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福禄食斋
“不过...”
花铃笑嘻嘻道:“你眼角的莲花疤痕真的是摔的嘛?”
她探过手去想要触碰,结果被林静闲灵敏地侧过头去躲开了。
林静闲愠怒道:“你再对我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花铃一手拍案,愤怒说道:“姓林的,你也就会逞口舌之利。”
“刚才要不是那家伙帮你,你现在还在地上躺着呢!”
林静闲没有回应她的无理取闹,而是愈发好奇地打量着邻桌。
这帮人自从坐下到现在,也不点餐,就是这么呆坐着。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体形彪壮的汉子站了起来,向林静闲二人这里走来。
这人站在林静闲身前,瓮声瓮气道:“小子,你叫什么?”
林静闲眼神微动。
来者不善!
林静闲缓缓站起身来,正对着他说道:“我叫什么关你屁事?”
话音刚落。
林静闲猛地身躯往后一歪。
花铃眸光一闪,也骤然起身倒退撤离这里。
一道刀光突兀从汉子肩头袭来,将二人之间的桌子劈得粉碎。
另一个脸上布满刀痕的中年人从汉子身后缓缓走出,阴恻恻地看向二人,诡异地笑着。
林静闲脸上阴晴不定,沉声道:“摧岳祠的人?”
那脸上布满凶狠疤痕的中年人肩头扛着一口大刀,此时听到他说出摧岳祠的名字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旋即,刀疤中年人阴笑道:“那你死也算不冤了!”
林静闲深吸一口气。
看来贾仁义猜得没错,果真是董府幕后人派摧岳祠这个杀手组织来刺杀自己了。
而且,刚才在他们进入食斋的时候。
林静闲就偷偷观察过他们的呼吸节奏,俨然一名八品武夫和两名炼气士。
离自己最近的汉子是八品武夫。
这刀疤中年人及他们身后的那腰间悬着一个竹篓的斗笠客皆是铸术境中途。
林静闲不禁神色凝重。
想当初在董府,他面对一个八品武夫自己身上都挨了数刀,才艰难取巧杀死他。
如今,面对两个术法变幻莫测的铸术境中途炼气士,他心中是彻底没底了。
除非...
除非花铃愿意帮他一把。
林静闲看向花铃,只见她朝自己使了使眼神。
林静闲心中顿时了然。
“呦,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啊?”
“怎么还穿着男人的衣服,是不是你家男人给你买不起好看的衣裳啊?”
“来,跟夫君我走,我带去你买好看的衣裳。”
彪悍汉子看到花铃面容时眼前一亮。
刚才因为一身男人装束没有发现她是女的,于是色眯眯地伸手抓向她。
花铃俏脸冷若冰霜,眸光一寒,正要动手。
突然!
一道凌厉的剑光刹那间掠过,将彪悍汉子的一截手指斩断,鲜血四溅。
“啊——!”
彪悍汉子凄厉惨叫,捂着手指连连后退,目光如毒蛇般狠辣地盯着那执刀少年。
花铃神采奕奕地看向果断出手的林静闲,神情不禁柔和许多。
林静闲两手紧握剑柄,对着不远处哀嚎着的彪悍汉子,淡淡道:“找我麻烦可以,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这把剑是从贾仁义那里借来的镶花银剑。
本来在那次水宫之行分道扬镳之后还给了他,如今在莲花镇相遇又借了过来。
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动静闹大以后,食斋老板刘叔慢悠悠地端着托盘走了出来,饶有兴致地坐在一张长椅上看着店内几人。
老板脸上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神情,也没有半点出手帮助的意思,只是颇有兴致地看着。
刀疤中年人不怒反笑道:“干脆利落,是我要找的人!”
林静闲轻声道:“赶紧滚,否则我就宰了你!”
铿锵!
一道灵气如游龙盘绕在大刀之上。
刀疤中年人猛然甩刀劈落。
林静闲凛神,眉目一拧,大剑横起,桌椅掀飞。
寒锋剑光陡然绽放,迎刀而上。
叮!
极致狭细的剑锋正击厚重刀口,发出清脆的击磬声。
林静闲抖了抖手腕,斜划过刀背,以剑挑向他的脖颈,想要一击必杀。
可是,摧岳祠是个威震天下的杀手组织,麾下杀手皆是训练有素。
不光是精通各种杀敌手段,也通晓众多隐匿躲藏伎俩。
刀疤中年人身躯后仰,躲过这斜劈的一剑,然后脚尖推地,身形暴退。
轰隆!
在他躲过斜剑的一瞬...
林静闲以势如破竹之势下拉剑柄,迫使刀锋下坠,猛然力劈,直接在二人之间砍出一道三米长的沟壑。
闲逸坐在长椅上的刘叔眉毛一挑,有些出乎意料,但对破烂不堪的地面并不是很在乎。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刀疤中年人胸口起飞微微喘息着,目光闪烁。
这古怪少年发力与收力只在一瞬间,所以才能在斜刺的时候猛然坠剑。
这对体魄的强度有着极大的要求,而且这少年看起来不足二十岁。
刀疤中年人自问在他这个年纪,体魄从未达到过他这恐怖的程度。
林静闲见一剑落空,暗自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李一握着这把剑的话,此时那刀疤中年人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久坐在桌前的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和中原人不太相仿的脸面。
深陷的眼窝,高耸的鼻梁,好像是蛮夷中人。
他摘下腰间悬挂的竹篓,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一条浑身布满彩色花纹的小蛇摇曳游出竹篓,眨眼间身形暴涨到六尺之高,扬起硕大头颅,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这蛇竟然有一个成人那么高!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箫,放在嘴边缓缓吹奏。
箫音悠扬,花蛇随着箫声舞动。
花铃平静道:“是御兽人。”
林静闲扭头疑惑问道:“什么御兽人?”
花铃眼神从未有过的凝重,缓缓道:“御兽人是一种极其稀少的人族。”
“他们天生就可以对野兽进行沟通,有着神秘的奴役方法,也就是御兽术,从而奴役它们,为自己卖命。”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御兽人...”
花铃双手合十聚拢,然后缓缓拉开,一柄利剑凭空出现在两掌之间。
她心中略微有些无奈。
第三十二章 威压
如果不是之前在街上和李一打那一架消耗了太多灵气,她现在就可以召唤出大鱼来和这巨蛇抗衡一段时间。
可惜,现在只能尽力搏斗了。
“嘶嘶——!”
庞大身躯的花蛇扭动着身子,迅捷地朝二人游来。
两根尖牙闪着寒芒,极为凶狠!
林静闲和花铃迅速起身弹跳开。
原地出现一处巨大凹陷,尘土飞扬。
刘叔津津有味地看着店里一片狼藉,先前默默抬起的手悄然平放至膝盖。
这时,刀疤中年人也随之一齐逼近,率先与林静闲陷入争斗之中。
花铃只好牵制住这条花蛇不去干扰林静闲,手中利剑舞起生风,但却不能伤到它丝毫。
情况不太妙。
林静闲运转内力,一气流注,缓缓注入剑体。
银剑顿时光芒大盛!
剑身上竟然有乳白色气息流转,璀璨夺目!
刀疤中年人双眼一眯,肩头大刀急速劈杀。
咣当!
震耳欲聋的金戈声在店内轰然炸响。
林静闲的银剑纹丝不动,刀疤中年人的那口大刀却被弹飞了出去数米之远。
刀疤中年人的一双眼睛微微错愕,紧接着闪过一抹欣赏,若有所思道:“内力外显?”
林静闲暴起,一剑当空迎头劈落,大喝道:“废话太多!”
花铃那边杀斗激烈程度完全不输林静闲那里。
只见巨蛇昂扬着蛇头汹涌甩过,将桌案拍裂得粉碎。
一抹剑光陡然射出,掠过花蛇的庞大身躯后只是留下了一道白痕,未伤及血肉。
断了半根手指的彪悍大汉也不是吃素的。
他握起大刀呼呼杀来,与巨蛇一起配合,奋力追杀花铃。
花铃神色微动,无意间瞥向那不远处吹箫役蛇的蛮夷人。
如果能杀掉他,这巨蛇就不攻自破。
可是如今...
花铃眸光一寒。
先斩掉这碍眼的八品武夫再说!
嗖!
面对追击,花铃迎难而上,率先冲着蛇首奔去。
在即将相撞时,她迅速滑下身体,从蛇首下滑过,贴着蛇身穿行。
“嘶嘶——!”
蛇头猛然下沉,但并没有砸中花铃,而是让她跑了。
巨蛇大怒,铜铃大的眼睛血丝密布,扭动三寸向身后袭去。
花铃抓住机会,一剑刺在毫无防备的彪悍汉子的小腿肚子。
彪悍汉子惨叫一声,立马单膝跪地。
花铃眼神熠熠地看着面前袭来的蛇首,逗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彪悍汉子看着冲这里袭来的蛇首,内心悚然,想要艰难移动却被身后的花铃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恐惧在他瞳孔中不断放大,气息渐渐凝滞。
花铃抓住时机,迅速倒退。
噗嗤!
巨蛇的獠牙刺入汉子的胸膛当中,鲜血迸溅,离这里很远的花铃也被溅了一衣衫。
“嘶嘶——!”
巨蛇昂起头颅,甩动獠牙,将身躯被穿在獠牙上的汉子甩落,狠狠砸在地面。
一缕暗红血液从倒地的汉子口中流出,双眼黯淡,生息断绝!
无意间瞥向这里的刀疤中年汉子看到这一幕后,脸色也沉了下来,手中的刀光愈发凌厉无匹了!
林静闲疲于应对,额头浮出一层密汗。
这敌人竟越战越强,这就是真正八品武夫的实力么?
咣当!
林静闲手没握紧,镶花银剑在大刀的劈砍下崩飞出去。
在大刀再次挥过来之际,林静闲一步踏出,气势巍峨暴涨。
半步崩拳!
咚!
一声闷响在刀疤汉子胸膛内响起,一口殷红血迹从他嘴角流出。
林静闲趁他败退时,一手捞起地上银剑,再次陷入厮杀之中。
花铃脚尖轻点,拔地而起,摆脱花蛇的巨大头颅后,腾身跃向那蛮夷吹箫人。
就在她离那人不足三米时,那人陡然睁开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花铃背脊发寒,突然间预感不妙,想要止住脚步脱身而走,可是猛然间扬起的纤长蛇尾已经抽打了过来。
蛇尾抽打在她的背脊上,将她抽倒在地,然后扭动庞大身躯,尖牙划过。
嗤啦!
饶是花铃反应足够快,已经蹦出很远,但依旧是被它在小腿处留下一个轻微的伤口。
花铃蹙眉看着小脚处被撕裂的衣衫,一个手指大小的血洞映入眼前,突然一阵眩晕传来,差一点摔倒在地。
蛇毒!!!
花铃扭头看了一下旁边激战中的林静闲,沉默不语,强忍着眩晕的恶心感,仍要和巨蛇进行斡旋。
旁边林静闲的状况也不是很好,体力不支,几次握住剑柄手都有些松动了。
终于,林静闲刚要抬起剑刃的手突然酸痛了一下,在速度上输敌手半步。
那刀疤中年人眼神微动,大刀骤然掠下!
林静闲神色骇然,看着近在咫尺当头落下的刀刃,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这就要完了么?
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做...
呼哧!
刀风威武。
一抹血光迸溅!
