捡了把院子铺一铺。”
不然压水井那里稍微清洗点东西就一片泥泞,脏了衣服鞋不说,院子也踩的乱七八糟。
好小子!
时岁丰面露惊喜——难怪小河心心念念他的大侄子大侄女,早说啊!
这……多优秀的孩子!
其实大蛋在家才没这么勤快呢,但是手里有姑给的50块钱,姑说了,虽然他有厨艺,但他现在是童工,童工工资跟大人不能一样,一个月给五块。
之前给的那50,就当是兄妹俩的预支工资,再表现五个月,他就能每个月都正经领工资了!
天呐!
这是多么大一笔财富!
只要钱到位,干啥都是对。大蛋摩拳擦掌,一心想在姑的带领下,在新岗位发光发热,攒钱致富!
……
而这时,时岁丰还听到一旁的侧屋有“哒哒哒哒”的声音停下来,不多时,云宝妮端着一个搪瓷盆出来,里头大大小小的衣服裹做一堆。
明显都是新的,就跟外头那些床单枕巾似的。
而这时,楚河也背着一个硕大的卷筒回来,几乎把她人都压不见:
“你回来了?赶紧把这竹席擦擦洗洗晾干,然后铺在后院那屋子里,几个孩子晚上睡觉呢。”
竹席是请几位战友编的,一张硬是偷摸塞了三块钱,搞得人家也挺不好意思,做的时候就越发细致,还给送了两个小簸箕。
伴随着她说话的声音,时岁丰将她背上的卷筒打开,只见柔韧又有光泽的竹席哗啦啦散开,细数一遍,足有五张,刚好每个孩子一张。
楚河还在嘀咕:“你跟木匠说一声啊,家里床不够,再打两张吧。”
这床可不是如今的木板床,而是新鲜的上下铺,时岁丰收拾房子的时候,其实已经准备了的。毕竟大侄子大侄女儿要来,院子又大,不愁地方,他就把后院西侧屋的两间房子一间放一张,上头睡觉,下头放东西。
不是地方不够,而是这年头柜子还挺贵的,时岁丰那会儿买了粮食没钱,干脆就学火车上这么做了。
这没比普通的床贵多少,还能多放许多东西。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先来了三个孩子,西侧屋根本没来得及收拾,家里就只剩楚河和云宝妮。
这两天,两人图省事儿,都是在一张床上睡的。
……
时岁丰默默盘算着——西侧屋空间够大,之前不缺地方,所以专门收拾了两间屋子,现在两间屋子上下铺4个床位,还空空旷旷。
既然这样,那干脆男孩一间,女孩一间,一人一个上下铺,上铺可以放些被褥衣服什么的。再打两张长桌,孩子以后是要上学的,做作业方面,多做些板凳……
这么一来,三张上下床,两张床桌,5个板凳,再打几个木架子,也一样能放东西……
他心里就有数了。
对了,还得买辆自行车……自行车票到处紧缺,干脆也不去黑市了,就让楚河找陈长海吧。
他找人查过了,这人投机倒把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关键是人缘确实好,天南地北,只要时间够,什么都能弄到。
这么一想,压力大啊!
前两天他才信誓旦旦的算完账,觉得自己养家糊口没问题。可如今……
看着云宝妮正在压水井那里一件一件的洗衣服,他就知道,一个月的津贴,买完家里这些布就差不多了。
泪目。
男儿何时能够养家?
而楚河也在叹息:“钱呐!”
1600块钱,给顾安治腿花了115。要弄铁皮,弄金属,弄油漆,弄各种材料……定金一口气就给了300块。
然后缝纫机不要票的340块友情价。
针线布匹毛巾牙刷肥皂搪瓷盆碗筷竹席……
这些也用了120块!
再听听时岁丰说的自行车——小学在镇上,一来一回走路要一个小时,孩子们既然要上学,车子必不可少的。
而且,五个孩子呢!
就算前杠也能带一个,那也得两辆车,没票去找陈长海,两辆最低也要600块。
再打几张床,交个学费……
彻底没钱了。
楚河麻木的坐在那里,再次感觉到贫穷。
她的眼神看向军区后头的十万大山,这会儿决定重操旧业。不说别的,先把陈长海那里可能需要的货款准备好吧。
——养孩子可真难啊!
还好米面粮油暂时都不用买了。
……
但是,养孩子虽然难,但是勤快孩子可真给力啊!
大丫等到天黑了没舍得点煤油灯,这才出了房门。
云宝妮已经跟着她团团转,指哪打哪了。
没办法,大丫真是太厉害了!
虽然云宝妮还大一岁,但是大丫今天下午开大,一口气缝了5条床单,五条枕巾,还帮家里每个孩子都做了两件背心,短裤目前一人只有一条,但是明天上午肯定能做好。
剩下的碎布由于颜色过于低调,大丫决定给家里每个孩子再做一条贴身内裤……
这如何不让云宝妮心悦诚服?
她趁着五点钟的太阳把小背心都洗好,太阳仍旧热烈,天黑肯定能干的。
虽然颜色都是统一的老色,但是她在家可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呢,已经开始想象今晚洗干净澡之后穿新衣服是有多么舒坦了。
当天晚上,虽然天黑了家里才吃上饭,但是楚河已经不心疼钱了。
因为,养孩子真好,大蛋做的辣椒炒肉真好吃!
当然了,大蛋这点年纪,做菜水平说不上多么惊艳,但是他舍得放油,学的又是各家的看家本领,如今做出来的饭菜口味儿自然不差。
时岁丰盯着他炒了一个菜后,就把这任务交给大蛋,他收拾屋子以后就直接带着饭菜借了辆自行车跑去市区了。
顾平和顾安都还等着呢!
……
顾平和顾安正在病房里老老实实等着
今天的饭菜来的有些晚,两人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鸣叫,隔壁病床赔偿的老大娘听到,热情的把自己的布兜打开:
“来,先吃个馒头吧。”
说是馒头,实际上也是黑面的窝窝头,顾平和顾安之前在老家,吃的还不如这个呢。
但尽管如此,这也是金贵东西,两个孩子懂事的拒绝:
“不用了,大娘,我叔叔待会儿就来。”
同个病房已经4天了,大家伙儿早已通过聊天了解到这兄弟俩的情况,大娘还一片和气的笑道:“那行,忍一忍就好……不过啊,你们叔叔对你们是真好,这治病可花不少钱呢!”
她也是好心——这个年龄段的小孩脾气拧,万一饿到孩子让孩子们心里有想法了,多不好啊!
毕竟不是亲爹妈,还一口气养那么多孩子。
但是顾平和顾安根本没有朝那方面想过,反而两人脸上都有些忧心忡忡——
因为他们知道,今天小姨的两个侄子侄女就要到家里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会的多不多,干活麻利不麻利?云宝妮傻乎乎的,也没什么特殊的本事,在家不会被比下去了吧?
还有,小姨的大侄子听说会做饭,侄女儿会做衣裳……可恶,怎么会这么聪明?
顾安手指头搅动着,努力想要重温一下自己撬锁的技巧——但是他哪有什么技巧啊?
那不是饿急了,走投无路拿铁丝瞎捅的吗?
此刻越想越沮丧,越想越多:
“哥,是不是他们两个太能干,又会做菜,又会做衣服,所以太讨喜,叔叔才来晚了啊?”
顾平连忙安慰:“不可能,我们以后也会学更多本领的。不怕。”
嘴上说不怕,眼睛却紧盯着病房门口,目不转睛。
顾安的腿其实每天还时不时的疼痛,但是如今这么大的事情压在心头,他早已顾不上这些了。
等到老大娘给孩子洗漱完毕,时岁丰这才姗姗来迟:
“顾平,顾安,饿坏了吧?”
“没有。”
“不饿。”
两个孩子齐齐说道,随即就迫不及待的问:“叔叔,你接到小姨的两个亲戚了吗?”
时岁丰挑起眉头,对这几个小孩子之间的小把戏心知肚明:
“我今天没有休假,是你们小姨自己去接的……对了,我问了出生年月,大蛋最大,顾平你第二,宝妮第三,大丫第四,我们顾安最小。”
“但是年龄只是一个参考,以后你们之间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们不管。”
这算是相当大的自由了,但是因为不够年龄成了第二的顾平就很不开心。
时岁丰随即又把饭盒打开:“来,尝尝,今晚是大蛋做饭,有两道辣菜顾安你不能吃,吃这份。”
眼看两个孩子心塞的把饭盒接过去,明显胃口不佳的样子,时岁丰忍笑,故意坏心眼:
“对了,再坚持两天过完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你们的新床,新床单新衣服,大丫都能做好了,刚好回家就有新衣服穿。”
又状似无意的夸赞:“大丫手脚太麻利了,一下午,你们一人一套新衣服都做好了——还有大蛋,又是收拾屋子擦桌子拖地,又是在院子里铲草,还说要捡石子铺院子……”
“唉,这孩子,怎么这么勤快呢!”
——这俩臭小子,顾安太腼腆,顾平想法太直白,都还有的学呢!
至于云宝妮……
反正跟着大丫,以后绝对不吃亏的。
顾平和顾安呆滞了。
他们……他们怎么真的会这些啊?什么做饭,什么做衣服……比云宝妮还小就做衣服了?
难道不是像小安的撬锁一样,只会点皮毛吗?
两兄弟沉默下来,再一尝手里的饭菜——
!!!
虽然没有时叔叔做的好,但是……但是也真的好好吃啊!
气哭。
第40章:都给我上学去
楚河美滋滋拿钱重新拖着板车回家,如今钱已经到手,回程就不必那么急了。
下午三四点钟,太阳热辣辣的正毒。漫长且荒无人烟的黄土路上,瘦小的女孩子双手抓着车把,正一步一步拖着沉甸甸的板车往前走……
沿途经过一辆自行车,年轻的男人背着绿色的大挎包,盯着这陌生人慢悠悠的背影,此刻内心蓦地涌出一股酸楚和骄傲来——
看!
这就是我们勤劳朴素的劳动人民啊!
这就是我们如今艰苦却又充满希望的生活啊!
他从兜里翻出相机,对准远方,“咔嚓”一声,拍下这个令人感触的照片。
楚河压根儿不知道,自己会有朝一日荣登省报,最终跟着一个莫须有的,令人热泪盈眶的报道被人民日报转载……
她只是琢磨着——
太阳那么大,要不她还是跑吧?
于是,等一时灵感涌出的记者在自己随身的笔记本上写下一连串深情澎湃的文稿后,再蹬起自行车时,走了好久好久,硬是没有见到之前的劳动人民。
唉……
他发自内心的感到惆怅。
因为他觉得自己还缺一份真实的面对面的报道,但是……有时候,留白越多,反而更能引人深思啊。
记者停下自行车,再看看这漫长且空旷的黄土路,拿出衬衫里早已湿漉漉的手帕,矜持的擦了擦汗水——
回程!
这篇报道,他要给全省人民看!
……
而当楚河满头大汗的回到家,只见大蛋已经勤快的将压水井那边都铺满了碎石头。
院子倒还没来得及,但昨天铲下的野草已经都被晒死了。墙角里的几口空缸也挪了又挪,找到一处遮阴的角落——
这里有大用的!
家里不需要水缸,厨房有个大木桶临时用水就行,这还剩几口陶缸,大蛋打算用这里来腌酸菜!他可打听过了,宁城冬天也很冷的。
院子外头的晾衣绳上又飘摇招展着新的衣服,其中有几条黑灰青蓝拼凑而出的贴身衣服,一样大喇喇的就这么晾着。
大蛋把收拾完的杂物间打水整理好,这会儿又往院子外头看看——反正周围也没邻居,菜,也不必都种在里头吧?
他心里头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再看看头顶被太阳晒得又干又硬的衣服,一边利落的下手收回来,一边赞叹他姑的好眼光——
住的偏僻好啊!
不然就这两天连着买东西,还有不停的做新衣服,邻居们看了,肯定有那碎嘴婆子琢磨他们哪来的钱呢。
哼!
这群人,压根不知道姑是咋挣钱的,一般人根本学不会。
……
云宝妮正在放缝纫机的屋子帮大丫里缠线,此刻看着自己的新衣服正伴随着缝纫机“哒哒哒”的声响渐渐成形,手下的动作越发麻利。
一边还羡慕道:“大丫姐,你会的好多啊!”
也不知道这称呼怎么来的,明明他们对过出生年月,云宝妮比大丫还要大一岁呢。可如今干着干着,这声姐就自然而然的叫上了。
大丫也觉得没毛病。
就云宝妮这细胳膊细腿,干活不能说不勤快,但是比她还是差远了,她这个当姐姐的就得好好教……
比如此刻。
“我这算什么,来的太着急,好多东西都没学会呢,比如说做鞋,比如说织毛衣毛裤……唉!”
云宝妮:……
她蠢蠢欲动——
“我……我也想学。”
人人都有新技能,她也要有!
大丫看她一眼,理所当然道:“肯定是你学呀,你看你又没有多少力气,收拾别的东西也不够快,就只能做点细致活。做鞋织毛衣又不费力,你练的好了,以后可以把织好的东西给姑,姑肯定也给你发工资!”
她得意道:“姑说了,我做衣服的本事就很好,一个月给我5块钱。”
五块钱!
云宝妮浑身都激动了。
她握紧拳头,想起自己听说的大丫是怎么学会人家本事的,此刻也下定决心——
下回李婶婶要是过来问他们的情况,她就说自己想学织毛衣,要好好感谢时叔叔他们……
织毛衣应该可以教的吧?
她,她也可以交学费的!
而大丫想起了自己的工资,又想起自己跟菊花是承诺的给两年工资,此刻暗下决心——
承诺已经给出了,但自己还没学够呢,不能就这么糟蹋钱。
所以,以后每回寄钱的时候,她要写信问多多的问题!
比如她还没学好的捏褶和压花边……
……
楚河拖着板车进屋时,大蛋正殷勤的迎上来——
“姑!”
大丫也欢喜的停下缝纫机,此刻打了盆水滴给楚河:“姑你先擦擦汗”
一边还跟陀螺似的围着他团团转:“姑,你衣服都旧了,我给你凉一凉给你做衣服吧。”
楚河一摆手:“不用量,我还在长个子呢,衣服做大点,就按……就按1米8的个头给我做衣服!”
