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鲛人泪
这信中大抵是讲了两个朝廷挚友,一人诀别宦海,剩下一人依旧为高官之主。
这写信之人想念挚友,便书信一封至此。
全篇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唯独这信中提到的“拜月台”和“休思楼”,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致。
休思楼他倒没怎么听说过,至于这拜月台...
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时,林静闲走上前来,将那书信翻了过来,赫然发现极其潦草的三个大字——“你人呢”!
林静闲和贾仁义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皆露出古怪之色。
他们仿佛能猜到这书信主人不远千里而来,想要拜会友人,结果发现友人并不在家后,露出的一脸惊愕之意。
你人呢?
这大大的三个字,写满了质问...
就在二人思索之际!
一旁的阮诏突然出声说道:“你们过来看看。”
二人闻言扭头看去,只见湿漉漉的纤纤玉手上,拿着一颗水蓝色珠子,流光溢彩。
贾仁义将珠子托在手心,面露欣喜之色,说道:“避水珠!”
“避水珠?”
林静闲眼前一亮,看着他手中的珠子,迫切问道:“这样我们就能出去了吗?”
贾仁义摇摇头,叹气道:“仅有一颗,只能保证一人能出去,而我们有四人。”
还说着,他用下巴努了努外面躺着的魏温文。
这就麻烦大了!
林静闲问阮诏道:“你从哪里找出来的这避水珠?”
阮诏指了指他身后的那口水鉴,道:“那里。”
林静闲闻言扭头看向清澈明亮的水流,俯下身子一只手探入其中,仔细摸索着。
不一会儿,他也从里面摸出一颗水蓝色珠子。
这和贾仁义手中的那颗别无二致,也是避水珠!
林静闲大喜,再次将手探入其中,可是许久过后,再有没有摸出什么东西出来。
两颗避水珠,只够两人出去。
这下,三人的神色有些微妙,接连陷入沉默。
林静闲不信邪,走到那书案旁,发现其中有个隐秘的夹层,抽出一看是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
贾仁义好奇地靠了过来,等林静闲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朱红绸缎上躺着一滴水,宛若水晶。
林静闲嘀咕道:“这是啥?”
贾仁义眯起眼睛,缓缓道:“鲛人泪。”
“传说鲛人族公主在哭泣的时候,眼泪会变成美丽的透明珍珠,也称之为鲛人珠,是异常珍贵的宝物,有香铜软玉等神奇功效。”
说罢。
他又加了一句:“我要的就是这个。”
林静闲听后点点头,随手盖上盒子扔给了他,丝毫不在意道:“给你就是。”
贾仁义和阮诏二人神色愕然。
这可是珍贵无比的宝贝,说甩手送人就甩手送人?
这家伙难道是散财童子?
林静闲淡淡道:“你不是想要这个东西么?算是那颗造化丹的偿还了。”
“不是,你好歹表现一下不情愿的样子啊!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贾仁义赧颜笑道。
林静闲目光从贾仁义身上扫过,轻轻皱眉,问道:“姓贾的还管得着姓林的吗?”
贾仁义听后哑然失笑,不再多说什么。
轰隆隆!
两侧石门震动,显然是要闭合了。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迅速从里面走出。
至于逃生之法,众人心中已有定数了。
就是先行两人拿着避水珠回到海面,之后再由上去的一人拿着两颗避水珠原路返回这里。
将其中一颗分给下面的一人,如此循环往复。
虽然说是有些差强人意,但想要不一辈子待在这里也只能这样了。
而且谁先出去这事,还需要众人商讨一番。
如今,众人只要等到昏迷中的魏温文醒来便可开始行动了。
贾仁义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漫过腰际的海水,不禁有些发愁。
魏温文双腿尽断,胸腹大伤,一只肩胛骨碎裂得不成样子。
如果换成一个炼气士要受这样的伤话,估计早就嗝屁了。
辛亏他是八品武夫,体魄健壮得可怕。
半夜三更。
林静闲倏地醒来,立马就看到了一旁背对着他的俏丽身影。
林静闲疑惑道:“阮诏?”
那人没有应声,而是径直缓步离开。
林静闲隐约觉得一丝不对,不敢怠慢,赶紧跟上前。
行至途中,那人影突然消失。
林静闲看着面前空地上熟睡的人,皱眉道:“贾仁义?”
忽然!
林静闲身后的黑暗中悄然走出一道人影,正是之前带他来这里的那个人。
此人一袭碧绿色锦缎,腰肢纤细,手中握着一把玉箫,正无声看着他。
林静闲摸不着头脑,问道:“有事?”
林静闲不知道为何阮诏三更半夜地把他引来这里。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阮诏面无表情,从衣袖中拽出一把短刃递给他,轻声道:“试探人心的事我信不过。”
“杀了他,你我二人出去,就不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林静闲挑眉,嘴角上扬。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你信不过他?”
正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熟睡的贾仁义。
阮诏依旧是先前递刀的姿势,淡淡道:“信得过自己。”
林静闲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哦...”
“如果我将这事告诉贾仁义,你会怎么办?”
林静闲故意拉大了嗓音,笑着看她。
阮诏举起手中玉箫,表情平静道:“他听不到你说话。”
林静闲眸中精光闪烁。
看来是她对熟睡中的贾仁义施了术法,一时半会醒不来了。
林静闲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的神情,久久不说话,良久才突然笑道:“原来没什么两样啊!”
说罢。
他就转身离开,没有去接她的刀。
背后阮诏着急,急切说道:“我这是在给你一个机会!”
林静闲耸耸肩,悠然离开,无趣道:“机会不是别人给的,只能自己挣来。”
就在林静闲离去后,阮诏杵在原地看着林静闲离去的方向不说话。
她握紧手中刀,走向地上睡着的珠冠玉袍少年,然后跪在地上,轻轻抿了一下朱唇,悄悄举起手。
下一刻!
就在她落刀离少年眉心只剩半寸之际!
珠冠玉袍的少年陡然睁开双眼!
第十七章 自荐枕席
贾仁义瞳眸中带着一丝玩味,映照的正是花容失色的阮诏面容。
“啊!”
阮诏惊呼一声,双手迅速按刀而下。
可是贾仁义在睁开眼的刹那,立马伸手握住她执刀的手腕,然后猛一翻身抱住她的身躯将她压在身下。
贾仁义邪异的眸光注视着她,温润的鼻息近在咫尺,声音沙哑粗砺道:“你又想自荐枕席?”
阮诏神情慌张,眼眸中全是恐惧,颤声道:“没错。”
压在她娇躯上的贾仁义盯着她看,忽然笑了。
贾仁义起身站了起来,将从她手中夺过的刀刃随意折断扔在地面。
他扯了扯嘴角,讥笑道:“那也得看别人看不看得上你不是?”
贾仁义拍拍手,撇嘴道:“不过你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敢杀我,现在我终于开始瞧得起你那么一点点儿了。”
“不过...”
他微微一笑。
这笑容放在阮诏眼里却十分恐怖。
“女不教父之过,你老家西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我决定要给你爹找一些麻烦。”
正说着,贾仁义突然俯身抱拳,郑重道:“还请阮夫人您,竭尽全力成为我的敌人!”
……
翌日,万物初始,阳辉透过大海照射在虬髭大汉粗糙的脸庞。
魏温文翕动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一瞬间就看到两个头一左一右看向他。
正是林静闲和贾仁义。
魏温文被他们盯得毛骨悚然,用手肘撑着地面慌忙站起身来。
“你没事了?”林静闲关切问道。
“我没死?”
