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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酱香果冻     神秀天师txt下载     神秀天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定风波

    远远望到这一幕的花铃心中一痛,终于握紧手中利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想和他并肩战斗。

    林静闲神色平静,强忍着疼痛从手腕撕下一截衣袖,然后歪头咬牙绑在了受伤的伤口处,蓦然转过身去,剑指最后一只人面蜘蛛。

    只见最后一只人面蜘蛛皓首白须,俨然一副上了年纪老人的模样,此时看到少年剑指它自己,不由畏畏缩缩不断后退。

    正当林静闲眸中寒芒一闪,举剑之际!

    那老者面的蜘蛛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害怕道:“不...不要杀我,我要去找我孙子...”

    林静闲心神一震,握紧剑柄的手不自觉放松了。

    千钧一发之际!

    最后那一只人面蜘蛛突然暴起,厉声道:“还我孙子命来!!!”

    这时,林静闲心中想的竟然不是躲过它的袭击,而是瞳孔收缩,呼吸急促,想到自己刚才杀的那些人面蜘蛛中会不会有它的子女和儿孙...

    这人面蜘蛛生前...

    是人类!!!

    就在那人面蜘蛛将腿刺入林静闲眉心之际,一抹异乎寻常的剑光袭来,将它格杀于半空中。

    紫红血液飞溅,将林静闲脚下花草腐蚀。

    花铃柳眉倒竖,眼眸中掩饰不住的煞气,双手持剑立于胸前,沉声唤道:“静闲?”

    林静闲反应过来,扭头朝她示意,提起镶花银剑对着张牙舞爪杀过来的白骨骷髅飞奔而去。

    他心中默想着,这炼化人面蜘蛛之人实在过于歹毒!

    也许白骨骷髅也是受害者,但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自己亲手替他解脱吧!

    咣当!

    剑花抖落在那一具森森白骨上,将一块肋骨敲击出去。

    紧接着,林静闲手握长剑在它胸口用力一绞,顿时胸口的几根骨头被崩飞去。

    这骷髅白骨可没有疼痛意识,在长剑插入胸口的一刹那,它竟然自发贴近,让长剑锁在自身骨骼中。

    从而自己贴身靠近林静闲,五指利爪呼啸而过。

    三道抓痕落在了红脸关公面具上,面具应声粉碎掉落在地。

    而林静闲脸颊,也留下了三道狭长伤口。

    关键时刻,花铃瞧准机会,一剑上挑,将它的这只骨骼臂膀瞬间斩断。

    之后,林静闲将长剑从它体内猛地拽出,浑身气息暴涨,内力施行,一气流注,剑意傲然!

    “定风波,斩!”

    天地间唯有一抹煞白,在林静闲面前迅速掠过。

    面前的白骨骷髅刹那间被力劈为两半,全身骨架窸窸窣窣抖落一地。

    定风波。

    这是武师仰雪峰很早就教过的一种技法,是将全身内力注入剑身中,从而爆发出凌厉剑意,往往能危机时刻再定乾坤。

    其实定风波原是一种炼气士修行的凌意剑法,通过聚拢天地灵气汇聚在长剑之中,爆发力甚至比这一剑都要骇然得多。

    只不过这剑法被仰雪峰篡改,衍化成了以内力流注长剑的妙法!

    当最早些“妖月之夜,百鬼夜行”的那天黄昏,林静闲面对那红衣女鬼,其实是用过这技法的。

    不过因为当时用的是弦月,是把刀,所以技法的威力并没有发挥多少,远远不及于此。

    当白骨散落一地后,林静闲疑惑地发现白骨堆中突然出现了一些银白色极其纤细的丝线,在太阳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银光冷芒。

    这是?

    正当林静闲弯身想要用手捻起时,白骨堆中藏匿的纤细丝线猛然后收,向远方迅速退去。

    林静闲蓦然抬头。

    百米之外的树梢枝头。

    一名黑衣少年五指在面前虚空抬起又放下,指间俨然缠绕了一根又一根的一银白丝线。

    发现林静闲注意到了他,黑衣少年嘴角上扬,双手悄然负后,身躯前倾呈自然下坠的姿势。

    在当他身躯与枝头水平时,双腿微屈,骤然如一道箭矢向这里弹射而来,声势巍然!

    这时,百米沿途两侧的深林和灌木丛从齐齐蹦出数十黑衣人,也同样朝这里奔赴而来!

    花铃横剑在前,眸中无尽寒意,严阵以待远方几人不断突进。

    突然!

    林静闲二话没说将手中的镶花银剑递给了摆好姿势的花铃。

    花铃疑惑不解地扭头看向他,这是要干什么。

    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静闲撸起袖管,往后倒退一步,右拳往肩头后面拉,眯缝着眼睛之际,一拳悍然递出,正中面前剑都刺不破的禁墙。

    半步崩拳!

    轰隆隆。

    整道禁墙都震了一震。

    林静闲收手,甩了甩手腕,只见面前原本坚硬顽固的禁墙在这一拳之下表面竟然浮出龟裂之纹,霎时间崩碎消失。

    他回头挑衅地看了一眼身后追来的黑衣少年,抓住花铃的手腕就将她一齐拉出破碎的禁墙外,二人瞬间远逝。

    看到林静闲赤手空拳将禁墙打破后,黑衣少年眼神微动,但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他淡淡开口对周围的黑衣人说道:“跑得是挺快,但又能跑多远呢?”

    “追上杀了他们二人!”

    唇语间,黑衣少年挥手,杀意滔天,直奔林静闲和花铃二人。

    渐渐地,林静闲和花铃二人竟然来到了莲花镇后山的山脚边缘,身后是数十位追杀过来的摧岳祠的杀手。

    而花铃因为不是武夫,所以身体强健程度远不及林静闲,此刻远遁这么长时间后,不禁面色苍白,苦涩地摇了摇头。

    花铃突然止住身形,在原地抚着胸口大口喘息。

    林静闲回头疑惑看她。

    只见花铃俯身弯腰摆摆手道:“林静闲,我不行了,你先逃吧!我可能会帮你牵制他们一段时间。”

    说完,她将剑杵在地上,支撑着疲惫的身躯,黯然转过身去,遥遥面对身后的那些杀手。

    身后呼啸声不断传来,是那群杀手在不断逼近。

    林静闲咬咬手指,看着这群杀手和身后的后山。

    他思索一番后,一把扯过花铃的娇躯,将其抱入怀中,然后瞬间远遁,继续朝山中疾行而去,速度竟然比刚才更快了。

    原来,先前奔跑过程中,林静闲一直在顾及花铃的情况,所以才没有特地发挥自己全部的速度。

    如今才全力施尽,闷头继续前行。

第四十七章 墨坛

    林静闲瞬间止住身形,将怀中花铃放下,神色凝重看向身前和身后的敌人。

    绝路么...

    接下来一幕让林静闲和花铃二人倍感疑惑。

    黑衣少年追上来之后,阴沉着脸看着山石上的红衣童子,阴恻恻道:“你来干什么?”

    红衣童子从山石上一跃而下,步履摇晃,竟然是个坡脚童子。

    红衣童子看着黑衣少年,笑嘻嘻道:“你可真废物呢!”

    “连一个八品武夫和铸术境止途的女子都解决不了,要我看,墨坛二十八席位你就甭想了。”

    他们不是一伙的?

    林静闲心中开始打着算盘,思量着一会怎么脱险。

    所有黑衣人齐齐拥上,一个个目露寒芒,盯着林静闲二人和那坡脚童子,看向后者的眼神竟然颇为忌惮。

    黑衣少年暂且不管林静闲二人,而是目光炯炯地看向坡脚童子,皱眉道:“摧岳祠有变故?”

    坡脚童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轻飘飘道:“姬楼叛变,临走时袭杀了五大护坛卫之末的南霍。”

    林静闲闻言心思微动。

    五大护坛卫、南霍,还有这摧岳祠...

    莫非这五大护坛卫就是所谓的天下五岳:东岱、南霍、西华、北恒、中泰室?

    这摧岳祠看来不仅仅是一个杀手组织那么简单...

    “怎么可能?”黑衣少年失声道,心底剧震无比!

    南霍虽然是五大护坛卫之末,但境界也是无限接近于坛主的,怎么可能被一个序列墨子袭杀?

    黑衣少年霍然抬头,道:“难不成姬楼她?”

    坡脚童子点点头道:“她已是锻元境,比我们足足高了三个大境界,但比五坛卫要低三个大境界还要多,至于为何他能袭杀南霍...”

    “我怀疑南霍故意被杀!”

    黑衣少年悚然。

    就算她姬楼锻元境了,也不可能杀掉五坛卫,因为他们之间差距太大了。

    除非南霍自己愿意被杀,要么就是...

    有人暗中帮助她!

    红衣童子一瘸一拐地来到山石旁,双手轻拢。

    一个硕大骷髅头撞了上去,将山石崩碎,笑着为林静闲和花铃二人打开去路。

    随即,红衣童子身影消失,独留一句话在空中悠悠回荡。

    “在姬楼成为序列墨子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想过珍惜这墨坛二十八席位,而是想着如何杀掉其余二十七序列。”

    “如果我们这几年中不能弥补我们与她之间的差距的话,连同我在内,将无一人能够幸免...”

    这时,一概黑衣杀手都围了上来,如同包饺子将林静闲和花铃二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其中黑衣少年走上前来,淡淡笑道:“林静闲,我是摧岳祠少主墨焱,是受别人委托来杀你的,你可有遗言?”

    林静闲神情复杂道:“委托你们来杀我的幕后人是谁?”

    他必须要搞清楚究竟是谁想要杀他。

    他只知道幕后人和董府沾些关系,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被追杀。

    毕竟打探清楚了,日后好报仇!

    墨焱摇摇头,颇为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摧岳祠从来不会透露雇主的信息,除非...”

    他肆意笑道:“你加钱!”

    林静闲十分安静,将镶花银剑立于身前,做出战斗的姿态,花铃也紧跟着准备战斗。

    墨焱轻蔑地笑了一下,一挥手,所有的黑衣杀手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就在这时,林静闲突然收剑腋下,并且一把扯过来花铃,手掌在腰间玉佩上一抹,瞬间一把阵旗被他插入原地,紧接着是八块玄石打入地表。

    墨焱看着他嘴角泛起的笑意,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刹那远退数十步。

    “河洛古阵,启!”

    话音刚落。

    一道光幕瞬间冲天而起,以阵旗为中心方圆五十米都有光幕结成。

    刚好将那群杀过来的黑衣杀手困在其中,而墨焱因为及时后退,所以幸免于难。

    墨焱脸色难看地看着面前的阵法,有些意外。

    阵师么...

    就连花铃也郁闷地看向神色淡然的林静闲,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个阵师诶?!”

    林静闲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这把阵旗,就是通关水宫试炼地摆阵阁第二关获得的法宝,会将布阵者的阵法威力提升好几个档次。

    而这八块玄石,则是那天福禄食斋遇险后,他雪夜骑着板凳从铁匠铺子讨来的,为了就是如今派上用场。

    林静闲看着这一群被困在法阵中的杀手暗自冷笑。

    本来他在面对那些人面蜘蛛时就想动用此法阵,可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如今这个叫墨焱的正主出现后,是时候该亮招子了。

    但是唯一令他感到可惜的是,就是墨焱反应太快,没有进入这河洛古阵之中。

    法阵结成后,浑厚的光幕将每个人困在其中,任由枪戟戳破也无法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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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他们的头顶三尺就有一口涡旋浮现,源源不断的水流接连注入法阵之中,眨眼间就没过了众人的膝盖。

    众人大惊。

    这水竟然能侵蚀炼气士的身躯,将护体的灵气冲洗掉。

    而且这水流蕴藏着浑厚劲力,相信漫到了众人腰际便可如重拳擂击在他们身上,从而受到重伤。

    墨焱发现法阵的光幕中浮现着一些古怪烙印,像是某种文字,但并不能看懂,目光凌厉地问道:“古阵法?”