花铃不知何时来到林静闲身前,张开双臂替他挡伤。
一道瘆人狭长的伤口撕破衣衫,映照在她莹润的后背,宛若一朵染血的白莲。
花铃闷哼一声,一口鲜血绽放吐在林静闲的脸颊。
林静闲突然感到脸颊一热,睁开眼睛就发现面若金纸,口角不断流出血迹的花铃。
她凄美地挡在自己身前,脚下是一滩殷红血流。
花铃眼前一暗,霎时间往前倾倒。
林静闲一把抱过她的娇躯,双手抚过她的后背,满手沾染血迹。
林静闲喃喃道:“为什么...”
可惜花铃早已陷入昏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气氛凝重到极致!
林静闲眼眸中一抹血光渐渐浮现,周围是一层淡淡的血雾。
每一滴血中都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戾气和杀意!
这是...
蛮夷吹箫人和刀疤中年人都一时间震惊起来,瞳孔中止不住的恐惧。
一股宛若来自远古的威压正不断对他们施压!
离林静闲最近的刀疤中年人最先受到影响,两腿颤抖,竟然忍不住地要跪伏下去。
噗通!
刀疤中年人脚下一软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地惊恐看向那意态诡异的少年。
早先还云淡风轻的刘叔腾地站起身来,看着场中血雾缭绕的少年,双手不禁握住,自语道:“难道是...”
第三十三章 悸动
他又皱着眉头摇摇头,缓缓道:“又不是...”
林静闲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恶心,然后紧接着有一种对血的渴望。
他望着沾染花铃血迹的手心,竟然有一丝意图想要舔舐上面的鲜血。
林静闲甩甩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些。
这可是花铃的血...
可是没多久,他眼眸陷入疯狂,将那只手靠近猩红的唇角,兀自伸出舌头一舔。
好甜...
刘叔眼看不妙,大喝道:“林静闲,醒过来!”
声音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蓦然传入他的耳中。
血雾崩消,威压弥散。
林静闲猛然惊醒,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异常害怕,不禁抱紧花铃的娇躯。
感受着她渐渐冰冷的身躯,林静闲着急喃喃道:“怎么办,该怎么办...”
林静闲心急如焚,忽然灵机一动。
对,找老山头!
去找老山头看伤,他肯定有办法,我要赶快去找他!!!
刘叔叹息,从怀中拿出一个红塞小瓷瓶扔给了他,提醒道:“这是金创药。”
“找个安全的地方先给她敷在伤口处帮助止血,要不然她没法活着被你带到老山头那里。”
林静闲闻言一把捞过,扔在口中用牙齿紧紧咬住,二话不说抱着花铃的娇躯迅速掠出门外。
此时反应过来的蛮夷吹箫人目光狠辣,带着巨蛇也蹿出门槛,向林静闲逃跑的方向追去。
食斋中的刀疤中年人满头大汗,心神疲惫不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这时双膝跪在地上,听到有脚步声响起。
刀疤中年人缓缓抬头,那是一张沧桑面容且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睛睥睨他。
沧桑面容的主人没来由眉低垂目。
下一刻!
一朵血花在刀疤年轻人喉结处绽放,很是绚烂!
啪嗒!
刀疤中年人上半身沉沉砸在地面,一动不动,殷红的血流了一地。
林静闲看着怀中渐无气息的人儿愈发紧张,在枝头跳跃起伏,疾驰奔向莲花镇。
但奈何这是山脚,离小镇还有很长的距离,一时半会是到不了了。
蓦然!
林静闲心中突生警兆,下意识看向前方枝头下不远处的地面。
一蛮夷人阴恻恻地抬头看向他,缓缓提起了竹箫。
林静闲回过神去,看都没看他,直接踩着枝头向远方掠去。
不过在经过他时,一道白光突兀地出现!
蛮夷人手中的竹箫瞬间断为两截,再也没有箫声发出,同时地面上斜插着一把镶花银剑...
那人愣神,看着前方摇曳着身躯游动过来的巨蛇,惊惧无比,扭头就要逃走。
“呜哇!”
巨蛇吐出的蛇信将他卷入深渊大口中,血流四溅,发出一阵骨肉分离的瘆人声音和庞然咀嚼声。
林静闲依旧在狂奔,沿行树木在劲风的带动下竟一一摧折。
快!再快一些!
忽然间,林静闲眼角那块莲花疤痕荧光缭绕,星点光芒缓缓飞入花铃的眉心中。
注意到这一异状的林静闲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他能明显感受到怀内花铃的气息在不断恢复平稳。
这时,昏迷不醒的花铃突然缓缓睁开了眸子,轻轻咳出一口暗红血迹,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这怎么?
林静闲惊喜,环顾四周,发现已经到了倒龙坡,四周都是宣软的草地。
林静闲飞身落下,将她小心翼翼放在草地。
“花铃?”林静闲轻轻呢喃道。
重伤的花铃眼前逐渐明亮起来,第一眼就看到面前的林静闲,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死呀?”
林静闲心中一痛,轻轻斥声道:“你这人!”
他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从口中取出那装着金创药的小瓷瓶,然后一手抓住她的肩膀,想要将她翻个身。
“哎呀,你干嘛啊?”花铃羞怒娇嗔道。
林静闲十指火热,雪白肌理处一阵轻微按压,让花铃忍不住轻哼一声。
林静闲神情认真,并不理会她,依旧慢慢推她的身体,同时说道:“帮你止血。”
花铃蹙眉,无奈道:“你别碰我啦!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嘛?”
谁知林静闲突然大声说道:“闭嘴!”
花铃吓了一跳,果真老老实实地闭嘴了,目光总是有意无意间瞥向他一丝不苟的面容。
花铃侧过身,感受到背后凉风吹过后,不禁俏脸多出一抹羞红。
当她感受到林静闲的手指触摸到腰臀处后,更是脸颊火辣辣的通红。
看着花铃原本雪白的后背多出一道狰狞伤口,林静闲心中撕裂一痛,是难以抑制的惭愧。
他用牙咬开红塞,将药粉缓缓洒在后背伤口处。
这时,他注意到花铃红彤彤的脸颊,皱眉道:“这金创药太痛了么?”
花铃轻轻摇了摇头,嘟嘴咕哝道:“关你什么事...”
听到这话后,林静闲一语不发,陷入沉默,默默帮她涂抹伤口,手法细腻。
每当自己裸露的后背被林静闲的指尖轻轻滑过肌理后,花铃内心都是一阵悸动。
过了一会儿,花铃背后伤口已经涂抹完了金创药。
林静闲双手扶住花铃纤细的腰肢,细心帮她坐正身躯。
花铃稍稍扭过蛮腰,想要两手撑着草地坐起来,忽然眼前一黑,眩晕的感觉骤然袭来,身子向后仰。
林静闲大惊,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了她,问道:“怎么了?”
花铃没说话,拧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脚踝。
林静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洁白的脚踝上有一道指甲盖大小的伤口,有黑血流出。
这是刚才的那只巨蛇留下的伤口!!!
林静闲凛然,迫切问道:“有大碍吗?”
花铃不说话,她能感受到自己又快要晕厥过去了。
下一刻!
她突然惊呼一声,发现自己的脚踝被林静闲一手把住,于是羞恼道:“你又要干嘛?”
林静闲紧紧攥住她的脚踝,头也不抬,一脸平静道:“吸毒,这时是老山头教我的法子。”
话罢。
他扯着花铃的脚踝,对准伤口狠狠亲去。
“啊...”
花铃浑身酥麻,因为脚踝处的温润浅浅呻吟一声。
“呸!”
林静闲转头一口黑血吐出,然后再次亲上去,反复几次,吸出来的血终于是红色的了。
第三十四章 猎物
林静闲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体疲惫地向后仰去,看着漆黑的天空,心情前所未有的宁静。
见到他老久没有动弹,花铃用手支撑着地面,缓缓挪动身躯,用手挑了他的肩膀,说道:“喂!”
林静闲没有动静。
花铃调皮地拎起他额前的一根发丝,再次唤道:“喂!”
林静闲猛然坐起,淡淡道:“皮又痒了?”
花铃双眼怔愣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久久不语。
那一双充满英气的瞳孔中仿佛有星辰大海。
许久,花铃犯了花痴一般喃喃自语道:“好漂亮的眼眸。”
林静闲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一手缠过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揽过她的大腿,想要将她抱起来。
结果,林静闲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幸好咬牙强行撑住了。
花铃瞬间脸颊如熟透了的苹果,将脸埋入他的怀里,没脸见人了。
倒不是花铃过于沉重,只是林静闲刚刚经历一番苦战,多多少少有些气力不足了。
林静闲抱着花铃,缓缓向镇上的方向走着。
“你身体也不知是否无恙,我带你去万山药堂,找老山头。”
……
山脚的荒野,有一棵茂密的大树伫立在此。
枝头上一袭黑衣的少年隐于黑暗之中,不散发一丝气息,仿佛与月色下的黑夜融为一体。
咻!咻!咻——!
数十道黑色身影陆续出现在这里。
每个人都是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地面,一手置于胸前,头颅低垂。
令人惊异的是,每个人脖子处都有一块山岳状的乌墨刺青,极为诡异!
“少主——!”
“少主!”
每个人都神色虔诚,敬听树上黑衣少年的差遣。
被尊称为少主的黑衣少年傲立枝头,双手负后看着朦胧月光,淡淡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地上跪拜的黑衣人颤声说道:“失...失败了...”
“失败了?”
黑衣少年悠然转过身来,睥睨着他,轻声道:“你的意思是我摧岳祠不行?”
那黑衣人神色惊恐,连忙疯狂摇头道:“没有没有——!”
黑衣少年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一手负后,同时飘然抬起另一只手,五指微张。
“不要!不要杀我!”
黑衣人在少年抬起手的一刹那,浑身冰冷,歇斯底里叫喊着,霎时间转身远退,想要逃走。
呼哧!
眨眼间狂奔逃出百米距离的黑衣人身形一顿,眼神一凝,步伐不禁放慢,奇异地变为走姿。
不过在他身体僵硬,微微走了两步之后,头颅缓缓从脖颈上滑落,咣当落地,血泉喷涌!
自始至终,地面上跪伏每个黑衣人都没有回头去观望身后景象,就算重重的头颅落地声传入他们耳中时,也是大气不敢出。
在月辉的照射下,一根银亮泛着冷芒的丝线被黑衣少年收入袖袍之中。
黑衣少年轻抬食指,看着上面的血滴子缓缓说道:“摧岳祠墨坛二十八席位,必有我墨焱的一席之地。”
“林静闲将会是我狩猎的第一个猎物,我讲明白没?”
“明白。”
“明白!”
“明白...”
数十人齐齐应道,身影化为一道道流光向四面八方散去。
遥远的莲花镇巷弄。
一位穿着破棉袄的乞丐在街头乞讨,正遇见一名黑衣人路过,于是一把抓住他的脚祈求道:“好心人,给点银子吧!好几天没吃饭了。”
黑衣人惊怒。
他奉少主之命去搜寻林静闲的踪迹,不巧在路上发现了墨箫死后留下的巨蛇,所以准备将巨蛇带给少主。
毕竟驯服一头妖兽不是那么容易的,结果竟然有个乞丐拦了他的去路。
如果事情办不稳妥,那自己就脑袋和身体分家了。
黑衣人眼中寒芒大盛。
一道乌光闪现,在乞丐棉袄上划出一个口子,破絮纷飞。
黑衣人一愣。
没死?
乞丐也愣神了,歪过头去费力看向肩膀后面的口子,当即大恼,大骂道:“我日馁亲娘!”
下一刻!