魏温文摸摸全身,有些难以置信。
他记得他最后被那高大鲛人在肩胛骨上来了一剑,而且双膝也被踢断了。
现在竟然全好了?
林静闲说道:“是贾仁义的...”
他话还没说完,贾仁义就连忙摆手道:“哎哎哎,不是我,是姓林的帮的你。”
魏温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刚想抱拳却全身刺痛了一下,险些跌倒下去,幸好林静闲及时扶住了他。
林静闲皱眉道:“怎么,还没好吗?”
魏温文摇摇头,道:“只是还不太利索,并无大碍。”
“大恩不言谢!”
“无妨。”林静闲摆手说道。
这一会儿的功夫,几人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魏温文说了一遍。
魏温文眸光闪烁,说道:“这没什么可说的,你和贾仁义先逃离这水宫,我最后一个便可。”
林静闲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自然有他的安排。
贾仁义冲林静闲点头示意。
两人共同来到海流涌进的磨盘大窟窿前。
林静闲和贾仁义纷纷手在腰间的咫尺物上一抹,各自手心中出现一颗水蓝色的绚丽珠子。
意念微动,以避水珠为中心霎时间张开一道球形结界,将二人裹挟其中。
结界中的林静闲好奇地伸出食指在透明莹润的光幕上点了点,竟然如棉花般柔软。
他不禁担心,这能抵御大海威压的侵蚀嘛?
紧接着,身后的魏温文和阮诏二人就看见两只光球顺着窟窿飞出,飞向无尽的深海之中。
看到光球并没有在深海中破裂后,魏温文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由遭遇风浪从大鲲渡船上掉入这水宫中,再到如今,算来也有三天的时日了。
这三天来几人食不果腹,饮不解渴,嘴里都要淡出个鸟儿来了。
魏温文发誓这次出去后,一定要到食铺里海吃海喝一顿。
水途之中,林静闲四处打量着周围深海中奇异景象,难掩心中震撼。
原来深海之中也有这么多的山泽精怪,譬如龙虾精、螃蟹精、鲤鱼精...
不过大都道行不高,只是刚生出灵智。
这不禁令他想到,也许那鲛人族恐怕是深海中的霸主了吧?!
蚌壳顿开,一颗硕大晶莹珍珠就暴露在脸前。
但条件有限,林静闲只能惋惜地看着。
二人在深海潜行。
因为有光幕的阻隔所以二人说话并不能听见,于是一旁的贾仁义冲林静闲打了个手势,示意二人往上游去。
林静闲会意,意念牵引着光幕往上浮动,但速度极为缓慢。
而且这里离海面足足有千米之深,看来一时半会到达不了了海面了。
不过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并无大鱼妖物靠近他们,他们这才平安无事浮出水面。
咕咚!
两人避水球应声炸开。
林静闲和贾仁义浮在水面看着四周茫茫的海景,一脸茫然!
一眼望不到陆地...
贾仁义甩甩湿漉头发,吐了一口海水大嚷道:“姓林的,该怎么办?”
“我知道个锤子!”
林静闲不断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浮萍之类的可以依靠的东西。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偌大的一个海面,连根鸟毛都没有。
这时,贾仁义大喊着:“唉林兄,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影?”
林静闲闻声顺着他的视线扭过去头,同时眼角的莲花疤痕显威,透过层层雾气朦胧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舟子!!!
“是个小船!”林静闲欣喜大叫道。
二人立马挥舞着双手加大声喊着,想要引起不远处那舟子的注意。
二人打定了主意。
如果引不起船上那人的注意话,就干脆再次借助避水珠下潜游过去,死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另他们欣喜的是,那舟子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呼救,撑着划桨向这里游来。
舟子是个年迈的老人,看到一望无垠的海面中竟然浮在两个人后吓了一跳,撑着划桨就要往回划。
毕竟这里离陆地有十多里的路程,在海中央怎会平白无故多出两个人来。
不过幸好林静闲和贾仁义的穷追不舍,薅住船角不放爬了上来。
老人这才发现这是两个活生生的少年。
贾仁义一脸难受地抚了抚胸口。
刚才他往上爬时,被老人一划桨杵在胸口,怪疼哩!
老人也一脸警惕着看着二人,侧过身去抱着划桨不放。
至于林静闲给的解释是,就是他们乘的渡船遇到风浪被打翻了,所以才落下水。
待众人都稳固心神后,林静闲说道:“老伯,等我一会儿,我再下去把我的同伴喊上来。”
老人试探道:“还有人呢?”
林静闲点头。
老人眼前一黑,差点没从船上摔下去。
第十八章 四海为家
老人表情紧张,连忙摆手道:“老夫这里不载死人,不载死人的...”
“你们到底是人是鬼,还是死去后的怨念,抓住老夫不放了?”
老人将划桨对准二人,后退了一步。
“这...”
林静闲尴尬地挠了挠头。
旁边的贾仁义说道:“你把避水珠给我,我下去带他们上来。”
“这老头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你先陪他耗着,别让他走了。”
林静闲无动于衷。
“你信不过我?”贾仁义做出拊胸口伤心的姿态。
林静闲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信不过。”
“我他妈...”
贾仁义无奈了,赶紧摆手道:“你快去,你快去!”
林静闲手握避水珠,张开结界,一个猛子扎进水中。
老人看到这一幕后直呼:“仙人啊!”
贾仁义不忿地嘀咕道:“仙你个大头鬼。”
水宫中,魏温文和阮诏站在石阶,遥远望着不远处的窟窿,翘首以盼。
周围的海水已经漫到和肩头齐平了。
若是林静闲和贾仁义二人之中任何一人不来,他们估计就要溺死在这里了。
很快,他们就瞧见深海中有一团光幕向这里游来,穿过禁墙窟窿后向这里赶来。
魏温文看清来人后大喜,招手示意。
啪嗒!
光幕如气泡炸开。
施展马踏飞燕的林静闲脚尖点水,一个起跃来到二人面前,稳稳落地。
“怎么样?”魏温文问道。
林静闲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回答道:“上面有个舟子,勉强可以搭载我们四人。”
“你和阮诏谁先来?”
魏温文自觉退后一步,道:“好男不跟女抢,你先送她上去。”
阮诏二话没说,使用避水珠张开结界,就向外面深海游去。
林静闲转身对着身后的魏温文点头致意,紧跟着阮诏离开了。
当船上的老人看到有个清秀女子登船后,喃喃道:“是仙人...”
林静闲飞身上船,没有像阮诏要避水珠,而是将手中的避水珠递给了阮诏。
阮诏疑惑看他,只见林静闲咧嘴笑道:“我累了,你去接魏温文。”
阮诏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好说什么,接过避水珠,刚上来的她又一次下了水。
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的贾仁义神色愕然,转即一脸恼怒之色,趴在船上痛捶木板,哭嚷道:“太糟践人咧!”
林静闲看了一眼捶船的贾仁义,没有说话。
总之,姓林的就是信不过姓贾的...
林静闲的担心不无没有道理。
如果他这次再下去的话,没准这家伙拉着船跑咯!
在魏温文和阮诏都离开水宫后,一道玉袍身影缓缓从石柱后走出,然后大袖一挥。
禁墙上的窟窿立马就被修复了,就像糊张纸一般简单。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想了想,旋即笑着摇了摇头,背着手消失在黑暗之中。
很快,魏温文也随着阮诏上来。
来来回回几次也没受到海族的袭击,很是幸运。
一个小船上,总共站了五个人,很是拥挤。
老人提心吊胆地将他们载往离这最近的一处渡口。
到了渡口,贾仁义和阮诏二人先下了船。
因为船上太挤了,说是要坐马车去他们要去的地方。
魏温文和林静闲,则打算再坐一程的行舟。
末了,就在众人分道扬镳之时!