    林静闲笑道:“进去便知。”

    墨焱不怒反笑。

    虽然林静闲没有回答,但他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

    看来不能等到他们破阵了,还是自己亲手格杀他吧!

    墨焱双手交叉,灵气异动,牵束成丝。

    在他猛然张开手的刹那,背后无数泛着冷光的银色丝线骤然涌向林静闲和花铃二人。

    墨焱手中银线乃五品灵兵中的上等法器,由赤曜石打造而成,衍化的杀人手段数不胜数,而且其坚韧程度可抵剑锋!

    漫天飞舞的银色丝线过于纤细,乃至林静闲等人根本琢磨不到其踪迹,但这就是杀人之处!

    在丝线无限接近后,林静闲和花铃才凭借丝线闪耀的光芒捕捉到其踪迹,当即挥刃掠去。

    可是一剑砍下剑身竟然被弹飞,那丝线却铮鸣一下,完好无损。

第四十八章 绝路

    不远处的墨焱嘴角冷笑,五指律动更加频繁了,丝线的速度和轨迹在不断变化,像一座银线囚笼包裹住二人。

    而林静闲和花铃只能在原地疲于应对这宛若遮天蔽日的刀光剑影,这招数过于无解!

    花铃哀叹一声,食指在发髻铜簪一点。

    一把飞剑呼啸而出,帮忙一齐应对这四面八方的线切,掐诀间帮林静闲格挡了大部分攻击。

    河洛古阵那边,阵法中的水流已经淹没众人头顶。

    每当有人憋不住气想要往上浮动时,脚下就会有旋涡凭空生成,牢牢吸附住他的脚,阻止他去呼吸。

    很快一概人就被阵法折磨而死,溺死其中或者被涌流冲击昏了过去。

    天顶一线,蓦然垂落,猝不及防地落在林静闲的后背。

    一道十字血痕赫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模样凄惨!

    林静闲哇地一口吐出血来,身躯踉跄往前倾倒了一步,迎面而来的又是一条银亮丝线,冲着他的眸子刺来。

    花铃大急,单手掐诀,御剑飞过,帮他挡下这危险一击,但是慌神的她难免露出破绽。

    陡然!

    就有无孔不入的丝线掠过她腰际,将其衣衫撕裂,并在莹润的肌肤上留下鲜红的血痕。

    所幸这丝线并不是无敌,施法中的墨焱在伤到林静闲和花铃后也微微喘息着,役使这法器太过消耗心神了。

    所以丝线的攻击速度也不禁放慢,尤其是威力大大不如之前,可即使这样,法器的难缠依旧让二人苦不堪言。

    不知过了多久。

    林静闲和花铃全身上下血迹斑斑,而花铃更是勉强支撑着身躯不去倒下。

    如果自己倒下,林静闲就会倒下。

    期间,林静闲回头观望了一下旁边的花铃,看着她浑身上下的狭长伤口,心中一痛,愈发拼命起来。

    花铃望着林静闲的背影惨笑起来,虽然心中难免复杂,可更多的,则是苦涩与绝望。

    她已经暗自下定决心,就用自己的身躯为林静闲杀开一条路,虽然很可能她会死。

    掐诀间,正当她欲上前时,林静闲突然低吼一声:“花铃!!!”

    花铃猛然看过去,只见林静闲回头眷恋地看了她一眼,眸光中尽是不舍以及惭愧...

    他毅然一脚踏出,双目赤红,挥舞手中剑,迎着漫天丝线横冲过去,想要替她杀出一条路来,以命换命!

    此番危难存亡之际,林静闲竟然好想对她说,我好喜欢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抵是在福禄食斋花铃为他挡下那一刀的时候吧?

    林静闲放松地笑了笑,终究还是将这个想法压入心底,独自一人默默承受。

    “不要!”花铃歇斯底里在背后大喊道,心中无助和焦急,想要上前拉他回来却已然是来不及...

    墨焱目光狠辣,五指蓦然向前递出,无根速度极快的丝线骤然如利剑出鞘。

    寒气匹然,血光迸发。

    数十道切口齐齐出现在林静闲的身上,而且有一根丝线直接挑断了他的脚筋,林静闲踉跄倒地。

    在林静闲倒地的一刹那,林静闲举剑过头顶,旋转一圈后猛然甩出。

    这把利剑简直比箭矢还要快,因为这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墨焱骇然,没想到他在被挑去脚筋,全身上下负伤百余处后竟然还能爆发一击。

    他悚然地侧过头去,下眼皮伤口乍现,血液流出,但无伤大雅,并无大碍。

    而林静闲呢...

    全身上下鲜血淋漓,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整个人直接虚弱地栽倒在地没了意识,宛若一个血人!

    看着林静闲发狂般冲过去到栽倒在地的一刹那,花铃整个人如被天雷轰击。

    她怔在那里,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心中情绪喷涌而出,似感动,或激动,多的更是震撼!

    她没有想到林静闲为了自己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即使是去死!

    花铃狠狠地抹了眼泪,痛苦道:“你个笨蛋!”

    旋即,她走上前去,将林静闲软软的身体背在身上,转身逃走。

    想逃?

    墨焱冷笑,身形腾飞追赶过去。

    一缕丝线悄然飞出,花铃脚踝瞬间多出一道伤口,肩膀上更是一截衣衫被割裂,洁白的肩胛锁骨此时却沾满了血污。

    身后的墨焱阴笑道:“那就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说话之际。

    一道灵气聚拢的风暴霎时间轰向背着林静闲的花铃。

    巨大的冲击力,使花铃全身一震,身体被击飞了出去,背后的林静闲也摔倒在一旁。

    青丝缭乱的花铃模样凄惨,眸中不断有泪水流出,是自责,也是无悔!

    她慢慢移动身体到林静闲的身旁,自己则是转过身去半跪在地上,伸手想要将林静闲再一次放在背后。

    可是一条丝线划过,洞穿了她的手腕。

    这下,她再也没法用双手去背他了。

    花铃咬牙果断撕烂大腿处衣服布条,绕过林静闲的腰缠在自己纤细的腰肢处,将他的头往自己肩膀上一搭。

    花铃双眼通红,噙着泪水,又一次将他背了起来逃离这里。

    她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背着林静闲离开这里,赶回镇上。

    墨焱皱眉,没想到一个弱女子竟然还这么能抗,真是有意思。

    正当他准备追过去时,一把飞剑疾驰朝他眉心射来,是花铃掐诀间控制的那一把,此刻离他不过咫尺距离。

    电光石火间!

    墨焱拇指和食指一拉,没等飞剑刺中自己的额头,丝线瞬间将飞剑断为两截,咣当落地。

    再当墨焱抬头看去,发现那女子背着林静闲已经消失在了深林中。

    茂密树林深处,花铃背着昏迷的林静闲步履蹒跚走着。

    她时不时因为身体虚弱跌倒在地,然后重新站起,膝盖都变得极为红肿,而且腰际因为布条的原因已经勒出血痕,整个人摇摇欲坠。

    全身伤口在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如今的状态和林静闲差不多,也是满身伤口。

    其中一些都是因为荆棘灌木丛划下的,但她依旧背负着林静闲不断逃亡。

    陡然!

    在一片枯叶堆积的雪地里,花铃惊呼一声一脚踏空,整个人连同林静闲一起跌入一个洞穴之中。

    惊慌失措中,花铃抱紧林静闲的身躯,将他的身体调转,自己后背贴地重重摔落,闷哼一声。

第四十九章 无可琢磨

    许久,青丝紊乱的花铃一副小邋遢的模样从地上爬起,首先要看的就是林静闲有没有事,确定他呼吸还在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洞穴别有洞天。

    在岩壁一侧竟然有一条十五米曲径,就像一个地窖,极为隐蔽。

    花铃复杂地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洞口,足足有十米之深。

    就凭她现在这个状态,连她自己一人能不能爬得出去都难说,更别提带上林静闲了。

    而且她现在也不能出去,万一被那个黑衣少年发现就麻烦大了。

    花铃朱拽动林静闲,将他的背部靠在岩壁上,自己也和他一块靠在那里,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依偎在一起。

    因为过于疲惫,花铃昏昏欲睡,终于忍不住和林静闲两头相抵沉睡了过去。

    洞穴外的天地,飞雪飘舞,天寒地冻。

    乔木的枝头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每当有鸟儿振翅飞离时,都会有雪花窸窸窣窣而下。

    大雪,即将封山!

    在离洞穴百米之外。

    一名黑衣少年耸立枝头,皱着眉头打量四周,妄想找到那逃跑二人的踪迹。

    可是那二人仿佛从此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迹象。

    洞穴。

    一枚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了花铃的琼鼻之上,为她洗去肮脏腥臭的血污。

    没过多久,又一枚雪花飘落她温暖的脖颈里。

    花铃瞬间精神抖擞,打了一个冷颤悠悠醒来。

    花铃懊恼自己在关键时刻竟然睡着了,再一次抬头看向洞口,发现积雪早已覆盖住了洞口盘结缠绕的枯枝,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

    一缕寒风透过枝干吹袭而过,花铃倒吸一口凉气,揉搓双臂。

    她回头望向林静闲,发现林静闲也因为寒风吹袭皱着眉头,浑身冷颤。

    面如死灰的林静闲双唇微动,轻声呢喃着:“娘亲...冷...”

    花铃内心为之一痛。

    花铃苦笑。

    这洞穴之中就有寥寥几根枯枝,又不能用来遮蔽风寒,难道真是天有绝人之路么...

    她走上前去,将林静闲的身体平放在地上,自己跪坐在他的身旁,仔细看了他好久,发现他睫毛和嘴角竟然有冰屑生出。

    尤其是早先鲜血淋漓的伤口处,血液也凝固成了冰,气息微弱。

    花铃轻咬朱唇,纤手慢慢滑过腰间,紧接着衣带渐宽。

    衣衫缓缓从肩膀滑落,露出了她如羊脂玉般莹润的后背,将上半身肌肤完全暴露出现,只是有一件抹胸替她遮羞。

    她坐在林静闲的大腿上,缓缓趴在他的身躯上,将头贴在他的胸膛抵住他的下巴。

    花铃用自己温润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冷僵硬的身体,然后扯过衣衫盖在自己的后背,悄然闭上了双眼。

    后山。

    墨焱一脚脚踩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在寻找林静闲和花铃二人的踪迹。

    他心中极其愤怒。

    这是他自己第一次离开摧岳祠,来刺杀人的,结果带来的手下死了个干净,人却没有杀掉。

    况且,现在连消息都没有了,别提他心中有多窝火了。

    尤其是一想到姬楼那个叛变的女人,他心中就更加烦躁了。

    轰!

    他一拳捶在了树干上,满枝头的雪花哗啦啦下坠,落满了他全身,而两人合抱粗的树干此时却被他捶了个前后通亮的窟窿。

    正当他收拳时,他陡然间心神剧震,蓦然回首。

    见身后十米开外冰天雪地中一名衣衫单薄的少年伫立在此,神情平静地与他遥遥相望。

    这少年给他的第一感觉就宛若天地间踏足的洪荒猛兽,一双摄人心魂的眸子,让人脊梁骨发凉。

    此人,他看不出深浅!

    “你是谁?”墨焱沉声道。

    衣衫单薄的少年眸光闪烁,抬手指了指他,淡淡道:“你身上有他的血?”

    墨焱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血迹,这是林静闲受伤时迸溅的,于是眯起眼睛说道:“林静闲的朋友?我为何没见过你?”

    按理说,他在莲花镇安插了无数个暗哨,只有是和林静闲有交往联系的都会被他注意到,并且掌握其行踪。

    可是在属下报告中并未提及这个古怪少年。

    李一淡然道:“你们摧岳祠的人来莲花镇刺杀林静闲,你们在明,林静闲在暗,所以说局势对他来说并不是很有利。”

    “那么...”