黑衣人如倒栽葱般砸向地面,头颅深深陷进青石板中。
不一会儿,黑衣人两手撑地,将头颅从青石板中拔了出来,举刀就朝乞丐砍去。
不过被乞丐一手夺过刀刃,黑衣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被拦腰斩断,身躯断成两截躺在地上。
啪嗒!
一个巴掌大的竹篓从他身上掉落。
一条小蛇闻着血腥气摇曳游出,嘶嘶吐着鲜红的蛇信子,身躯不断扩大冲向乞丐。
乞丐眼前一亮,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向了它的脑袋。
巨蛇立马被打懵了,晃悠着头颅,缓缓垂倒在地。
乞丐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敛起袖袍将这花蛇收入袖中乾坤,美滋滋道:“跟着我丐爷混,三天饿九顿...”
万山药堂。
花铃如处子般安静地躺在床榻,床边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头,正是老山头。
老山头五指轻轻放在她的手腕处诊脉,另一只手抚着胡须,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老山头对旁边的林静闲语重心长说道:“儒医相通,相辅相成,学儒学医是一回事也是两回事,学什么都要有真心诚意。”
林静闲额头浮出两三道黑线,黑着脸说道:“老山头,我不是来找你学医的,扯那么多干嘛?”
“我就问你这病还能不能治了?”
“能!”
老山头回头瞥了他一眼。
“怎么不能!”
许久之后,老山头悠然站起身来,说道:“虽然你将蛇毒吸了出来,但依旧有一点蛇毒扩散进了经脉之中。”
林静闲着急说道:“那可怎么办,她可是因为我...”
老山头摆手打住了他的话,说道:“并无大碍,她可比你强,是炼气士,不出三日她就会通过天地灵气的滋养而自己修复经脉。”
“如今我先去抓两味药,有养元的功效,待会后你煎给她喂服。”
老山头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出屋子,向大堂药柜走去。
待老山头走后,林静闲走到床前,神色复杂地看着睡着的花铃。
他坐在床榻边缘,悄悄从咫尺物中拿出那支竹笛,放在嘴边,缓缓吹奏。
林静闲用力很小,笛音也就悠扬缠绵如临春江的流水,舒舒缓缓。
第三十五章 坦坦荡荡
花铃长长的睫毛翕动,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半曲吹罢。
林静闲站起身,自语道:“江初予,我在莲花镇见到你后心里真的很慌,”
“以为你是因为觊觎我的竹笛而来,所以我对你的态度不算太好,甚至因为你是镜花水榭中人还隐隐带着偏见。”
“如今想来很多事都是我的错,真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林静闲自嘲羞赧道:“不过哪有人在人家睡觉的时候道歉的道理...”
林静闲呼出一口气,对着床榻上的花铃郑重道:“对不起!”
紧闭着双眼装睡的花铃心中暗笑。
这大傻子...
这时,老山头手中提着两包药走了进来,道:“喏,提着。”
老山头看了一眼床上假睡的花铃,又挑着眉头瞥了一眼林静闲,摇摇头走了出去。
林静闲突然叫住了他,道:“老山头,你知道一哥去哪了么?”
老山头身形一顿,自顾走开了。
“不知道。”
林静闲叹了一口气,有些疑惑不解。
李一不在万山药堂还能在哪啊?
林静闲将药包搁在桌子上,替花铃往肩头拉了拉被子,合上门离开了。
深夜中,林静闲牵着板凳去了聂玉的铁匠铺子,讨要了几块玄石。
林静闲握着手中玄石,仰头看着无垠浩瀚星空,喃喃道:“摧岳祠...”
夜间,飞雪飘舞,凛冬将至。
天地为莲花镇披上了一层银白薄衾,如同一朵圣洁的水莲。
黎明破晓之际。
花铃渐渐醒来,扶着床榻站起身来,看着四周无人,素手在发髻上铜簪一抹,一叠清洁衣物顿时出现在了手中。
花铃褪下之前沾染血迹的衣衫,将这叠衣物轻轻穿在身上。
这是一袭水蓝高腰襦裙,气质清雅。
换衣过程中,花铃惊讶地发现,在涂抹了那金创药后,一夜过去伤口竟然全部愈合了,而且一点疤痕都没有。
花铃推开门扉,天还未亮,看着屋外庭院中一片雪白,心情不禁舒爽多了。
“下雪了...”
花铃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她走到庭院中央,肩头和青丝上都落满了鹅毛大雪,仿佛一层鹅毛绒披在她的肩头。
花铃仰起头,一枚晶莹雪花落在她的琼鼻之上,然后她张开双臂,任由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自己的衣衫。
她突然蹲下身,双手在脚下拢起一推积雪揉捏,紧接着又从周围将积雪拢了过来,继续像揉捏面团一般揉捏着。
不一会儿,花铃站起身,洋溢着得意笑容看着身旁的雪人。
尽管她纤纤玉指通红,鼻子也被冻得通红,依旧是乐此不疲呆在雪地中。
陡然!
一阵凉风袭过,花铃浑身冷颤,不禁双手环抱,紧了紧衣裙要向屋中走去。
咯吱!
踩踏雪地的声音骤然在她身后响起。
花铃没走两步就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当他看清来人后顿时惊异道:“是你?!”
单薄衣衫的消瘦少年立于茫茫大雪中,却浑身散发着热气,雪花一旦飘落他的身上便迅速化为水滴浸染衣衫。
湿漉漉头发的李一如同在来这里之前经历了一场狂奔般,但此刻却神情平静,无声地看向她。
花铃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不同于天地间的寒意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锋芒直指自己。
许久,一动不动的李一突然开口说道:“你叫花铃?”
花铃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李一自顾道:“我去泉津郡镜花水榭打听过你,你是那里的花魁,卖艺不卖身。”
“三个月前你来到镜花水榭成了花魁,再之前的消息完全不知,没有人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花铃眼神逐渐冰冷,缓缓道:“所以呢?”
她内心泛起一丝寒意,立马就明白了昨晚黄昏他们三人来到福禄食斋门口时,他为什么突然说有事离开。
原来竟然是去泉津郡打探她的消息去了!
同时令花铃感到震惊的是,他竟然一夜之间便在莲花镇和泉津郡来回一趟!!!
要知道...
二者之间足足有百里之远,就算马不停蹄,也不可能这么快!
花铃忽然惊醒,看着他满身热气,便知道了他确实是马不停蹄在赶路。
可是,他为什么知道自己之前是在泉津郡?
花铃灵机一动,立即想出了缘由。
昨日在林静闲当着他的面提及过一次镜花水榭的时候,花铃清楚地观察到他的表情异动了一下。
只是凭借这么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就敢去打听自己?
九品武夫、二百里路程...
他究竟为了什么?
李一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喜欢静闲?”
花铃闻言一愣,俏脸微红,吞吞吐吐道:“是又怎么样!”
谁知,李一在听到她的肯定回答后突然舒了一口气,淡淡道:“既然喜欢,那就好。”
这回,花铃一脸懵懂。
李一两手揣袖,在积雪的庭院里来回踱步,不断有咯吱声响起。
“之前,我怀疑你可能对静闲他图谋不轨,既然是喜欢的话,那么所以看似不合理的问题便迎刃而解,看起来也合情合理。”
花铃被他说得迷迷糊糊,痴痴道:“什么意思?”
李一定足瞥了她一眼,然后说道:“林静闲的童年遭遇很不好,有过他这种经历的人都有理由变坏,但是他没有,甚至他很善良。”
“我从小和他一块长大,这点我最清楚。”
当李一说出这句话时,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不自然。
仿佛...
在这个世界上,李一真的是最理解林静闲的那个人。
“他从小就没了亲人,这很可怜,所以这也养成了他独来独往的性格,永远不会向别人吐露他的心思,也很少会把别人当作他的亲人。”
李一稍顿一下,突然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会轻易把别人当作亲人么?”
花铃沉默不语,摇了摇头。
李一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继续说道:“因为,他怕他的亲人会再次离他而去。”
对于李一而言,他特别希望林静闲不要对这个世界抱有太大期待,若是能够坦坦荡荡为自己而活,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第三十六章 不翼而飞
如果林静闲一生只在期待和落空之间徘徊,恐怕那个时候的他,对这个世界就已经失望透顶了。
李一希望林静闲不会如此。
花铃闻言呢喃道:“别离苦么...”
是啊!
先是父亲丢下了他娘俩,之后又是最亲的娘亲离开了他...
他林静闲,仿佛童年一直在遭受这种痛苦啊!
李一惊讶看向她,道:“看来你很清楚,这让我放心许多。”
“林静闲很优秀,你喜欢他这点让我深信不疑。”
“将来你们若是结为连理,我相信他肯定会拿你当亲人对待,甚至是最亲的人。”
李一笑道:“林静闲永远不会辜负你,希望你到时候也不要有辜负他的那一天!”
李一突然抱拳作揖,郑重致谢道:“因为那时候的他很难再次承受住这种痛苦,也许他的性格也会因此改变,变得不再善良。”
“恐怕...”
李一没有再继续说后半句。
那个时候的林静闲,将会对整个世界造成不小的麻烦!
他眯眼说道:“既然给了他希望,就不应该再让他绝望,否则他这辈子将不会再信任谁,此后也许会一直孤苦无依,你可曾理解?”
花铃内心突然有点伤心难过,重重点头道:“我明白!”
迟缓了一会儿,她神色复杂地说道:“林静闲有你这样的兄弟,他真的很幸运。”
李一不置可否道:“幸运是相互的,所以有作为弟弟的他,我也很幸运。”
旋即,他露出一丝沮丧之色,叹息道:“不过我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他身旁...”
“我有一种预感,我俩注定要走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而且终将愈走愈远...”
李一再次抱拳。
“林静闲我就交给你了。”
花铃羞赧道:“那你放心。”
李一笑了笑,留下一句“雪人堆得不错”后,身形骤然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院子中唯有积雪中的一行脚印。
花铃在院子中犹豫了良久,最后回了屋子,等待天亮。
街道上,一人一驴并肩行走,正赶往万山药堂。
林静闲呼了一口寒气,抖擞衣衫上的冰屑,推门而入。
“这是什么东西?”林静闲看着院子中的雪人疑惑不解道。
林静闲近身又是看了老大一会儿,撇嘴道:“丑不拉几的,什么玩意儿!”
他一脚踹向那雪人。
雪人的头颅在这一脚飞踢下和身体分了家,咕咚一声落进了墙角的水缸里。
林静闲揉揉鼻子,紧接着进了屋内,身后是身首异处的雪人...
进去后,林静闲发现一袭高腰襦裙的花铃正端坐在茶几旁,见到他来后回首看他。
林静闲问道:“你没事了?”
花铃点点头,说道:“恢复得差不多了。”
林静闲从怀中掏出一个荷花叶放在茶几上,缓缓摊开,是一只油光金黄的烧鸡。
将烧鸡推到她的面前,林静闲说道:“你把这个吃了,这是我来之前从福禄食斋拿的,趁热吃了,补补身子。”
花铃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说道:“你去那里干嘛?”
林静闲叹气道:“打听点消息,顺便问候一下刘叔。”
他至今对刘叔的袖手旁观耿耿于怀。
林静闲瞥了一眼一动未动的花铃,催促道:“快点吃,吃完我就带你走。”
“走?”
花铃惊愕道:“走去哪里?”
“泉津郡啊!我送你回家。”林静闲大义凛然道。
花铃头痛道:“可是我家不在泉津郡诶!”
“呔!”
林静闲拍了拍胸膛道:“不打紧,泉津郡渡口多,你乘船回家更方便。”
花铃咬牙切齿质问道:“你就那么着急赶我走?”