贾仁义突然转身喊住林静闲,说道:“其实咱这四人当中,我最讨厌的还是你。”
不光是林静闲愣住了,就连魏温文也愣住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林静闲呲牙咧嘴,挠挠头道:“说话就那么喜欢戳人心窝子?”
贾仁义笑了笑,道:“真心话。”
林静闲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脑袋。
许久,他突然咧嘴笑道:“不喜欢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林静闲不是很愿意将他这话不放在心上,笑道:“如果光凭别人的几句‘不喜欢’就生气,我还活不活了?”
谈不上伤心,但还是有些失落哩!
贾仁义撇嘴,道:“你让我不喜欢你又多出一个理由。”
林静闲想了想,笑道:“还是那句话,不喜欢我的人多了。”
“董府的那一家子都不喜欢我,所以他们都欺我,但是最后他们下场都不是很好。”
“所以,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你若是日后要是欺我的话,我保证...”
林静闲抿抿嘴,一脸真诚地说道:“你的下场也不会很好。”
贾仁义扯了扯嘴角,揉脸笑道:“那以后再也不要和你相见,你太令人讨厌了!”
他拈出一个兰花指,幽怨地看着林静闲,娇羞一笑。
魏温文像见了鬼一样,表情匪夷所思。
可是离他最近的阮诏则一脸冷漠,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般。
林静闲翻了个白眼,招呼着撑船的老人离开了这里。
在众人离开后,贾仁义突然摊开手心。
一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映入眼帘!
如果林静闲和魏温文二人在这的话。
他们就会惊讶地发现这珠子就是那根试炼石柱所丢失的东西,从而导致水宫禁制被打开的那颗珠子。
贾仁义握了握手中夜明珠,自语道:“一座符篆楼...”
“阮夫人,您说我送给诸葛文石当浇奠祭祀的贺礼,他应该会喜欢的吧?”
当阮诏看到他手中的夜明珠后,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害...”
贾仁义翻手将珠子收入袖中,然后晃了晃肩膀,负着手离开了。
“你不说,我不问。”
没过多久,三人又是路过一个渡口。
这次,轮到魏温文跳下船了。
魏温文站在渡口,对林静闲抱拳道:“林兄,此行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许多。”
“也许会改变我对这个世道的看法,着实受益匪浅,后会有期。”
渡船上的林静闲同样施之以礼,抱拳道:“后会有期。”
微波荡漾,木桨击流。
如今五人的渡船上就只剩下了撑船老人和林静闲。
林静闲坐在船舷边上,颇为清闲地看着江面上成群结队的野鸭子,突然问道:“老先生是哪里人呀?”
撑船的老人闻言笑道:“老先生我无根脚之人,大海即为家,不知小友哪里人啊?”
第十九章 云深不知处
林静闲抿抿嘴,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家乡莲花镇,老先生听说过?”
撑船老人摇头。
“不曾听说。”
林静闲又道:“老先生将近耄耋之年了吧?”
“如此年纪了还出来做水上生意,老先生可膝下有子?”
撑船老人遥遥头,叹气道:“我有过一个孩子的,他在远方结了婚,好像还生了个儿子,可是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林静闲皱眉道。
撑船老人照旧点头。
“早些年的时候,闹荒的时候家乡颗粒无收,我和孙儿他们逃难的时候走散,快有一甲子岁月了。”
林静闲问道:“一甲子岁月?难道老先生就不想嘛?”
“想啊!”
老人一边撑船一边叹气道:“一甲子咯!”
“年年倚井盼归堂,不见来者,未有去者,也就那样了。”
听到“年年倚井盼归堂”这句话,林静闲情难自禁浑身一颤。
“逃难的那会儿,我做过纤夫拉过纤,做过布鞋匠,当过送信的急脚子,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孙儿他们来了也只能受饿。”
“如今老了,腿脚不方便了,便当个船夫做水上生意,来钱快。”
撑船老人悠悠说道:“小伙子,你是有爹妈的人,你将来也得做爹娘的...
“我欢喜你,要是你真的有孝心,你是有好处的...”
“像我,我一定得死在这湖中。”
林静闲陷入沉默。
撑船老人继续说道:“我没有钱,我寻不到我的杏儿,我的孙子不认识我,没有人替我做坟,没有人给我烧纸钱。”
“我说,我没有丧过天良,可是老天爷他不向我睁开眼呐!”
一路无话。
两三个时辰后,林静闲忽然观望发现面前是一条舒缓悠扬地小江,不胜欢喜道:“是临春江。”
撑船老人回头看他,问道:“到地方了?”
林静闲内心复杂地点了点。
这一行,终于是要了结了。
临了,林静闲下船,塞给老人一锭雪花银。
老人坚决不要,说是太多了。
他虽然身上没几个银子,但还是有几斤骨气。
可是最后老人还是拗不过他,只好收下揣入怀中,但仍旧不忘教导他一番。
“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人已穷矣,再不将骨头撑起来,人家就更看不起你了。”
“撑不起来,就只是一副贱骨头;撑得起来,便可成朗朗风骨。”
林静闲听后愣神好久,良久才顿悟一笑。
在他看来,这番话,是一锭雪花银买不来的宝贝。
林静闲对着老人离去的背影摆手,然后转身向莲花镇走去。
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了一颗坐镇乡口的大槐树。
这是进入莲花镇的标识。
离开泉津郡的前几日,林静闲总是日思夜想地疯狂想回家。
如今到了这大槐树下,偏偏是有些近乡情怯了。
他不知道...
如果依照邱老的谎言对沈婆婆交待的话,不知道沈婆婆会有多伤心。
可若是知道她在外还有一个重孙子的话,也能开心上好久的吧?
不过林静闲不能这么做。
人人各有各自的苦衷,越俎代庖一事,他林静闲是千万不能做的!!!
槐树下的林静闲抚摸着腰间玉佩潇雨,沉吟细观前方路,脸上不觉显现会心的微笑。
紧接着,他一步踏出,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洋洋洒洒地走向莲花镇。
……
腊月初旬,年关将至。
在这万家筹备年货的喜庆日子,莲花镇迎来了一行外乡人。
那是一批身穿官袍和锦衣长衫的官家人。
一处露天的食摊内,坐在四轮车上的亓官玉泉呼噜呼噜灌下最后半碗腊八粥,心满意足地咂咂舌。
他身后的诸葛文石舔了舔嘴唇,不动声色问道:“老师,难不成这市井中的饭食要比宫里的佳肴美馔还要美味?”
亓官玉泉意态闲适地用食指从白色胡须上理下一颗红豆,放入肩头摇头晃脑的鹦鹉嘴中。
他语重心长道:“宫里的吃食和这里可不同,在味道上永远差上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诸葛文石好奇问道。
“烟火气。”
诸葛文石闻言问道:“先生怎说?”
亓官玉泉悠然道:“不说,只尝。”
诸葛文石从衣袖中掏出三枚铜钱按在桌上,迫不及待对食铺老板大声说道:“老板,再添上一碗。”
酒足饭饱后,诸葛文石推着四轮车来到镇上一个深邃的小巷中,来到一间古老的药铺面前。
药铺门面上挂了一块香椿木的牌匾,牌匾上写着“万山药堂”。
才情锦绣的文人学士仰头看着这牌匾,突然说道:“这字写得很好。”
他又看向门面前悬挂的葫芦和木鱼,继而说道:“悬壶济世,无病无灾,懂这规矩的人很少了。”
“老师这次要见的是什么人?”