大丫:……
好为难啊!
她。做衣服做久了,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个大概,什么身高,姑现在,也才将将1米6不到呢。
一米八……
但是大蛋已经一口答应下来:“我也觉得是,说你以前就是没啥营养,干的活又多,以后有我们在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补补活,我们来干,你肯定能长得很快。”
大丫。眼神迷茫的一瞬,然而对上大大的眼神,也一口印象。
“行,那我这就去做了。”
按1米8的尺寸是不行的,但是大蛋说的也有道理,姑还在长身体呢衣服做的太合身,岂不是浪费了。
干脆折中一下,按1米7的个头来做,长的地方先折边缝起来,个子长一点儿放一点儿……
完美!
大丫美滋滋又进了屋子。
云宝妮叹为观止,想了想,也问道:“姑,不是,小姨,我能做什么呢?”
大丫。做衣服的动作太麻利了,他除了拿个热水壶把布熨平之外,也没啥能干的了。
楚河可一点也不客气:“刚好有活儿,来,宝妮,大蛋,你们过来!”
“宝妮,这堆报纸上画着的形状你都给我按线条剪好,一点儿都不能出错,能做到吗?”
宝妮点头:“能!”
他动作慢,但是确实不怎么出错,此刻。信心非常,并且大大松了一口气。
而大蛋的任务是把她弄来的一堆旧链条。清理一下,重新上油,还有些铁皮铝皮,不平整的地方拿东西压平整一点。
大蛋:行!
楚河把任务安排出去,此刻又想起之前找。木匠打的那些小零件,这会儿又赶着出门了。
后天就要做出来,时间还是有点紧张的,他得去催一催。
……
木匠家就在山脚下的村庄那边有一个公社,底下有4个大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祖祖辈辈都在。
军区这边也常有人去那里换一些生活物资,编席的以及木匠活儿都在那里。虽说如今不能做生意了,但是私下里说是帮亲戚朋友的忙,人家送点谢礼,民不举官不究,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楚河过去时,木匠三兄弟正在院子的阴凉处满头大汗的干活呢。
这可是个大生意!得好好做!
见楚河过来,老大媳妇儿赶紧迎上来:
“哎呀,小楚老师,你们的桌子还没做好。”
虽说不要求花样,也没什么精巧的装饰,4个腿一个平面就行,但这年头什么东西都讲究用个一辈子,因此仍旧要上桐油防蛀,还得打磨光滑。
这种细致活木匠来不及,如今是家中女人在做,三个木匠如今还在锯木板呢。
三张上下铺,两张长桌子,还有5个板凳以及几个木架子……
如今上下铺就差打磨上油了,板凳是家中有现成的,毕竟这个用量最少最不讲究。
而两张长桌子做起来简单,论起急迫程度排在最后,干脆就放在最后了。
兄弟几个,昨晚上可是点煤油灯干到半夜呢。
这不,差一点儿就能收尾了。
楚河也挺满意,又想起大丫的缝纫机,这会儿再追加一张桌子,加宽加长的那种,方便以后铺布料。
不过这个晚两天不着急,木匠兄弟也松了口气。
但楚河今天来的目的不是这三张床,而是——
“我之前要的那些做好了吗?”
“做好了做好了!”
最小的木匠赶紧从屋里把东西拿出来。
那是两个方向盘。
一个直径2.8,还没乒乓球大。
另一个就大些了,直径25厘米,同样被打磨的光滑,竹节圈成的圆圈油润又弧度完美。
还有几个车轮子,大的挺大小的很小,同样圆润又结实。
楚河满意极了。
这才是最耽误工夫的木匠活,他们真要做那些标准尺寸的,反而动作利索极了,找准木料墨斗线一弹,尺寸标好,上来就是干。
这些就不一样了,三个没读过书的兄弟闷头研究了好久,这才跟着图纸一点一点的做。
但好在做出了个小的之后,立刻就有经验了,大的做出来更顺畅一些。
这年头劳动力不怎么值钱,尤其用的还是很轻的那些木料,楚河打量着两个东西:“行,就按之前说的,小的这个两毛一个,大的一块。”
“等你们手头这些活做完了,我再跟你们讲要做多少个。”
这可太好了!
木匠们喜笑颜开——这种稳定的细小生意,那可是最受欢迎的了。
楚河又掏出之前自己剪的那些图纸——
“麻烦找些结实又轻的木料,按照这个厚薄大小来做,明天能做好吗?”
三个木匠凑过来,对着剪好的报纸细细来看,片刻后作出结论:
“没问题!”
这些东西有大有小,但每一个都不是四四方方的,而是带着互相衔接的卯榫架构,图纸画的又明白,他们就算不识字,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要求比较高,尺寸一丁点不能错——但这本来也是木匠的本职,想到这个大方的主顾,三兄弟又是好一阵欢喜。
……
本来想着事情都安排到位了,接下来只需等待零配件都送过来再进行下一步,楚河回家就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刚想躺平,大蛋又开始提要求了——
“姑,我问过了,这里每个人可以养一只鸡,咱们人多,你买7只小鸡仔我养在后院吧!要6只母鸡一只公鸡。”
楚河:……
一边说手底下的动作还不停,手下长长短短的铁链子被打磨得油亮油亮的。
另外……
“姑,你要是这会儿没事的话,要不把前后院的地翻一翻?现在得抓紧时间种菜,不然光有粮食不行啊!”
反正家里人多,一人安排一个喂鸡浇水捡柴的工作,啥活干不完呢?
楚河:……
没想到到头来,自己还要在土里刨食。
行吧。
谁让养家糊口的重任都在自己肩上呢?
想想昨天被洗的一股子皂荚清香的床单和竹席,她任命的扛起锄头。
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自己可是当姑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大蛋安排了呢?
于是也扭头道:“对了,现如今是来不及了,但再过一个月学校放假,你们就要开始在家学习了,下学期,都给我上学去。”
大蛋:!!!
晴天霹雳!
他不爱上学!
屋里的云宝妮和大丫也听到了。
云宝妮还挺期待的,她爸爸之前都把她送到学前班了。
倒是大丫,她以前想去上学,只因为凭啥男孩才能去?
但是现在,对着缝纫机真的好快乐呀,还能拿工资,为啥还要上学呢?
她也不想上学。
楚河叹口气:“你们不想上啊?那就好为难啊。因为我打听过了,全国最好的学校在帝都,等以后能上大学了,我肯定要考过去,到时候没有介绍信,没有地方接收,你们就只能在家了。”
时岁丰倒也想安排个高中让她去上学呢,她不行,她不可,她也不要去上学。
考虑到7年后才高考,当时不知有没有什么限制,时岁丰决定不上就不上吧,但是各种资料弄一批回来,学籍和毕业证也得帮忙办了。
大不了交学费人不去。
以上,就是楚河跟他的打算了。
毕竟,不上学没关系,但是时岁丰说,他现在的津贴快养不起家了,所以,他要快速提升自己。
楚河:……
行吧。
不就是上大学吗,要去一起去。
她对着大蛋笑出了慈祥:“不过你们也别太操心,到时候姑在帝都,争取一年回来一次,肯定要看看你们的。”
第43章:【为青衣浅淡盟主加更5】
终于能出院了!
顾安和顾平等来了看腿的老大夫,老大夫其实7:00就到医院了,不过到了之后先到制剂室去帮忙给病房做氧气,一口气灌了30瓶,然后又去厨房炒生石膏,以至于八点多钟才出来。
恰恰好被顾平看到,立刻就冲了过去。
两个小家伙成熟又懂事,老大夫也笑呵呵的:
“想出院是吧?出吧,你弟弟年纪还小,骨头长得也快,回去多补充点营养,腿不要乱动就好了。”
“再过一个多月就能拆了,到时候再来找我。”
正说着,又有护士过来:“刘大夫,制剂室还有盐水瓶吗?高锰酸钾还有吗?”
医生便又转头忙去了。
而顾平眨眨眼,此刻赶紧回病房收拾东西——叔叔去推自行车了,说要不了多久就过来,他们得先准备好。
顾安如今一只腿站在那里,手扶在床头安安稳稳,对回去这件事充满期待。
顾平便依次把东西收拾好——输液瓶可以当水壶,还可以留着冬天灌热水暖脚,一定要装好不能磕破了。
两个饭盒也相当宝贵,铝的呢!
还有一个搪瓷盆,一条毛巾,这都是住院当天现买的,花了不少钱呢。
还剩半斤卫生纸,厚厚的一叠微黄的草纸上还带着些微不平整的颗粒,又厚又软,碎屑又多,是如今大家很舍不得用的,这当然也不能丢。
这些东西总共也不过两个大袋子,顾平将草纸和输液瓶挂在前头,身后背着他的搪瓷盆毛巾和饭盒,这就算是全部收拾好了。
刚刚好,时岁丰也回来了。
……
时岁丰推着自行车回来一看,实在忍不住乐了。
顾平太宝贝他的输液瓶了,拿麻绳系在瓶口,从左肩膀到右胯骨,叮铃咣啷6个空瓶子。可怜的小孩后背还背了一个搪瓷盆,身边还要扶着弟弟……
陈长海推着另一辆车子,此刻也探出头来,实在忍俊不禁。
“小孩儿,你这再拿个破碗就可以当驼背老头去要饭了!”
顾平看了两个大人一眼,心想——男人,根本不会过日子,瞧他身上的每一样东西,哪个不是顶顶重要的?
……
“医生呢?”时岁丰问道。
顾安撑着小拐杖道:“刘爷爷去做氧气了。”
这个时候,由于医疗资源短缺,规模稍大一些的医院都有自己的制剂室,氧气瓶需要自己用高锰酸钾做好了灌进盐水瓶,病人石膏用的熟石膏得自己去炒。
包括一些常用药膏都是医院安排人在制剂室自己做,顾安这么一说,时岁丰就知道肯定又要忙起来了,便也不好再打扰,只匆匆忙忙给护士台留个信儿,决定下回再来,送这大夫最喜欢的烧酒过来。
从市区回基地实在有些远,怕顾安在路上坐不稳摔了,时岁丰在车后座那里绑了个大箩筐,刚好顾安的石膏腿放在上面,正正好。
陈长海则拍了拍后座:“来,小孩,坐这里!”
时岁丰今早走的时候楚河还在跟大蛋一起收拾那辆玩具车,他看看陈长海:
“你不再骑一辆车吗?不然要怎么回来?”
陈长海信心满满:“你们家小楚同志那么有信心,说是有好东西,而且比划的样子也挺大,就算我骑自行车也带不回来——还不如干脆帮你把车骑回去,回头如果需要带货物,我再从老乡家里借辆牛车。”
他倒是十分有自信。
时岁丰看他一眼,面上不显,心里却想:能信任小河,还挺有眼光。
于是应了一声,两个大人便骑着自行车在烈烈骄阳下又一次奔波在黄土路上。
6月底的天气实在太晒了,才出城,顾平便将自己后背那乌龟壳一样的搪瓷盆拿了出来,递给箩筐里神色恹恹的弟弟。
“小安,把盆顶头上。”
陈长海车把一扭,忍不住乐了。
“小孩,你挺有想法啊!”
那搪瓷盆顶头上还得用手扶着,又沉又累,有那功夫,在旁边摘几个大树叶也比这强啊。
但顾平一时根本没想到这些,还是看时岁丰骑到一棵大树下,顺手摘了些枝条编出一顶帽子来,这才傻了眼。
他有些忧愁的想:
怎么办?陪小安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自己好像变笨了。
……
二八大杠上坡下坡行动迅速,一路掺着灰土的风吹着,倒也不是那么难熬。
上午10点半,4个人可算到家了。
时岁丰领着陈长海做完登记,这才一边跟人寒暄着顾安的情况,一边飞快往屋里去。
进门停车第1件事,先把顾安抱出来坐在遮阴的走廊上,这边另外三个赶紧去压水井那边呼啦啦洗头洗脸。
灰太大了。
太阳也太晒了。
而等陈长海呼啦啦对着自己的脸一通揉搓,再抬起头时,隔着往下淌的水珠,他看到就在这院子里,一辆足有1米5的红白小轿车正停在那里。
头大身子小的黑瘦女孩正坐在里头,方向盘左右变换,车轮在这泥土地上印出了不规则的弯曲车辙。
他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
这是车啊!
轿车啊!
还是能够做能够动起来的玩具轿车!
这会儿他连送到手边的凉茶都顾不上喝,指着那辆小车,语无伦次:
“这这这,这就是你做的,这就是你说的?”
伴随着他嗓音都快劈了的叫喊,顾安和顾平的眼光也随之转了过去,随即,车中两腿酸软的云宝妮成了在场所有人中的人生赢家。
……
楚河也满意的叉腰:
“怎么样,值不值钱?说个数!”
陈长海已经开始扒拉车门和车屁股,以及车轮子了。
并顺势往前把车子推了推。
云宝妮今天腿酸的很呢,要不是车子实在太好玩,大蛋和大丫的嫉妒太明显,她根本都不想动。
但是这个叔叔过来表情怪怪的,她想了想,拨开车门里的插销,还是自己下来了。
陈长海看见那个能够开关的车门,还有上头透明塑料片的车窗,整个人激动的都要打摆子了。
“我!我要!”
楚河翻了个白眼。
“我当然知道你要,不要的是傻子……关键价格还没谈好呢!”
再一伸手,手上还有一辆长约20厘米的小的同款红白小车。
木头做的,车门同样可以开关,只不过没那么严实。
另外,车屁股那里有一个黑色备胎,只要将备胎往后一拽,长长的绳子拉紧随机再送回去,车轮便发出一股悦耳的转动声。
他脸颊潮红,额头上又是一阵激动而出的大汗,这会儿将车子放在地面,拉弦拽出又松开,小小的车子竟顺着磕磕绊绊的石子路一路向前,足足走了三米多才停下来!
至此,陈长海再无任何纠结,他只晓得,这门生意无论如何得做!
“小车,能卖55一辆!”
“大车,能卖580一辆!”