林静闲无语,无奈说道:“我赶你个锤子呦!就像你说的,莲花镇又不是我家的,你愿意待多长时间就待多长时间。”
话锋一转。
“但是你昨天也看见了,这里不太安全,何况年关之际更是有凶兽降临莲花镇,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
花铃拍案而起,愠怒道:“姓林的,你知不知道现在莲花镇有很多人想置你于死地,我走后谁保护你?”
林静闲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花铃,不知道她为什么勃然大怒。
林静闲不屑道:“我一个男人还要你一个女人保护?得了吧!我一人足矣,问题不大。”
“大言不惭!”花铃鼓起腮帮,气鼓鼓道。
林静闲拎起铁壶,倒了一碗汤药递给她。
“喏,喝下去,伤口就会好得快些。”
这是老山头昨晚嘱托他替花铃煎的药,但因为她虚弱的睡着了,就没忍心打搅她。
花铃指了指自己嘴巴,示意他亲手喂她。
林静闲不傻,很快就知道她什么意思。
不过他可不会惯着她。
林静闲二话不说将这碗汤药仰头咕咚咕咚饮下,将瓷碗扔在桌上,擦了擦嘴角。
“你有什么可豪横的?”
“你...”
花铃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头一扭,继续生闷气。
林静闲伸手从烧鸡身上扯下一只鸡腿,塞入口中,扬长而去。
花铃一脸古怪之色看着林静闲离开的背影,身躯软软趴在茶桌,心乱神伤。
诶?我堆的雪人的头咋没了?
花铃慌慌张张踏出门槛。
一个巨大雪球立于庭院之中,头颅早已不翼而飞。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半分异样。
然后,她注意到了墙角的大水缸,走了过去瞧一瞧,结果里面全是水,也没发现雪人的头跑哪去了。
花铃搔首,疑惑不解。
……
演武场。
数十个身体精壮的少年排成一排,扎着马步,手提榆木疙瘩,头顶水缸。
其中中间的少年更是头顶三口大水缸,身形如泰山巍然不动,极其稳重。
武师仰雪峰坐在藤椅中,小口喝着茶水,看着中间的少年暗自点头。
这程安顺不愧是大师兄,武道根骨比别人都要优秀许多。
林静闲从万山药堂离开后,便来到了这里。
准备让自己的形意拳法和轻功马踏飞燕再在仰雪峰面前过一遍,看看能否找到其中纰漏和不足的地方。
至于马踏飞燕,林静闲曾听闻仰雪峰还藏有一技,名为“平原走马”,也是挺不错的身法。
第三十七章 做事留一线
仰雪峰穿着一身轻袍坐在椅子上喝茶,看着一众弟子练习,悠闲得很。
这时,狗娃子冯铁柱肿着脸带着哭腔跑过来。
林静闲不禁停下手中动作,好奇地看向冯铁柱。
仰雪峰放下瓷杯,皱眉道:“怎么这副落魄样?”
“我被一个乞丐揍了!”狗娃子在那低着头委屈,抹眼泪道。
众人哄堂大笑。
其中几个弟子身法不稳,水缸咣当落地,溅了一身水。
仰雪峰刚站起身就脚下一歪,差点摔倒。
他一脸难以置信道:“我教了你将近三年的拳了,你去打架,输给了一个流氓地痞?”
狗娃子涨红了脸,吞吐道:“俺忘用了!”
引得众人又是开怀大笑。
“他哪个胡同的?叫你师兄弟去堵他。”
仰雪峰是镇上出了名的护短。
“俺不知道,俺也不敢问。”
狗娃子感到委屈极了。
大师兄程安顺站了出来,将头顶上的三口大水缸哐当摞在地上,抱拳道:“师傅,就让我替狗娃他报仇吧!”
“我一会跟着他去串胡同,看看能不能找得到打伤他的那个人。”
程安顺握拳做了一个挥打状。
“蒙上面皮,给他套上麻袋敲闷棍这事我轻车熟路,师父不必担心。”
说罢。
二人接连离开。
仰雪峰神色复杂地看着离去的二人,喃喃道:“安顺,安顺,这他娘的一点也不安顺啊!”
他突然对一旁的林静闲说道;“林静闲,你跟着他们两个人去,我怕他们捅出什么窟窿来。”
林静闲一脸懵逼。
欺负一个乞丐他仰雪峰还能喊上三个人?
这也太护短了吧!
“好。”
林静闲抄起脚下榆木疙瘩,追着程安顺和冯铁柱跑开了。
仰雪峰叹了一口气。
狗娃子的武道根骨其实不输林静闲,就是人蠢了一点,很多东西不会活学活用,要么就是死架子,不懂见招拆招。
不过这都没关系。
几年后狗娃子终将迎来人生第一个节点,那就是他厚积薄发的时候!
想到这,仰雪峰就想到了莲花镇之前一件有趣的事。
当时镇南死了个老头子,因为家道不错,所以丧礼置办宏大,花圈纸人摆满一条街。
冯铁柱当时还小,看见这花圈好看,就抗了一个花圈回家,结果差点没被他娘亲手打死。
莲花镇说来其实很大,大到连冯铁柱他们这种从小在镇上长大的人都没能摸清楚镇上的家家户户。
只是那种谁的关系好些,谁的关系差些,这点倒是挺明白的。
至于这些莲花镇上的乞人,要么是镇上家业沦落的本地人,要么就是从外地来的没有跟脚的流浪子。
在莲花镇行乞这一行业,大抵是比其他地方有意思的多,也容易的多。
冯铁柱是有些傻,但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想当傻瓜,况且傻并不是招恶的理由。
人心不坏,傻就该让你瞧不起?
这是莲花镇从来没有过的道理。
在走街串巷的路途中,程安顺和林静闲也从他口中问出了个大概缘由。
是因为一个邋里邋遢的陌生人抓住他要打探消息,被冯铁柱给拒绝了,于是二人大打出手,冯铁柱惜败。
众人都知道一件事。
冯铁柱也算顽劣,和别人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每次打完架,不管输赢,都不会告诉家里人,更不会跑来师傅仰雪峰这里溅眼泪。
因为技不如人,挨打也是心甘情愿。
可是如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可能真不是冯铁柱的错,所以感到委屈了。
莲花镇武班的情况有些微妙。
师傅护短,以至于手下几十名徒弟,也都跟着学到了这种品性。
他们见师兄弟被欺负了,那必然是要奋而起之。
十几人联袂去报仇,其中大师兄程安顺深得仰雪峰“衣钵”,最为睚眦必报,不会让同门受委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犯我师门,我必犯人。
他的理念就是,能群殴,就不必单挑,能动手,就绝不讲道理!
对于程安顺的怪状性格,作为师傅的仰雪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个在他之后还能保护师兄弟的人...
挺好。
仰雪峰有一大憾事,就是教了李一和林静闲两个宝贝徒弟,但是他都留不住。
李一是因为他有他自己的路,而这条路从来没有人走过,就算他仰雪峰自认武功盖世,也不敢对他的未来进行妄加推演和猜测。
因为李一将来很有可能是祖师爷级别的存在。
而林静闲,则是不太愿意一直留在他的门下。
一处巷子里,三人并排趴在瓦檐上,下面是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人在贴着墙根疾行,行为诡异。
程安顺小声说道:“冯铁柱,是他嘛?看清楚咯。”
一边说着,他一边小心翼翼地从腰后拿出别着的棒槌。
这是王婶家用来捣猪食的,来的时候被他顺来了。
林静闲瞥了一眼厚实棒槌,将自己笨重的榆木疙瘩扔到屁股后面,没有用的必要了。
冯铁柱挠挠眉毛,嘀咕道:“就是他了。”
程安顺和林静闲心中了然。
他们暗中观察发现,这乞人双手和面目都很干净,只是穿了一件破烂衣衫,反倒是故意装作乞丐的样子,不知道意欲何为。
况且这贴着墙根疾行的样子,像极了偷鸡摸狗的穿逾之辈,总之就不像是好人。
程安顺从怀中掏出三块黑布条,一一递给了林静闲和冯铁柱,自己留了一条。
林静闲拿着手中黑布条,不解道:“干什么?”
程安顺将黑布条蒙住嘴巴和鼻子,栓在后耳根处,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透过黑布说道:“这叫做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
林静闲无语,但也照做。
待冯铁柱蒙上面皮后,程安顺掂了掂手中棒槌,示意可以开始行动了。
冯铁柱会意,迅速远遁到前方的瓦檐处,然后猛然从上面跳下,跳进巷子中,正好阻挡了行为古怪乞丐的去路。
蒙上面皮的冯铁柱大声嚷嚷道:“蟊贼,拿命来!”
乞丐心中一惊,就在他朝冯铁柱回头看过去的一刹那,头顶三尺有神明从天而降,一棒槌抡在了他的后背。
乞丐眼前一黑,身体不稳就要倒地。
第三十八章 单枪匹马
这时,林静闲伺机而动,也飞身而出,将事先准备好的麻袋刹那间套在了他的头上,然后缓缓将他放倒在地。
三人配合天衣无缝,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前后不足两息的时间。
冯铁柱走上前来,配合着林静闲和程安顺将昏迷的乞丐连人带麻袋拖进了一个破败山神庙。
山神庙中,程安顺随手扯下几张破旧蜘蛛网,双手抱胸道:“怎么样?”
冯铁柱打开麻袋,将那人的脸面盯了又盯,眉头皱了一皱。
瞧见这一幕后,林静闲和程安顺心中都突然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静闲急忙问道:“是不是他?”
冯铁柱迟疑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是吧?”
“应该——?”
二人扯住了嗓子,脸都快绿了。
此时程安顺两手下压,安慰道:“小场面,小场面...”
林静闲也说道:“不慌不慌,反正这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好人。”
他将麻袋掀开后,仔细打量了这乞丐一番,发现这乞丐浑身肌肉,倒像是一个练家子。
程安顺将乞丐的手心摊开,清晰地发现虎口处有两条厚实的茧子,像是因为常年手握兵器导致的。
这下,程安顺不禁神情凝重。
这到底是什么人?
林静闲皱眉回头看了程安顺一眼,缓缓道:“不像是莲花镇人。”
突然间,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只手探入乞丐的怀中,摸索一阵后拿出一卷纸张。
一旁的冯铁柱忽然指着林静闲手中的纸张大声说道:“没错了就是这个人。”
“当初就是他拿这幅画卷问我消息,我没搭理他然后他揍了我一顿。”
林静闲心神凛然,缓缓摊开纸张。
这果然是一幅画卷,上面画着一个人的肖像。
冯铁柱和程安顺人都好奇地上前探过头来。
在二人瞧清楚这肖像后,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齐齐扭头看向林静闲。
这肖像,分明就是林静闲的画像!!!
程安顺皱眉道:“静闲兄,这画像画的莫不是你吧?”
冯铁柱也一脸难以置信之色。
林静闲不自觉握紧了那张画像,淡淡道:“是我...”
他渐渐明白了什么东西。
这应该也是摧岳祠派来刺杀他的人。
他原本以为在福禄食斋和自己厮杀的那三人,应该就是摧岳祠来莲花镇的所有人了。
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看着冯铁柱和程安顺疑惑的眼神,林静闲将昨晚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将前因后果交代了一些。
程安顺恍然大悟,说道:“静闲兄,那你现在的处境不太好了。”
“敌人在暗你在明,我一会儿去武班喊些人,帮助你去打探这些人的消息。”
冯铁柱也重重点头。
林静闲沉声道:“不必了,我自有安排,否则那样将会打草惊蛇,对我们更不利。”
思索之际,那乞丐悠悠醒来,看到面前三人后就要起身逃走。
不过程安顺眼疾手快,拎起棒槌一下重击在他的腹部,将他打了回来。
乞丐一屁股蹲在地上,捂着腹部满地打滚。
林静闲蹲下身来,阴沉着脸问道:“说,你们其他人都在哪里候着?”