亓官玉泉看着这药堂说道:“看看是不是能让我双腿走路的人。”
诸葛文石大喜,兴奋道:“真乃神人?”
亓官玉泉摇摇头。
“此腿非彼腿。”
在诸葛文石推着四轮车进去后,发现大堂只有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在打理着屋子,来来回回擦拭着药柜。
坐在四轮车上的亓官玉泉打量着四周昏暗屋景,冲那少年说道:“小友,张万山可是这药堂主人?”
诸葛文石也含笑看向那少年。
这少年在见到陌生二人后,非倒没有表现出惊讶神色,而且十分平静。
此刻,听到四轮车上老人问话后,少年扭头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做着手中活计。
少年声音平静道:“我家掌柜已年迈,耳背得凶,又犯气喘。”
“一人一杖,行迹颇为孤峭,不过他在后山脚下有一座柴屋,你可以去看上一看。”
诸葛文石朝少年抱拳道:“那就多有打扰,告辞!”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药铺。
在一袭蟒袍的老人和官衣年轻人走后,少年头也不抬地从药柜抽层中抓了几味药用戥秤称好后,认真地用桑皮纸包裹好。
这是一会儿要送给鹿角巷王婶治风寒的良药。
诸葛文石一路打听,跋涉近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镇上所谓的后山,也找到了刚才那抓药少年口中说的柴房。
不过竹扉深锁,据说药堂掌柜上山采药云深不知处了。
第二十章 江湖闯荡
柴门外,推着四轮车一路艰难行走的诸葛文石郁闷地看着这荒无人烟的山景。
四轮车上的老人虽然没有找到人,但兴致却比他要高得多。
亓官玉泉盯着面前的巍峨大山,忽然说道:“文石啊!”
“当你走出车门,真真切切地用双腿走路的时候,脚下绵延不绝的土地并不是你看到的唯一事物。”
……
走在莲花镇熙熙攘攘的街道,许多人都和林静闲熟络地打着招呼。
他们都知道林静闲离开的几日,是去外乡替沈婆婆找儿子去了。
邻里街坊都想打听打听事情如何了,但奈何林静闲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在林静闲如今踏足小镇之时!
他惊讶地发现小街或巷子中,时不时的有一列银甲侍卫低着头紧张行进着。
银甲侍卫是由为首的官袍人士带领着,也不知去向何处。
走了很久,他终于来到了福贵巷。
林静闲远远望着巷尾的一处破旧宅子,心中思绪翻飞。
回家了...
林静闲迈起了他那六亲不认的步伐,两只袖子一甩,很是嚣张。
推开门回到家后,林静闲发现老爷子还是一日复一日地坐在摇椅里抽他的旱烟。
不时地吞吐烟雾,袅袅而上,十分惬意。
林静闲看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干咳一声,大声道:“林东山!俺回来了!”
林东山悠悠从藤椅中坐起,看着院子里的林静闲道:“事情办完了?”
“嗯...”
“算是吧!”林静闲抿嘴说道。
林东山没有问他“算是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走上前去,将他浑身打量一番,说道:“江湖如何?”
林静闲闻言沉吟了片刻,黯然遥遥头,道:“差强人意,和我还没走出莲花镇时想的不太一样。”
林东山将旱烟杆挂回腰间,背着手,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差强人意就对了。”
“要是诸事都顺着你的心意,那就不叫江湖了。”
林东山话音刚落,林静闲突然抢着说道:“但很喜欢。”
听到这话后的林东山转身看他。
林静闲继续说道:“天下很大,一些人一些事都很喜欢,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像...”
“活着的人一样。”
“活着的人一样?”
林东山饶有趣味看向他,憋了老一会儿才说道:“你这个比喻很不错。”
十二月的风较为凛冽。
熬过深秋的满树黄叶却经不住这吹袭而过的寒风,窸窸窣窣落了一地,飘飘然然。
林静闲踩在上面枯枝轻响,围绕着萧条的树干来回踱步。
等了好久,林东山依旧是没有说他想知道的。
终于,林静闲倚靠在大树旁,问道:“林东山,胡善你认识嘛?”
“他是泉津郡胡不喜客栈的一个掌柜,他说他是认识你的...”
“胡善?”
林东山重新躺在藤椅中,一口一口地吐着烟云,眉毛拧成一团。
“是我一个酒水生意的朋友,几天前他来莲花镇做生意,我曾拜托他照顾你一二。”
“怎么,你见过他了?”
林静闲点点头,自语道:“他这个人我看不透,隐藏极深,这让我感到很害怕,不过仿佛他又对我没有恶意。”
从在胡不喜客栈时,胡善就对林静闲的行踪了如指掌,从唆使他杀人,再到给他一枚青蚨钱去乘载大鲲渡船。
这一切,仿佛都是有预谋而为!
尤其是在大鲲渡船上遭遇的那一切,他早就打听过了。
大鲲渡船是珍贵的仙家渡船,也是最为安全的一种渡河方式,几十年来不见有风浪。
唯独在他林静闲上船后的这一次,就遇到了一次百年未有过的风浪,许多人被风浪冲刷入了海中。
乃至于林静闲怀疑,这风浪的罪魁祸首就是胡善,甚至他流落深海的水中宫殿也是他算计好的。
胡善这个人,让他感到自己无所遁形,十分后怕!
林东山眯缝起眼睛,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于是淡淡道:“杀过人了?”
林静闲闻言一愣,然后重重点头,正声道:“杀了很多。”
“感受如何?”
林静闲沉吟了片刻。
杀人的感受么?
他还真没有好好想过。
仿佛从胡善在胡不喜客栈的柴房内让他杀过人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
杀人对他来说从此就如饮白开水一般普通,没有什么好想的。
所以他在董府寿宴上的杀伐很果断,不留余地。
就算董荣的生母跪地恳求他也执意要杀他,也是一种只要认定便非杀不可的心态。
那一日,林静闲心意狠辣。
先是在董府湖内捞出了被剖腹纳石沉尸的秋娘,这彻底激起了他的杀心,后又有董母的下跪干预。
这一跪竟然让林静闲有了拉上董府众人和董荣陪葬的恐怖想法。
因为董荣的作恶,实际就是董家所有人作的恶。
这是董家对他的纵容,才让青鹊街民众苦不堪言,这一点谁都脱不了干系。
如今细想来,林静闲依旧是摸不着头脑自己当初为何作此想。
宛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就有这么一个极为嗜杀的念头,一时蒙蔽了心智。
林静闲深深呼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林东山身上,义正言辞道:“感受如何?”
“不太好受,但如果让我再来一次的话,我依旧会杀许多人。”
林东山点点头,道:“以后闯荡江湖,免不了杀人,我从不追究此事。”
“但你要知道,杀人就会惹麻烦,你可知晓如今的莲花镇涌入了一群奔着你来的人马?”
“奔着我来的人马?”林静闲惊讶说道。
他突然想到在来时路上所见到了那群行为古怪的人,于是说道:“可是一批官家人?”
林东山摇摇头,道:“那群人另有目的,不是冲着你来的。”
“不过约莫着不会多长时间,你就会和某些人打交道了,事情对如今的你来说可能会有些棘手。”
“不过...”
林东山话锋一转。
“既然是你自己带来的烂摊子,就要你自己亲手解决,莲花镇上的人不会帮你,你可明白?”