大丫和大蛋都知道这是姑这段时间的心血,此刻也在旁边听着大人商量呢。
倒是顾平和顾安眼神还黏在车子上挪不开,此刻心里只有后悔——
早知道有车子,还治什么腿呀,要在家里开车才行!
兄弟俩都是如此想,由此可见这小轿车的魅力所在。
但尽管如此,除了时岁丰和楚河,大家伙儿还是被这价格惊呆了。
小车55?铁皮青蛙才只要一元一只!
更别提大车的要价——自行车现在一辆才多少钱?
这车只是小孩子的玩具,又不能真的开去上班,这个价钱疯了吗?真的会有人买吗?
“你们不懂!”
陈长海有一个优点——男女老少都是他的客户,任何人的疑问他都不会轻忽——在火车上拿回,要不是实在被楚河的寒酸劲儿蒙蔽了双眼……
总之!
此刻他信誓旦旦:
“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在宁城这地界卖呢?得带去沪上,带去帝都!”
那些地方,一个原先是洋人区,一个是国家首都政治中心,真正有钱的还不多了去?
“可这东西没有批条,定价这么贵,你打算怎么卖?”
私人买卖可是要被拉去批斗的。
时岁丰冷静地问道。
陈长海却根本不在意这些:“放心,我们做买卖的向来谨慎,更何况这样的好东西,不瞒您说,我手上的客户线,最起码有10家买得起却舍得花这个钱。”
宁城这地方还是小,殊不知人们为了追求新奇和美丽,能够花费多少。
沪上一条布拉吉,贵的时候全城疯抢,宁城这地儿要价能开到135元。
贵吗?
贵。
有人买吗?
供不应求。
布拉吉有批条吗?买的人捅出去了吗?就像那些个不要票的自行车,缝纫机……
更别提这车子了。
他走南闯北,如今都被这辆车迷住了花花眼,倘若叫那些有钱人家看到,谁能经得起这诱惑?
就是有一点——
“这车能做多少辆?太大了,运输是个麻烦事儿,我这边联系运输队也不容易,小楚同志,这个价格……”
奸商在心里琢磨着,他可是个厚道人,怎么着也得按照卖价砍掉一半吧。
不过,等东西带去沪上或者帝都,一旦有人爱上,那500多的价格就只是底价了。
然而话音刚落,却见楚河一挥手,在几个孩子还愣着的时候,大蛋便冲上前去。
不知怎么动作的,三下两下,四个轮子都卸下了。
陈长海只稍微愣那么一会儿没拦住,再一看,整个车盖子都被掀起来分成小块儿小块儿的了。
他瞬间血压就上来了。
……
……
……
……
【相关资料在作者有话说】
第59章:【为青衣浅淡盟主加更6】
【57章建议重新缓冲一遍再看,细节和背景改过了。】
时岁丰的伤,严格来说,在他过往的历史战绩中,并不算很重。
虽然弹飞的石块砸上了他的头,四肢躯干和后背也被弹片大面积划伤。
但现如今的医疗条件,又比当年好出不知多少。
在医院短暂抢救过一阵,他很快便被安全地送回病房内。
部队效率十分高,虽然是失血有些过量,但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接下来,只需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就行。
而当他从麻醉中清醒过来时,此刻,任务部队已然完成了目标。
周永安互送着三位教授,和他们的最新发明直接回去。这一回,除了有一名战士在排雷过程中,被炸弹炸飞的大鱼砸蒙了脑袋,其他没有出现一点伤亡!
这,就足够了!
时岁丰心中欢喜,此时此刻,满腔的热血都觉得幸福。
——不管怎么样,原本他们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如今,却都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跟此相比,他所受的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
他反而再次庆幸自己的第六感。
若非他深夜醒来救下郑教授,万一影响了最后数据的汇总,让这项发明迟迟不能面世,那其中……
又该用多少人命填进去啊?
谁人不是别家子,谁人不是顶梁柱?
所有人都百死无悔,但所有人,也同样爱惜自己的性命。
而这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巧又有些犹疑的脚步声。
时岁丰眉头一皱,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脚步谨慎的,完全不像来去匆匆风风火火的护士。
他放缓呼吸,身体却慢慢绷紧,只佯做昏睡。
走进来的是个女人。
脚步轻轻,体重也略瘦。
对方一步一步的靠近他,在走近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惊呼起来:
“哇!”
“果然是时岁丰!”
语气中只有欢喜,却并无恶意。
时岁丰思维一顿——这个声音很耳熟!
而身边这不知名的女人,不,听声音,更像是女孩。
此刻已经小声地笑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世界意志给我的暗示吗?”
“一定一定要抓紧男主角?!”
时岁丰立刻想起她是谁了——
梦中的穿书者!
老家村长家的姑娘,文娟!
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
而此刻。
文娟也在小声叹气。
“费尽功夫,花了那么多钱,在这么远的地方找来工作,却还能见到他……见到这个世界功成名就的男主角,这一定是老天给我的暗示!”
说出这句话时,她颇为自信,心态一片积极。
若非时岁丰知道他回老家的那一天,赵卫红意外拉肚子跟文娟脱不开关系,恐怕也要觉得这只是个单纯的傻姑娘了。
……
这边,文娟还在絮絮叨叨。
她实在憋的太狠了。
看的年代文都是甜文,再不行女主也有个金手指。
可轮到她呢?
好运气投身在村长家,可村长家也不能顿顿大米白面。
三不五时塞个面饼窝窝头,剌嗓子不说,每次都能把她噎得直翻白眼。
就这,还算是好生活了。
她爹妈最大的梦想就是让她找个城里人当对象,进城享福去。
可相看了几个,一个煤场当正式工的吊儿郎当的混蛋,都能高高在上的挑剔她这农村的家庭。
呸!
明明是大学生,此刻却不能说出来。
明明满肚子对未来的远见,可半点也使不出来。
文娟觉得,这场穿越仿佛就是个笑话。
更别提如今资源短缺——什么都要票不说,更过分的是,有些东西根本都还抢不到货!
她以前是独生子女,到如今这个家庭,人人都说村长对她好,可她说要花钱买工作通门路,父母第一反应是——
“啥工作?你哥能干吗?”
文娟快气死了。
她自己辛辛苦苦费尽心思才得来这么一个机会,爹妈张嘴就这么问。
那下一回要还有这样的机会,是不是还得问问她二哥?
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养女儿,就是给别人家养的赔钱货,以后再安排什么好处,是不是还得可着他侄子来?
文娟接受不了。
她在家中好一番闹腾,差点引得向来和顺的村长家直接分家。
最后,又想办法哄了一笔钱,直接把工作换到外地来,当天收拾包袱,拿她爹的公章盖了几个介绍信,就千里迢迢跑到这医院来当护士了。
这年头的护士啊,要说专业知识,真没有多少。
但饶是如此,人家也是正经学过的。
好在给她换工作那个姑娘家里有点门路,科室里都以为她是有后台的。
怎么办呢?
硬着头皮教呗。
如今这才上岗小半个月,什么都还没摸清楚呢。
……
且不说村长家里是如何又骂又心疼,倒是两个嫂子都松了一口气。
村长媳妇儿这个当妈的看自己的女儿,当然是哪哪都好。
但是她们当嫂子的,看自己的小姑子,啥也不干,就看个库房,每天回家还跟个大爷似的等着吃饭。
侄子侄女儿稍凑近一点儿,又嫌他们脏,又怕他们有虱子,不是呵斥就是驱赶……
这样的小姑子,哪个当嫂子的能喜欢?
还动不动扯什么男女平等,说凭什么这活儿要女的干……
可问题是,她那是压根儿一点儿都不干呀。
几岁的侄子侄女儿,都知道拾柴喂鸡挖野菜了!
你一个当姑姑的,还趁人不在偷喝孩子奶粉是怎么回事?
呸!
走了好。
就算骗了一些钱,那也是她爹妈的。她们当嫂子的心疼钱归心疼钱,可松口气,也是真松口气。
……
文娟却不觉得这样。
她只知道,自己是受了大委屈了。
凭什么要有这么穷的家庭,凭什么还要下地干活,凭什么家里还有两个哥哥?
她压根没弄明白。
在科技根本没有发展的现代,以及更久远的古代,劳动力,才是最强大的生产力。
而对于本分的农民来讲,家里有个男孩,代表着劳动力的增多,和家族人多势众的发展。
她只在校园里吃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洗脑包,知道重男轻女和男女平等,然而根本弄不明白,平等的前提是,两方都付出对等的劳动力,并收获相同的回报。
不是说身为女性,便一定要享有特权,便一定要被高高供养。
——那何必要分男女呢?
人,和豢养的金丝雀。
岂不是更加贴切?
不管是男是女,只坐享其成,还要埋怨给的饭不好吃——
这种人,男女都被人瞧不起。
……
这些过往的经历,全被她絮絮叨叨骂了出来。
“……这一次,没有赵卫红在旁边捣乱,我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文娟握紧拳头,暗自下定决心。
时岁丰瞬间想起了那个梦。
文娟据说是从未来穿越到这个世界这本书里。
这么说来的话,她所说的对于未来的那些畅想,应该都能实现。
如今,时岁丰安排家里孩子读书学习,甚至对小河也提了要求,自己私下也在用功……
其实,他早已相信那个梦了。
祖国不会眼睁睁看着文化断层,新纪元的建设,还当从年轻人开始。
而知识,则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此刻,他默不作声地躺在那里,静静地听着文娟自己暴露出更多的问题。
而文娟一无所知。
她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会知道一个对自己全身掌控的如此精密的人,想要装睡,是有多么轻而易举呢?
而此刻,她满心无人能懂的话,终于在见到男主角后,迅速发泄出来,一吐为快。
“我真不是故意来找你的,可缘分就这么安排的。”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偏偏还能见到你……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提醒!”
“我不会错过的!”
“我不想再过之前那种日子!”
“我也不想当护士,又脏又累,才那么点钱……”
在这个寂静的病房中,唯一能倾听的,只有眼前昏迷不醒的时岁丰。
而他,偏偏还是男主角。
会功成名就,带着三个大佬儿子的男主角。
听说他受了很重的伤,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怪不得一直昏睡呢!
瞧瞧这,浑身上下还都包裹着纱布啊!
文娟轻叹一口气,半是怜悯,又带些高高在上:
“唉,我也知道功成名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也挺难的。”
“但是选了我,最起码我比赵卫红多一个优点——我肯定不会出轨。”
“也不会对你收养几个大佬有什么意见的!”
可是……
她随即又丧气地醒悟过来:
“可是你怎么跟楚家的那丫头结婚了呢?”
文娟开始生气:“我可不想当第三者——除非你们俩之间没有真感情!”
这么一想,也不是没可能啊!
之前听同事们聊天,这位时队长挺出名的,毕竟长这样俊,能力又这么强。
可是,按理说受了伤是要通知家属的,尤其是当妻子的。
但……没听说通知家属的事啊!
只说他有一个妹妹,带着几个孩子在家……
这一瞬间,文娟脑海里想起了无数个她曾看过的故事,里头因为女主角年龄不到,而跟男主角谎称兄妹的事——
不在少数啊!
这么说来,楚河那丫头确实好像才16。
要和谐,不能犯法。
所以他俩还没有真的在一起,是吗?
就是不知道感情发展到哪一步——
文娟低头看了看自己。
鼓鼓囊囊的凶扑。
还有被腰带勒得细细的腰肢。
她忍不住心想:我这身材样貌,可比楚河成熟有女人味多了吧!
那个傻丫头,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都只知道干农活,能有什么出息?
根本配不上时岁丰这样的男主角,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想了又想,只在脑海中找出楚河又黑又瘦又小个子的模样,实在看不出能被人倾心真爱的潜质来。
这会儿美滋滋的想:
既然不是真感情,反正你们是兄妹嘛,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反正。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这里自说自话,自己察觉所谓的真相。
文娟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她握紧拳头,想像一个阳光少女一般给自己打气:
“在这里生活好难,什么都没有!我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好好争取!”
“男主角!我来啦!”
……
而自己想要配得上男主角,最起码得有一点优势。
文娟想了想——自己的优势,当然是超前的眼光,和对未来的熟悉啊!
她又默默的背了一遍曾捋下的时间线。
一不小心,便又出了声——
“77年下半年高考恢复,短短几个月间隔后,冬天又有一次高考。”
“接下来高考每年都有。”
这些来源脑海深处的记忆,她根本不敢记在本子上。
在如今这个年代,任何一点异常都有可能被打上危险的标志,只能每天提醒自己,默背一遍。
可惜,文娟穿越时也只是个三流大学毕业的学生,再加上大学4年浪荡过去,该记得的,基本都忘光了。
如今这点年代的知识,还多数是从小说里看到的。
也多亏现在许多小说挺考据的,大时间线基本没什么差错。
不然,她要吃的亏可不仅仅是这些。
这会儿,她还在叽里咕噜。
“……高考恢复恢复之后……之后……是什么呢?”
“啊!改革开放!有一位老人,在南边画了一个圈!”
“小渔村变深州,经济发展,房价上升!”
“帝沪广深!”
文娟默默咬牙:
“我要买房子,赚钱买房子!”
“帝都四合院、沪上花园洋房、深州商业楼!”
“我都要买。”
“……唉,其他的……其他的还有什么呢?”
……
总而言之。
时岁丰已经能明白了,就文娟这个脑子,也确实做不了她心心念念的女主角。
呵。
又蠢又坏还贪心。
哪有他家小河乖巧懂事又能干?
小河一拳一野猪,一脚一个宝。
文娟这样的,还是做梦来的比较快一些。
……
不过。
文娟说出来的关键信息并不多,可时岁丰仍然记得了几个关键词。
——改革开放,小渔村、买房。
虽然有些词听不太懂,但大约能猜出其中的意思。
这是不是代表着,未来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而文娟说现在买什么都不方便,并且这让她难以忍受。
也就是说,改革开放以后,买东西将不再受限制。
还有买房,这么执着于买房的话……按照他梦中的时间跨度,证明最起码50年内,房价只会持续增长。
时岁丰默默盘点自己的收入,随即又反应过来——
哦,他没收入。
六个孩子,还有一个小河。
买不起,算了,他努力一点,国家会发给他的。
刚这么一想,就听文娟突然又惊叫起来,并小声重复地背着:
“不要碰海岛房价,不要碰海岛房价,击鼓传花要崩盘的,要崩盘的,切记切记!再赚钱也不能碰!”