    “林静闲还需要一个在暗中的朋友,而且林静闲自己本人也不会知道这个‘暗中的朋友’的行踪。”

    “这样,我的一举一动就不会有迹可循,也让你们无可琢磨。所以你们不知道,很正常。”

    墨焱闻言心中不禁对这衣衫单薄少年露出丝丝忌惮之情。

    他竟然一直在追寻着他们摧岳祠的踪迹...

    天地嗡鸣,一把刀鞘凭空出现在李一手中。

    他拔刀出鞘,铁器铮鸣!

    李一握住弦月,气息节节攀高,由九品到八品,再由八品到七品,最终实力游动在八品和七品之间。

    他感受着体内浑厚内力的变化,喃喃道:“那担货郎,好像送了我一件礼物呢...”

    话毕。

    一道挥斩,万籁寂然!

    冰天雪地中一抹煞白冲荡着无尽风雪,凌厉朝黑衣少年这里袭来。

    墨焱紧锁眉头,神色凝重,两手张开,数十条缠聚在一起的丝线横挡在自己身前。

    啪!

    坚韧无比的丝线如琴弦般在这一抹煞白下应声断开,声音清脆。

    墨焱整个人如泥塑木雕呆站着,彻底傻眼了。

    接下来,他就立马转身拼命逃窜,撒腿狂奔,奇怪的是李一并没有追赶过去。

    当墨焱逃出几里之外时,自认为逃出生天之际,奔跑途中面前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个白裙女子,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顿时将他扇了个趔趄。

    白裙女子冷若冰霜道:“滚出莲花镇!”

    墨焱回头记恨地看了看那女子,施展秘法刹那间远遁。

    李一看着走过来的白裙女子点了点头,然后白裙女子瞬间化为一抹光辉被吸入弦月之中。

    广袤云海之中的一座仙岛,菩提树下,两位白衣少年盘膝而坐在石刻雕案棋盘前。

    起子落子水云间,一位风度翩翩,一位温文尔雅,气质尽然迥不相同。

第五十章 云顶之弈

    风度翩翩的少年执黑棋,看着这波谲云诡的棋盘大势,思绪起伏,游移不定。

    再三思量后终于一子落下,但未定乾坤。

    他皱眉道:“你还有多长时间?”

    温文尔雅的少年执白棋,观览着棋盘局势有些出乎意料,突然淡淡一笑道:“静闲,我这才发现我并不了解你。”

    林静闲抬头反问他道:“那就是没有多长时间咯?”

    余策点点头,悠然道:“天地作棋盘,众生为棋子,半子错走动辄粉身碎骨,那时候,我余策甚至连清白都留不在人间。”

    林静闲眼睛直勾勾地看他,仿佛想要将他的心思看透,却发现自己参透不了他半分,于是说道:“那你为何还要挑起人间这根大梁?”

    余策轻叹一口气,道:“世人说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亦是更上一层楼。”

    “但若是你发现这层楼不是你喜欢的一层,而且这层楼已然是这座楼最顶峰了,你会怎么想?”

    正说着,他举起石案上酒盏,示意他举杯。

    可是林静闲不会喝酒,至少现如今还没有养成喝酒的习惯。

    余策一杯饮下,肩头墨发在清风的吹拂下翩翩起舞,一字一句道:“那就捅破这层楼,不见层楼...”

    过了许久。

    林静闲将手中棋子悄然放入棋篓子中,认真问道:“那生民立命与得道成仙,你更喜欢哪个?”

    余策举棋不定,轻声说道:“我希望你后者多一些,因为前者将由我来做。”

    林静闲心中了然,问道:“那你是希望我走你没走完的路?”

    啪嗒!

    白棋落地,滚入一旁。

    一袭白袍的余策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负后,仰头看着面前菩提树,道:“对我来说已是绝路,你不同,你也不懂。”

    林静闲笑道:“一世功绩作人嫁妆,我要是你,就会有些别的心思。”

    话音刚落。

    石刻雕案棋盘应声粉碎,棋盘上的棋子也刹那间化为缕缕齑粉,消散天地间。

    余策回头看他,郑重道:“你是我的三世身,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没有看完的风景你可以替我看…”

    “话说,你真的理解以自己的三世身为棋子的痛苦么?”

    “若是日后产生分歧?”林静闲试探问道。

    “若是日后产生分歧,你依你自己,不要顾及我的感受,因为我也不会会顾及你的感受。”

    “不过...”

    余策认真道:“我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他突然抬头看着头顶行空,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觉得天地无论贤愚,酸苦而一律包容的温暖充满了胸膛。”

    “而那究竟是多情还是无情,实已无须多辨。”

    方是时,他从袖袍中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明镜,言辞果断道:“这是我当初逆天劈下的一块穹顶碎片。”

    “里面藏有关于这座天下的秘密,而且众生命格之中被剥夺的一个大境界也被我藏在其中。”

    “若是时机到了,你可取出将这境界归还天下,因为想要对抗他们,不可能只有你一人。”

    余策说着将手中那块被喻为穹顶碎片的明镜丢入不远处的芙蕖池,咕咚一声沉入池底。

    他拍了拍林静闲的肩膀,笑道:“若我死后,你来此,凭君自取。”

    林静闲静默无言,良久才说道:“关于我眼角处的莲花印记,你总该说些什么。”

    余策笑容突然凝固,唏嘘道:“我虽然喜欢她,但这并不妨碍我亲手杀了她。”

    “其中缘由,说了你也不会懂。”

    “你手挺欠的,但以后我若是面对她,绝对不像你这样厚颜无耻。”林静闲淡淡道。

    余策笑了笑,遥遥头道:“负她心的人又不是你,你不要慌。”

    “再说了,估计那个时候我差不多也死了,她若想讨债于我,还不一定找到我呢!”

    “至于杀她?”

    余策猛一挥手,先前化为齑粉烟消云散的棋盘又悄然出现,轻声道:“局势需要...”

    “不过这小东西还挺令人难忘的。”

    他默默转过身去,尽量不去观望林静闲眼角的莲花印记。

    在他转身的刹那,林静闲不由感到他心中久藏的悲伤。

    林静闲叹了一口气,说道:“自此一别,也许不能再相见了,你还有没有什么最后要交待的?”

    “还有一事,你要明了。”

    余策转过身来眼神炯炯看他,郑重道:“我们的二世身许长安在轮回转世于你时,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将他的一缕分魂藏匿在了这座天下。”

    “日后你找到他时务必要唤醒他,因为到时候会有地府来人接引他,他将在地府有生意可做,好帮助你铺路。”

    说到这,余策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惭愧道:“我没经过他的同意在他身上偷了一件东西。”

    “你先借用一段时间,日后他苏醒时,你就还给他。”

    “什么东西?”林静闲愣神道。

    余策笑了笑,道:“修罗领域。”

    “那他知道我身上有他的东西后,醒来时会不会打我?”

    “也许吧...”

    林静闲撇嘴道:“那我就打回去。”

    说罢。

    林静闲径直走到仙岛边缘,转过身来冲余策点了点头,然后自己仰头跌落小岛,栽入万里云海之中,身影没入云朵消失不见。

    余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双手合在嘴旁,着急大吼道:“林静闲,芙蕖池中有一朵青莲被我遣回了人间。”

    “日后你们若是相遇,你待他好些。”

    可是林静闲掉入云海都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云空之中。

    林静闲悠闲地双手抱臂,头朝下径直往下面栽去,忽然挠了挠耳朵,郁闷道:“什么鬼...”

    ……

    莲花镇后山隐秘洞穴之中,花铃伏在林静闲的胸膛上已然沉睡。

    花铃后背的一层薄纱似的衣衫不知何时覆满了冰花,全身冰冷森寒。

    而且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还赤裸着上身,很难想像她之前经历什么样的严寒。

    长长的睫毛上沾了冰屑,冰红的俏脸惹人怜惜。

    不过花铃娇躯之下的林静闲神色稍缓,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

第五十一章 不胜凉风的娇羞

    眼角的莲花疤痕正散发着淡淡荧光,修复着他全身的伤势。

    睡梦中,林静闲只感觉自己去了一座云海仙岛,但紧接着就什么都记不住了,此时眼皮抖动,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后,林静闲捶了捶昏沉的脑袋,刚想直起身来脑海中就一阵刺痛袭来,不禁呲牙。

    先前被扯断的脚筋竟然睡了一觉就奇异般愈合了,而且身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压着。

    林静闲低头看去,顿时愕然。

    只见花铃蜷缩身躯将头抵在他的胸膛,两只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肢,秀发紊乱搭在光洁的后背,整个人如一只温顺的小猫躺在主人怀里。

    “花铃!”林静闲大吃一惊说道。

    他一手撑地,一手抱紧她,轻轻直起身子。

    花铃背上铺盖的衣衫霎时脱落,白花花一片刹那间一览无余,全部收入眼中。

    但此时的林静闲心中并没有半点亵渎之感,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此刻她的身体是多么冰凉,就像是在冰块上冻了很久一般。

    而且她气息羸弱,全身上下受伤不必林静闲少多少。

    林静闲沉默不言将衣衫替她包裹在身上,然后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替她温暖着冰冷的身体。

    他渐渐知道他昏迷时发生了什么,是花铃解开自己衣衫,为了帮助林静闲抵御严寒,而自己却受到了严寒的侵蚀,身体虚弱得不成样子。

    林静闲抬头望着头顶雪白,心底就像打翻了的醋坛子,五味杂陈。

    又一次...

    花铃又一次救了他!

    他突然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伸手将她脚踝处的轻纱敛起,一片狭长和刮割的伤口触目惊心!

    林静闲心中一痛,摩挲着她冰冷的脚丫,应该是花铃在他倒下后一路把自己背来了这里。

    良久,怀中的花铃睫毛翕动,睁开了秋水脉脉的眼眸,感受着身上的温暖不禁呻吟了一声。

    林静闲脑海剧震,看到怀中的人儿醒来后,突然疯了似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痛哭流涕道:“你醒了!”

    “啊...”

    花铃因为被勒得太紧喘不过气来叫出声来。

    林静闲恍然一惊,赶紧松开了双手,但依旧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神情颇为歉意。

    “江初予,你还记得在窝凤桥岸你问我有什么比生命重要的,我说没有。”

    他认真道:“但现在有了,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林静闲一脸真诚,两眼情深近在咫尺地看着她,道:“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花铃愣神看他,久久无言,忽然脸上一抹羞红浮现,如碧波般清澈的眸子弯成月牙状,俏皮笑着:“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喜欢我?”

    林静闲挠挠脑袋,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道:“只是...儿女情长太影响我闯荡江湖了...”

    花铃闻言撅起嘴唇,不满道:“那你还喜欢我?”

    林静闲摇摇头,认真道:“那不重要了。”

    爱江湖,更爱美人罢了。

    花铃握住他的手,唇角勾起来,微微一笑且略有霸道。

    “我没有喜欢过谁,可静闲呐!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该是我的。”

    下一刻。

    花铃看见林静闲愣神看着自己,不禁面色潮红,有些害羞地笑了。

    这一笑不要紧,可这万种风情又让林静闲陷入其中,神魂颠倒。

    花铃憋得通红的脸像个熟透的西红柿,看呆的林静闲没忍住吧唧一口咬了上去。

    “哎呀...”

    花铃心尖微漾,依偎在他怀中,满脸幸福。

    林静闲啊...

    一直在隐瞒自己的感情,他是喜欢花铃的,但是他觉得他做不好,所以才躲避花铃对他的感情。

    当在福禄食斋那一刀落下,林静闲睁眼发现面前鲜血淋漓的花铃后,他突然好害怕。

    害怕她就此离他而去,在被黑衣少年丝线包裹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但世事不过如此,你不做,又怎么知道你做不好呢?

    花铃突然想到,万山药堂的一个雪夜,李一浑身热气立于庭院中,说静闲从小就没了亲人,这很可怜。

    所以这也养成了他独来独往的性格,永远不会向别人吐露他的心思,也很少会把别人当作他的亲人。

    花铃忽然鼓足了语气,扭头看着他的眼郑重问道:“呐,林静闲,我现在对你来说算什么?”