林静闲微微颔首,道:“明白。”
说罢。
他眼中寒芒一闪。
冲着他来到莲花镇的人?
林静闲不禁冷笑。
难不成是董府余孽?
第二十一章 琼琚
沉思之中,林东山突然转身对他说道:“静闲啊!近来有一个好看的小家伙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不久还找上门来问我来着,不过我思量着不知这人是敌是友,便说不知道。”
“后来这小家伙走了,说要在莲花镇候着,等你回来。”
说到这,林东山嘴角微扬,在林静闲看来怎么都带着一丝坏坏的笑。
林静闲愣神,呆呆道:“小家伙?有多小?”
“和你差不多十六七岁的样子,是一个俊秀的少年郎,有点像女人。”
听到这林静闲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恐惧。
俊秀的少年郎?
有点像女人?
他第一想到的就是贾仁义那变态...
林静闲浑身一激灵,猛地摇头清醒起来,摆摆手。
“林东山我先走了,沈婆婆的事我还没完呢!”
林东山负手面容含笑地看着林静闲离去的背影,轻声道:“时逢年关,这莲花镇,是越来越热闹咯!”
莲花镇鹿角巷的一个偏僻胡同口。
一位身着干净素衣的老太太端坐在胡同口,两只满是褶皱的手平放在双膝上。
老太太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表情非常安详,看起来是那么和蔼可亲。
老太太虽然是满头银发,但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
从精致的面容线条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也必定是一位风华绝代,引得无数浮头浪子追求的佳人女子。
此刻,老太太听到面前有轻微的脚步声,面带微笑地说道:“来了。”
老太太得了眼疾,双目皆盲,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但只要耳畔有轻微的声响传来。
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要打一声招呼,这是常年以往的习惯。
林静闲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安详端坐看向远方的老妇人,几度欲言又止,还是不敢开口说话。
那句“来了”,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林静闲知道老人再等待什么,可是这种等待注定是一种空想,注定无果。
本来在来之前,林静闲就心中暗自笃定,要按照邱老的说辞告诉老人他死在了异乡。
如今看到沈婆婆这安详神态,他突然幻想。
如果自己就说没找到他的儿子,这样让沈婆婆一直期待下去,岁月静好,会不会更好一些?
就在他思索之际!
突然一道亲切祥和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是静闲吧?”坐在那里的沈婆婆忽然间轻声说道。
不过她的目光不在林静闲身上,依旧是远方。
“婆婆你...”
林静闲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婆婆。
为何婆婆能知道是他...
沈婆婆笑了笑,慈祥说道:“这胡同中就我一户人家,常日也没多少人往来,前些时候听景嘉说将我拜托给他的那件事拜托给你了。”
“现在快十天过去了,你的脚步又比较轻,所以我猜是你来了。”
沈婆婆继续慈祥说道:“没找到吧?”
沈婆婆双手轻轻抬起拍拍膝盖,轻声道:“没关系的。”
林静闲咬咬牙,干脆豁了出去,回应道:“找到了。”
沈婆婆闻言身躯一颤,也不说话,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抬起,又轻轻放下。
她神色依旧安详,像是在等待林静闲继续说下去。
“不过他去世了。”林静闲猛一咬牙说道。
氛围骤然陷入沉默。
沈婆婆不断抬起又放下的手最终落在膝盖上,静默不说话。
而林静闲,像是自责一般也懊恼不说话。
也许这个谎言,林静闲根本就不该替邱老说出口。
许久之后,沈婆婆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
“等了一甲子岁月,说没了就没了...”
沈婆婆将目光微微移向别处,不再看向远方,平静道:“静闲啊!”
“啊?”
林静闲听到沈婆婆叫他猛然回过神来,内疚说道:“怎么了沈婆婆?”
“你这是第一次出镇,也累了吧?”沈婆婆颇有歉意地说道。
“呃,是有些累了,不过还好。”林静闲吞吞吐吐说道。
“嗯...”
沈婆婆轻轻点头,说道:“谢谢。”
这“谢谢”两字,更加让他无地自容了。
林静闲从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一把木汤匙小心放在手心当中,恭敬道:“沈婆婆,这东西还你。”
这把木汤匙,是景嘉为了林静闲方便找到邱老的信物,如今被林静闲从泉津郡带来了。
既然邱老不愿回来,木汤匙不见了的话他就不好交待。
现在,物归原主。
林静闲退后一步,朝沈婆婆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本以为今日以后沈婆婆就会断了念想,但是她没有。
沈婆婆依旧是日日搬着小板凳端坐在胡同口,逢人就说“来了”,与往常无异。
后来,林静闲才明白。
原来等待也是一种习惯,就像那句“来了”。
沈婆婆仿佛就为此而活着。
街道上车水马龙。
林静闲漫无目的地走着,恍惚间突然看见过往的人群当中有一个背着竹篓的单薄身影。
他大喜,立马挤过拥堵的人群,招手大喊道:“李一哥!”
那消瘦少年转过身来,看到身后招手的人后也面露欣喜之色,朝他走去。
李一上下打量了一番林静闲,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气息不一样了,这几日过得怎样?”
林静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还好。”
“对了...”
林静闲手掌在腰间玉佩潇雨上一抹,一把紫檀梅花诗文裁纸刀出现在手心之中。
林静闲将这刀递给李一,说道:“李一,这是把君子武备,你看喜欢不?”
李一背上珠篓往身后背了背,接过这把文刀,仔细把玩着。
他发现刀鞘上有几行模糊字迹诗文,但是看不清楚了,年代应该很久远。
“花了不少钱吧?”
“没有花钱,不过李一你的那块晴昼,应该也和我这潇雨一般,是个咫尺物吧?”
“咫尺物?”
李一看了一眼自己腰间悬挂的半块玉佩,又突然想到刚才林静闲这把文刀就是从他身上的玉佩中拿出来的,渐渐明白了什么。
李一摘下晴昼,吊在两人之间。
“你说是它?”
林静闲点头,同样从腰间摘下潇雨,吊在面前,玉体内虹光萦绕。
两块玉佩皆是琼琚良玉,质地晶莹且相同,是为同源。
第二十二章 美无度
林静闲道:“李一,你动一下意念,便可将东西收入玉佩当中了,你试一下。”
李一将晴昼放在手心,然后将那把紫檀梅花诗文裁纸刀也放在手心当中,眼中泛起一丝灵光,下一刻那把文刀就消失不见。
林静闲见状心细喜,果然没有猜错。
既然潇雨和晴昼本是一块玉佩上断离之物,自己的潇雨有储物神效,那晴昼应该也是如此。
意念再一次传达,那把裁纸文刀又从现在了李一的手心之中。
李一笑道:“想来当初从姚老伯那里讨来一块玉,还让我们沾了便宜啊!”
林静闲也暗自窃喜。
姚老伯精明一世,捯饬包袱斋也有二十年了吧?!
没想到他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嗯,林静闲,我去后山找一下老山头,他一个人上山我不太放心,我先走了。”
林静闲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道:“那你小心些,最近镇外来了一些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是我在泉津郡惹下的麻烦。”
听到这,李一温和的笑脸迅速阴沉下去,眼眸中泛起一丝寒芒,沉声道:“冲着你来的?”
林静闲无奈点点头。
如今敌在暗他在明,确实有些不好对付。
李一走上前,将两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林静闲记住,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在莲花镇没人能找你的麻烦,懂吗?”