老实说,这会儿饶是时岁丰再装睡,也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瞧瞧文娟背的这些话。
凡是觉得自己可能会遇到的险境,全部都要接二连三的重复。
想来,她自制力不强,偏又在事业领域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这种人一般生活不会太差。
随即,时岁丰又忍不住开始幻想——
未来的生活,究竟要美好和平到什么样子,才能让这样的女孩都欢欢喜喜地成长呢?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联想了。
当文娟将脑海中为数不多的记忆掏空后,她很快又找回自己的重点——
“啊,时岁丰不愧是男主角,真的好帅啊!”
书里的赵卫红是怎么想的?
哇塞,这么大一个帅哥放在面前,还要出轨?!
——是为了钱吗?
但是钱可以自己挣,现在帅哥,还有潜力的却不好找啊!
还是说,男主角有什么书里没写的缺点?
——嗯,也说不准,毕竟他在村里都和楚河定亲了。
可……不对啊!
她看过他爸的介绍信,上头说的,时岁丰根本没说是结婚的关系!
当然,更多的她也没来得及看,就被她爸赶出来了。
搞不好那个时候,时岁丰就看不上楚河,就已经安排好他俩做兄妹的事了?
也对,毕竟楚河不好看。
哪个男人愿意呢?还是得自己这样青春靓丽的才行。
文娟喃喃的琢磨着,只觉得自己的脑细胞疯狂在燃烧此刻,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估计是对的。”
“唉,时岁丰啊,你可一定要在医院待久一点啊!”
她说完,察觉到时间已过去许久,再加上直抒胸臆如此心情放松,便又决定回去了。
絮絮叨叨嘀嘀咕咕的声音,终于渐渐远去。
文娟想来经过社会的磨练,如今已颇有些眼色,并不敢在病房里多做徘徊。
而等到房门关上,听得外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时岁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努力复盘这之前的分析和记忆。
此时此刻,对自己,对楚河,包括家里几个孩子的未来,都有了更加清晰的目标和规划。
不过,人生当中,能偶然收获这样大的幸运与惊喜,已经是命运给出的厚待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生活中,尽可能的,也给予别人厚待吧。
这个世界越来越好,他们的人生,本也应该越来越好。
第42章:玩具车刷漆
云宝妮脸颊胀红,也不知是太过吃力还是太过激动,此刻手握方向盘,脚底下拼了命的用劲。
顺滑流畅的车蹬子终于也跟着缓慢的动了起来,车子一路遥遥向前,在院子中艰难挣扎了两三米的距离,随着她方向盘的无意一转,方向竟也跟随着改变了。
宝妮吓了一跳,随即停下动作来。
大蛋已经看的快要疯狂了。
古代男儿喜欢马,现代男人喜欢车。
这是不可抗拒的命题,大蛋如今只想冲上前去,把不中用的云宝妮儿从车里扯出来,自己上去!
他肯定能蹬得又快又好又丝滑!
但是……
但是车子这么大已经是极限了,再大的话,那还做什么玩具车,干脆做整车算了。
发动机哪儿来?钢铁材料哪来?
这年头交通不便,往外送货都没法送。
大蛋看了看自己瘦长的胳膊腿儿,对楚河恳求道:“姑……我不胖……”
确实不胖,但骨架放在那儿,挤进去手脚都伸不开,有个什么乐趣?
但是楚河也发现了自己这辆车的缺点——
太重了。
哪怕脚蹬脚链那里已经做了小小的改造,让他们变得顺滑许多,但整个车的骨架依旧沉甸甸的。
面向大众是7岁以下的小孩子,但7岁以下的,恐怕没这个力气蹬起来。
她想了想,又琢磨着这年头人家拿个什么都不会的铁皮青蛙都能玩儿几个月,玩到青蛙无故消失……
没材料是死命题,就这么着吧!
“大蛋,宝妮儿在前面蹬车,你在后面推。”
她终于给了大蛋一个近距离接近车的机会。
“宝妮,车蹬子旁边就是刹车,大蛋要是推太快了,你就踩一下。还有,方向盘往左往右你随便打,咱这院子宽敞,这车也开不了太快的,放心。”
——还能打方向盘!
大蛋推着车屁股,此刻心头都馋的要滴血。
他化柠檬为动力,这会儿在云宝妮准备好了握紧方向盘时,手下一个用力,将这沉甸甸的车子硬是推了起来!
不过一旦推动,接下来就顺滑很多了。
云宝妮坐在驾驶座,脚下的车蹬子还没用上劲儿呢,突然自己就带动着她的两脚转了起来,甚至速度比她自己转起来快多了!
云宝妮:……
都怪自己太瘦了,一点也没帮上小姨的忙。
她咬咬牙,也发了狠劲儿试着踩快一点,一来一回,足足在大院子里转了两圈,这才慢慢缓了下来。
下车时,两腿都在打颤。
楚河摸了摸鼻子。
——宝妮这……这明显明天腿要酸疼的。
但是这也不能怪她,这孩子就是太缺少锻炼了……
于是她火速转移话题:
“算了,先就这样吧,改也没法改了,凑合得了。”
而且,看看大蛋的表情……也不算凑合吧。
应该还是能让人疯狂的。
楚河想了想:“大蛋,叫大丫给你缝个挡脸的,我待会儿要刷油漆,你来帮忙。”
聊胜于无呗。
油漆毒性大,要不是看大蛋实在眼馋,也没必要让小孩子来帮忙。
楚河自己干那可利索多了。
只要能接触车,大蛋什么都行。
此刻他殷勤的将车子推回去,看楚河轻描淡写的把轮胎卸了,还拿水把轮胎都给冲洗的干干净净,再仔细擦干。
楚河:……
晚上气温也30度呢,干的快,不至于不至于。
……
天已经黑了。
大丫彻底看不清布料了,这会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静悄悄的厨房和一堆东西的院子,忍不住问道:
“大蛋,你饭做了吗?”
大蛋:!!!
对哦,他还要做饭!
大丫催促他:“赶紧的,我来给你烧火,马上叔叔就回来了,他还要去市里头送饭,可不能饿着了。”
大蛋想起来自己的工资,此刻一步三回头的迈进了厨房。
而楚河才不会贴心的等小孩子——明天这个就要亮相了,等油漆干透也得时间呢。
她撸袖子就开始干了。
至于云宝妮,她已经开始择菜了,就是往下蹲的时候,腿好酸呢。
嘶!
……
时岁丰训练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饶是手快脚快花了40多分钟做好饭菜,时岁丰仍是接近9点才回来。
进门擦了擦汗就直接说道:“我给医院的朋友嘱咐过了,俩孩子今晚不用送饭。”
不然等到这个时候,人都要饿坏了。
啊!
大蛋看了看自己做的饭菜:“那好像做多了。”
时岁丰笑了笑:“没事,你姑吃。”
再一看楚河,她已经坐到饭桌上叹气了:“还好我没被那66块钱诱惑进去当兵,这也太辛苦了——饭点都错过了!”
时岁丰无奈。
小河的重点是辛苦吗?是错过饭点儿了。
他言简意赅:“最近有个任务在边境地带,我们要多多训练。”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不光他,估计就连搞研究的那些个老教授这会儿也没吃上饭。据说郑教授之前有了新的突破,对他们的任务大有用处,如今正加班加点的去完善它呢。
不过这些倒没必要说,他只加了一句:“明天还是不用上班,咱们家孩子多,顾安还没出院,后天……再看吧。”
楚河迷茫:“那群孩子没老师能行吗?”
时岁丰笑了起来:“其实,我怀疑你保不住这份工作了,因为之前的小周老师又回来了。”
楚河:???
“那我上了好几天的班儿,工资得给我结了。”
时岁丰哭笑不得:“你啊,别人有工作你也想有工作,别人赚工资你也想赚工资,如今能挣钱了就不想再去干这个活了,是不是?”
楚河无辜:“也不是我主动不干的呀,每天带孩子玩儿还能挣钱,这多好呢……小周老师为啥回来?”
为啥?
很简单。
周红芳原本急急忙忙辞职,是因为对象家里头说,她未来婆婆准备辞职,让她这儿媳妇儿顶岗上去。
这年头的工作就是这样,可以买卖,还可以亲戚之间顶岗。
但是……婆婆家还有个小女儿,如今在乡下生了重病,允许回城了。当妈的心疼女儿,工作直接就转给她了。
这一下子家里闹腾的。
家里几个女儿,凭什么给最小的那个?
还有儿子,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儿媳妇才是自己家的,说好了怎么能不算数呢?
亲事成不成还是两码事,反正周红芳是先回来了。
她在保育院也没转正,一个月18块钱的工资,但如果转正了,也跟城里的工人没啥差别。
还不如把握住手里的这份。
想到这里就后悔啊!走也是自己,着急忙慌的,回来也是自己……
至于说工作能不能要回来……
多简单啊!
时队家里5个孩子呢,光是照顾5个孩子就够心力交瘁的了,他妹子,小姑娘年纪又小,也没正经高中毕业证,周红芳想要拿回工作还是很有优势的。
当然,倘若楚河还想接着做,时岁丰自有方法。
但是眼看小河如今兴致勃勃的做她的投机倒把生意,不用多问,他心里就明白了。
楚河也生气:“这家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管你怎么心疼小女儿,你答应了你就要做到,做不到总得有个解释吧,悄无声息的就把工作给出去是怎么回事?
还耽误她的工作。
大丫也点头,心里头却想——
还是有手艺好,有手艺就能像姑一样,根本不在乎别人给的这工作,想挣钱就能挣到。
还有,东西不落到手上,什么承诺都不算数,这是那个什么小周老师碰上姑姑这样的好人,倘若是别人,她这工作给出去肯定拿不回了。
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肯定还要被别人笑话的。
大丫握紧拳头——
姑就吃亏在没有一个高中毕业证,不然工作还回去肯定没这么简单的!
等她上学了,她一定要努力!
云宝妮也眨眨眼……
时叔叔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家里孩子太多,所以小姨不能去上班,丢了工作吗?
听说小姨是老师呢。
当老师多好啊,可如今却不能了……
她抿紧嘴唇,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还不够。
等顾平顾安回来,也一定要盯着他们好好学习,给姑帮忙。
……
虽然今晚不用送饭,但吃了饭,时岁丰仍要去医院守着俩孩子,他正打算去借政委家的自行车,却听楚河说道:“都快9点了,他们肯定睡了,今晚别去了。”
“明天一大早你蹭咱们军区的车去市里,去找陈长海,我订了两辆自行车在他那里。”
时岁丰蹙紧眉头:“两辆?”
几个孩子过来,又是新衣服又是自行车,这都是遮掩不了的,回头别人如果问起来……
念头在心里转了几转,时岁丰跟着嘱咐几个孩子:
“家里的新东西太多了,肯定有人看不过眼,如果有人问,要么你们别回答,要么你们就说是大蛋大丫爷奶送过来的积蓄,就为了让孩子能在这里图个好前途……”
这年头,倾家荡产只为一个工作岗位的有,四处举债只为孩子一个好前途的,也一样有。
时岁丰在部队级别不低,只不过对外低调,很多军嫂也不知道他具体做什么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孩子跟着他,肯定比在土里刨食强。
这个理由完全说得过去。
几个孩子都不傻,新衣服,新床,新鞋子,甚至还有新的自行车……
叔叔家确实花了好多好多的钱!
肯定有坏心眼儿的容易嫉妒!
乡下被抓去批斗的也不在少数,明不明白的,此刻都跟着点头。
时岁丰借着煤油灯看了看院子,此刻才反应过来:
“你想做玩具车?”
大蛋也瞬间回过神来。
“姑,漆刷完没有?我来吧!”
就那辆小车,楚河手脚又快,如今第1遍漆早已经刷过了。但是没关系,如今天热,干的也快,再过差不多半小时就该第2道了。
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兴致勃勃的人,楚河乐得当甩手掌柜——
大的拼好了,她还得拼一辆小的呢!
贵的买不起,便宜的还有人舍不得吗?
两样钱她都要挣,都不能错过。
“行,接下来就靠你们俩了,红漆白漆别刷错了。”
而她则去裁剪时岁丰弄出来的一堆塑料片儿,等到油漆全部刷好,就要把车窗给按上了。
——那才是完完整整的一辆车。
再看看那盏在风中被护着的可怜煤油灯,楚河叹口气。
“什么时候能用上电啊!”
时岁丰也无奈。
扯电线,他们不是扯不起,现在是不敢扯。
军区那边倒是什么都有,水龙头,水泥地,瓷砖,电灯电话……
但那不代表也舍得花钱给家属区配置。
如今这里的生活,已经比无数乡下地要好处太多了。
——都是因为太穷了。
这年头,搞核弹的都不舍得多用一截铅笔头呢,他们在后方相对安逸,更加不能奢侈浪费了。
就看军区研究所那几位教授,研究个什么,申请经费,申请点材料,还得一省再省……
所以,尽管投机倒把不对,但是小河能赚钱不让自己吃苦,时岁丰只觉得万分欣慰。
……
第2天一大早。
军区的运输车早上5点就出发,时岁丰在市内下车,赶到医院时也不过才6:00。
但尽管如此,病房里顾平和顾安也已经醒了过来。
如今也没什么娱乐方式,两个孩子手边只有一本1分5买来的小人书,薄薄几页,早已被翻得滚瓜烂熟。
看到时岁丰过来,顾平迫不及待的下了床。
“叔叔要办出院吗?”
顾安也实在躺的无聊了,此刻面露期待。
这时候没那么严格的出院流程,但顾安伤的是骨头,走之前还是让医生再看一看比较放心,因此时岁丰便安抚道:
“等8:00医生上班吧,现在先带你们去吃饭。”
说着,小心的抱起顾安,带着两孩子去医院食堂了。
这段时间,医院白天一直都只有两个孩子和一个偶尔搭把手的护工。顾平心细,从没长时间离开过弟弟身边,因此就连食堂他也是第1次来。
闻着空气里隐约的鸡蛋香气,他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吃的那顿饭了。
顿了顿,顾平问道:“叔叔,小姨的大侄子是不是特别能干啊?”