乞丐脸上阴晴不定,自忖此番必死,突然疯狂大笑,然后猛地咬牙,一缕暗红血液从嘴角流出。
众人大惊。
林静闲隐约觉得一丝不对,急忙将他紧闭的嘴巴撬开,发现他的舌头早已被他咬断,口腔溃烂,不断流着黑血。
程安顺神色凝重,缓缓道:“是毒药...”
话音刚落。
乞丐脑袋一歪,没了生气。
林静闲紧缩眉头,将手探向他的脖颈处,发现了一道山岳状的乌墨刺青。
他不禁喃喃道:“摧岳祠、摧岳祠,难道这刺青和摧岳祠之间有什么联系...”
之后,程安顺和冯铁柱负责把尸体处理了。
林静闲则再一次回了万山药堂,要找花铃商量商量。
因为他现在笃定莲花镇肯定还有要刺杀他的人,而且人数应该还有许多。
那么,花铃在自己身边就会有很大的风险,这已然是内忧了。
再加上几天后的年关,外患更是将要到来,林静闲真担心花铃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当花铃来到莲花镇时林静闲还认为,他和花铃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直到在福禄食斋花铃挡在他身前为他抗下那一刀后,林静闲心中是慢慢的愧疚,甚至是害怕。
害怕他以后不能再正视他和花铃之间复杂的关系了。
说到底,林静闲没有想到会有人喜欢他。
因为他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活着,不打搅别人,也不被别人打搅。
在他被娘亲抛弃后,他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活着。
晚上睡觉时侧躺在床上,眼泪从一只眼睛越过鼻梁,进到另一只眼睛里,这都是常有的事。
他自幼就单枪匹马面对生活的兵荒马乱,肩上的东西都要压得他喘不过气了,可是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其实,林静闲曾经也一度对世界满怀希望。
可是在他经历了许多,乃至泉津郡一些事后,他才恍然发现世界和他想的不太一样,甚至相差甚远,怅然若失的感觉竟接踵而至。
如果他不主动妥协,真的很难与这个世道相处。
至于花铃一事,他自认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格,也没做好那个准备。
林东山有次酩酊大醉,口出狂言。
“人生的意义无非是再看几个新鲜日头,多走几次新鲜的桥。”
林静闲觉得这话,说得很好。
万山药堂。
林静闲又将之前在巷弄中发生的事告知了花铃一番,说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快离开莲花镇,以免被殃及。
一袭水蓝高腰襦裙的花铃站在林静闲对面,轻咬樱唇,低声道:“那好。”
林静闲点头,道:“嗯,这样最好。”
“不过在那之前你先陪我逛一次庙会。”花铃突然说道,声音略微有些强势。
庙会?
林静闲这才想到今天就是庙会了。
镇上会有舞刀弄枪或玩狮耍龙的傩戏节目,像烧香祈祷、灯市、小吃和鼓舞表演...
第三十九章 灼若芙蕖出绿波
林静闲妥协道:“这可以,不过庙会最热闹的在镇上集市兴远坊那里,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你身体是真的好了吗?”
听到他竟然答应了,花铃眼中不禁焕发光彩。
“福禄食斋老板的金创药还有药堂主人的汤药都挺管用的,好多了。”
林静闲点点头,放下心来,道:“那就好。”
倒龙坡。
林静闲在前,花铃在后。
花铃抵着头走了好大会儿,突然快步走上前去,二人肩并肩。
花铃好奇问道:“林静闲,如果我走后,你将来还会去找我嘛?”
林静闲自顾走着,没有搭理她。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都不说话。
花铃虽然不说,但也满心委屈,尤其是见到林静闲这副模样,眨巴眨巴眼睛,泫然若泣,气鼓鼓地转头就走。
“哎,慢着。”一直不说话的林静闲突然在身后提醒道。
后悔了吧?
花铃心中窃喜,但故意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执意离开。
陡然!
花铃脚踩到一块宣软的草皮,霎时间慌叫一声整个人摔了下去。
林静闲看到她掉下去后顿时有些无语。
这是一处李一用来捕兽围猎布施的陷阱,没想到这花铃竟然这么不小心,自己自投罗网摔进去了。
花铃揉了揉快摔成两半的屁股,吃痛中看到头顶坑洞,足足有三米之高!
花铃愠怒。
这哪个天杀的家伙没事在这里挖个洞?!
这时,洞口处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来,看向这里。
“喂,你没事吧?”林静闲看着底下的花铃关切问道。
花铃气恼。
看到自己掉下来不应该及时下来救她上去么,怎么还有心思问她有没有事。
她闷闷不乐道:“没事,我自己能上去。”
林静闲放心了,说道:“那就好。”。
说罢。
林静闲转身离开。
嗯?
花铃心中有十万个为什么。
他走了诶?
还是去找绳子拉自己上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上面还是没有动静。
花铃挠挠紊乱的青丝,十分疑惑。
他不会真的走了吧?
花铃懊恼。
看着离这里三米之高的洞口,花铃敛起裙摆,一咬牙,吭哧抓住了洞内突起的两块石头,一步一步往上攀爬。
许久之后,她香汗淋漓,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洞口,微微屈膝,终于一把捞到了洞口,艰难地爬了上来。
花铃胸口起伏,大口喘息,将沾湿在额头黏在一块的青丝往后拢去,然后俯身拍打了一下身上泥土。
一抬头,就看到了令她错愕的一幕,毕生都要咬牙切齿的一幕!
只见离深坑不远的树枝上端坐着一个少年,悠闲地晃悠着脚丫,扬起一只手笑嘻嘻地冲她摆手。
花铃走过去后,愣愣地看着他。
林静闲嗖地一下从枝头跳下来,背着手道:“我一直在等你出来,如果你能出来就说明你真的没事,就没有在骗我。”
“后来我等了你老大会儿你还没有出来,我就想你是不是在骗我,于是打算再等半刻。”
“如果你还没出来的话,我可能就过去拉你上来了,可是如今看来你并没有骗我。”
花铃痴痴然地看着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因无力垂下的手不知何时悄然握紧了。
这时,林静闲又说道:“花铃你也不要难堪,掉进李一布置的陷阱里并不是一种多难为情的事。”
“我曾经也掉进去过,不过我比你强一些,我当时爬出来只用了不到半刻的时间。”
花铃渐渐双眸喷火,但又突然颓废地叹了一口气,无力道:“姓林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
林静闲竖起耳朵认真听。
“就是有一本书,它并不是很好看,你就责怪书的不好,认为这书浪费了你的时间。”
“但你有没有想过,拿起这本书,并不是书的过错,而是你的错。”
说罢。
花铃神色复杂地看向他,轻声道:“我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你可理解?”
谁知,林静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理解,你说的没错,书又不得罪人,要怪就只能怪看书的自己。”
花铃顿时陷入无语。
……
莲花镇有座石拱桥,桥的名字叫“芙蕖”,是连同小镇与外界的凭借。
桥为什么叫芙蕖桥是有原因的。
芙蕖就是莲花的意思,自从陶者所作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绝世诗句后,许多文人骚客便对其独有青睐,吟诗作曲。
诸如“灼若芙蕖出绿波”、“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芙蕖花上濛濛雨”,皆是对莲花的褒爱。
桥下便是莲花潭,是当年莲花夫人命人凿下,引水种莲。
如今开得正娇艳,往来之人莫不停下驻足观望,看这亭亭净植的莲花,心情也是别样的舒坦。
若是恰逢雨季,说不定会瞧见一些善男信女来此幽会。
男的女的都撑着一把油纸伞,寻找心中如意郎君和佳人。
当然也会有一些不懂怜香惜玉的莽撞之人,想要下潭摘取,亦或是偷偷取下莲蓬去贩卖。
不过这些人都会被过路人伸手拦下,毕竟很多人对“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都是明白的。
况且,心中欢喜,便要采撷,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今恰逢年关前的庙会,芙蕖桥前人头攒动,沿途十里长街,兴远坊旁摊位林立,出售工艺品、香裱、小吃等。
当林静闲踏足芙蕖桥的一刹那,他愣神了。
从桥头远望镇市,行人如潮,水泄不通。
这在莲花镇之前是不曾有过的事,就算从前庙会时人流拥挤,但也不曾像这般人挤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在镇上竟然看到了修缮寺庙的和尚,像是从外地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在莲花镇盖一座寺庙。
其中令他瞠目结舌的事情就是,有千尊佛像被送至新修缮的寺庙,沿途宝盖幡幢,音乐百戏,诸般杂耍,非常热闹。
虽然这喧闹场面令他有些苦不堪言,但多的还是疑惑。
明明年关之际就会有大劫降临,这外乡人为何独独要在此时修盖庙宇殿堂。
就在他思索之际!
一位珠冠玉袍的白衣公子翩翩来到他的身旁,同样看向镇市景象,笑道:“是不是很意外?”
第四十章 教派之争
林静闲惊讶地扭头看向这人,说道:“看到你挺意外的。”
这白衣公子,正是世安王朝二皇子贾仁义。
旁边一位身段曼妙的碧衣女子,也是好久不见的阮诏,一如既往的神色冰冷。
贾仁义微微侧过身去,躲过一个左右两只手各拿着幡儿、胜儿乱跑的小孩。
他轻摇折扇,悠悠道:“莲花镇将迎来史无前例的大劫难,这事早就在外乡传开了。”
“可是他们这些僧众道徒偏偏要落庙于此,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林静闲点了点头。
不光是佛教之人,镇市上还有外来的道士们穿着金丝银线的道袍,手持各异的法器,吟唱着古老的曲调,在坛场里翩翩起舞。
这是在进行坛蘸斋戒,并且修造道场,仿佛都在争先恐后地将自己教派落足莲花镇。
贾仁义手摇折扇,笑了笑道:“谁都知道莲花镇要有大劫了,可这些教派之人,却争先恐后的涌入小镇,开始修缮寺庙、道场。”
贾仁义闲适淡然道:“看似矛盾,实则每个教派之人都在取巧。”
他开始点拨林静闲,将一些事情娓娓道来。
“一旦大劫过后,莲花镇还在,佛道二教将会有无数民众的信仰加身。”
“因为民众会认为这是教派救助了他们,不光如此,佛道二教甚至会有天意护佑。”
林静闲皱眉,这好像就是一场赌局,于是说道:“万一莲花镇没有了呢?”
贾仁义揉了揉下巴,悠然道:“如若失败,也不过是赔上些房瓦,对于家大业大的他们无关紧要。”
“如今的教派之争,竟然演变了信众之争,早已变了味了。”
贾仁义讥讽地看着那些僧众道徒,颇为不屑。
“不过说实话,如果你们莲花镇真的抗下这一劫的话,莲花镇的规模就开始扩大了,也许从此以后它的繁华程度会比肩京城长安。”
“而且最重要的是,佛道二教将从此欠下你们莲花镇原住民的人情,这人情可是很管用的。”
花铃杵在民间孩童杂玩摊前,上面摆满了假面、戏剧木人、小车、刀矛、竹龙等等。
她见猎心喜,从摊位上捡起一个玉狐面具打量了一番,然后罩在了脸上,大小刚好合适。
摆摊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林静闲认识的姚老伯。
李一和林静闲手中的两块咫尺物玉佩就是从他这里买来的。
姚老伯见摊位前来了一个漂亮姑娘,顿时笑脸相迎。
“姑娘,是买些什么?”