    林静闲霍然抬起头,抹抹眼泪,重重点头道:“亲人!”

    嗯...

    花铃温柔地笑着,轻声道:“我也拿你当亲人,那为了彼此,你我今后都要好好活着呀!”

    正说着,她伸出一根小指在他面前。

    “干嘛?”

    “拉钩钩啊?!”

    林静闲摸不着头脑,吞吐道:“可是拉钩钩是男人之间约定的方式,你个小姑娘瞎搞什么...”

    花铃柳眉倒竖,嗔怒道:“谁说的?”

    “李一哥啊!”

    “害,我们之间也可以。”

    “那好吧...”

    林静闲和花铃小指微微用力相勾。

    其中,花铃不自觉傻笑,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不胜凉风的娇羞。

    没等小指松开,林静闲反手抓住她的双手捂在手心,小心翼翼地为她冰冷的玉手呵气。

    就在这时,头顶洞口积雪抖落。

    林静闲眸光一寒,拉着花铃躲入一旁曲径中,眯缝着眼睛盯住外面的动静。

    一道消瘦身影从洞口坠落,落到洞底后,正神色冰冷地扫视四周。

    “李一!”黑暗中,林静闲缓缓走出惊喜说道。

    李一闻声转过身来,看到林静闲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走出的还有带着疑惑的花铃。

    “怎么样了?”

    林静闲侥幸一笑,道:“我俩并无大碍。”

    听到“我俩”这个词时,李一眸光微闪。

    如果之前是林静闲与外人称呼,应该会说“我和她”,而不是“我俩”这么亲昵的话。

    他顿时会意,笑着打量了二人一遍。

    林静闲和花铃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

    好在李一很快将目光移开,而是手心在腰间“晴昼”一抹,两个熟悉的物件儿出现在面前。

    分别是林静闲掉落的那把镶花银剑,还有一杆他用来布阵的阵旗。

    林静闲恍然大悟,激动问道:“难道一哥你?”

第五十二章 乌纱帽

    李一摇摇头,叹口气道:“还是让他跑了。”

    “不过可以放心,他离开了莲花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找你麻烦。”

    林静闲点点头,不好说什么。

    对付摧岳祠的人,本就是他的事。

    李一说道:“那我们先走吧,莲花镇有防御工事要部署,我们去看看。”

    “防御工事...”

    林静闲喃喃道,骤然大惊道:“你是说?!”

    李一微微颔首,沉声道:“年关将至,莲花镇要封镇了,没人进得来,也无人出得去。”

    林静闲焦头烂额,脸色难看地看向花铃,道:“那花铃你...”

    花铃浅浅摇头,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也许现在待在莲花镇是最安全的方法。”

    ……

    莲花镇。

    抵御年兽的布施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且年兽的消息不知由何人放出去了。

    虽然不是闹得满城风雨满城尘,但也依旧弄得人心惶惶。

    可是,除此之外也有些人说这是哗众取宠。

    世俗界不可能存在“年”这个凶兽,都是先人瞎编乱造,不承认这个说法。

    所以这让莲花夫人伤透了脑筋,防御工事也是一拖再拖。

    镇南边缘。

    一众官袍执法人员和官家廪生正在和一户人家说道。

    他们想拆除这户人家的庭院,用来埋种法器扶持莲花大阵,这样可以大大降低莲花镇沦落的风险。

    可是这户家人不过是普通百姓,哪知道修行之事。

    况且对“年兽落脚”的说法也是嗤之以鼻,认为是官家想强占他家祖宅,所以死也不离开这里,就挡在门前,阻碍工事施行。

    时间越拖越长,这户人家的门口也聚揽了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中有很多是对年兽说话将信将疑的人,便指手指脚,怪这户人家不仗义,为一己之力祸害整个镇子。

    不过这户人家的婆娘是个泼妇,能说会道,耍泼卖横,颇有横眉冷对千夫指,一张嘴能斗百张嘴的大姿态。

    女妇人彪悍,将前来埋种法器的官家人骂了个狗血喷头,两手插着腰,索性干脆坐在门槛上张开两腿,这样骂起人比较轻松些。

    有官家廪生愠怒,指着妇人的鼻子气急道:“古人诚不我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妇人闻言顿时大恼,霍然站起身来,瞪着鱼珠大的眼睛,上去一巴掌将他的九品乌纱帽打翻在地。

    她朝上面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用脚狠狠碾着,厉声道:“狗草的东西,吃了几天公粮,真当自己是个爵了?”

    “狗日的找棵秃头树抬腿撒泡尿自己照照,得自个儿瞧得见自个儿是个什么货色!”

    这名官家廪生被这一巴掌打得在原地转了一圈,被打懵圈,两眼都斗鸡冒金星了,好久才泛过来。

    他面色涨红,指着泼辣妇人的手颤抖得厉害,结结巴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一旁妇人家的男人,也管不了什么,只能懊恼地坐在地上嗳嗳捶地,一副窝囊孬种样子。

    观热闹的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指点男人了,说管不住自家母老虎,怎么也得给这位官爷赔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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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反过来揍官爷一顿,也是有血性的,就那么呆坐着,就是个怂球样!

    “你...你...”

    被打的官家廪生捡起地上破旧乌纱帽,看着女妇人的眼神畏畏缩缩的。

    “你你你,你什么你!”

    女妇人犹觉得不解恨,一把抓过他的手指差点给他掰折。

    不光如此,她还听到人群之中有人说道自家男人,更是气急败坏,两手叉腰对着人群吐口水,围观的群众惊呼中退了好远。

    男人任打任骂都由她,但别人指指点点就是不行。

    这时武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冷着脸上前将泼辣妇人两条手臂反拧在背后,把脸按在墙上,扭头示意身后几位官员进去布施法器。

    女妇人大喊大叫乱蹬腿。

    但任由她彪悍又怎能和有武功的男人掰得过手腕?

    这会她慌了,赶紧下跪求饶,抓住几位官员的衣摆哀求着不让他们进去。

    这回人群中又是唏嘘不已。

    他们又要说道官家的不是了,说他们不通人情,可是这其中究竟有没有真心实意的可无从得知了。

    他们...只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如此罢了。

    毕竟拆的又不是他们的家,跪下的又不是他们的膝盖。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还巴不得渴望别人比自己过得不好呢,如此甚好!

    那官员神情冷酷,一脚将苦苦纠缠的女妇人踹倒,紧接着又是高高抬起靴底,想要再补上一脚。

    陡然间!

    人群之中一道身影瞬间闪过,不知何时另一只脚抵在了官员的靴底,不让他落下脚。

    林静闲目光凌冽,看着面前官员沉声道:“过了。”

    众人哗然,还真有多管闲事的愣头青。

    这女妇人本就是个泼皮无赖户,和镇上的人都不太好打交道,也没几个朋友。

    镇上的人见到这女人都是躲得远远地,生怕吃了她的口水。

    所以,大家对她的印象都不是很好。

    如今看到女人家落了难,自然是喜闻乐见,但没想到的是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愿意帮助这妇人,而且是和官府对着干。

    官员眼光狠辣,不管脚下少年的脚,重重踏下,但紧接着的一幕让众人惊掉了下巴。

    只见官员还没来得及用力,林静闲骤然抬脚,官员的整个人瞬间仰飞出去,重重栽落在地上。

    铮铮铮!

    一群武吏立马拔刀将少年团团围起,水泄不通。

    林静闲淡然一笑,不管这危险局面,反而转过身来笑着扶起女妇人,问道:“你没事吧?”

    女妇人突然得到了救星,想要再次跪下谢谢少年,可是猛地悚然,看着少年的脸心中咯噔一下。

    这少年...她认识。

    不就是十几年前镇上最穷的巷尾里的那户人家么...

    生来无爹,后来又没了娘。

    自己曾经还闲来无事在街上唾骂过他的娘,后来不知道怎么被这家小子知道了,跑来她家撒尿丢石子。

    林静闲看着愣神的女妇人,笑道:“我们认识吗?”

    女妇人连忙摆手,摇头急着说道:“不认识不认识。”

第五十三章 是非

    怎么可能会说认识。

    自己曾经和他是有过嫌怨的,好不容易来了个救星,没想到还是个仇家,当然得说不认识了。

    女妇人觉得不太放心,又说道:“难不成你认识我?”

    林静闲迟疑了一下,许久才笑着遥遥头道:“不认识。”

    笑话。

    他怎么能不认识这个当初沿着大街小巷骂过他娘亲的恶毒妇人。

    林静闲小时候为此事还扎过草人诅咒这恶毒妇人要烂嘴,印象至今还深。

    也许就连林静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说“不认识”,但是如今他看着女妇人的眼中没有一丝怨恨,只是淡淡的怜悯。

    可能...这就是成长。

    林静闲不再看妇人,而是转过头来,看着围起的武吏说道:“你们就这么欺负一个女人?”

    先前被打了巴掌的官家廪生阴笑着站了出来,阴恻恻道:“怎能说是欺负呢?”

    “如今莲花镇有难,我们要借她家宅子一用,又没说不给钱。”

    林静闲扭头疑惑看向妇人。

    只见妇人摇头大嚷道:“老娘只要宅子,不要钱,而且你们哪是借,分明就是要毁了宅子!”

    埋种法器,其荡起的灵气风波势必会影响方圆十里的建筑物,但是这是用来衔接莲花大阵最好的方法。

    林静闲笑了,道:“所以说你们官府要强买强卖?”

    官家廪生正了正自己九品乌纱帽,想了想,阴笑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他身边有的是武功高强的武吏,难不成还整治不了这个手无寸铁的少年?

    “慢着。”

    林静闲没有说话。

    但正当他动手之际,人群之中有一位才情锦绣的文人学士推着四轮车缓缓走了出来。

    四轮车上坐着的是一身蟒袍的老人,肩头还立着一只翠绿鹦鹉。

    林静闲顺着声音回望过去,是四轮车上的蟒袍老人在说话。

    而且令林静闲心惊的是,又是那种感觉,凝望深渊的感觉...

    一概武吏和官员见了老人之后立马收起了兵器,神色恭敬,俯首抱拳道:“泉老!”

    蟒袍老人清了清嗓子,悠悠道:“少年,麻烦你不要沾惹是非。”

    林静闲嘴角上扬,笑道:“您也认为这是是非?”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才情锦绣的文人学士闻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蟒袍老人尴尬笑了笑,抚着胡须干咳一声道:“我们官府是千里迢迢来解决是非的,不是小友你认为的制造是非。”

    林静闲淡淡道:“所以?”

    一群武吏再次簇拥上前,这少年太过不敬。

    不过蟒袍老人轻轻挥手,这群武吏就退开了。

    蟒袍老人身后的文人学士暗自呲牙,这“千里迢迢”四个字的分量难道不够么?

    这少年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会猜到他们是京城来人,要么就是这少年...

    油盐不进!

    “是非是非...”

    蟒袍老人肩头的鹦鹉学舌,叽叽喳喳叫着,聒噪不已。

    蟒袍老人安抚了一下鹦鹉,才解释说道:“小友既然武夫八品了,许多事就应该知道。”

    “譬如此番年兽落脚,我相信你我是心知肚明。”

    “实不相瞒,我等官府中人来此是协助莲花夫人共同抵御大‘年’凶兽。”

    “而人力过于羸弱,恰逢手中的莲花大阵,很有可能拯救小镇于水火中。”

    蟒袍老人摇摇头。

    “但是呢...”

    “莲花大阵的布施需要埋种法器,埋种法器就需要地方。”

    蟒袍老人娓娓道来前因后果:“我们本意,是想要护住整个莲花镇,但是这个镇子占地太大了,想要用法器将镇子围成一个圈就需要更多的法器。”

    “但是我们手中没有这么多法器,所以想着不如多考究一些,拆掉小镇边缘的几户人家,从而缩小法器笼罩小镇范围,大大降低成本。”

    林静闲思量一番,怀疑道:“真没有那么多法器?”