饭还做的那么好吃。
时岁丰忍笑:“对,非常能干,不过你也不差,你们年纪差不多,我问过学校了,下学期开学就带你们去考试,看看你们能上几年级。”
“大蛋已经决定在家里慢慢学习了,搞不好到时候一考试,直接能上三年级!顾平,你可要努力了,不然万一你上二年级,你就比他落后一步。”
顾平:!!!
绝对不行!他不要低1个年级!
“不过二年级也挺好的,小安的腿到时候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在学校里别乱跑乱跳就行。小安,你在家里加把劲,如果你考试能够做出二年级的试卷,就能跟你哥哥在一个班了。”
顾安眼睛亮了。
顾平却左右为难——到底是要安心待在二年级跟弟弟在一起,还是要努力往三年级冲刺,不能处处落后人家?
而时岁丰还在叹气:“不过你们也不要有那么大压力,毕竟都没怎么好好上过学,说不定开学都只能在一年级呆着——这样多好,你们5个人一起,多团结!”
顾平:……
想一想那个场面,他都要被气哭了。
第44章:别碰我的宝贝
“啊啊啊!!!”
投机倒把哥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别碰我的宝贝!”
大蛋吓了一跳,手里刚卸下来的车前盖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陈长海也跟着跳了一下。
但跳完之后,感受着周围人纳闷的眼神,他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此刻呼吸更加粗重了——
“你这个,可以拆?”
楚河点点头。
不能拆,牛车一次也就运一辆车,还怕砸到摔到,挣钱效率会变很低啊!
“拆完还可以装?”
那当然也是能的。
先把卯榫结构固定好,如果不需要人坐进去只摆在那里,这就够了。如果想要真的开动,那就得把螺丝钉和其他配件上上去。
只不过拆卸是有寿命的,毕竟主体是木头,来回拆卸个五六次,这辆车的稳固性就不那么强了。可考虑到本来它的速度就很慢,安不安全的,最多是车门关不紧或者车前盖裂开呗。
话说这么一个贵重东西,有谁舍得来回拆卸着玩儿啊?
“那……拆装难吗?”
楚河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大蛋——这车子大蛋都拆装两回了,对着云宝妮描画的那张简单的图形说明书,中间一点磕绊都不打的。
他才认得几个字?
图形说明书还没来得及附上小轩写的文字说明呢。
也就是说,只要有脑子,基本都能行。
陈长海俨然已经疯了。
……
烈烈骄阳,大中午的,时岁丰在家中做饭都没能吸引他这个传统老爷们儿的惊讶,反而顶着大太阳蹲在院子,看着大蛋一点一点的将车子拆下来,又迅速的整理好,最后塞进一个——
一个箩筐里。
是的,做木头箱子挺贵的,时间也来不及,刚好顾安回来时绑在自行车上的那个箩筐够大,就把零件塞进去了。
大蛋的动作已经很小心翼翼了——毕竟这车他拆他装,他刷油漆,可就是没有坐进去过,目前还处于白月光的地位。
可是,放箩筐里,也就是这边塞一把稻草,那边调整一下零件,看的陈长海心头直抽,但是也确实没什么东西能装,只能咬牙忍了。
他心想:我把这东西带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自己坐在牛车上,把这个箩筐抱在怀里,可不能颠簸坏了。
楚河对此难以理解。
主体是木头,细小零件也都是,甚至铁皮铝皮包裹着的也不在少数——就这硬度,只要不砸不恶意破坏,根本不会出问题。
但是在陈长海心中,这可不简简单单是一辆玩具车,这是他发家的起点啊!
……
直到这时,顾安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车……车没了呜呜呜……”
顾平也眼眶通红。
他俩在医院耽误这么几天,这车子,这车子压根就没摸到啊!
都怪老家的二叔!都怪老家的亲戚!要不是为了治腿,他们现在也会装这个车车了呜呜呜……
宝妮开车,大蛋装车,大丫给他们做了新衣服……
呜呜呜真的输了。
——可还是好想摸一摸小车啊!
楚河:???
“这,这就哭上了?”
她盯着顾安,难以理解小孩子对于玩具的渴盼。
顾安:……
不知道为啥,小姨问的他突然就哭不下去了。
但还是抽抽两下:“我……我……”
没说出来,毕竟他们知道,治病花了很多钱,车子是用来卖钱的。
楚河想了想:“大蛋,你把那箩筐放下,陈长海,你带着顾平顾安一起,再把车子拼装起来吧。”
“自己熟悉熟悉结构,回头往外卖的时候才好展示。”
反正做是已经做好了,钱景也很可观,这第1台样品就随便他们造呗。
至于手里小的这台……陈长海不能说不爱,但这会儿,爱还没轮到呢!
所以被楚河塞给俩姑娘了:“去,把小轩叫过来一起玩一起吃饭,顺带把郑教授家里的工具都借过来。”
这几天缺个工具什么的,她俩也没少跑腿儿,跟小轩也认识了。
云宝妮和大丫看着手里的那个车子,心想:
小轩为啥要跟她们一起玩?男的不都在玩那个大车吗?
但是……
管他呢,去找小轩去!
陈长海也开始搓手,迫不及待了!
这辆车可是他展示的样品,前头压根不会卖,必须得熟悉!
另外就是——
“赶紧的,还缺什么?我加把劲儿给你弄来,快生产啊!”
……
孩子们都有任务,楚河就溜达到厨房,一屁股坐在灶台前,顺手往里头塞了两根柴火。
“小火!小火!”
大厨时岁丰手忙脚乱。
楚河:……
她赶紧又往外把烧得正旺的柴火退出来,别人还安慰道:“没事,糊的让陈长海吃!”
时岁丰哭笑不得。
不过呢,这安排倒是没错,糊的他也不舍得让小河吃啊!
害怕这丫头又捣乱,他赶紧问道:“这车的成本高吗?”
成本……
楚河严肃起来:“还是有一点高的。”
“小车算上油漆和铁皮,那得五块钱!”
“大车就更贵了,油漆,铁链子,铁皮,螺丝钉……太贵了!这些就要50块钱了!”
“剩下的零件木料和工费,那得35。”
算下来一辆车成本85,确实挺贵的。但是再想想之前陈长海的理想价格,这又是可以接受的了。
时岁丰点点头:“那你准备多少钱卖给他?还是要给他抽成?”
楚河撇撇嘴:“陈长海可是个人精,抽成?你看他上火车做了多少生意,才不会愿意要这抽成。”
至于多少钱卖给他……
“他之前的报价不是要给我的吗?”
楚河纳闷:“我的辛苦费难道不值400块钱吗?”
时岁丰:……
他干咳一声,想说确实不值。400块钱够普通工人在厂里当一年半的先进了。但是想想,小河为了做这个东西,昨晚熬夜,凌晨2点还起来又上了一遍漆……
这也太辛苦了!
——时常凌晨进山拉练的时岁丰对此感到心疼。
但是——
“他说的价格不是他打算往外卖的价格吗?你如果要给他供货,肯定要适当便宜一些。”
楚河痛苦起来——
“我的人工怎么就这么廉价?!”
在这个世界,吃不好,还要工作,还忍辱负重地种地去了……
楚河诚心诚意的想:下回再穿越,请务必给安排一个富有的世界。
……
这顿午饭拖到快1点才开饭。
也就是时岁丰还在休假中,楚河即将成为无业游民,陈长海资深无业游民,以及5个孩子……这才能这么随心所欲。
不然啊,工作大于天!
陈长海今天表现的格外殷勤,一边拍胸脯承诺要什么都能弄到,一边听说楚河即将没了工作,还热心的想要牵线:
“我来办我来办!”
“我认识的朋友多,回头打听哪个工厂招人了,或者有岗位了,咱这边只要钱到位,早晚的事儿!”
能说出这样的承诺,可见他对楚河的看好以及人脉的庞大。但是……咸鱼当了几天的老师就不是咸鱼了吗?
楚河摇头:“我上班了,谁做车?”
陈长海:……
太对了!
怎么就把这个事给忘了!
他赶紧略过这个话茬不提——不敢提呀,这时候能做个工人,那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铁饭碗,一辈子到老都不用愁了。
不像他这种投机倒把的生意,看政策不说,还有风险,病了伤了老了,更是没啥保证。
万一要是说的楚河蠢蠢欲动,手头的事业不好好干了,那他还整个什么?
于是话题一转:“这车子……什么价格给我呀?”
说完又觉得不对——这种事,不是向来两个人关小房间里,小声悄悄摸摸的商量吗?
为啥这楚家风格就不一样?
几个小毛头儿都还在桌上呢,就不怕他们说漏嘴?
还有自己,怎么就这么大意了?
楚河才不担心这些呢。
几个孩子性格明白,对外头,哪怕对一心关心他们的政委家婶婶都不肯多说两句,嘴紧呢!
再说了,这点事都干不成,以后肯定也是没啥出息,楚河瞧不上。
时岁丰倒是一开始耳提面命,但是后来,他发现,小河吧,有个奇怪的地方——
所有孩子到她面前,画风总变得不一样。
君不见在家属区都小有名气的刘家宝,前天还送过来一筐黄瓜呢,说想等小楚老师上课。
这可是刘家宝啊。
家属院里谁提到这孩子不翻个白眼,顺带再嘀咕一下极品刘老太一家?居然上了几天课就这么懂事儿了,简直离谱。
当然,后来听说刘老太在家里跳脚大骂偷瓜贼,这就不提了。
所以,现如今时岁丰干脆也不多说了。
反正出了什么事,他还可以扛一扛的。
……
吃完午饭,陈长海在院子里跟孩子们折腾了半天的车子,眼看着太阳没那么大了这才出门去熟悉的老乡家里借了辆板车。
他果然就如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人,坐板车上,箩筐抱怀里。
一边怀揣着楚河,列出来的沉甸甸清单,包括但不限于车子需要的东西,还有大量的棉花,布料,以及石翠峰要求的学习资料,孩子的纸笔……
有那么一瞬间,他坐在。颠簸起伏且缓慢的牛车上,看着远去的夕阳,心里总觉得自己不像是个做大生意的,投机倒把个。
而像是时岁丰和楚河的。老管家。
缺啥了给自己列单子,有东西需要出手了也来找自己,除了不让自己搞卫生管宅子。做饭……
其他压根没差别呀!
陈长海:……
呸!都没地主了,自己怎么还有这种被剥削的念头呢?
这明明是为自己的事业而奋斗!
……
小轩今天也大涨见识。
原来这就是小楚老师说要做的投机倒把的生意啊,怎么这么酷,怎么可以比爷爷还厉害!
那辆车,他个头小,下午可是坐进去开了好久!大蛋和顾平以及顾安眼巴巴的目光,差点让他晕晕乎乎陶醉在车里了。
在小轩沉默痛苦且贫瘠的牛棚童年里,他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羡慕嫉妒恨呢。
太美好了。
但人压根就不是能够轻易满足的动物。
在饭桌上听起小楚老师说要给孩子们启蒙送去上学的事,小轩心里就有了想法。
等到吃完饭,一边儿一张张的抄写说明书,一边看看描图画说明书的云宝妮,再看看哼哼哧哧开始收拾菜地的大蛋,还有两个坐着打磨铁链子的顾平和顾安……
他想了想:“小楚老师,你以后不教我们了吗?”
楚河点头:“对呀,那个工作有点耽误我挣钱,再加上小周老师也想要回去,我干脆就不做了。”
小轩故作大人的点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不去了——我爷爷是觉得我身子弱,想跟小楚老师锻炼一下的,学校里教的我早就会了,我做四年级的试卷都是满分,还不如在家自学。”
再看看几个又投注视线来的哥哥姐姐们,小轩还不知道他们5个,有可能集体落户一年级的悲痛事实。此刻只觉得爷爷教的那些东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以前在牛棚,村里孩子不打他就是好的了。
更别提讨论学习以及崇拜他。
因此一时热血上头,他道:“要不……我每天来教他们读书写字吧?”
启蒙,他是完全够格的。
楚河还挺惊喜:“可以啊小轩,行,那就这么办了!反正你爷爷天天不着家,你就在我家吃吧!他回来了,你再带他吃食堂!”
郑老头手里好材料多,一顿饭两顿饭的换点东西,想必他不会介意的。
小轩也蠢蠢欲动,实在抗拒不了这诱惑。
因为爷爷在不在家,他俩都得天天吃食堂,可食堂的饭菜吃多了吧……
反正,没有中午时叔叔做的好。
而且那么多肉呢!油汪汪的……
他扭捏道:“那我把粮票肉票送过来……”
楚河也不客气:“那行——大丫,抽空给你们小轩老师也做套衣服!”
想了想又看看大蛋,回头道:“下回我让陈长海弄点碎布回来,你给大蛋做的那个花裤衩就挺漂亮,到时候一人做一条。”
大蛋:……
他瞬间抬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在他屁股上打了个转,随即又集中在院子外的晾衣绳上。
那里,一条彩虹花裤衩正迎风招展,显出与旁边硬邦邦衣服格外不同的柔软和透气来。
在黑灰白的年代里,缤纷的颜色,就代表着美丽。
没有人能抗拒一条花裤衩,就连小轩也不能:
“我……我想要个花背心。”
第46章:大蛋,最强!
大蛋不愧是大蛋。
他和顾平俩骑着自行车就往胜利大队去,一来一回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回来时,后座上堆了两个大麻袋,沉甸甸的。
再看看天色,如今才不过晚上8:00,再过个把小时,叔叔就要回来吃饭了。
时间管理简直完美!
大蛋将自行车往廊下一推,洗手洗脸就又开始钻进厨房了——以后这个地盘就是他挣工资的最大底气,谁也休想抢走它!
自信!
7个人的饭菜其实没那么好做。
尤其是姑姑一个人可抵得过五六个成年男子汉的时候。
不过,大蛋可不是叔叔那等没成算的男人,煮饭时大米只装了一碗,剩下的就往里头填早上就泡着的豆子,玉米粒,红薯干,高粱米,还有一把麦麸……
好家伙,正儿八经的杂粮饭。
口感肯定没有那么绵软丝滑,但是论起性价比,这比顿顿**白米要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谁家吃饭这么败家呢!