花铃看着手中眉心一点朱砂的玉狐面具,爱不释手,问道:“老板,这面具多少钱?”
姚老伯伸出五根手指,道:“二两银子。”
花铃想了想,又从摊位上拿起了另外一张面具,是个红脸关公。
“老伯,这两个一共多少银子?”
姚老伯搓手笑道:“不多不多,五两银子,童叟无欺。”
花铃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红脸关公竟然比玉狐贵了一两银子。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大大方方从袖口掏出十五两银子递给了他。
姚老伯挤满皱纹的脸顿时喜笑颜开。
不远处,贾仁义谈到那寺庙,就突然来了兴致。
“林兄,你可知那在你们莲花镇修建红杞寺的住持可大有来头?”
林静闲扭头疑惑看他,表示不解。
“这住持法号宏远,他在这天下可颇有名望,一身佛法通天,据说修为可位列仙君。”
“门下弟子能从这芙蕖桥排到兴远坊,而且他行善无数,说是济世天下也不足为过。”
贾仁义忽然将头偏向林静闲一侧,低声说道:“但他原本是个富家子弟,在新婚之夜出了家。”
“后来因为家里人不同意,他就一把火把家给烧了,还说什么出家无家,一烧白了。”
贾仁义手摇折扇,哈哈大笑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宏远宏远,志向宏远,就得舍小家为大家嘛!”
林静闲愕然,狐疑道:“你瞎编的吧?”
这故事在他听来太过匪夷所思了。
新婚之夜出家,一把火把自己的家烧了?
他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贾仁义捧腹大笑,道:“我骗你的!”
林静闲无语,这什么恶趣味。
这时,花铃戴着一张玉狐面具出现在了林静闲面前,将手中的红脸关公递给了他,熟悉的声音从面具后发出:“喏,给你的,快戴上它。”
眼前突然蹦出个狐脸出来,林静闲吓了一大跳,接过那张红脸关公,瞧了一会儿,郁闷道:“你小不小啊!这三岁小童玩的诶?!”
花铃不屑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呔,没想到你林静闲还是个讲究人,快戴上,这样那些人就认不出你了。”
林静闲恍然。
原来刚才花铃自己跑开就是为了买这面具,这样他就不会被摧岳祠的人发现了。
林静闲戴上了红脸关公面具,心中五味杂陈。
花铃真是有心了...
“哈哈!”
花铃看着他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体前仰后合。
“林兄,这是?”贾仁义指了指花铃问道,眉宇间有些疑惑不解。
林静闲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一个朋友。”
花铃一把挽过他的手,就朝兴远坊方向奔去,笑哈哈道:“走,我们去里面看看。”
林静闲一个不注意,身体差点被她带倒在地,被她拽着向兴远坊踉跄跑去。
林静闲不忘回头对原地的贾仁义摆手道:“贾兄,以后再聊!”
桥头的贾仁义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脸色平静,对旁边的阮诏说道:“阮夫人,我感觉我好像发现了一件特有趣的事儿...”
兴远坊包罗万象,有斗鸡、蹴鞠、走解、说书、变戏法。
数千人如蜂如蚁,各占一方,锣鼓讴唱,相隔甚远,各不相溷。
街道上一步一个走马灯,笙歌妙舞,热闹非凡,看得林静闲是眼花缭乱。
他有些想逃离这里了。
但是花铃早已和一群抖空竹、摇拨浪鼓的小童打成一片,你追我赶,不亦乐乎...
面前空地,是一群围堵的民众在看打擂。
擂台上是林静闲大师兄程安顺,至今已经保持了十战十胜的骄人战绩了。
第四十一章 普度众生
林静闲搓搓手,跃跃欲试,但是一想到幼稚的花铃会乱跑,于是叹了口气,打消了念头。
之后再找不到人,那就麻烦大了。
现在的花铃,一来到庙会就彻底玩脱了,像极了野丫头。
玩闹过后,花铃依依不舍地和那群小童摆摆手。
林静闲走到她身前,问道:“还要去哪里?”
花铃闻言翘首环顾四周,指了指不远处人声鼎沸的红杞寺,兴奋道:“我们去那里看看。”
红杞寺前香火之盛,令人叫绝。
寺前十几米香池,香灰堆积如山,青烟漫天蔽日,云雾蒸腾。
池旁跪满香客,祈求福禄寿禧,平平安安。
而且这仅仅是寺外之景,寺内人众,更不用说了。
林静闲一眼望去,这香客中,虽然大多是不认识的外乡人面孔,但也有一些莲花镇本地人。
林静闲不禁想到在芙蕖桥时,贾仁义对他所说的教派取巧之计,心中叹了一口气。
只能说,这是好算计。
莲花镇人劫后余生的功劳,将成为教派嫁妆,替他们增加信众,甚至能攫取天道气运,有利无弊!
花铃和林静闲二人进入寺院后,穿过大大小小的曲径回廊,看到眼前一幕后,顿时目瞪口呆。
因为金身佛像下跪满了香客,虔诚祷告,其势庄严。
林静闲诧异道:“人这么多?”
回廊处站着一位身披金色袈裟老和尚,俯身请他们进入。
“佛寺这个地方,一进腊月,结伴进香的客人,就纷至杳来,络绎不绝。”
老和尚眉白须长,且面容清矍,一双善目仿佛有济世的胸怀。
花铃率先跨过门槛来到香炉前,将手中的燃香插入香炉中。
第一根插中间,敬一切佛。
第二根插左边,敬一切法。
第三根插右边,敬一些僧。
最后,她找到一个蒲团跪下,双手合十闭目祷告。
林静闲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扉处观望里面景象。
他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那就是前来跪香的善男信女,大凡都看着烧完一炷香才能起来。
而且跪香时,有个男人一直在不断贴近一个女子,那女子回头瞪了男子一眼,用膝盖行路,躲他远远的...
兴远坊一个无人的角落。
珠冠玉袍的贾仁义蹲下身,将手中的糖人给了面前流口水的小童,笑着说道:“现在你要替我做一件事哦!”
小童灰头土脸,应该是个小乞丐,此时看着手中糖人,重重点头。
贾仁义将手贴近他的耳朵,低声细语。
一炷香过后,花铃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招呼着林静闲一起离开了。
就在他们踏出寺门时,一个小乞丐突然从外面奔跑了进来,撞在了花铃身上。
面目黧黑的小乞丐躬身道歉道:“对不起。”
说罢。
小乞丐的身影迅速消失回廊间。
林静闲和花铃二人也不在意,继续逛起了庙会。
寺庙中,小乞丐追上金色袈裟的老和尚,从他的背后拍了拍。
老和尚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脏兮兮的小乞丐笑着说道:“小施主,可有事?”
小乞丐挠挠脑袋,想了许久才说道:“宏远长老,你是普度众生了,那凭什么让爹娘和女人承担这一切?”
“你是修成大果成神成佛了,那女人就活该倒霉承担这些?”
“所以...”
小乞丐歪头挠挠头发,在想之前那个大哥哥说的话。
许久,小乞丐突然醒悟,一拍大手道:“佛家就是虚伪。”
说罢。
小乞丐就撒脚丫子跑开了。
老和尚神色僵硬,突然七窍流血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佛影从他身躯蓦然升起,然后一声脆响后陡然崩碎。
老和尚的修为境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流逝。
“师父,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一个小和尚见状急忙忙跑了过来,要扶老和尚起来,火急火燎。
可是老和尚气息微弱,眼前光景逐渐黯淡。
迷糊中,他看到一袭红嫁的疯女子正远远地看着他,手里拿着红盖头,愁眉苦脸,一脸幽怨。
在庙会上,有不少民俗活动。
诸如摸石猴、窝凤桥打金钱眼等。
在白云观庙门内的弧形石雕下方,有一石猴浮雕。
老百姓认为摸一下石猴可以祛病消灾、延年益寿,于是竞相触摸。
以及,窝凤桥下的桥洞里吊着一枚大铜钱,铜钱孔中有一只小铜钟,上书“钟响兆福”四字。
若是有人能用手中的铜钱投中铜钟,就能心想事成。
水岸两侧,沾满了打金钱眼的民众。
其中,林静闲伫立一旁,从怀里拿出一枚铜钱,雀雀欲试。
花铃回头看到他在那站着,打趣道:“林静闲,你不会真的相信这打金钱眼会梦想成真吧?”
林静闲笑道:“真不真的我知道,但试试总比不试好吧?”
他靠近河岸,攥紧了手中铜钱。
花铃看到他要打金钱眼,于是自己也从袖口拿出一枚铜钱,来到林静闲身旁。
花铃有意无意道:“姓林的,你最怕什么?”
林静闲看了她一眼,随口道:“怕死。”
花铃一手肘杵在他腰处,笑道:“胆小鬼,怎么这么没出息?”
林静闲吃痛地揉了揉腰处,然后挠挠脑袋,坦然道:“活着并不是一件很值得可笑的事啊?”
花铃扶额,比划手脚道:“现在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你要为生民立民,为往圣继绝学之类的话啊!那样多大气啊!”
林静闲摇摇头,道:“我就想活着。”
“这样啊!”
花铃用食指勾住下巴,好奇问道:“那你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吗?”
林静闲想了想,说道:“现在还没有。”
话音刚落。
花铃将那枚铜钱攥在手心中,然后双手合十闭眼默念一会儿,扬手将手中铜钱丢向窝凤桥下悬挂的小铜钟。
噗通!
那枚铜钱从铜钟一侧掠过,应声掉入水中。
花铃张大了小嘴,有些羞赧,刚想在从袖口中掏出一枚铜钱,结果却被林静闲伸手制止了。
林静闲说道:“只有第一枚铜钱才可以,之后的不作数的。”
花铃耸肩妥协。
林静闲也双手合十,将铜钱攥在手心,同样默念一会儿后扔向那小铜钟。
叮咚!
铜钱正中铜钟体表,清脆的撞击声如水波荡漾四散,传入二人耳畔。
第四十二章 冷箭
花铃一脸羡慕,问道:“你许的什么愿嘛?说来看看。”
林静闲舒展了一下腰肢,并没有卖关子。
“一世长安。”
陡然间!
林静闲背后汗毛倒竖,浮现一层冷汗。
他刹那间转过身去,骇然看见人群之中一道利箭朝他背后疾射过来,威势匹然!
正当林静闲出手阻拦时!
身旁的花铃双眸冷冽,柳眉倒竖,两手挥举,借用天地灵气的牵束将那支利箭导入河水中。
林静闲眯眼望向冷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人群之中有一个穿着灰色罩袍的人影收回袖间弓弩,阴森森地望了这里一眼,然后瞬间没入拥堵的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花铃恼怒,脚尖旋地,掠过人群向那古怪之人追去。
“花铃不要!”
林静闲着急大喊,想要阻止花铃去追那个人。
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个陷阱,目的就是要引开她。
如果两人不在一起的话,任谁孤身一人都很危险。
林静闲急切咬牙,瞬间扎入人群之中,朝花铃离开的地方挤去。
同时,他内心不解。
为何自己和花铃戴着面具,还会被人认出呢?
街道口。
林静闲皱着眉头四周环顾。
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找到一个特定的人实在是大海捞针。
林静闲内心焦急如焚,不断扫视周围人山人海。
如果花铃一个人孤身追敌的话,一定会出问题。
他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找到那个朝他射箭的神秘人,而是找到花铃!