    蟒袍老人顿了一下,说道:“有,但是年兽落脚后,九成法器都会灵气流失甚至崩坏,得不偿失,你可明白?”

    林静闲想都没想道:“有那就拿出来吧,没拆家的必要了。”

    这时,被打了巴掌的官家廪生插嘴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其中要损失多少神仙钱,你陪得起吗?”

    文人学士对着林静闲悄然竖起一根手指头,笑道:“一千枚墨鱼钱。”

    一千枚墨鱼钱?

    林静闲在心中打着算盘。

    当初他手中就有一枚青蚨钱,然后一枚青蚨钱可抵百枚白水玉,至于这墨鱼钱,又可抵百枚青蚨钱。

    那么一千墨鱼钱,是十枚血梅钱,也就是一千万枚白水钱!!!

    林静闲长呼一口气,道:“我能赊账不?”

    文人学士愣神,试探道:“一千墨鱼钱?”

    林静闲点头。

    这回,轮到文人学士倒吸一口凉气了。

    难不成这少年有什么大来头,竟然敢揽下这等无辜事,怕不是个傻子。

    他终于忍不住道:“这你家宅子?”

    林静闲摇头。

    文人学士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一概人都像看傻子似地看着林静闲,怀疑他脑袋被驴踢了。

    一千墨鱼钱替别人赎家底?

    就连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编啊!

    林静闲也不知道这次赊账后日后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还上,但应该...

    终究能还上...

    人群中花铃气哼哼地走了出去,对着林静闲嗔怒道:“姓林的你傻呀?”

    林静闲挠挠头,汗颜道:“我就是想管管。”

    “有你这么管的么?”花铃薅着他的衣领就往回拽。

    “不就一千墨鱼钱么,我替他还了!”

    就在这时,一位珠冠玉袍的少年也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正是贾仁义。

    蟒袍老人和文人学士在看到贾仁义后,顿时都来了兴致。

    不过除此之外,蟒袍老人看他的眼中还多了一份赏识。

    凭借一己之力,也可说是让一个黄口小儿驳倒崩碎了身为仙君之境的宏远和尚的佛心,在这天下也算是奇事,甚至是惊为天人。

    要知道,他们之间可是差了足足数个大境界。

    宏远和尚要杀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可饶是如此,他的佛心依旧被摧毁了。

    没有人知道他和宏远和尚的纠葛嫌隙。

    唯独贾仁义自己知道,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好玩而已...

第五十四章 岁神

    今日庙会。

    文人学士和蟒袍老人突觉异动,神识扫过才知道是宏远跌境了。

    要知道宏远在天下也是大人物,无数佛子佛孙瞻仰膜拜,可是如今却遭此劫难。

    二人顺着因果线推演一番,才知道这事情的源头,正是贾仁义。

    也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宏远境界削了下去。

    之后亓官玉泉暗自将这因果线隐匿,避免有不必要的麻烦找上头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佛道二教相争中的道教私下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赢下这场修缮屋宇的权利。

    因为世人都知晓道教最瞧不起佛教的...

    媚众!

    贾仁义微微一笑,对林静闲说道:“林兄,一千墨鱼钱买你个人情你愿意吗?”

    林静闲说道:“可以。”

    话音刚落。

    贾仁义就凭空变出一只锦囊,丢了四轮车后的文人学士,扭头对林静闲微微点头致意,道:“日后再还?”

    这锦囊是咫尺物,里面装了十枚血梅钱。

    林静闲笑道:“那就日后。”

    文人学士神识探入其中,确定这就是十枚血梅钱,但酝酿不出其中意思,低声问老人道:“老师,这到底是不是赔本买卖?”

    蟒袍老人神情平静,淡淡道:“买卖不在我们,我们又怎能知道这算不算得上赔本买卖,也许...”

    “这本来就不是买卖。”

    “而且...”

    蟒袍老人继而说道:“反正是他爹的家业,让他随便造呗!”

    文人学士嘴角抽搐。

    就这样,一概武吏和官员都退去了。

    围观的群众也不再自讨无趣瞎待着,也继而散开了。

    其中,贾仁义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静闲一眼,转身悠悠离开,并没有多说什么。

    花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揉了揉下巴,忽然说道:“林静闲,我怎么瞧他不像是好人呐?”

    早已走远的贾仁义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然后赶紧快步离开了。

    “谢谢您嘞!”

    女妇人要跪下感谢,但是被林静闲拦下了。

    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咧嘴冲院子里的男人笑了笑,唯独转头之际眸子中的一丝厌恶被花铃捕捉到了。

    正当转身过去时,林静闲和花铃二人突然看见散开的人群竟然还留下了一个老者。

    一袭干净的修长青衫,面容清矍,负手在后且面带赏识地望着他。

    林静闲不好意思地松开花铃的手,上前恭敬抱拳道:“任先生。”

    这老者,就是莲花镇师塾先生任元青。

    巷尾处。

    三人一路走来,聊了许多,聊了林静闲在泉津郡的经历,林静闲都如实回答。

    之后,任元青脸上的笑意更重了,林静闲感觉这样也挺好。

    终于,三人止住脚步,任元青转过身来对林静闲说道:“毕竟那一个囊袋不是小数目,就没有半点后悔么?”

    林静闲想了想,摇摇头道:“既为之,何悔之?先生意欲何为?”

    任元青拍拍手仰头大笑道:“这户人家的事,你不光看了,你也做了,这就是你和旁人最大的区别。”

    他侃侃而来,说道:“布阵一事,因为伤害的不是旁人的利益,那么可能除了那家人,全镇的人都会同意。”

    “所以这种时候,就得有个说了算的人站出来主持公道,这个人太重要了。”

    任元青语重心长道:“当我们有决策权时,就必须为了弱者而坚持原则。”

    “沉默很容易,顺水推舟也容易,不分青红皂白地去迎合自己的利益也容易,只是世界会因此坏下去。”

    林静闲想了想,确实如此。

    任元青继续说道:“那林静闲,你最让我满意的其实并不是这件事,你可知道?”

    “嗯?”

    林静闲疑惑不解,郁闷抱拳道:“请先生解惑。”

    一旁的花铃也是不理解,难道还有别的事吗?

    任元青伸出四个手指,道:“四个字,以德报怨。”

    任元青摇摇头道:“光是这四个字,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出,而且你小小年纪就悟得了这种大智慧,实在佩服。”

    “说不定你小子以后能成为大贤,到时候我都说不准恭恭敬敬叫你一声...”

    “先生呢!”

    林静闲羞赧,连忙摆手道:“先生真是捧杀学生了!”

    任元青认真地看了他许久,突然腾出一只负后的手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花铃,打趣道:“静闲呐,真的是长大咯!”

    说罢。

    他仰天大笑离去,徒留身后神情尴尬的二人。

    仍旧有悠扬声音传入他的耳畔:“但是呢,人情不是这样欠下的,生意也不是你这样做的...”

    ……

    新春贺岁,除旧布新,拜神祭祖,驱邪攘灾,纳福祈年。

    腊月将末。

    距离除夕大年夜仅有一天时日,镇上洋溢着静谧又喜庆的气氛。

    家家户户都在制备年货,门户上的彩绘门神和彻夜通明的大红灯笼都昭示着新年的到来。

    最开心的还是孩子们。

    对于他们来说,新年就是晚上可以不睡觉,可以串门讨红包,上街放鞭炮,这些都是平常做不到的。

    从巷头到巷尾,都是噼里啪啦延绵不绝的爆竹声。

    所谓“爆竹声中一岁除”当是如此。

    林静闲和花铃二人作伴,一人挑着一个大红灯笼去岁神庵迎新岁。

    岁神又名太岁,其以六十甲子的干支纪年法为运转周期,共六十位。

    每年有一位岁神当值,在当年当值的太岁谓之“值年太岁”,是一岁之主宰,掌管当年人间的吉凶祸福。

    古书云:“太岁,人君之象,率领诸神,统正方位,翰运时序,总成岁功。”

    岁神庵本叫岁神庙,原本其中摆放的是一尊左持头盔,右执官帽,怀抱玉如意的九尺神像。

    今年因为岁神当值完毕,更替为了一尊琉璃袍的女岁神,所以临时改为称庵。

    但是当林静闲和花铃来到岁神庵时,才发现今年当值的女岁神簪缨束发,手握六尺长枪。

    一袭流云雕纹玄甲,果真是英姿飒爽!

    神位香炉中有燃尽的香灰,看来在他们二人之前有人来过拜祭。

    林静闲和花铃相视一眼,对着女岁神行跪拜礼,然后将手中燃香捻动点燃插入香炉中,祈求保护莲花镇渡过大劫。

第五十五章 志在山水

    原本林静闲是想喊着李一一块来拜祭岁神,但是李一说他还有事要做所以没来。

    不知道为何。

    自从林静闲从泉津郡回乡之后,李一始终让他觉得很古怪,竟然有了生疏之感。

    难道还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他想不明白。

    此时的万山药堂。

    李一在临时搭起的岁神台上戒壁龛悉心摆放年糕及其他供品。

    老山头则在灶台前摆放了一些糖瓜、汤圆、麦芽糖和猪血糕等。

    灶台上的彩绘灶王爷,是玉皇大帝派遣到人间考察一家善恶之职的官。

    灶神左右随侍两神,一捧“善罐”、一捧“恶罐”。

    随时将一家人的行为记录保存於罐中,年终时总计之后再向玉皇大帝禀报一家人这一年来所作所为的日子。

    所以家家户户都要“送灶神”。

    至于灶台供品,这些都是又黏又甜的东西。

    目的是要塞灶神的嘴巴,让他回上天多说些好话。

    所谓“吃甜甜,说好话”,“好话传上天,坏话丢一边”。

    这样还不算完,老山头又用食指从瓷碗中蘸了些酒糟去涂抹灶君。

    这叫“醉司命”,意思是要把灶神弄醉,让他醉眼昏花,头脑不清,以使少打几个小报告。

    接下来,老山头佝偻着身子,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闭目祷告,喃喃叮咛:“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平安。”

    李一烧了一张黄符纸,对着神龛拜了又拜,突然说道:“老山头,你说这次莲花镇能渡过这次劫难吗?”

    年兽落脚...

    以前听来那么虚幻的事情竟然就要在莲花镇落实了,说实话谁心里都有点不确信。

    不确信年关之际会不会有年兽出现,也不确信莲花镇能否存活下来。

    如火如荼的防御工事在京城来人的辅佐下已经准备完毕。

    莲花夫人也下达了封镇令,将这看似危言耸听的消息传达给了镇上更夫。

    再由更夫沿着大街小巷吆喝着,至于他们是否信不信都无所谓了。

    信,无能为力;不信,往年依旧。

    不过看到京城浩浩荡荡这么大的架势,应该是都信了。

    这消息明眼人都明白,主要是传达给镇上有能耐的老家伙耳中,看他们能否帮扶一二,这样莲花镇存活下来的几率就大一些。

    最怕的就是,他们作壁上观,因为他们有能力在年兽落脚之前逃生。

    当然,莲花夫人也是有这种能耐。

    可她身为一镇之长,必须要以身作则,成为抵御年兽第一人,这于情于理都是应该。

    老山头将碗中剩余酒糟仰头一饮而尽,笑道:“能否渡得过这一劫,我说的又不算。”

    “那你会出手吗?”李一突然问道。

    老山头斜眼看他,良久才说道:“看情况吧。”

    “而且你不要在我们这群老头子身上觊觎太多的希望,你把我们想得太强了。”

    “我不过是一个江湖落魄草莽,旧时代的残党罢了。”

    老山头瞥了他一眼。

    “怎么,你希望我出手?”

    “想,也不想。”

    李一这话说得有些自相矛盾,紧接着他又解释道:“想是因为莲花镇是我的家,我希望我身后永远能有个家。”

    “不想是因为你也一把老骨头了,很多事情是不必逞能的。”

    老山头陷入沉默想了想,忽然说道:“你打算离开莲花镇?”