唉。
大蛋有些忧伤的叹气——倘若自己没过来,姑姑这日子可怎么过?
……
再说做菜。
老是去家属区菜园子摘菜,人家乐意,大蛋却不乐意。
不是他不爱这不要钱的东西,关键是自己这7个人,消耗的菜量却不止7个,他上回摘菜时就听到有人叹气:
“你说这时队长的妹子这么能吃,这以后还能不能说找婆家呀?”
这话没啥恶意,就是一群婶婶们闲来无事聊天,但对大蛋来说,他姑可是世界上最牛的人,怎么可能说不到婆家?
再说了,叔叔以前还是他姑父呢,到这边来又分了,成叔叔了。
大蛋盲猜是叔叔不争气,挣钱不够吃饭……
但是为了顾全叔叔的面子,他没说。
总之,他才不要再去园子里摘菜了——也不划算呢,人家让摘菜,时叔叔还给人家送东西。年幼的他对人情来往并没有什么太大感触,但反正都是拿东西换,今天这菜去胜利大队用钱换,也挺好的。
那一大麻袋都是。
亏得他个头不高,一路竟还哼哼哧哧骑回来了。
所以,今晚老黄瓜炖野鸭,老黄瓜多放几根——吃黄瓜,吃啥肉呢!地主家庭啊。
还有个辣椒炒鸡蛋。
青辣椒挺大的,多切点……来30根吧。
鸡蛋,鸡蛋是买的,5分钱一个呢!就……算了,今天挣到钱了,打5个好了。
大蛋皱着眉头将鸡蛋磕破,内心满是豁出去的痛楚和不舍。
这一看,两样荤的了,再炒一锅野苋菜,够了够了——啊,米煮沸了,米汤还得盛出来凉着,吃饭的时候喝。
再看了看一旁瓦罐里炖着的老鸭子——
三菜一汤,心满意足。
……
杂粮饭不能说难吃,但是楚河用筷子捣出来一块切碎的红薯干,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再看看一桌几个人,时岁丰还是老样子,看起来吃的也挺香。
几个孩子捧着脸盘子那么大的碗,筷子使得虎虎生风,一边还狂吹大蛋:
“真好吃!”
“炒鸡蛋真好吃!”
“大蛋你做饭放好多油啊……你看,这野苋菜都这么香!”
“鸭子好吃!”
楚河看了看自己的碗,再看看几个含糊说话的小孩——
炒鸡蛋真好吃?
可这一盆子绿地里面没见几朵黄花,这放了几个鸡蛋?
还有,你夹的不是块青椒吗?
油放太多了?
可这野苋菜也就汤里头能看到点油花啊。
鸭子好吃……
可这满盆都是老黄瓜……
——小孩子的真是太不挑了。
这顿奇奇怪怪的饭吃完,楚河把大蛋叫过来。
“大蛋啊,家里头有粮食呢,吃的时候倒也不必这么省!”
“我没省啊姑,咱们这吃的多好啊!你想想在老楚家,早晚都是粥,也就中午一顿干的吧!”
大蛋说的理直气壮。
楚河实话实说:“那不还有窝窝头吗?”
大蛋就叹气:“姑啊,那窝窝头你啃得动吗?你看我的牙,啃窝窝头啃的都要掉了。”
他张开嘴——
老楚家做窝窝头,那真是往磕碜里做,黑面都不舍得多放一把,全都是糙粮。
是的,大蛋这段时间身体营养跟得上,可能给身体传达了某种信号,他进入换牙期了。
有点晚,但是在这个年代倒还算稀松平常。
楚河看着大蛋的豁牙缝,有点茫然——之前那窝窝头确实不好啃,她都是慢慢磨牙的。
“是这样吗?”没有换牙经历的她脑子有点迷糊。
“就是这样!”大蛋斩钉截铁。
……
然而再想问什么,大蛋已经迅速跑厨房刷碗刷锅,接着又马不停蹄的和顾平一起拆麻袋了。
两人各骑一辆自行车,后座卡了个大麻袋,都是满载而归。
只不过大蛋一心急着做饭,顾平不想在这方面显得太急迫,输了一样,因此就勉强忍到现在。
两个麻袋里,一个装了满满当当的蔬果瓜菜,另一个就是他这个了。
“这些老粗布是我发现的。”
顾平得意的快要翘尾巴了——问了几家都说没有,要不是他不经意间看到有一户门口晒着的床单是这个粗布,差点就错过了。
然而这骄傲还没延续出两分钟,大蛋就已经开始絮絮叨叨算账了:
“姑,今天弄的菜够咱吃两天,一共花了1块2。”
唉,都怪他们太能吃了,不然这一堆能吃五六天。
刚赚一大笔的楚河:才1块2,这么便宜的吗?
“这老粗布有瑕疵的我也要了,总共凑了11块布,这个贵,23块钱。”
大丫已经兴奋的冲上来——
“挺好挺好,这瑕疵没问题,也就是这里没织好,估计是线没衔接上……但是咱们做床单枕巾被套,都不影响!”
“到时候我给这块缝个花!”
想想那天一时手快,就听姑的安排,拿买的高价布刷刷刷裁了床单……
大丫就后悔啊。
这天热着呢,花钱买竹席也就算了,怎么还要盖床单呢?冷了搭两件衣服不行吗?
那可都是能做衣服的瑕疵布啊……
大丫心里头已经开始琢磨,回头这床单做好了,把他们原先的床单都收拾起来洗干净,再重新做衣服穿。
——可不能这么糟蹋棉布。
“还有鸡蛋!”
“老乡说,供销社3分5收一个鸡蛋,但是要他们自己送过去,咱们要自己去换,4分5就可以!”
供销社卖给他们,那可是5分钱一个呢。
而且还得靠排队抢的。
他们家人多,之前找陈叔叔买鸡蛋,因为来回运不方便,最低也得算5分钱一个,只不过不用抢罢了。
这么一来一回,又能省下一大笔。
“不过今天我们拿不下了,所以鸡蛋就没要,姑,明天晚上我带个箩筐过去。”
也不必怕箩筐颠簸,大不了多加一分钱换一些麦麸米糠,往箩筐里塞,稳稳的。
麦麸米糠还可以加到饭——
算了。
大蛋有些遗憾的想,今天姑看起来对杂粮饭不是特别满意,肯定是麦麸有些影响口感。
下回就不放这些了,留着喂鸡得了。
——“还有鸡仔!”
“大队的一个老太太说咱们要的话,她可以偷偷抱一窝。姑,他们加一个户头,在房里偷偷养了10只鸡!咱们家也行,院子这么大,后面靠着山根本没人,不如弄个鸡棚,咱们养20只吧!”
楚河一楼拒绝:“那不行,鸡太多了,叫声大。”
楚河对现如今的状态是门清。
老太太能养10只鸡,肯定有自己的关系,他们在这里不是说没关系,但是为几只鸡,着实没必要。
“那好吧。”
大蛋神情恹恹,但很快,他又活了过来:
“姑,我换了好些菜苗,现在就去种菜!”
说着从车前杠取下一个小箩筐,满满一箩筐的小菜苗。
连话都没来得及说的顾平:……
——明明是两个人的行程,为什么他显得这样多余?
倒是几个小孩子欢呼一声,连大丫也凑过来:
“辣椒,黄瓜,豇豆,空心菜,南瓜……”
小家伙们年纪不大,懂的还挺多,这会儿装模作样的念叨:
“现在种黄瓜是不是有点晚了……”
“没事,大不了晚点结果子,不结咱们也不浪费钱,万一要结了,我们就能省点菜钱。”
两天1块2的菜钱,听着几个娃娃心肝儿都颤呢!
无力插话的楚河:……
于是,在这个丰收的日子里,几个孩子趁着月色,提着煤油灯就开始往之前平整过的菜地上刨坑种菜,人人都在忙碌。
哪怕是断了腿的顾安,这会儿也被亲哥抱到了压水井上,坐在那里,胳膊一上一下,不停给大家打水,浇菜园……
楚河坐在椅子上,身子后仰:“果然,带孩子我是最强的!”
同样不干活的时岁丰则看着璀璨的星空,听着孩子们的大呼小叫,此刻也是万分安宁。
——这种日子,就连回家都成了一种幸福的盼望,真好啊!
但是想想楚河刚支给大蛋的钱……
时岁丰又有些幸福的惆怅——快点高考吧!
快点升职吧。
他现在的工资,养了几个孩子之后,真的养不起小河了。
……
顾安昨天才出院,考虑到家里孩子又多,肯定有许多事儿安排,军区这边的嫂子们便没人上门。
但是今天一大早,时岁丰照常训练,几个嫂子们便商量着,和政委家的李嫂子一起过来——
时队长家里三个烈士子女,还有两个老家人托付过来的孩子,以及一个能吃的妹妹……
怎么说,他们也要来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搭把手的。
之前说要来帮忙,结果都被拒绝了,说锻炼锻炼几个孩子……如今想来,也该过来了。
唉,这一个大老爷们儿底下带这么多个小萝卜头,这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啊?
大家伙儿都有些忧心忡忡。
谁知道好不容易拐到这偏僻旮旯,院门大开,一股穿堂风悠悠吹过,大家的汗水消了不说,就连眼前的景致也着实令人安心。
只见敞开的院子门里,除了纵横交错的两条石子路,其余地方全都被整成一块块的菜地,里头大大小小的菜苗正随风摆动着叶子,水灵灵的。
虽然看地面明显是才翻的,但就这股子拾掇出来的利落感,就很得这群贤惠妇女们的喜爱了。
大家伙对了个眼神,心知最近的训练强度有多大,肯定不是家里男人干的。
孩子们又小……
估计是时队长那个能吃的妹妹在家干的活。
唉!
这得多勤快一个姑娘啊。
都是之前在老家被压迫狠了,身子亏了才显得饭量大。也怪不得天天不见出门,基本也不跟他们聊天……
家里这么多活等着呢!
这么一想,几个嫂子又有点惭愧——
本来孩子们都说保育院小楚老师教的可好,天天都想去。结果小周老师回来,他们琢磨着小楚老师带孩子没时间,就跟人商量说工作要不……
唉!
多好的女娃啊,他们之前干事儿确实不太地道。也就是时队长脾气好,主动说不做工作,这还不是怕他们为难吗?
抱着这个心态,大家伙再看空无一人的院子,眼神中就带出了些许滤镜。
而就在这时,大蛋和顾平两人抱着一捆长竹竿过来了:
“婶婶!”
大蛋贼精,眼前的婶婶太多,他还有不认识的,这会儿干脆来个统称。
顾平也学机灵了,同样是一句甜甜的叫喊。
叫的大家伙们心花怒放——瞧这孩子,虽然一个黑不溜秋剃了光头,一个身材略瘦有些放不开,但是看得出来精神不错,都还挺干净。
这证明小楚就是会照顾孩子啊!
大蛋这几天在家属区可跑了不少地方,大家都认识了。
李嫂子就开口:
“大蛋啊,弄那么多竹子干啥呢?”
瞧那地里的黄瓜秧还小呢,不到搭架子的时候。
大蛋擦了擦汗,一边把人引进廊下遮阴的地方,一边将竹子放在菜地旁:
“李婶婶,我们家孩子多,布不够用,所以姑姑想办法换了点老粗布,刚好这些菜昨晚才种下,今天太阳太大了,怕晒坏了,就直接把架子搭在这菜地里,待会儿把那些洗了的布铺在上头,也能遮点光。”
大蛋在老家没正经种过菜,但是搭手的功夫没少做。
昨晚那种下的菜都是他的心头宝,一棵也不想损失,因此瞅了瞅这外头的天气,就提出这么个建议。
菜当然是顶晒的,但是菜们才搬家,总得给一天缓冲时间,是不是?
大蛋就是这么想的。
……
……
……
……
【7.5日14:00——7.7日14:00,本书限时免费。】
第48章:再娶一个吧
李嫂子听到这话,笑意就更深了。
“唉,按理说不该跟你这小姑娘讲的,但是你们家时岁丰这段时间又忙着,干脆先跟你讲讲,你回来好好跟你哥说。”
几个嫂子们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个人呢,其实你也认识,白净,还读过书,干活也利落……”后边就是牵红线的常规吹捧了,不脱离事实,但是总是要小小的美化一下。
男女都一样。
这形容,楚河满脑袋小问号。
她在军区这边总共也没认识几个人,其中大半儿都是嫂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年轻姑娘?
再说了,这样的年轻姑娘,为啥之前几年不说介绍的事儿,那会儿时岁丰还有钱呢?
顺着自己脑子里的印象一条条的扒拉,她终于锁定了目标——
“该不会是小周老师吧?”
年轻未婚,皮肤白净,就是保育院的小周老师,周红芳啊!
李嫂子一拍大腿:
“对啊!你瞧,我就说有缘分吧,你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
楚河无语。
她能一下子想到不是有缘分,而是她记忆力好,认识的人又少。
“但是这小周老师不是之前才因为着急跟对象成家,所以才辞职吗?”
……
这话倒没有半点歧视的意味,更加没有瞧不起,只是问到这里。
毕竟,虽然这年代大家还是有些对退婚的姑娘指指点点,但楚河脑海中压根没那概念。
但说到这个话题,几个嫂子们却误会了,这会儿对视一眼,表情就有些尴尬了。
人家周红芳也确实……
你说这个事吧,之前大张旗鼓要去婆家,就为了接婆婆的工作。结果被人家小女儿从中截胡,这事儿就没成。
一来二去的,闹腾了好一阵子,婚事也吹了。
这不,市区那边工人家庭互相有牵扯,闲言碎语也多,周红芳一时半会儿寻摸不到那边的好对象。再加上还住进去了,虽然她指天誓地说什么都没有,可在这个年代,万一被人正经拿捏,这也是个大问题。
没成家,这摆明了搞破鞋呀!
要拉去游街的!
周大娘对前几年的轰轰烈烈搞运动还心有余悸,此刻着急忙慌就拜托几位嫂子帮忙张罗一下。
……
可军区的好小伙儿,谁不是人人抢手?
要么在部队里找对象,要么在老家成了家,合适的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真的啥都没有的大头兵,人家小周老师有工作的,肯定也相不中是不是?