如果...
不来逛庙会就好了。
就在他懊恼苦悔之际!
林静闲惊鸿一瞥,惊喜地发现街道一侧拥挤人群中,一道身影伫足于此。
那人脸上是一张笑脸玉狐面具,视线正遥遥相对着自己,仿佛在等待林静闲走过去。
“花铃!”林静闲隔着很远大喊道。
可是林静闲刚喊完,那笑脸玉狐面具主人立马转身走开了,没入人流之中,身影再次消失不见。
“该死!”
林静闲暗骂,向那人消失的方向追赶而去,速度极快,连马踏飞燕都施展而出。
终于,人流中的林静闲看到前方那人的背影。
一袭水蓝高腰襦裙,步伐恍惚不定,在人群之中忽隐忽现。
林静闲穷追不舍。
那人在街角拐入一个空无一人,幽静深邃的巷子。
林静闲踏足巷口,看着面前高腰襦裙的主人松了一口气,大喊道:“花铃!”
那人闻言站定不动,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林静闲眯起眼睛,渐渐察觉到一丝不对。
也许这人,根本就不是花铃!
白光一闪,一把镶花银剑突兀地出现在他手中,剑指前人,严阵以待!
这时,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笑脸玉狐面具如今真切看来竟然隐隐有一丝哭泣的意味。
那人轻轻抬起一只苍白近乎病态的手,上面青筋血管清晰可见。
就在他拇指和小指轻轻扣在面具两边时,周围光景刹那间昏暗起来,原先的青天白日已然消失。
林静闲警惕地向四周扫视,心底紧张。
仿佛夜幕降临,周围一切事物都在变得暗淡,一切嘈杂喧吵的人声也紧跟着消失。
难道是幻术?
对面的古怪之人在面具被缓缓拿下后,渐渐露出一张邪异苍白的脸。
这是一名病态青年!
之后那袭高腰襦裙波纹荡漾,重新幻化成了一袭灰色长袍。
青年手中的玉狐面具也变成了一盏红灯笼,灯笼昏暗模糊的光芒映照他不含一丝血色的脸,目光平静,神色幽幽地望向这里。
病态青年提着灯笼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步履游离不定,时疾时缓。
而且每当一步踏出时,林静闲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的威压在不断增强。
当二人只剩一步之遥时,林静闲全身的肌肉都仿佛被撕裂般疼痛,表情逐渐扭曲。
与此同时,林静闲怒目大睁,杀意迸发,反手握住镶花银剑,向前一斩!
裹挟着无匹的剑气,惊艳超绝的一斩!
身前的病态青年闭目皱眉,微微侧过头去,眉心浮现一滴血,划过鼻尖,从下巴滴落。
一剑斩过。
林静闲看着面前病态青年心中愕然。
他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那一剑的威力在落到青年身上的一刹那如石沉大海。
病态青年依旧如波澜不惊的海面,气势却如同洪荒猛兽,不减丝毫。
林静闲心底拔凉。
难不成这病态青年也是幻术,否则这一剑下去青年不可能无恙。
果然!
这病态青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下巴处的血滴子垂落在灯笼纸。
他将灯笼微微提起,不断靠近林静闲。
林静闲放弃抵抗。
他现在才明白这病态青年如果要杀自己就如碾杀一只蚂蚁一般简单,而且他并不是自己猜测的摧岳祠的人,因为没必要陪他耗到这时候。
林静闲察觉,这病态青年利用这玉狐面具勾引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杀他,而是别有所求。
林静闲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病态青年喑哑的声音响起:“我来取一样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林静闲愕然。
自己身上有什么宝贵东西竟然能吸引此等修为通天之人...
病态青年突然脸面浮现一抹殷红,紧促地咳嗽起来。
林静闲心头一凛,受伤了?
又是什么人能够伤害到他?
病态青年擦了擦嘴角血迹,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的别离苦。”
还没等林静闲反应过来,病态青年就悄然将灯笼触碰在他的额头。
一抹血光以灯笼为原点,向四周蔓延开来。
整座昏暗的小巷瞬时蒙上了一层血纱,极为诡异!
林静闲只觉得脑海轰然一声巨响,无数精神碎片在脑海中迅速翻飞,记忆重现。
精神世界。
芙蕖桥头,贾仁义手摇折扇,哈哈大笑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宏远宏远,志向宏远,就得舍小家为大家嘛!”
画面一转,脑海环境骤然改变。
万山药堂,花铃笑意盈盈道:“不过在那之前你先陪我逛一次庙会。”
精神碎片再次翻飞,上面的画面再次烙印脑海。
演武场仰雪峰喃喃道:“安顺,安顺,这他娘的一点也不安顺啊!”
林静闲叫住转身离开的老山头,道:“老山头,你知道李一去哪了么?”
第四十三章 担货郎
此时,提灯闭目的病态青年在看到这幅画面时皱起眉头,灯笼中的血芒更加大盛了。
林静闲脑海中记忆碎片的变幻更加迅速了。
脑海景象继续上演。
李一回头对林静闲说道:“静闲,你的马踏飞燕不输我的八步赶蝉。”
“此事解决后,你将习得的功法再去仰师傅那里过一遍,你有些东西不太对。”
莲花夫人笑了笑,说道:“你也知道,如今后山不太平。”
“有世安王朝道士占卜得出,其中恐怕是有什么大凶之物要跑出来了,所以才过来看看。”
林东山将旱烟杆挂回腰间,背着手,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差强人意就对了,要是诸事都顺着你的心意,那就不叫江湖了。”
画面继续模糊再清晰。
石门后房间墙壁上挂着一张凌意书法:“明月本自明,无心孰为境。挂空如水鉴,写此山河影。”
佛曰八苦大阵中,林静闲蹲下身,浑身颤抖道:“娘亲,不要离开我...”
血巷中的病态青年摇头,轻声道:“不对。”
就在此时!
面前精神恍惚的林静闲手中镶花银剑咣当一声砸落在地,突然惊慌失措大喊道:“不要!”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唯有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林静闲害怕地举起手中利剑,猛然刺出。
鲜血顺着剑刃流溢到他的双手上,那人的面容从黑暗中显现,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林静闲颤抖着声音说道:“李一...”
就在血巷中的林静闲说完这名字之时!
病态青年猛然睁开双眼,眸中金光爆射,后退一步,然后转身向远处黑暗走去,身影逐渐消失。
嗤啦!
一道刀光乍现。
林静闲身后的血幕被撕裂一个巨大口子,一刀两断。
血幕如布幔般飘落深巷中,紧接着化为一摊暗红血水顺着病态青年的背影离去。
如水波漫过青年的脚踝,被吸入大红灯笼之中。
至此,病态青年的背影彻底消失,整个人宛若不曾存在般。
林静闲身后不远处,李一双手持刀,微微喘息。
旁边一侧的是个小姑娘,正是聂灵芸。
李一手中的刀,则是弦月。
李一步履沉重地走上前来,发现林静闲只有有些精神恍惚,身体并无大碍。
他对身旁的聂灵芸说道:“芸儿,你看好他,我去去就来。”
说罢。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病态青年离去的方向,八步赶蝉之下,瓦檐之上起伏弹跃,迅速追赶过去。
聂灵芸刚想拉住李一的衣角,可是没有抓住,只好心急地看向林静闲。
在李一离开后,莲花镇上空的广袤云海之中有两道金虹疾驰掠过,也是朝同一个方向赶去。
杵在原地的林静闲此刻如同溺水一般无法呼吸,脸面涨红,而且周围的一切事物仿佛失去了声音,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只知道,聂灵芸在自己面前不断摆手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神情着急慌张。
林静闲的身体躯壳根本不受自己意识的控制,就像是鬼压床,动弹不得。
他尽力将全身力气往身体一侧调动,这样如果摔倒后,也许就能打破此时的僵局。
从刚才病态青年将灯笼贴在自己额头时,他的神识就开始游离不定。
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青年走后,聂灵芸就出现了。
而且,林静闲内心惶恐...
脑海中关于病态青年的记忆正在不断褪散!!!
林静闲额头青筋暴起,脖颈处血脉喷张,眼中血丝弥漫,想要挣开自身枷锁桎梏。
小姑娘聂灵芸看到林静闲生不如死的样子吓坏了,捂嘴后退两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快要自焚的他。
这是在周天运转,倒施体内乾坤,让内力逆转,从而压迫经脉。
类似于一种针灸之法,通过刺激经脉来使身躯自己运作,但此法过于疯狂。
因为对于习武之人,逆转内力是武家大忌,这会使人体的五脏六腑受到蛮横的冲击,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可是此刻的林静闲不得不如此,因为他还要去找花铃。
终于!
林静闲仰天嘶吼,怒火狂舞,大喝道:“脉门...”
“开!”
霎时间!
林静闲一口心血吐出,身体发软就要倒地,但是聂灵芸及时上前扶住了他,这才止住了他身体的倒下。
林静闲呼吸急促,环顾四周,发现他立于人海之中,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扎着羊角辫的聂灵芸兢兢战战地问道:“静闲哥,你没事吧?”
林静闲深吸一口气,抹了抹嘴角血迹,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现在没事了。”
话罢。
林静闲气息不断恢复,当到达全盛状态时,气息依旧是在不断暴涨。
林静闲下意识抬起手,握了握,眼中精光闪现,喃喃道:“八品!”
这玩一次火,竟然就稀里糊涂地突破九品立身八品武夫,所谓因祸得福也不过如此。
林静闲目光犀利看向远方,捡起地面那把镶花银剑,拍拍聂灵芸的肩膀,沉声道:“你先在这待着,不要乱跑,我去看一下。”
咻!
林静闲身形在原地骤然消失,速度快到拉出残影。
这马踏飞燕在八品内力的使然之下,已不可同日而语,更不容小觑!
原地的聂灵芸嘟起粉嫩的小嘴巴,郁闷地看向他离开的方向,然后转身没入人群。
飞檐走壁中的林静闲眯起眼睛,他不是要去找那个诡异的病态青年。
因为这青年实力滔天,远远不是他能对付的,过去就是送死。
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消失的花铃,这样才能妥当御敌。
如果说巅峰九品武夫的林静闲可以对战一位铸术境始途的炼气士,那么八品之后..
林静闲有信心可以与铸术境止途的修士战斗而立于不败之地!
莲花镇外。
李一一路跟着病态青年留下的气息追寻到这里。
大槐树下,病态青年蓦然转身,脸色平静地看向他。
同时,他身旁还有一个憨厚笑容的担货郎,也站在大槐树之下,仿佛等待已久。
第四十四章 陷阱
李一神情凝重。
虽然那病态青年的实力他感受不到深浅,但那憨厚的担货郎,凝视过去却给他一种深渊不见底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为何,他冥冥之中在那担货郎的身上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好像曾经见过。
云霄中,两道金虹倏地远逝,在方圆百里盘旋一阵后,齐齐落到李一左右两侧。
两道人影从金虹中缓缓走出,分别是林东山和老山头,正冷冰冰地观望着槐树下的两人。
李一看到他们二人来到后,心中松了一口气,沉声道:“方才林静闲差点遇险。”
林东山点头,对他说道:“你先回镇上,这里交给我二人。”
李一闻言欲言又止,逗留了一会儿便疾驰返回,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李一走后,老山头浑身气息暴涨。
一把血铲浮现背后,凶煞之气让人凛然!