    李一前半句话言外之意就是他要离开莲花镇了。

    如果身后时时刻刻能有一个家,对于漂泊在外的他,这样最好。

    李一点头道:“无论此次莲花镇在还是不在,我都要离开这里了,大千世界百杂碎,我想去看看。”

    “而且...”

    他声音顿了顿,然后说道:“也许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

    在很久之前,李一就想过是不是要出趟远门,去游历一下山水,看些自己没看过的风景,见识一下自己没见识过的风土人情。

    直到昨日自己和那槐花树下的担货郎打过一个照面后,到现在不知那遥远的天地,冥冥之中总是在呼唤着他。

    这让他出门游历的心情更加笃定了。

    天生体内无灵渠,无法成为炼气士的他,第一次渴望以武夫身份去同这苍生搏一搏。

    老山头说道:“那林静闲该如何?”

    李一丝毫没有犹豫道:“他一定会出去,因为他在泉津郡时已经窥得了天地一角,我相信他比我更迫切离开这里。”

    老山头若以为然地点点头道:“你的路,比林静闲的路还要艰难,而且以后只有你一个人。”

    ……

    莲花镇的某个小巷。

    林静闲无语地看着面前捯饬牛粪的小胖子,一旁是神情有些尴尬的花铃。

    小胖子叫徐茂,是隔壁卖油面王婶的儿子,有着和他娘一样的身材。

    先前林静闲和花铃二人祭拜过岁神后,一个小胖子眯着眼来到二人身后,用圆嘟嘟的手拍了一下二人的后背。

    徐茂朝二人神秘地招了招手,将他们引来一个小巷子。

    林静闲往地上指了指那一坨奇怪的东西,咧嘴笑道:“咋的?这坨牛粪粪碍你事了,你看他不顺眼给它炸了?”

    “那可不咋的?逢年过节的就不是得找刺激吗?”

    徐茂搓了搓他胖嘟嘟的小手,有点迫不及待。

    林静闲撇嘴道:“要炸也是你炸,我们看热闹!”

    他其实心中也有些无奈,这孩子可没少犯过事。

    去年自己偷偷囤了一些小炮竹,王婶管得严,便一个人偷偷地窝在被窝里放鞭炮,结果整个小屋差点都让他点着。

    王婶还没动手,平时好脾气的徐叔二话不说,抄起麻绳就把他吊在葡萄架子上拿牛筋皮鞭抽着打。

    好像徐茂他一天不找点乐子就难受,永远不长记性。

    徐茂蹲在牛粪旁,将鞭炮按在上面,往怀中掏了掏火折子发现没找到。

    “林静闲,把你的燃香递给我,借个火儿!”

    林静闲无语,将燃香递给了他,然后拉着花铃跑去一边,躲得远远的。

    徐茂将燃香往上面一点,牛粪上的鞭炮马上就着了。

    徐茂赶紧跑开捂住耳朵。

    很长时间过去了,可是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呃...咋没声呢?”

第五十六章 英雄气短

    徐茂往前面贴近一些,想看个真切,可是没有发现其中名堂。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果真是真切了。

    砰!

    气冲斗牛!

    牛粪四溅,此鞭炮威力果真不俗。

    瓦墙上、榆树上都粘了许多,其中还有一大块溅到了离着挺近的徐茂身上。

    一片狼藉,可谓是惨绝人寰。

    爆竹声短暂过后。

    徐茂哭丧着脸杵在那里,一副无所适从的表情,加上一双无处安放的小手,就像他那无处安放的灵魂。

    林静闲和花铃有先见之明,离得稍远些,所以身上没有粘上牛粪粪。

    林静闲在那捧腹大笑。

    花铃则是神色愈发尴尬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静闲朝失魂落魄的徐茂伸出大拇指,赞叹道:“牛气,徐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果真是牛气!”

    “完犊子了,又惹老娘生气了,这新买的衣服都脏了,娘不会放过我的。”

    徐茂焦急万分,火急火燎道:“不行,我得去找俺爹,让他给俺娘说道说道。”

    莲花镇的镇口。

    一个瘦小汉子坐在树下翘着二郎腿,用手捻着烟草,不时伸手往口中沾一下口水。

    徐茂跑上前去,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汉子撇了一眼他身上的牛粪,幸灾乐祸道:“老子偷偷给你钱是让你买炮仗炸牛粪的?”

    “这钱都是过了你娘手的,我要帮着劝你娘,这事不就败露了?那不得害我也受罚?这事没门!”

    汉子低头吐了口吐沫,不爽道:“这娘们做事也忒揪细。”

    徐茂顿时急了,拍了拍腆着的肚子,大嚷道:“就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爹。”

    “怕老婆算什么本事?别人家都是爷们儿说了算,咋到你这就反着来了呢?”

    “在这莲花镇,你算是独一份!”

    汉子抠了抠脚,也不去理会他,就当他放屁。

    徐茂看他没反应,又是刺激道:“你还想不想振兴夫纲了?是不是只因儿女情深,便教英雄气短?”

    “我这次就是让你丈夫再造,别一听到河东狮吼,就吓得两眼朝天。”

    “你要不帮我,我就把你偷藏私房钱的事告诉俺娘,咱俩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远处看热闹的林静闲和花铃竞相无语。

    坑爹又坑儿,也就是他们父子俩能做得出来。

    汉子冷笑,道:“咋?你想坑爹?”

    “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总想让我给你擦屁股!我可不想把你之前的破事给你抖漏出来。”

    徐茂突然腆着脸笑了,想去和汉子勾肩搭背,笑嘻嘻道:“嘿嘿,咋爷俩谁跟谁啊?”

    “去去去,一边玩去!”

    汉子一脸嫌弃地推开他。

    林静闲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好生劝道:“徐茂,你就给王婶实话实说吧。”

    “反正你挨鸡毛掸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该习惯了吧。”

    徐茂愤懑道:“鸡毛掸子又没挨你身上,你咋知道我习惯不习惯?”

    林静闲一挑眉毛,道:“自己想不开怪我咯?”

    后来汉子霍然站起身,扯着他肉嘟嘟的耳朵将他拎回了家,一顿鸡毛掸子的事何必搞那么麻烦...

    镇南的铁匠铺子。

    神龛八仙桌上一把无锋重剑被恭敬地摆在了上面。

    聂玉立于桌前拜了又拜,迟疑了会儿,请求道:“莲花镇有难,阁下神兵利刃,护佑一方平安,请出战!”

    无锋重剑平白无奇,没有一丝灵动。

    聂玉神色凝重,再次稽首,恭敬道:“请阁下出战!”

    这次重剑散发耀眼光辉,如萤火席卷聂玉全身,竟然将他的身躯自发往后推了几步。

    聂玉灵机一动,自身气息暴涨,站定不退,两脚如遒劲的树根仅仅抓住地面不后退。

    下一刻!

    他眸光闪烁,上前一把攥住剑柄,顿时火气缭绕,腾腾火焰炙烤着他的手心。

    聂玉强忍着强大的火灼感,额头浮出豆粒大的汗珠,沉声道:“既不战,允吾借剑!”

    镇北的皮影戏社。

    苍老的马四爷颤抖着腐朽的身子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长箱木匣,掸去上面尘封已久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张剪裁皮影。

    他极其宝贝地从里面拿出一张皮影猴虔诚地捧在手心中。

    这皮影猴一身黄金锁子甲,头顶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拿一根如意金箍棒。

    正是书中所说的齐天大圣!

    马四爷不过是一个专修傀道的迂腐老头子,擅长取神、纳神。

    曾经有幸在西天路上观摩过天穹之顶处的一尊大妖投影,以及那里爆发的一场旷世大战。

    在大妖投影散去后侥幸捕捉到了其一丝神韵,纳入了这皮影之中。

    如今莲花镇遭遇如此大劫,是时候不再藏拙,将此皮影祭出了。

    镇西的演武场。

    与其他热闹非凡的地方相比,这里显得却太过冷清了。

    一身武袍的仰雪峰正在这里衍化功法,抬手落脚间,整个演武场都要震上一震。

    他两手交合,分开之际一道内力聚集而成的游龙外显,围绕着他的周身盘曲游曳,递拳收掌时隐隐有龙吟声沉闷地响起,震人心神。

    陡然间!

    游龙腾天。

    仰雪峰眼中精芒爆盛,脚下风波乍起,尘土飞扬,乘风直上九万里,是为武极化气!

    镇东的秦氏祠堂。

    秦观双手负后仰观面前墙上挂着的一张朴黄的旧纸,上面题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八个字。

    龙飞凤舞,行云流水。

    秦观思量许久,祥和笑着,喃喃自语道:“祖宗们,当初小子不孝,把你们搬来了这个地方,想来也有十年有余了。”

    “如今莲花镇有恙,是时候借祖宗之手来偿还这地皮钱了...”

    秦观说完突然笑了,道:“当然,如果祖宗们能出来敲打我一顿,这样再好不过了。”

    说罢。

    秦观双手负后一脚踏出门庭,观望头顶牌匾,紧接着腾身飞空,浑身金光大盛,双臂悍然张开。

    轰鸣声响中,整座祠堂的根基竟然被他连根拔起!

    除夕夜。

    林静闲在庭院中为大耳朵驴板凳搭建了一个临时的驴厩,打了一桶甘洌的井水给它喝。

    之后,他将桃符楹联贴在了门板上,在两旁门柱插上了驱邪艾草。

第五十七章 年兽

    花铃围着一个围裙在厨房中忙里忙外,面萁上圆滚滚的饺子一个个滚入沸腾的锅中,将翻了肚皮漂上来的饺子舀入碗中,端入屋内。

    林东山一会出去看看这,一会瞧瞧那,抽搭着旱烟,看到这个贤惠又漂亮的花铃简直合不拢嘴。

    刚开始,花铃女扮男装时他见过一面。

    不过那时以为她是林静闲的一个朋友,现在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一点苗头儿。

    过门的话,就差生米煮成熟饭了...

    屋内遍燃守岁火的灯烛,通晓不灭,谓之“照虚耗”。

    饭桌前,林静闲心有疑虑地回头瞥了一眼庭院中熊熊燃烧的柴禾和拢起的旺火,笑道:“如果年兽来了这里,会不会被吓得抱头鼠窜?”

    花铃也不知道关于年兽的事情,听到林静闲询问后,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林东山。

    林东山含笑道:“静闲,抱头鼠窜?你认为这年兽有多大?”

    林静闲也笑了,道:“应该很大的那种。”

    林东山捡起碗筷,将一个饺子蘸些酱汁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认真品味,道:“但至少不会小到抱头鼠窜。”

    但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变了,瞬间就停下了咀嚼,看着花铃的神情有些古怪。

    林静闲注意到了林东山的变化,诧异地看了一眼碗中饺子,然后捡起一个放入口中。

    不过当他咀嚼了几下后,嘴角洋溢的笑容刹那间止住,拿筷子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花铃疑惑不解道:“怎么了?”

    正说着,她也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但也紧接着怔愣住了,脸上迅速飘起一抹绯红,神情尴尬。

    “哎呀忘放盐了...”

    林静闲看着她的表情愈发和善了,出其不意地打击道:“江初予,你是真的忘了还是根本不知道饺子馅里要放盐啊?”

    花铃脸色涨红。

    她现在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静闲说的没错。

    她确实不知道饺子馅中要放盐,只是见过几次别人包饺子,便有模有样地搬过来露一手。

    不过教她的那个人好像也是饺子馅里忘放盐呀...

    林静闲悠悠道:“你让我想到我娘亲,她包饺子时也是经常忘记往馅料中放盐,女红之事也笨拙得很。”

    “没想到还有和娘亲一样笨的人,真是大开眼界。”

    只是林东山好像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呢...”