一来二去,就想到了时岁丰头上。
但问题是,小周老师前两天才把这工作从人家妹子手上抢过来——
这谁能想到啊?
几个嫂子们想到这茬儿,脸色就更加尴尬了。
真是的,他们也就是热心做媒,听了周大娘的拜托才过来,可万万没想到这缘分就这么寸,还没进门呢,小姑子这边儿线没落着好。
但是,有一说一,周红芳脸盘大大的,屁股也大大的,一看就好生养,跟二三十岁婚事还没着落的时岁丰在一起,也行的。
抓紧时间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
毕竟在大家朴素的观念里,养那么多个孩子,总得有个亲生的啊!
……
楚河有点不乐意。
时岁丰在她心里,除了挣钱有点少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他如果找对象的话,要么人得长得漂亮,要么又能干又能挣钱,再不行的话,这人品道德得和他们家胃口。
可是这周红芳,小周老师,满打满算的,楚河就跟着她身边交接了一整天,再加上前两天把工作交接回去时的相处时间……
压根儿就不行。
第一,小周老师长得不好看。
脸盘子很大,五官却小,放在脸上组合起来,楚河脑袋里只有一句诗:
大珠小珠落玉盘。
再加上她皮肤是白,但是爱擦厚厚的粉,而且白的很暗淡。
一看就没气色。
第二,小周老师挣钱不行。
她在保育院现如今拿的还是临时工的工资,18块钱,再等两三个月才能转正到28。可他们家一天不算肉啊油啊的,单纯蔬菜瓜果一天就得6毛钱了!
大蛋昨晚才报的账呢。
也就是说,小周老师现如今一个月工资只够吃蔬菜的。
最后一点,人品。
她临走时着急忙慌的说好话,到处求人把工作随手塞出去。好事儿没戏了,又转回来接着哼哼唧唧把工作要回去……
中间没点补偿不说,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这就很过分了呀!
要不是她爹是烈士,她哥如今也在部队,再考虑到楚河确实带5个孩子实在辛苦,时岁丰又主动提……不然怎么着都轮不着她的!
……
但是嫂子们介绍周红芳过来,也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毕竟,这年头结婚讲究个门当户对,衡量两个人配不配,也是有多重因素的。
比如,时岁丰在队里是经常参加任务,也有奖金,津贴也高。
人又长得俊……
实话讲,他之前如果不是一直强硬拒绝的话,这会儿孩子都能拉扯两三个了,队里多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
但是吧……
这一切就从5个孩子开始有变化了。
还没成家呢,先是拒绝队里给分的楼房,住到那么偏僻的大院子里。
然后又从老家带了个贼能吃的妹妹,听说一个人抵5个大老爷们,就算力气大,可就算农村种地能挣几个公分啊?
这谁家养得起!
本来吧,养这么一个能吃的妹子也就算了,找个人家嫁出去也就算了。
谁曾想出一趟任务,又带回来三个烈士子女——你带人家回来,肯定不能亏待的,日常吃喝拉撒,哪样不要花钱?
这一下子,原本大好的条件瞬间跌到谷里,甚至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然后这事儿还没完。
这妹子竟还从老家带出来两个孩子,具体什么原因嫂子们也不知道,反正高层们是对这个是默许了的。
但是,就时岁丰现如今这个家,哪怕人家二婚头,也不想刚一结婚就接手5个孩子啊!
周红芳就算有缺点,就算有风险,可第一,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第二,再不怎么着也读过书,如今还有份工作。
放到外头去也挺抢手的,只是人家现如今防的是被抓搞破鞋的小辫子,就想在部队里找个人家呆着,离得近,也安全。
……
以上,都是周红芳的妈推心置腹的给李嫂子他们分析的,就是为了让大家心甘情愿的多说好话。
毕竟,虽然时岁丰有5个孩子,但是三个男娃,再长两年就能干活了。等到结婚成家,部队里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以后的工作安排肯定也能搭把手。
两个女娃子,在家里帮忙做做活,再过几年也可以嫁出去了。都不是亲生的,以后不好好孝敬他们,那是能戳脊梁骨的。
对于已经老了的周大娘来说,什么都没有养老重要。
哦对了,如果周红芳嫁进去,再生两个毛头小子,前头5个哥哥姐姐帮忙带着,以后干啥不得想着他呀?
这么一分析,小周老师原本哭哭啼啼扭扭捏捏的心态就变了。
不得不说,她最初能答应,时岁丰那张脸占了绝大多部分。
如今家里说去帮她说和,她就没拒绝了。
就是琢磨着:
“妈,我之前那个工作给他妹子,又拿回来,到时候他不会让我吃亏吧?”
“你管他呢!”
周大娘戳戳女儿的傻脑瓜:“妹子重要还是媳妇儿重要?你不会吹枕边风啊!再说了,他妹子是能吃,可力气也大呀,家里有点重活,有人搭把手,你不享福吗?”
“都16岁的姑娘了,再等两年也能相看对象,能碍着你什么事儿?”
“我跟你说,你可别觉得时岁丰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班长,你就看你那闷葫芦一样的哥,有一回说漏嘴,说什么跟着时队出任务……”
“那一回,你哥回来可是在医院躺了半年的,然后立刻就升职了……你再想想,能当他们领队,时岁丰能是简单人物吗?”
“我估摸着呀,是因为常有秘密任务,所以这名头他没有宣扬出去。”
小周老师听罢,心头一片火热。
……
周家的打算,楚河并不清楚。
她只是端坐在走廊,跟几位嫂子们认认真真的打听情况:
“小周老师挣钱多吗?现在还拿18块钱的工资吗?有没有考虑找一个高薪的工作?”
这话说的,就跟出门立刻就能找工作似的。哪里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真正的好工作才轮不到一般人呢。
李嫂子听他的语气并不十分抗拒,心里也赞了一回她的豁达,这会儿就替这孩子细心打算:
“你放心,小周老师肯定能转正的,到时候一个月28块钱,跟你哥差不了多少!而且娶个媳妇儿在家,以后你做活也不用那么累了,总有人搭把手的。”
楚河点点头——
时岁丰的工资也没多高,自己都养不活呢,还娶媳妇……不然这样,她挣的钱多,也挺想有人搭把手的,她来娶行不行?
可别说女的不行,男女都平等,她得先跨出这勇敢的第一步才行!
这话还没说出口呢,屋子里偷偷摸摸听着的大蛋就冲了出来:
“姑,铅笔放哪儿了?”
楚河下意识道:“不是在抽屉里吗?”
“哦。”
大蛋点点头,看了看嫂子们杯里的水,赶紧又拎着水壶,热心的给大家满上。
李嫂子正愁没人来活跃气氛呢,这会儿忍不住夸赞道:
“哎哟,小楚老师你真好会教育孩子啊,你看大蛋多懂事,不像我们家那毛头小子,出门撒手就没了。”
楚河正待骄傲叉腰认下这份夸赞,然而大蛋却抢先一步:
“是啊婶婶,我姑对我特别好,不光对我,对大家都好——对了,您家爱国下半年上几年级?也不知道学的难不难,姑说让我们下半年都去上学呢!”
啊这!
几个嫂子们愣住了。
——5个孩子,都去上学?
且不说家里的活儿没人搭把手,全部都压在楚河一个人身上,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压迫呀。
再说现如今上学,一学期3块5,可你不能只算学杂费,孩子买一个铅笔买个本子,那也得几毛几分的。
5个孩子,一学期最少得20块钱。
20块钱能干什么?
就看小周老师作为珍贵的文化工作者,如今临时工才拿18,就晓得这份贵重了。
李嫂子真心实意的叹息:“唉,大蛋,你叔叔对你真是好啊!你长大了,可千万别忘记孝敬他。”
5个孩子……
她有心想说:要不先送两个大的上学吧,小的们先留家里。
但是孩子们在这儿呢,说这话不是找不痛快吗?
可二十块钱……
几个嫂子们但凡想一想,呼吸都要粗重了。
这时岁丰……也不知道该说他为人厚道,还是该说他没有成算了!
怎么这样败家?
还有一点,几个嫂子们心知肚明。
这成家过日子嘛,哪个女人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周家也没瞒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几个孩子也能帮忙搭把手,进门让小周老师生个孩子,哥哥姐姐们带着。
不然这么好的大小伙子,没个后是咋回事?
可要是几个孩子都上学……
李嫂子有点坐不住了。
大热天的,几个嫂子把凉水捧在手里,仿佛烫手一般。一半屁股沾在小板凳上,更是觉得有点燥。
半响,几个人犹犹豫豫道:“那什么,小楚啊,今天也就是几个嫂子过来聊聊,这事还没定,你先别跟你哥说,等哪天我们有了确信再来跟你讲。”
楚河不明所以:“没事啊,我哥不行,我可以……”娶她啊!
然而她越是表现的不抗拒,这个家里仿佛就越是充满着坑。
嫂子们是想认认真真牵一对好红线,不是想介绍一对怨偶,于是慌忙把杯子放在一边,推推嚷嚷的就走了。
站在院子外头,火辣辣的太阳照着人的脸,旁边的晾衣绳上还挂着两张大丫着急忙慌洗出来的棉布床单——有了老粗布,她今晚就能把床单重新做出来,这原先的棉布床单就赶紧洗洗,明儿她就开始做褂子。
然而这回再看,大家伙就摇头叹息。
“时队人真是好,就是这家里头的负担,太重了!”
“确实,你看那院子,每天光收拾菜园子都得费多大功夫!”
再一看旁边随风摇摆的床单:“哎哟,这可是棉布的呢,这没一个老人在,就是没个成算,这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这么一说,大家后退的心思就越发明显,赶紧又顶着大太阳,你推我我推你的走远了。
……
而屋子里,楚河还在算自己的经济账。
——小周老师一个月18,但只要她吃的少一点,嫂子们说的没错,娶个人回来能帮忙干活,还能帮忙多挣一份钱。
划算的。
更别提,再过两三个月还能转正到28。
虽然结婚要出一笔彩礼,就按她唯一知道的行情88来算,那今年年底就能挣回来了。
不亏。
——她想娶!
……
大蛋还不知道自家亲姑是如何拉胯。
他夸赞完一波,此刻功成身退,又重新回去学习了。
房间里一群竖起耳朵的小毛头赶紧问道:“铅笔我跟你说了在抽屉,你还不信!”
大蛋看着这群愚蠢的人类,从鼻腔里发出音来:
“你们懂什么?我是要告诉他们,不要给姑父……我是说叔叔,介绍对象。”
“为啥呀?”
小小的顾安纳闷:“叔叔这么好,以后婶婶肯定也好,有个婶婶不行吗?”
大蛋看他一眼,再看看一旁也有些不甘心的顾平:“你得教教你弟!”
顾平:……又输了!小弟还是学的太少了。
大丫就没问这种问题!
小老师小轩则冷静地分析道:“我知道。”
“因为现在叔叔和小楚老师好,还肯给咱们发工资,但是如果娶了婶婶,我听说都是要媳妇当家的,万一她反悔不肯给工资,我们就只能白干活了。”
倒也不是说这几个孩子不知足。
但对于小孩子来讲,就像大人承诺,说干完这个活儿可以给他一颗糖,他满心期待的去做了,结果活干完了,可对方却换了个人,并不承认这颗糖是承诺给他们的……
哪个小孩子能忍?!
不当场哭出来就是能忍的。
大丫想想工作间里的缝纫机,再想想在老家十里八乡,出嫁能陪送一台缝纫机,人家得吹三个月。
如果再来一个婶婶,那还能让她用缝纫机吗?
她握紧拳头。
刚才李婶婶说的话他听到了,就是因为姑姑的活太重,太辛苦,他们才想要让叔叔娶个媳妇儿来帮忙分担……
大丫低声把事情分析一遍,最后得出结论:
“所以,我们一定要勤快干活,不要让姑累到了!”
“也不能让叔叔累,叔叔训练回来,我们要端茶倒水,大蛋,顾平,你俩手劲儿大,记得要给叔叔捶背锤腿!”
“顾安,你现在腿没养好,但是也不能白坐着,你要去哄叔叔,可以给他讲故事!”
“还有你,宝妮,现在还没有鸡,衣服碗筷也好洗,你抓紧学学织毛衣做鞋什么的,这个我不会。现在学,到天冷了,刚好可以送给叔叔和姑!”
她浑身充满斗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让各位婶婶们放心,绝不会累到叔叔和姑的!”
小轩作为半个局外人,此刻坐在小板凳上默默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说:“那下学期上学怎么办?”
大蛋已经握紧拳头:“不是有你在吗?大家在学校里一定要好好学,不会的一定要学透,这样放学才不用花好多时间写作业学习。”
“多出来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帮姑干活!”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姑累到了!”
几个孩子郑重点头,云宝妮赶紧往外走:
“我得把刚才几个茶杯洗了!”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云宝妮细声细气的话:
“小姨,你还要加点水吗?”
小轩呆呆坐在那里,看着大家又重新回到桌子前,忍不住问出了今天的核心问题:
“可是打从我过来,你们家姑姑就坐在那里吹风,什么事也没干过呀?”
这一回,连顾平都不能赞同他了。
“你懂什么?我们小孩子特别能花钱,靠叔叔的工资根本不够!姑姑是要挣大钱的,忙的时候你根本没看到!”
小轩无语。
他心想,说明书都是我写的啊,我怎么就没看到了?
第50章:大蛋演技又提升了
刘老太才不管小周老师委不委屈。
在她朴素且不讲理的想法中,谁能让她孙子高高兴兴,谁就是一等一的好老师。
而如今为了自己孙孙的心情,她三白眼往上一翻,气场立刻就出来了。
再盯着小周老师,凶恶的很!
小周老师原先就没干得过这极品老太,说实在的,她那会儿把工作交接出去,不知道有多欢快呢!
可没曾想自己还要回来接手,而刘家宝不过安分了那么一两节课的时间,又接着开始闹腾了。
她也生气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才是老师,你不讲理!”
嘿!
这辈子还没有人跟刘老太讲过理呢!
新鲜!
刘老太盯着她:
“我怎么不讲理了?你自己教不好学生,不会当老师,你有啥可横的!”