“懂。”林静闲犹豫片刻说道。
“好,那我先走了。”
林静闲看着李一单薄的身影离去,长长吐出一口气。
结果他刚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挑着稻草架子的小贩在吆喝叫卖着。
稻草架子上插着红彤彤的糖葫芦,不过只剩下最后两根了。
林静闲舔嘴唇,咽下一口唾沫,走过去问道:“糖葫芦几文钱一串?”
那人看见来了生意,顿时伸出三根手指,十分热情。
“快要收摊不做生意了,如今就还剩下两根,你要全要算你三文钱一根。”
林静闲看着捆扎在稻草秸上的糖葫芦眼都直了,下意识伸手掏向怀里。
可是怀里空荡荡,他是一个子都没有了。
糟糕...
最后的一锭银子让他塞给送他来的撑船老人了!
林静闲摸索了一阵一文钱都没能掏出来,不禁尴尬道:“大叔你这赊账不?”
“啥子?”
那人一听到赊账瞬间就提高了嗓音,把稻草秸往身后抱了抱,警惕道:“小兄弟,我这小本生意啊!”
“不赚钱的,概不赊账!”小贩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林静闲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死皮赖脸道:“您有好心肠,宽宏大量一次怎地?”
“俺又不是那无赖汉...”
糖葫芦小贩无语,一脸难受道:“小兄弟,自家的好心肠又饱不了俺的饿肚皮。”
“咱家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吃饭呢!”
“这两串糖葫芦我要了!”
就在二人争执之时!
林静闲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和声音。
林静闲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一个潇洒飘逸、儒雅清秀的翩翩公子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手中轻轻晃动一把水墨山河折扇,意态闲适。
此人及腰乌发束着白色绸缎,一袭白衣胜雪,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气质如兰。
这人给林静闲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清亮、干净、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
世间怎会有如此清新脱俗的...
男子?!
来人微微眯起的眼睛嵌着琥珀色的瞳孔,眉宇间添色几分英气,正似笑非笑地看向这里。
正应了那句: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彼其之子,美无度!”
“这最后两串糖葫芦归我了。”
翩翩公子伸手入袖,翻手亮出一锭雪花银递给了买糖葫芦的小贩。
这白衣少年郎一双剪水眸子清逸秀丽,含笑说道:“不必找了。”
“好嘞好嘞!”
小摊贩急忙将稻草秸上的最后两串糖葫芦递给白衣少年郎。
这才是真正的大金主啊!
不过就在白衣少年郎伸出莹润似女子的手去接糖葫芦时,一只手突然伸出将他的手打掉。
林静闲眼神呆呆,木讷道:“是我先来的。”
那小贩刚要开口反驳他,没钱吃什么糖葫芦,却被白衣少年郎伸手制止了。
小贩也不好说什么,揣着兜里的银子,抱着稻草秸就迅速离开了。
白衣少年郎笑道:“糖葫芦我一文钱卖你?”
林静闲摇摇头道:“我没钱啊!”
白衣少年郎轻笑,道:“就是嘛!没钱吃什么糖葫芦?!”
说罢。
白衣少年郎一手举着一根糖葫芦,迈开步子,转身就走。
其实他早就知道林静闲兜里没钱。
要不然也不会和小贩争执许久,故意出此计策让他知难而退。
林静闲呆呆地看着白衣少年郎离去的背影。
对啊?!
没钱你吃个锤子的糖葫芦嘛!!!
走开的白衣少年郎悄悄转头看向身后一脸气愤之色的林静闲,暗道:“竟然没有追上来?”
他突然转过身来,重新走了过去。
林静闲看着走过来的白衣少年郎,道:“你想干啥?”
“以物换物。”
以物换物?
林静闲不解地看着他,道:“你想要什么?”
白衣少年郎伸出手指点了点少年腰间,道:“那把竹笛。”
“你少打它的主意!”
林静闲听到他话后赶忙将笛子往腰后一揣,一脸警惕地看向他。
那人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一般,坏笑着从其中一串糖葫芦上揭下一块糖衣轻轻放入口中,啧啧品尝,回味无穷。
“你...”
林静闲气恼地看着他,想要撸袖子上前暴揍他一顿。
白衣少年郎心中窃喜。
你林静闲也能有今天!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你看我像不像一个人?”
这不说还好,这一说林静闲忽然惊觉这张俏丽的脸好像还真在哪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过来。
过了一会儿,林静闲突然一拍大手道:“确实挺像我的一个故人!”
一个故人嘛?
白衣少年郎嘴角漾起笑意,原来我在你林静闲心中是这种地位。
“他叫贾仁义,与你一样,都不像个男人。”林静闲神色真诚,如是说道。
第二十三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白衣少年郎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微一笑。
“那你可知一个名叫江初予的人?”
“江初予?”
林静闲疑惑思索着,喃喃道:“好像有听过这么一个名字...”
可是,旋即他摇头道:“不知道。”
白衣少年郎轻咬银牙,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撸起袖子,凝脂般的手臂上一对通红牙印引人注目。
“你可识得它?”
林静闲微微张大了嘴,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他神色复杂,难以置信地试探道:“花铃?”
女扮男装的花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此刻,别提林静闲的心中有多精彩了!
林静闲环顾四周,上前去扯着她的衣角将她拉进了一个四下无人的胡同,压低声音问道:“你咋来了?”
正说着,他从花铃手中夺过一串糖葫芦塞入口中,大口咀嚼着,丝毫不见外。
没等她说话,林静闲又伸出手掌放在她的头顶,看着花铃和他齐平的身高,颇为惊诧。
“几日不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花铃狡黠一笑,俯身敛起衣摆,露出了那双足足高六寸的厚底筒靴。
林静闲顿时心中了然,笑问道:“你怎么找这里来了?”
花铃轻咬嘴唇,声音细若游蚊,弱不可闻道:“我想你了...”
也许是坊市太嘈杂的缘故,林静闲好像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林静闲嘿嘿一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你这家伙坏得很,是不是还惦记着小爷我的那把竹笛?”
话罢。
林静闲伸手拽下那把水曲柳竹笛,在腰间一划刹那间收入咫尺物当中。
他得意地看向花铃,哈哈大笑道:“没门!”
说到底,在镜花水榭一行,林静闲曾和花铃说过些许心事,也算半个旧人。
所以,二人并不是很见外。
花铃一脸怔愣地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少年,不禁口吐芬芳道:“惦记你大爷!”
谁知林静闲嘻嘻一笑,踮起脚尖屈指在她白绸束起的马尾上弹了一下,啧啧道:“花铃你还真别说,你这副打扮贼帅气。”
“一会儿我拽着你出去在街上溜溜,肯定有一群花痴妙龄少女仰慕于你,日思夜想地想嫁你为郎君。”
林静闲坏笑着:“到时候你离开时,我就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保准她们哭得死去活来的...”
花铃额头不禁浮出两三道黑线,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踢在他的腹部将他踹倒在地。
她将脚上的厚底筒靴丢在一旁,不知从何处又穿戴了一双绣花鞋。
这回,她的身高矮了林静闲半头。
花铃望着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林静闲,叹了口气,然后径直离开了。
林静闲猛然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她的背影大嚷道:“江初予,你知不知道我在莲花镇是什么地位,这里可不是你的镜花水榭。”
“信不信我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花铃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林静闲突然安静了下来,有些黯然。
他自幼六根颖慧。
刚才花铃轻声吐露的那句话,他又怎么会没听见?
只是没想到,当初自己在镜花水榭一次吐露心肠,竟然让花铃动了情。
可是儿女情长,对现在的他来讲,还是太遥远了些!
不过...