    林静闲摸了摸她的发髻安慰道:“这事好办。”

    他往一只空瓷碗中放入一些盐巴,再用热水冲开,拿筷子将饺子皮挑开,再将盐水缓缓倒入其中。

    “尝尝。”

    林静闲捧着碗递到她面前。

    花铃将这饺子放入嘴中,轻轻一抿,转即两眼弯成月牙状,重重点头道:“好吃!”

    桌子上摆满了四五个菜,色香味俱全,不过这都是由林静闲一人做的。

    他的厨艺习于李一,李一的厨艺在莲花镇都是响当当的,所以林静闲的厨艺自然也是很妙!

    林东山轻抿一口清酒,突然问道:“花铃啊,你老家是哪里的?”

    林静闲同样也扭头看向她。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花铃的老家在什么地方,所以在这方面也有一丝疑惑。

    花铃闻言抓筷子的手有些僵硬,目光闪烁,刚要启齿开口时,骤然间整个房梁颤动,将三人都惊住了。

    三人的身躯因为地面剧震的原因齐齐颤抖了一下。

    林静闲鬼使神差地看向桌对面的林东山,张了张嘴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只见林东山在房梁颤抖的一刹那,霎时间眯起了眼睛。

    下一刻!

    林东山的身影猛然在原地消失,化为一道残影飞出屋外,身影消弭,不见踪迹。

    这时,花铃从桌下抓住林静闲的手。

    林静闲神情凝重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拉着她一起来到庭院内,发现四周笼罩着白色浓雾。

    仰观天穹星影残碎。

    庭院中燃烧的竹节和拢起的旺火不知何时悄然熄灭,三米开外的一切事物都观览不清。

    紧接着,二人脚下地面又是颤抖了几分,身躯差点歪斜倒地。

    花铃掐诀间,一把飞剑从咫尺物中飞出,在二人周围不断盘旋,然后直冲云天,将漫天雾气尽然打散。

    拨开云雾见青天。

    林静闲和花铃二人看到了令他们此人难以忘怀的一幕!

    莲花镇百丈的上空。

    一只庞然大物降临显现周围。

    它头如狮子身如壮牛,火红狮鬃。

    璨若星眸之上梨花黄流苏眉,四大蹄脚攀附青纹血芯甲。

    爪子上青红毛发相间,宛若脚踏流火。

    宽广耸立背脊血红毛发张扬,向后蜿蜒成丝绸般火红桃符尾。

    最是那白如羊脂玉冲天独角,威凤潇洒,洪荒蛮意!

    林静闲和花铃二人在观摩清楚这“年”的模样后,都心神震撼,久久不能自已。

    这庞然大物,恐怕是比一座山岳都要大吧?

    林静闲仰观占据天地间的洪荒猛兽,声音有些颤抖,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年’真正的样子么...”

    花铃悄悄握紧了他的手,担忧道:“也不知莲花镇此番怎样。”

    天地噤声,云气沉坠。

    天边惊现一抹红,那是因“年”浑身红光闪耀而映照。

    天地间云雾充斥。

    “年”硕大的头颅时而探出,时而隐匿,大红灯笼般的眸子窥视着整个莲花镇。

    镇上九成的人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纷纷走出门户观望这天穹。

    可是云雾缭绕,并不能看个真切,只是天边有红光隐隐约约。

    大地颤抖,像是什么山泽猛兽路过莲花镇惊扰了大地。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原来敲锣更夫口中的年兽竟然是真的!

    众人哗然,都将院子里的火堆重新点燃。

    烧竹节而产生噼里啪啦的声响,希望这会对年兽产生一丁点的影响。

    顷刻间!

    镇南、镇北、镇西、镇东。

    四大方位有四朵光芒璀璨的房屋大的金莲腾霄而起,固守在莲花镇四周。

    之后,四朵庞然莲花之间金色纹路密布。

    一条条金色丝线缠绕聚集,宛若一道天罗地网将整座小镇覆盖下方,庇护苍生!

    一袭朱红袍子的莲花夫人屹立莲花穹顶之下,两手捻诀,一道烙印按在莲花穹顶正中央。

第五十八章 嚣张跋扈

    紧接着,以天空顶点烙印为原点,如水波蔓延。

    金辉自发流溢成一个半圆金顶罩住了莲花镇,此乃莲花大阵!

    变天了!!!

    “年”高抬蹄脚,缓慢地践踏在莲花金顶,庞大的声响骤然惊起。

    云雾翻涌,如同春雷乍起,神人擂鼓,传遍了莲花镇的大街小巷,席卷家家户户。

    莲花金顶下方的芸芸众生只看见穹顶之上,一只百米长的柱子惊现,覆盖着青纹血芯鳞甲,与莲花金顶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山摇地动。

    “年”脚上的流火蔓延莲花顶,灼烧着金色光幕。

    借助火光的照亮,众人这才彻底看清楚莲花顶之上骇然凶物。

    那是一只多么可怕的巨兽!!!

    血红的身躯就仿若巨大的山脉,庞大的红毛尾脊正如熊熊燃烧的火山。

    一双太阳般大的眸子勘视着众人的灵魂。

    许多人背脊发凉,从头凉到脚底,汗毛倒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正在经历着从未有过的惊吓。

    所谓拔山倒树、搬开土山,对面前这种与天齐高的凶兽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年”每踏下一步就发出一声轰响,好似雷鸣一般,而且固若金汤的光幕都要抖上一抖。

    很多人都在担心这金色光幕会不会挨不了几下就会被踩破。

    到时候,整个莲花镇将会遍处断壁残垣,彻底玩完!

    呼啸大风刮过,是“年”在晃动着火红的尾巴搅动乾坤,风起波澜,蛮横冲撞莲花大镇。

    尤其是那乳白独角,破坏力比践踏落下的蹄脚都要强上许多,一角之下,金色光幕都会刹那间被撕裂出一张口子。

    虽然转即会有四朵金莲将其修复成完美如初的样子,但看得众人也是惊心动魄,生怕莲花大镇会崩溃。

    就在“年”摇晃巨大头颅冲撞而来之际!

    昏暗的莲花镇某处巷子突然有一点金光忽明忽暗。

    陡然之间!

    金虹贯穿天际,在穿透莲花大阵时,如同烟花爆散惊起一抹漪澜,迅速掠向“年”。

    “那是一把金穗御剑。”

    屋脊上方,林静闲携着花铃的手伫立檐牙极目远眺。

    林静闲凭借六根敏慧勉强能看到那道金虹其实是一把金穗御剑,剑身散放金芒,匹然无敌!

    云雷滚滚,刺穿云海雾层的金穗御剑如一发不可阻挡的箭矢,悍然穿透了“年”覆盖坚硬鳞甲的蹄脚,带起一串鲜血,如瓢泼大雨洒落在莲花金顶。

    怎么可能!!!

    林静闲愕然。

    这“年”怎么会在一剑的威势下就负伤了呢?

    虽然他也期望“年”会败退,但没想到它会这么快就受伤。

    果不其然。

    正当众人因为这一剑的威势而欢呼之时!

    “年”仰天嘶吼,流云火红般的尾巴砰的一声将那柄金穗御剑撞飞,在原地打了个旋转就要落回莲花镇。

    “年”张开血盆大口,一股莽荒血气充斥人间,一口将那柄金穗御剑吞入腹中。

    穹顶之下,掌管着莲花大阵的莲花夫人见到这一幕后骤然心惊。

    无数民众都看到了离奇的一幕!

    “年”将金穗御剑吞下后,从喉咙到腹部有一道朦胧金光不断绵延曲折,肆意冲撞。

    仿佛金穗御剑被吞下后,威力就大不如之前,很快金光黯淡,彻底消失不见。

    无数人悚然。

    这就是“年”么...

    如此威力顶天的一把利剑就这么被吞入腹中湮灭了?!

    众人心中掀起阵阵绝望!

    昏暗的无名小巷。

    才情锦绣的文人学士推着一个四轮车,四轮车上的亓官玉泉神色凝重,按扶在把手上的手微微颤抖。

    刚才在金穗御剑被吞入口中后,自己对剑的掌控就被削弱了。

    所以说威力下降了五成之多,而在金光散尽后,他与那把剑彻底断了联系。

    亓官玉泉指尖轻轻叩击把手,嘶哑道:“失策了。”

    身后的文人学士犹豫不决,许久开口试探道:“是否及时止损?”

    亓官玉泉没有说话,翻手间又是两粒金豆从袖袍中抛出,衍化成两把飞剑腾霄而上。

    就在莲花夫人艰难固守莲花大阵抵抗“年”的冲击时,她心急如焚地看向脚下一处,见到有两道金光闪现后,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掐诀间,她调动先前埋种的法器蕴藏的天地灵气。

    借助镇南、镇北、镇西、镇东四朵金莲缓缓注入穹顶,不断修复着残破的法阵。

    突然多出的两把金穗御剑,不禁掀起了众人心中的一丝希望。

    御剑刹那间撕破法阵后飞向“年”,而且期间剑身不断暴涨,眨眼间就已有百丈之长,堪及“年”的庞大身躯。

    不知为何。

    在林静闲看到这一幕后,不自觉摇了摇头。

    “怎么了?”一旁的花铃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攥紧他的手关切问道。

    林静闲遥望天际惊天动地的大战,淡然摇头道:“还不够。”

    面对两把金穗御剑的冲击,“年”两只前腿上扬,浑厚的啸吟声响彻天地。

    百丈身躯周围霎时间惊现万千赤霞,宛若红光大道绸缎般在半空中铺展开来,又如一道道流火陨星坠落砸向莲花大阵。

    漫天赤霞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阵中的生民只感受到有烟花升空,然后撞击在金色光幕,地动山摇!

    期间,两把百丈长的金穗御剑正立阵前,高悬万丈云霄后,猛然下坠。

    在莲花大阵十里之外的大地中,撕裂出一条一望无际的大裂谷。

    金穗御剑正插其中,固守剑身,抵御漫天流火!

    无数人哗然。

    好嚣张跋扈的手段!!!

    竟然自开天地一线化天堑,以无垠广袤大地为剑鞘,杵立其中从而阻隔“年”术法的侵袭...

    群星黯淡无光,天幕飘摇欲坠。

    两把飞剑中的另一把金穗御剑,早已暴涨成了一把与“年”齐高的大剑,俨然比山岳都要大上几分。

    此时剑尖遥指“年”额头独角,以势如破竹的神速陡然迸发浩然剑意,映照万里苍穹。

    剑气如决堤的汪洋洪流刹那倾泻而来,尽然浇灌在那支独角。

    可“年”凶厉,高昂着头颅,以独角索引天道秩序,六气衍化水桶粗的锁链在独角之上蓦然成形。

    彼时内!

    月暗星隐,狂风呼啸。

第五十九章 鬼界碑

    大道秩序锁链在独角的牵引下和那把大剑相对而发。

    天地寂静!

    秩序锁链缠绕在巨大剑身上将它牢牢束缚,大剑微微震动着剑身却无法动弹。

    所有人都看到了直耸云天的大剑被从天穹云霭中投递而下的锁链束缚住了,被囚禁在天地间。

    巷子中四轮车上的亓官玉泉苦笑道:“猜对了,这凶兽果然是天道的化身,是来这里进行大清算的...”

    顷刻间。

    “年”前蹄踏出,一口咬在了剑身上,死死钳住了大剑,并晃动着头颅想要将它咬碎。

    可是这金穗御剑也是仙家神兵,自然不会轻易折断。

    不过“年”极其聪慧,一只前蹄利爪张利,猛然倒划在雄厚的地表上犁开一道沟壑。

    地表龟裂,岩石崩散。

    一座百米高的玄墨青铜古碑陡然重现人世间。

    深厚无光,气息久远。

    周围是灰蒙蒙一片,屹立在深渊大坑之中。

    “年”撕咬锁链,将其缠绕在青铜古碑上,另一头则是金穗御剑,这样就被牢牢锁住再也无法飞天攻击它了。

    莲花夫人骇然。

    这“年”一脚之下竟然直接从地底掀出一座古朴石碑出来。

    而且这石碑气息悠远,仿佛来自远古,且阴冷森然,像是从地府中冒出来的。

    “鬼界碑”三个古字迹镂刻其上。

    地脉之气源源不断从大坑之中冒出,让许多藏匿莲花镇的宿老大能心神震颤。

    四轮车上,亓官玉泉一口精血吐出,脸色苍白。

    拿出手帕擦拭去嘴角血迹后,他哀叹一声,沉声道:“招惹到大麻烦了...”