林东山拧眉道:“那担货郎,终于出现了。”
这担货郎,正是十几年前将襁褓之中还是婴儿的李一搁在槐树下的那个神秘担货郎,之后就人间蒸发,了无踪迹。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他竟然又出现了。
老山头悠悠道:“看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林静闲,而是李一那小子。”
不容多想。
林东山衣袍猎猎,身躯浮空,方圆百里的灵气被他聚拢在手心之中,然后向前轰出。
一股浩然之风飒然而至,向病态青年和担货郎那里席卷而去,气势汹涌!
大风刮过,病态青年和担货郎瞬间如风卷泥沙,身躯溃散成缕缕石屑,悄然消失不见。
林东山脸色一沉。
假身!
……
莲花镇后山荒野。
气喘吁吁的花铃将剑杵在地上歇息着,地面不远处是一句尸体,尸体旁边还有一把弩弓。
此人就是混在人群之中袭杀他们的那个身披罩袍之人。
她一路追寻至此,耗费了老大力气才艰难将他绞杀。
那块玉狐面具早已一分两块砸落在地,是在杀伐中被斩断。
虽然敌人已死,但花铃她还不敢松懈一口气。
因为在追杀此人的路途中,她无意发现此人从袖袍中放飞了一只折纸乌鸦,俨然是用来通风报信的物件。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有摧岳祠的人赶来这里。
到时候,她就万分凶险了。
花铃也有些懊恼。
她并不傻,如果在发现敌人之后,能和林静闲在一块行动会更加安全,于己于他都是万全之策。
但不知道为何...
在她看到罩袍人逃离的一刹那,无形之中有种力量在呼唤她去追赶。
就在刚才,这种潜在的呼唤声才彻底消失。
花铃不禁悚然,也许她是受到什么幻术了,蛊惑了自己心神,才奋不顾生追到了这里。
而且这施展幻术之人,实力无法推测!
草木窸窣之声骤然在花铃耳畔响起。
她心神一惊,拔出插在地面上的那把剑,警惕着四周,应该是有人追过来了。
良久,一道身影从树梢降落花铃身前。
红脸关公面具后的林静闲气喘吁吁道:“找到你了...”
花铃看清来人后,大喜道:“林静闲!”
见到花铃安然无恙后,林静闲心底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放下了,瞥见地上的那具尸体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中途可遇见他人没有?”林静闲问道。
花铃摇摇头,道:“中途只此一人,但估计一会,应该会有人过来,因为死去的那个人放出了消息。”
“这样啊...”
林静闲神色愈发凝重。
他只希望来的人不要太多,这样自己还能有些抗衡之力。
林静闲一手按在腰间长剑,刚准备去四处转转,耳边就传来两双细微的脚步声。
有人在不断朝这里走来!!!
花铃凛神。
她也听到了四周深林中传来的细微声响,握住利剑的手不禁紧了紧。
此时,二人脚下地面浮现一层古怪纹路,泛着淡淡的荧光,将二人包绕其中。
这是?
林静闲目露精芒,袖子一甩,一道劲风打在地面。
尘土飞扬,暴露出了脚下的奇异纹理。
花铃看着脚下纹理,疑惑道:“这是什么?”
林静闲面色难看,沉声道:“是阵纹,有人事先在这里布了阵。”
事先?
花铃心中一惊。
原来死去的那个人不过是想将自己引入这里,而且早早布下了陷阱。
为的...
就是等林静闲过来!
想到这,花铃不由心底羞愧低下头,感到有些对不住林静闲。
林静闲仿佛能看透她的想法一般,悄然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扫视四周,淡淡道:“这不是你的错。”
花铃昂起头看他,见他一丝不苟地打量着周围,也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心中泛起一丝安全感。
许久,林静闲扭头神色郑重地问她道:“你怕鬼么?”
花铃闻言一愣,但依旧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她确实挺怕鬼的。
看到花铃点头后,林静闲叹了一口气,悠悠道:“那麻烦大了...”
说完。
林静闲抬起手指指向不远处那个之前被花铃杀死的罩袍人。
只见那人不知何时身躯蠕动,竟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灰色罩袍脱落,里面的人物头颅低垂,从鼻子中冒出一缕黑雾。
紧接着,全身皮肤尸斑浮现,尸斑处鼓起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血泡,极其鬼瘆!
花铃娇躯颤抖,面色一变,惊呼失声道:“尸变吗?”
她的身体因为害怕不禁紧贴着林静闲。
林静闲沉重道:“没那么简单。”
话罢。
起尸之人浑身血泡咕咚咕咚犹如水泡炸裂一般,一条条干瘦乌爪从血肉中钻出。
竟然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人面蜘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顺着那人的尸体爬到地面。
而且,每只人面蜘蛛的身上都包裹着血丝,血腥肮脏之气扑鼻而来。
满地的人面蜘蛛笑容诡异,且人面惨白,简直比哭还难看。
事情还没完。
在一个个血泡被刺破后,那人的皮肤彻底变得乌黑。
皮肤龟裂,血肉如同草木灰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只剩一副惨白的骷髅骨架立于原地。
花铃胃中泛起一丝恶心之感,捂住嘴巴想要呕吐。
第四十五章 人面蜘蛛
林静闲挑了挑眉头,贴心地将花铃的小脑袋往自己怀里靠了靠。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麻烦大了吗?”
脑袋掩入他怀中的花铃用力摇摇头,其害怕慌张的模样像极了担惊受怕的小猫。
林静闲扯扯嘴角,低声说道:“因为...
“我也怕鬼!”
话音刚落。
林静闲一手提剑,一手将花铃夹在腋下,脚尖一点转身迅速逃离。
速度之快,让人慨然!
颠簸中,花铃悄悄探出头懵懂看他,心中无语。
她翻身落地,由林静闲牵着她的一只手,二人齐齐向远方逃离。
不过很快,林静闲猛然止住了身形。
一心害怕只管跑的花铃依旧奋不顾身往前奔,虽然被林静闲及时拽住把她的身体往后扯了,但花铃还是一头撞在了那不知名的物什上。
“啊哦!”
花铃捂住通红的额头,疼得她蹲下身去。
林静闲啧啧道:“江初予你可真虎,走路都不带看路的吗?”
说罢。
林静闲上前将手抵在面前半空中,有一堵禁墙横挡在这里,阻碍了二人离开的路。
林静闲瞬间心中了然。
原来之前那脚下的阵纹是要将他们困在这里。
拳风呼啸而至,差一点就正中林静闲的腹部,不过被林静闲及时挡住了。
林静闲睥睨偷袭的花铃,捏了捏她的小粉拳,道:“你想干嘛?”
花铃气急。
看见她撞墙上不及时安慰她,还骂她虎,她一时可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花铃此时内心有些震惊,感受着那浑厚的掌力,惊诧道:“你入八品了?”
林静闲点点头,松开她的拳头,蓦然转过身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群狂奔而来的人面蜘蛛。
其中有一只离他较劲的蜘蛛从树干上弹射过来,结果被林静闲一道剑气甩过。
蜘蛛凄厉惨叫,肢体分家,紫红色的液体飞溅。
林静闲恶心地撇嘴。
真晦气!
紫红色的液体溅射到树干和草木丛里,枝叶枝条立马萎缩被腐蚀出一个个窟窿。
花铃骇然。
这液体有毒!
带有人面的蜘蛛前半身落地后,眼眶中流出黑色的血迹,蜘蛛腿动弹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惊讶之余,林静闲微微侧过身。
一道蛛网擦附着他的肩膀粘在树干上,竟然将他的手臂连同粘在了树干。
林静闲皱眉头,用力也挣不开这粘稠的蛛网,还是花铃一剑砍断,这才恢复了自由。
花铃一剑砍断蛛网后,还是有点瑟瑟发抖。
不知道为何,只要一看到那张似哭似笑的人面后,她心里总是有莫名的恐惧。
不光是这难缠的坚韧蛛网,还有那人面蜘蛛蜘蛛脚强大的锋利程度和劲力,让林静闲看后也是眼皮直跳。
一腿下去,树干以及地面上,都会留下一个不算浅的小坑,凹陷进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
那具骷髅白骨竟然有神识一般摇摇晃晃向这里杀来。
一股不输铸术境的修为气息散发而出,极为摄人心魂。
但凡一些道心不稳或胆小害怕的,估计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因为禁墙的原因,二人不得已而止步于此。
想要活命,就只能击杀掉这遍地的人面蜘蛛和那白骨骷髅。
林静闲注意到脸色煞白的花铃,叹气道:“你行不行啊?”
花铃不敢与那人面蜘蛛对视,兢兢战战道:“可以的哦...”
“那你哆嗦什么?”
花铃恼羞成怒,大吼道:“我没哆嗦——!”
林静闲眯眼地一刹那,蓦然冲出,带着无匹的剑气率先杀入蜘蛛群之中。
剑气肆虐,将从两侧夹击的数子人面蜘蛛掀飞出去后,他乘胜追击,越过面前人面蜘蛛,起身跳跃在空中将那几只人面蜘蛛开膛破肚。
剑意散尽后,林静闲飘然落地,数只人面蜘蛛紫色液体飞溅。
他微微侧身躲过,呼吸节奏尤为平稳。
因为在剑气将蜘蛛掀飞的一瞬间,这些邪物便失去了平衡,很容易解决。
毕竟这是...
八品武夫!
这时,一道劲风顺着林静闲的脖颈处擦过。
一只森然骨爪不知何时掠向至此,而且在林静闲的脖颈处留下一道红痕。
林静闲刹那远遁,远离白骨骷髅的战斗范围。
他现在还没准备打算和它争斗,预想着现将花铃最为抵触的人面蜘蛛解决掉,那么一会对战白骨骷髅时,她也能及时帮上忙。
要不然有人面蜘蛛的存在,这里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孤身奋战,他还没有那个信心。
而且他必须要速战速决。
因为花铃之前说过,这白骨骷髅在逃亡的过程中,已向他的其他同伴散去了消息。
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赶来这里,到时候局面将会更加棘手和危险了。
林静闲冷哼一声,身形在空中翻转,再次没入蜘蛛群众,大开杀戒。
剑光无情,眨眼间又有数只人面蜘蛛殒身黄泉,死时发出凄厉的叫声,其中更隐隐有婴儿的哭啼声。
林静闲杀得越凶,一旁看着的花铃越担惊受怕。
因为这邪物死去时,都会有诡异的声音发出。
一开始是成年男人的不甘声音,后来又是女子幽怨哀叫,紧接着是这个婴儿的啼叫,就像是...
一家子!
花铃一开始她也不知道看见这人面蜘蛛会害怕,因为这蜘蛛太像人了。
从看人的眼神,再到被杀时的反应,无一不显现出它们本身就是人类,或者说...
它们之前是人类!
她突然有种悚然的预想。
会不会是这些人面蜘蛛生前也是为人类,不过死后灵魂被人炼化成了邪物,将人面用刀斧剥夺下来,缝在蜘蛛身上一般。
想到这,花铃就不禁心中泛起呕吐之感,不敢再往下想像。
也许,林静闲自己也根本不知道,他杀的到底是人还是蜘蛛...
一只人面蜘蛛从茂密的树梢中突然猝不及防地杀下。
饶是林静闲神识强大,一时间也没发现,被偷袭后手臂处衣衫被撕裂,锋利的蜘蛛脚在他臂膀上留下了细微的伤口。
林静闲皱起眉头,一剑掠过。
这只人面蜘蛛身首异处,紫红色液体溅射一地。
他低头看着臂膀伤口处的那一点紫红,眼眸精光闪现,丝毫没有犹豫不留情地一剑划过臂膀,将那处的血肉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