林静闲手中凭空摊开了那把刻着“静闲”二字的竹笛,百思不得其解。
他皱眉道:“为何花铃这么在意这笛子呢?”
走远的花铃顺势拐入一个角落,贴着墙角微微喘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她气得直跺脚,噘嘴道:“他不喜欢我,却长了一副我喜欢的模样,真是气死我了!”
可是...
他好傻啊!
花铃忽然蹲下身,双手抱膝,将莹润的下巴枕在膝盖上面,心乱神伤。
过了许久。
她竟然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水曲柳竹笛,制式和林静闲的那把简直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笛身上刻的是“初予”娟秀二字。
江初予陷入思索,脑海中的景象再次上演。
无垠的浩瀚冥池中,水中倒映星辉闪耀,数百头大鱼来回潜泳,发出一阵阵冗长的鲸吟声。
鲸背之上,一位身材消瘦但素净的清秀女子将笛子轻轻移到嘴边,朱唇轻启,笛音悠扬飘荡整座冥池。
在笛音吹拂之下,群鲸跃水,激起滔天大浪。
素净女子身旁,还有一个仰着稚嫩婴儿肥小脸的女孩呆呆看着吹笛女子。
曲罢。
吹笛女子在笛身上悄然一抹,“初予”二字刻画其上。
稚嫩的女孩接过来,仰头问道:“柯姨,为何你这笛曲只有后半曲呢?”
那素净女子微微一笑,缓缓道:“像我送你的这种竹笛,其实还有一支哦!”
“不过在一个男孩的身上,而且他只会前半曲。”
“那男孩叫什么呀?”
“静闲...”
……
莲花镇,嘉祥街。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别了一支莲花簪,眉目如画。
况且,一袭锦红绸缎裙袍随着步调翻摆着,美煞旁人,倾国倾城之姿莫过于此。
往来者无不频频回头,偷偷瞥一眼那女人动人的身姿。
这女人其实就是莲花镇的镇长,至今未嫁。
因为种得一手好莲花,又是个女子,所以小镇上的人都尊称她一句“莲花夫人”。
林静闲远远看到莲花夫人后,内心思索一番,于是走了过去。
“莲花夫人!”林静闲在后面叫道。
莲花夫人回首顾盼,颦笑道:“是静闲呀!”
林静闲犹豫片刻,说道:“镇长,莲花镇最近是不是要有大事发生?”
莲花夫人心中略显诧异。
“你有发现了什么吗?”
林静闲挠挠头。
“我发现镇上突然涌入了一批外乡人,而且行踪诡异,就是想知会您一声。”
莲花夫人点点头,说道:“这我知道。”
“他们是世安王朝来援助我们莲花镇的修士,我已经和他们打过照面了。”
“援助?”
林静闲心中一惊,大声问道:“难道我们莲花镇真要有大事发生?”
难不成是冲着他来的那些人?
莲花夫人笑了笑,解释说道:“你也知道,如今后山不太平。”
第二十四章 摧岳祠
“有世安王朝道士占卜得出,其中恐怕是有什么大凶之物要跑出来了,所以才过来看看。”
“后山啊!”
林静闲舒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他惹出来的祸更好。
陡然!
莲花夫人神色一变,然后迅速归于平淡。
林静闲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莲花夫人颇带歉意对林静闲说道:“静闲,我之前和岑道明先生约定好了,我要去他那拿养莲用的祛垢香。”
“不过刚才我突然想到还有其他的事情忘记做了,你能不能帮我跑一趟?”
林静闲点头说道:“没问题。”
望着林静闲离去的背影,莲花夫人眼神果断,单手掐诀。
掌心生出一道岚烟,即刻裹挟全身,刹那间消失不见。
但令人奇怪的是,满大街上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消失。
云端之上,莲花夫人步步生莲。
脚底三寸金莲衬托着她的身躯不会掉下云海,同时伴随一路草长莺飞、莺歌燕舞的幻化景象。
在莲花夫人的对面,一位才情锦绣的文人学士伫立在四轮车上老人一侧,微笑着迎接她的到来。
莲花夫人双腿微屈,微俯首,两手互握在腰侧,施了一个万福,浅笑道:“有失远迎。”
亓官玉泉开门见山说道:“年关小镇一难,姑娘可有压胜之法?”
莲花夫人神情惆怅,叹息道:“尽人力。”
亓官玉泉笑了笑,道:“莲花夫人言重了。”
“如果倾全镇之力,说服那些老古董出手,何以成麻烦?”
“麻烦就在此。”莲花夫人摇头笑道。
那些老古董性情古怪,寄居在莲花镇各有各的目的。
如果没有那个必要,他们是不会轻易动手。
莲花夫人说道:“虽然有保护莲花镇的莲花大阵,如果是那等凶物,也不见得可以善了。”
“不过,既然先生您不远千里而来,那您一定有您的锦囊妙计吧?”
亓官玉泉竖起三根手指,缓缓道:“三把金穗御剑加姑娘你的莲花大阵,如何?”
莲花夫人微微颔首,道:“得牛还马、礼尚往来,先生您想要什么?”
亓官玉泉想了一会儿,看了一眼他肩头的翠羽鹦鹉,开口道:“它的幼崽。”
莲花夫人稍有停顿,点头道:“可以。”
她很聪慧,很快就领悟了他的用意。
亓官玉泉作为世安王朝丞相,此番千里迢迢赶赴而来,自然不光是为了帮助莲花镇脱险。
而是别有目的,想抢夺凶物幼崽,驯化后守御边疆。
但是这凶物夺天地之造化,一身滔天本领,其幼崽当然性格乖戾,又岂是那么好驯服的?
不过此后之事,就和她没半铜钱的关系了。
就在莲花夫人转身离开之时!
一旁久久静默无言的诸葛文石突然说道:“莲花夫人请还止步。”
“嗯?”
莲花夫人转身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诸葛文石袖袍在云空一挥。
一头大耳朵驴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诸葛文石微微笑道:“先前见下面有一小友,和这驴子的主人极其相像,应该就是了。”
“这头驴子被他落在了渡船上,如今我替他带回来了,还请莲花夫人带一句话给他。”
“什么话?”
莲花夫人心中愈发惊奇了。
这林静闲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竟然还能和这两位牵扯上关系。
诸葛文石笑容温和道:“驴子不是用来丢的!”
“欧啊——!”
……
林静闲很快穿过巷子,来到岑道明的门户之前。
面前的宅子内传来老人的训斥声。
林静闲悄悄地将头探了过去,想看个究竟。
庭院里,岑老头子在那大发雷霆。
一个陌生少年站在那里被数落。
“赶紧儿卷起铺盖卷儿给我滚蛋!”
那少年似乎也动了怒,二话不说,回到柴房抄起衣被就走。
岑老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少年经过林静闲,二人好奇地对视了一眼,四目震惊!!!
“林静闲!!!”
“贾仁义!!!”
林静闲一脸难以置信,心中多的更是无语。
本以为水宫一别,便是永恒,约莫着此生不会再相见了。
谁知,这一日不过,却又在这自家地方相逢了...
贾仁义抚着额头道:“林兄,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林静闲心中骂娘。
明明这莲花镇就是自己的家,咋就老子阴魂不散了?
贾仁义面带怀疑之色在他身上扫了一番,推测道:“你是莲花镇人?”
林静闲略微有些牙疼。
“要不然?”
贾仁义心中恍然大悟,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我就说嘛!”
“要是你没根脚的话,又怎敢一人在青鹊街掀起大风大浪。”
正说着,贾仁义用下巴点了点他。
“我没见你之前还有些不明白,不过如今见到你在莲花镇后,我便想通了。”
“什么想通了?”