    身后的文人学士极目远眺,将遥远深坑之中耸立石碑之上的字迹尽收入眼中,默念道:“天师于汉安二年七月,登青城山,会八部鬼帅,大战众鬼,制伏外道恶魔,诛绝邪伪。”

    “天师道法通玄,诸魔所不能敌,各各降服,愿意皈依正道,于是天师敕命五方八部六天鬼神,在青城山黄帝坛下盟誓。”

    “人处阳间,鬼处幽冥,使六天鬼王囚禁于北阴酆都城,八部鬼帅流放于西域边地。”

    他顿了一下声音,抹了抹额头不自觉流下的汗水,继续说道:“从此妖魔降服,人民安乐。”

    至今,青城山仍留有天师与众鬼帅战斗的誓鬼台、鬼界碑等古迹。

    文人学士蓦然回首,紧盯着身后莲花镇后山,眸光闪烁,声音颤抖道:“原来...它是青城山!!!”

    汉安年、青城山...

    这是四千多年之前的事情!

    在翰林院的史书库中,有一本古籍记载,四千年前,在青城山地界。

    曾一日涌入阴兵百万,由八部鬼帅和六天鬼王率领,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涂炭。

    摧枯拉朽般将一个强盛了百年的王朝打得七零八碎,偌大的版图被阴兵侵占干净。

    正当天下生民绝望之际!

    一位天才横空出世,自称天师,掌握有“五雷正法”,以一己之力降伏六王八帅,立下誓约。

    之后,那浩浩荡荡的百万阴兵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没了踪迹。

    正如没人知道它们来自哪里,也没人知道它们去向哪里。

    唯独知道的是...

    天师常着一袭白衣法袍。

    而在那之后,被誉为“救世主”的天师同样人间蒸发,神龙见尾不见首,连亲信都不曾留在这座天下。

    只是最后盟约之后,他一人孤独立于青城山巅,环顾四周像是在寻觅着什么,最后徒然叹息,留下了一句“混淆了光阴,来太早了”话语后,便匆匆离开。

    屋脊之上,林静闲眯眼向那遥远的古朴石碑瞧去。

    不知为何。

    他心底竟然对那石碑产生一丝熟悉的感觉,气息很熟悉。

    隐隐约约之中,他有一种错觉,且带着疑问。

    石碑为何在这里?

    是在镇压着什么东西么?

    “棺椁。”

    一个恐怖想法忽然在他脑海中生出。

    下一刻!

    他就头颅刺痛,一些记忆碎片不断纷飞,如同一团浆糊,疼痛得他下意识抱头蹲了下去,哀嚎不已。

    花铃花容失色。

    看到突然间林静闲痛苦蹲了下去,她心中一惊,连忙蹲下身去关切问道:“林静闲,你怎么了?”

    林静闲痛苦中眼眸陡然间恢复一丝清明,又是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寻找许长安。”

    冥冥之中,遥远的石碑之下有东西在轻声呢喃地呼唤着他。

    花铃也不知为何。

    她在林静闲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一股悲伤的气息,心底一软,抱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自己怀中,拍拍他的背脊安慰道:“别怕,还有我。”

    莲花大阵之外。

    三把金穗御剑皆被制服后,“年”却像小孩的皮球似的弹跳起来,旋转着的时候会突然转过身来,径直拿独角撞向金色光幕。

    随着它不断的撞击,莲花大阵逐渐羸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支离破碎。

    执掌大局的莲花夫人目露哀求之色望向脚下镇子,希望会有人出手干预,否则莲花镇将从此之后彻底不存在了。

    镇西的演武场有一个小点亮起,是武师仰雪峰一袭武袍横立苍穹。

    他穿过金色光幕,双手负后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

    仰雪峰的身影是那么渺小,与“年”相比不过如蜉蝣和蝼蚁一般。

    莲花镇众人很难相信他会战胜凶猛的“年”。

    但纵观所有,敢出手的人也只有他而已,所以很多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仰雪峰长呼一口气,面对“年”他并没太大的胆怯,只是立于虚空中。

    搂膝拗步、野马分鬓、沉肩、坠肘、抱圆...

    不知道是林静闲看错了没有,恍惚间仰雪峰脚下浮现一道阴阳两仪图。

    紧接着,仰雪峰闭合双眼。

    当他眼眸睁开时,其中一只眸子变幻成了漆黑的乌墨之色,另一只眸子变幻成了煞白的云海之色。

    这是...太极!

    仰雪峰展臂间,四面八方涌入无尽的天地元气,拢起一团气流进行挤压,这叫武极化气。

    不需感悟天地便可只手掠夺天地元气,拢起一方天地的元气为己所用,一团气流飘飘然飞向“年”。

第六十章 武相

    “年”不但没有攻击他,反而好奇地探头看向面前这个小不点。

    那团气流毫无预兆的触碰到它的鼻尖,一股大力悍然迸发,将“年”的庞大身躯刹那间掀飞。

    它仰头倒飞,沿途的巍峨山岳被它冲撞崩碎,落到了百里之外才止住了身形。

    莲花镇的百姓愕然。

    这就是仰雪峰真正的实力吗?

    他们知道仰雪峰是武道宗师,一身武功高强,但也仅限于自己眼界之内,是一个修为较高的人而已。

    但远远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强悍,这俨然就是神人、仙人!

    莲花台之上的莲花夫人神情凝重,并没有因为“年”被打倒而兴奋半点,而是她从仰雪峰脸上敲出了一些端倪。

    在一击得胜后,仰雪峰脸上并无一丝欣喜,反而神情愈发凝重。

    “年”猛然跳起,呲牙看向不远处半空中的仰雪峰,愤怒无比,甩尾间流霞赤火迅疾如箭矢,全部涌向仰雪峰一人。

    武师仰雪峰神色冷静,袖袍翻飞,在自己面前画了一道阴阳两极图,元气流转,将漫天流火全部收入其中。

    每当流火撞入其中就如迅速没入水中消失,没有惊起半点漪澜。

    而仰雪峰本人在抵御这攻击后也不做进攻,似乎一切都很平静。

    万山药堂的庭院。

    李一眼神炯炯地望着这一幕,喃喃道:“无为而无不为也,此乃太极!”

    话音刚落。

    仰雪峰眼中寒光一闪,五指下按,那道太极图被他挤压成一个球。

    陡然之间,再猛然暴涨,千万流火被他整整齐齐全部返还回去,洒落在“年”庞大的身躯。

    此为太极“盗法”。

    无为本有为,借他人攻己之力,加以柔化,从而衍化成自身功法去攻他人之害!

    青纹血芯鳞甲显威,这流火伤不到它半分,于是仰雪峰近身贴近“年”。

    看似飘飘然的一拳落到身躯上却能隔山打牛穿透鳞甲,将其中劲力打入其血肉之中。

    “年”凶嚎,一爪子拍过去,却被身形灵活的他躲了过去,一爪之下大地崩裂,山水倒流。

    仰雪峰不敢放松半点,腾转挪移间不断和它周旋,一拳又一拳递出,接二连三的擂击在厚重身躯表面。

    眨眼间“年”受内伤无数,血盆大口中有血迹溢出,更有坚硬不摧的鳞甲崩裂。

    要胜利了么?

    这是无数人心底的声音。

    就在这时,“年”的肚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起伏,张开大口,周围灵气如鲸吸般被它吸入腹中。

    不好!

    正当仰雪峰察觉到危险想要移形换影之际。

    “年”打了一个震天响的饱嗝后,冲着他咧开大嘴一声咆哮声响彻天地,似洪钟大吕。

    尽管有莲花大阵的抵御,许多人的耳膜在这一声咆哮下都被震得生疼无比,莲花大阵的金色光幕也在剧烈颤抖。

    仰雪峰内心惊骇。

    咆哮声正中央的他只感到迎面而来一股寒风,紧接着他的身躯就变得僵硬,动弹不得。

    更不要说脱离这里,就连面前护佑他的太极图也凝滞不动,两仪不再流转。

    令莲花夫人崩溃的一幕陡然间发生了!

    只见“年”眼眸中闪着凶光,上前伸头将仰雪峰一口吞入腹中,然后用前蹄满足地拍了拍肚皮。

    万籁寂静!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希望变成绝望。

    武师仰雪峰这么强也只能沦为它的口中餐,而且还不够塞牙缝的。

    如果莲花大阵被捅破后,他们难以想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还会有人来拯救他们么?

    渐渐地,有妇人唾沫飞溅,开始对他吐口大骂。

    说什么没那个本事就不要瞎逞能,惹怒了“年”就不再是吃一个人两个人的事了。

    总之,言语很恶劣,粗鄙不堪。

    不过很快这妇人就止住了骂音。

    因为不远处有一位衣衫单薄的少年正冷冷地看向这里,突然间走了过来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顿时将她打懵圈了。

    李一平静道:“你爹娘没教过你该怎么说话么?如果不会说就闭嘴。”

    妇人两眼冒金星,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正要奋起斥骂时,忽然又有一脚朝她的脸踹了过来,脑袋一歪昏倒了过去。

    李一看着出脚的程安顺没有说话,而程安顺也只是冲他咧嘴笑了笑。

    一堵墙要倒,只有一个人愿意去扶,最后它还是倒了,人们都怪他没扶好。

    什么事最可悲?

    这种事最可悲。

    就当众人悲悯天人的时候,“年”的肚子中金光闪耀,一抹清光紧伴着一道龙吟。

    仰雪峰身化百丈游龙撕裂它的肚皮从中冲霄而出,悬浮在半空之中的瑞龙一爪持利剑。

    正是最开始那一把被它吞入腹中的金穗利剑。

    李一仰头看着穹顶下持剑腾游的利爪神龙,轻声道:“是师父的武相。”

    武相,乃由五品武夫武极化气,从而衍化生出的一种本我法相。

    世间有千万种法相。

    千万种法相尽然不相同,都是依据习武者本心所化,和塑相境炼气士的法相是一个道理。

    但是...

    仰雪峰真的仅仅有五品的实力么?

    不见得。

    因为那样早就被年兽给一爪子拍死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仰雪峰已经和武相融为一体了!

    血雨瀑布滔滔不绝。

    “年”哀嚎着在地上打滚,肚皮被撕裂后,全身鳞甲的黯淡无光,生命力在急剧流失。

    要结束了吗?

    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神龙摇曳身躯,利爪高抬,金穗利剑横在它的脖子。

    “年”全身弥漫着混沌太古之意,庞大身躯逐渐朦胧消散,被灰黄的雾霭笼罩。

    四轮车的亓官玉泉紧紧抓住把手,手臂青筋暴起。

    他忽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连他都不愿意承认的可能。

    下一幕!

    仿佛在映照他的这种可能似的,混沌雾霭陡然炸开。

    两只遮天的庞大羽翼在灰尘中显现,扑腾着翅膀将混沌太古之意褪散。

    持剑神龙察觉到大危险,瞬间晃动着身躯倒退,龙眼森寒地凝视着混沌雾霭。

    这尊生灵背部生有一对遮天羽翼,赤红如焰,轻轻扇动着,浑身弥漫着太古气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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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秀天师介绍:
这是一个江湖和庙堂两不相敬亦两不相扰的世俗界。
三教九流、五花八门。
既有手段古怪的傀儡术士,也有高深莫测的驱鬼仙长。
又诸如赊刀人、担货郎,以及朝廷的捉妖差吏……
波谲云诡的世俗界暗藏刀光剑影,且看一介初出茅庐的山水郎,如何叩仙门、踏仙途、登仙巅!神秀天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秀天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秀天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