“想嫁进城里都没有人要,这不就是灰溜溜被人赶回来了吗?搞不好就是个破鞋了!”
好家伙,这可捅了马蜂窝了。
小周老师瞬间不再怕她,整个人暴跳如雷:
“我呸你个死老太,嘴里抹粪了是吧!就刘家宝那熊样子,以后找个乞丐婆都没人要!死光棍,盲流的命!”
两人对视一眼,如炮弹炸镗一般冲撞在了一起……
一旁看戏的楚河:……
在我的院子,合着我就多余呗。
……
等到部队里的几位嫂子们闻讯赶过来时,一老一小已经扭成一团,哭嚎怒骂三日不绝。
两个人在石子路上滚来滚去,癫狂撕扯抓挠,期间还要被大蛋拿着根长竹竿守护着边缘,别滚到菜地里。
“这怎么回事啊?”
李嫂子大惊失色,赶紧和其他几个嫂子一起手忙脚乱的把人撕扯开。
就这,刘老太虽然年纪大,可身手不减当年,临被拽开时还狠狠拧了一把小周老师的胸!
这可是乡下娘们打架的独门招式,年轻小姑娘此刻呜咽一声,偏偏胳膊又被劝架的人架着,连捂一捂都做不到,只能痛的又一次嚎啕哭出来。
这刘老太!
一身泼妇打架的架势,用到这大闺女身上了,这可真是老不修啊。
李嫂子就更生气了。
“刘大娘,您这干嘛呢?这可是你孙子的老师,哪有家长来打老师的?”
这年头,老师打学生,家长都还能握着老师的手说感谢,一定要好好教训兔崽子什么的……
刘老太,当真不走寻常路。
……
都是打架的,凭啥还先问她呢?
刘老太当然也不甘示弱:
“我打的就是她!谁让她骂我们家宝,以后乞丐婆都不要,还说他是盲流……我呸!”
“丫头片子不修口德,我就恨打得轻了!”
刘老太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吧,那是什么事儿她都占不着理。
可这种人,但凡她要再讲两分道理,大家又觉得好像人格都升华了。
比如这会儿,李嫂子就看着小周老师,一脸的不赞同:
“小周老师,你一个当老师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大学生的老师她是见过,可对一个小毛孩儿骂的这么难听,也不怪这护犊子心切的老太太发飙。
可看眼前的姑娘,到底凄惨。
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丝丝缕缕地散开,上头绑着的红头绳都不知道拽掉到哪去了,单薄的的确良褂子都被拽得七歪八扭……
要不是在场没个男人,这会儿还得想办法遮掩一下呢。
而对方此刻站在一旁,终于能够自由地捂住胸,那阵阵的疼痛还在向她传达刘老太的仇恨,此刻怒火涌上心头:
“我呸!你们都是一伙的!明明是这死老太婆先骂人!我说的不对吗?刘家宝那混蛋,能有个屁的出息!”
好家伙,这有理也变没理了。
这么多人都在呢,你小周老师就这么骂人,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这平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两说呢!
……
李嫂子深喘一口气,看着哭哭啼啼的大姑娘,想到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还没问清楚,和一个老太太只会破口大骂,小周老师又只会哭哭啼啼……
这会儿骂也不是,忍也不是。
扭头就想打个岔:“小楚啊,他们怎么跑你院子里来打架来了,你也不拦着点……”
最后这话没什么责怪的意思,毕竟小楚一个人就算力气大,也架不住两个人打上头啊!
纯粹是为了把事儿岔一岔,好让大家都冷静冷静。
但楚河就纳闷了:
“那我咋知道?”
她光顾着看热闹,谁还想前因后果呀。
“我知道我知道!”
大蛋跳了出来,一边手舞足蹈,一边给大家解释,演绎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呀:
“小周老师砸我家的门,上门就要我背99乘法表!我背完了,她又问我——”
他演技又有精进,这会儿学着小周老师那趾高气扬的样子:
“时岁丰呢?”
静默。
尴尬让小院的风吹过来都放缓了节奏。
李嫂子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小周老师,脸皮子都要涨红了。
心想,这怎么这样啊?!
以后她还怎么有脸跟时岁丰家里人说话?
昨儿才试探的跟楚河提了提给两人介绍的事,后来情况有变,她也实话实说把情况都跟周大娘讲了。
可这姑娘怎么回事?
甭说你们还相没相看,这还没怎么着呢,先跑到人家屋子里来,拿捏出当长辈的架势来。
还让大蛋背九九乘法表?
你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谁不知道大蛋在村里都没怎么上学,大字都不认识一箩筐啊!
这小丫头!
刘老太抓住机会,果然又跳脚了:
“看吧!我就说这就不是个能当老师的!”
女人之间哪有什么秘密呢?
尤其是刘老太这样嘴又碎又擅长打听的,她当然也晓得两人的事儿,这会儿冷笑一声对楚河道:
“小楚老师,你可不要被这女的给骗了!她还没来当你嫂子呢,进门先对你这小姑子吆五喝六的!还想教训你们家孩子?”
“哎哟哟,那要是嫁进来,那你们的日子能好过吗?”
这话一说,几个嫂子们就更尴尬了。
因为牵线的就是他们啊!
大家伙只好打圆场和稀泥,先把这事揭过再说:
“行了行了,刘大娘,什么嫁进来小姑子的没那回事儿!”
“咱们再来说说这个教育问题——小周老师当老师也不是一天了,教孩子肯定有自己的方法。虽然说话难听一点,但是我们也会对她批评教育的。”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了,来找我,咱们好好聊聊,可别一上来就又打又骂的!”
“您毕竟是长辈,这么上来就吵嘴干架的,传出去了影响不好。”
刘老太抖抖肩膀,冷哼一声:
“当我有那闲工夫呢!要不是我家宝这两天受大委屈了,我才不稀罕跟这毛丫头计较!”
再看看因为打架太激动,以至于被遗忘在旁边灰扑扑的金孙,刘老太赶紧搂住他,头啊脸啊的摩挲着:
“宝啊,跟着这样的老师,你可受委屈了!”
刘家宝也擦了擦脸上的脸上已经风干的泪痕:
“没事奶,她也教了我好久了,我都习惯了。”
虾仁猪心啊!
大蛋眼神都亮了起来。
此刻,他又一次下定决心,以后要重新认识刘家宝!
刘家宝,实在好兄弟也!
楚河其实还挺喜欢刘家宝的,玩的时候豁得出去,之前还送了一筐子菜呢,都是刘老太自己菜园子里种的,于是很是欣赏的点点头:
“不错。刘家宝这样豁达又大气,像个男子汉!”
刘家宝得到了小楚老师夸奖,立刻笑开了花,一只刚扬起脸来,一个鼻涕泡便炸了。
楚河:……
她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大蛋啊,带他去洗头洗脸,这脏的……”
这么一对比,又把小周老师衬托的简直能拱到泥地里去。
小周老师一边忍受着身体的疼痛,一边还要压抑着崩溃的精神,这会恶狠狠瞪着她,换来的是楚河凑过来瞧得两眼。
“哎呀!”
她眼神直勾勾盯着人家胸前鼓鼓的地方,这会儿有点想伸手——
“疼不疼啊?”
看表情应该是很疼的。
失策!早知道她当初在老楚家打人的时候,也能用这招!
不显山不漏水的,能疼这么久,比动不动断胳膊断腿不留痕迹的多!
多方便呀。
楚河暗自叹气——她也不是没想到,可能是自己这个道德标准比较高,打架都规矩着呢。
然而她这一盯,盯的时间有点久,手还要伸不伸的,小周老师正处于敏感期,这会儿赶紧把衣襟拉紧,双手紧紧捂住:
“你,你不要脸!”
几个嫂子还看着大蛋带着刘家宝兄友弟恭的洗头洗脸呢,扭头又看小周老师莫名其妙的把小楚给骂了——
这还得了?!
这不明显找茬撒气吗?
这么一对比,搞不好刘家宝也是因为这个被牵连了,刘老太来打架还真没冤枉她!
这样的人品,这样疯狂骂人的样子,难道是他们以前看走眼了?
明明之前教孩子那阵,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呀?
李嫂子眼神严肃——
这么说来,这就不是小姑娘的嫉妒心理能解释的了,这就是她的伪装!
刘家宝对着压水井把头脸搓洗一通就算完事,李嫂子盯着他,和颜悦色的问道:
“刘家宝,婶婶现在问你,小周老师回来这三天,你们上课干什么呀?”
——能说小周老师的坏话?!
刘家宝瞬间来了劲!
他也不是瞎胡编,关键是他不喜欢小周老师,小周老师干啥他都不喜欢,所以每一件事他都觉得很坏很坏。
于是……
“上课了,小周老师先让我们坐在教室里不许动,然后……”
他也是学着大蛋的样子来模拟一番——
此刻左手虚虚托在半空,仿佛掌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右手则翘起兰花指,捏着一片东西,再往左边的手掌心里沾一沾,接着往脸上扑一扑。
左边扑扑,右边扑扑,还要对着掌心的东西看一看,再接着把东西放回去,又开始上下抿嘴唇……
刘家宝到底不懂其中的精髓,某些动作做得十分夸张,比如这个抿嘴唇,本来是女孩子颇有诱惑力的动作。被他撅着大嘴一通摩擦,简直就像是面部抽搐。
但是尽管没有大蛋做的到位,可能表达的,也都表达出来了。
这不是明摆着,是让孩子上课的功夫在那化妆打扮自己呢?还描眉扑粉……
“呸!”
刘老太当先跳出来,用一口唾沫支持孙子!
这事儿还没完。
刘家宝形容完老师,接下来又该模拟一下学生了。
只见他高高举起手:“老师,我想上厕所!”
再接着整个人眉头一竖,角色无缝切换:
“上什么上?!懒牛懒马屎尿多,都给我好好坐着!上课呢,不准去上厕所!”
再接着,刘家宝神色一松,转过后背来给大家展示昨天刘老太太没洗干净的一团尿渍:
“后来小石蛋就尿我身上了。”
在场众人脸上已经是铁青,李嫂子强忍怒气,此刻挤出微笑来:
“那你怎么不让学校里两个婶婶帮忙洗啊?”
当时招两个人不就是为了保证干净吗?
刘家宝擦了擦鼻涕:“可老师不下课呀。等她抹那血红大嘴唇抹好了,班里都尿了三个了,我后背都干了,还洗什么洗。”
这邋遢孩子。
楚河有点嫌弃,但大蛋的眼神却越来越亮——毕竟这么能豁出去的小伙伴,他身边细数一数,还真没有啊!
刘家宝接着比划:“等小周老师做完自己的事,我们就要带到院子里做游戏,但是不许跑,不许叫,不许扯到老师的裙子,所以她老让我们翻花绳。”
刘家宝把胸脯拍的砰砰的:
“我可是男孩,我才不想翻花绳,我就想玩老鹰捉小鸡!”
小周老师脸色也阵红阵白,此刻赶紧辩解道:“谁不让你玩老鹰捉小鸡了?明明是你们自己不愿意玩!”
哼!
刘家宝才不吃她这一套,这会儿大胆发言:“你的老鹰捉小鸡才不好玩,你让我们不许叫,不能发出声音,不然就要罚站。金花就被你罚站罚太久,又拉了。”
“回家她妈还打她呢——臭老师,略略略……”
说完,他对小周老师做了个鬼脸。
小周老师脸色紫涨,这会儿强辩道:“上学是要学习的,游戏有什么重要的?老想着玩儿怎么回事儿。我有教你们认真学写字……”
说到写字,刘家宝就更不吃这一套了。
“小楚老师一天教三个,你教一个,还就写出来让我们描。我们描到现在好累啊!”
其实要描10遍,但是他没描完就跑出去和泥玩儿了,不过今天小周老师一上课就发脾气,这事还没来得及露出来。
小周老师正要反驳,李嫂子已经面色铁青:
“好了!”
她的声音低沉沉的,面容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此时此刻,再盯着小周老师的脸就轻轻摇了摇头:“周红芳,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
小周老师心里一慌。
要知道,她这个工作能回来,一来是部队这边没工作又有文化的人少,二来也是靠自己跟她妈一起去李嫂子家里,动之以情,哭哭啼啼求回来的。
如今对方这么生气,该不会她的工作……
她瞬间心惊肉跳,万分后悔今天不该找刘家宝的茬儿!
但再一看一旁乐呵呵看戏的楚河,猛然想起今天其实自己是被这家人气到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指着楚河大骂道:
“是你!都是你!你想要回这个工作,所以和刘家宝串通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带孩子在泥堆里打滚,跟刘家宝关系最好了!”
“今天就要戳穿你!”
说着,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而楚河赶紧伸出脚来轻轻一踹,小周老师便摔出了个屁股墩儿,还咯咯噔噔向后滑行了两下。
大蛋哀嚎一声,赶紧扑到菜地里:
“我的辣椒!”
可不嘛!
小周老师往后磕磕绊绊退了两下,屁股便压倒了菜地旁的两根小菜秧子。
大蛋心痛如绞,这会儿叉腰就站在仍旧被屁股的闷痛震得起不来身的小周老师面前:
“你太坏了!明明是你自己有事着急才把工作塞给我姑,等那边没戏了,又回来捡便宜我姑!我姑都是为了这个家,才主动说不要当老师,你偏偏还要倒打一耙上门来骂我们……”
“你这个坏女人!”
其实大蛋在老家骂人的时候,才没有这么用词朴素呢。
但是自从跟姑在一起,他就再也不用乡下那些俚语骂人了,这会儿翻来覆去就是坏女人三个字,反而显得孩子质朴又纯真。
再看看屋里头凑出来的一堆小毛头,个个表情委屈。
李嫂子羞愧地快要哭出来。
她心想:我这都办的什么事啊?
怎么年龄越大,被人一哭就晕头转脑的呢?于是铁青着脸拽住小周老师的胳膊:
“行了,别在别人家里哭哭啼啼了,现在先不说你上门来找茬的事,关于你有没有好好当老师这个事情,我们得好好调查!”
“这个事不处理完,你这老师也不用当了!”
再当下去,回头等孩子们上了市里的小学,上课不会上课,字也不会写,三天两头尿裤子……
部队的名声都要被糟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