林静闲疑惑地看向他。
贾仁义嘴角微微上扬,幸灾乐祸道:“最近我在莲花镇见到一个杀手组织的人,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而且人数还挺多的,你小心些。”
林静闲眼神一凝。
这事情终于有些眉目了。
于是,他皱着眉头道:“什么杀手组织?”
“这是一个江湖杀手组织,但和宁兰国幕府沾些关系,权势挺大的,叫‘摧岳祠’。”
“里面除了有中原之人,更多的是蛮夷势力。”
贾仁义若有所思道:“估计是你在董府所为招惹到了幕后人,所以派杀手来刺杀你的。”
当贾仁义说到摧岳祠时,林静闲明显地发现他的眼神微微凝固了一下。
看来,这摧岳祠恐怕有点实力!
不过林静闲现在一点都不慌。
既然是林东山开口要他一人自己对付了,那就说明他应该还能应付得过来,还在实力之内。
贾仁义声音凝滞了许久,突然道:“要不要我帮你解决掉他们?”
林静闲摆手谢绝。
“不必了,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岑老头家门口呢?”
贾仁义听到他说不必了,也没有太多放在心上。
毕竟人家是莲花镇人,镇上深藏不露的老怪物多的是,犯不着自己替他着急。
“你口中的岑老头是我阿翁。”
贾仁义头疼地看着里面那个胡搅蛮缠的老头。
林静闲被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第二十五章 来头不小
他不可思议道:“岑老头是你祖父?”
林静闲心中百般怀疑。
自打他在莲花镇出生记事起,岑老头在这莲花镇已经居住了十几年了。
而且他没出生之前,老头也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从来没听过他提起过孙儿。
怎么光天化日之下突然蹦出来一个孙子?
贾仁义无奈点点头。
他这跋山涉水千里,为的就是来当孙子。
贾仁义重新转过身去,看着紧闭的门扉。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谁啊?”
里面传来岑道明不耐烦的声音。
他刚赶走一个笨手笨脚的蠢小子,说是来这里当学徒,可基本的家伙事儿都搞不定,笨得出奇。
岑道明现在正在气头上,怎么还有人敲门?
“咋又是你,不是说让你滚蛋吗?”
岑道明开门一看还是那小子抱着铺盖站在门前,顿时大恼。
贾仁义将铺盖卷儿往地上就那么一扔,冷酷道:“俺娘说了,家里三亩地已经让我那好赌的爹给糟蹋干净了。”
“学不了一门手艺,回去只能喝西北风等死,俺还年轻,俺不想死!”
岑老头二话没说,就要关门。
贾仁义一只手抓住门,腆着脸笑道:“俺娘还说,香消凉意有南薰。”
岑老头心中猛然一惊,皱起眉头,狐疑道:“你娘是谁?”
贾仁义有些自豪地拍了拍胸口,大声嚷嚷道:“当今世安王朝香岚娘娘!”
岑老头突然暴跳如雷,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奶奶个腿的,老子早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了,十几年来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却派你这个浑小子过来探底,是不是抓住老子那点家产不放?”
贾仁义惊愕。
岑道明的这些话听得自己一愣一愣的。
老头见到素未谋面的亲外孙不应该一把抱住自己,然后老泪纵横地去亲热自己么?
难道是开门方式不对?
贾仁义摸了摸鼻子,说道:“不是我说,俺娘你不认是有情可原,可您这金贵外孙难不成也不认?”
“要不是我在宫里受尽了欺负,你以为我愿意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来投靠您?”
岑老头斜眼看他,怀疑道:“你怎么和我听说的当今的世安皇子性格一点也不像?”
贾仁义捂住心口,装作心痛的样子,道:“他是我哥贾宇,我叫贾仁义,是二胎。”
岑道明听后嘴角抽搐。
香岚竟然给他生了两个混账孙子,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不过他也心中暗恼。
当年自己不同意这门亲事,是女儿他自己非要违背自己的意愿。
十几年来一直记恨她老子,生了儿子也不知会一声。
如今有了二胎,又要打发到这里来,应该是因为皇储的问题。
尽管如此,但这眼皮子底下突然蹦出来个孙子,饶是他也错愕一番。
这谁扛得住啊?
岑道明眯缝着眼睛,冷笑道:“你小子被人从皇宫里踢出来了,你娘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才把你托付这里来?”
贾仁义一挑眉,旋即点头道:“是呀是呀!阿翁果真料事如神呢!真棒!”
他对岑道明竖起一个大拇指,赞不绝口。
表明奉承,其实贾仁义心中却鄙夷一番,将来之前心中早就想好的一概说辞咽下肚子里。
主要是没有想到老头这么好糊弄啊!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贾仁义又加了一句道:“无意争储。”
在贾仁义的身后,林静闲暗自心惊。
这姓贾的竟然是世安王朝二皇子?!
之前就认为他大有来头,如今才知道,他的来头果然大得惊人!
岑道明嗤笑道:“浑小子,糊弄谁呢?”
“宦海沉浮,官场波谲云诡,动辄粉身碎骨,还无意争储?”
“你大抵就是一个被踢出局中的棋子,也不是什么善茬。”
贾仁义点头如小鸡啄米,紧接着做出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幽幽道:“命苦呐!阿翁就留下我吧!”
这时,林静闲突然挤上前来,笑嘻嘻道:“岑老,莲花夫人嘱托我来拿养莲用的祛垢香。”
岑老头点头,折身回到院子中拿出一把燃香递给他,郑重道:“静闲小子,这几日莲花镇不会很太平,千万不要乱跑。”
“如果跑出了莲花镇,就干脆再跑远一些,过几个时日再回来,明白否?”
林静闲闻言心中一沉。
看来莲花夫人所说的难事可能真是大恐怖之事了。
林静闲接过燃香,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岑老,究竟有什么凶险要发生在莲花镇?”
贾仁义也静静听着,好像国师亓官玉泉其中有一件事就是因此而来。
岑道明迟疑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告诉你也无妨。”
“水天须卦,有人占卜得出,凶物年兽恐怕是要‘落脚’我们莲花镇了。”
岑道明悉心叮嘱道:“千万不要宣扬此事,莫要引起小镇人的恐慌。”
年兽!!!
林静闲震惊之余看向了贾仁义,发现后者也一脸震惊地看着岑老头。
看来贾仁义和自己一样也不知道这世间竟然真的有年兽!
贾仁义不可思议道:“阿翁,年兽不是民间神话传说中的凶物么,难不成世俗界真的存在?”
林静闲也是如此,对此事半信半疑。
对于年兽,他之前从历代神话、志怪、传奇、逸事笔记中都有听到过。
不过一直以为是撰者虚构,从来没有想到过是真实存在的凶物。
岑道明神色凝重,沉声道:“年兽并不是民间百姓以讹传讹,只是因为没见过,便不相信它的存在。”
岑道明叹了一口气。
“其实年兽是天地灵气衍化的一种神兽,天底下也就那么一只。”
“因为它伟力超绝,凶恶无比,对天地间万物都有着巨大的威胁,所以天地间只能容得下这么一头神兽。”
林静闲和贾仁义犹如两个好奇宝宝,仔细聆听。
岑道明眼中精光浮现,继续说道:“天地不仁,造福万物也要惩戒万物,有人说年兽其实就是天道的化身。”
天道的化身?
林静闲和贾仁义两脸懵逼。
“因为天下承载生灵的数量有限,每当天地容纳量到达一个瓶颈时,便会天降年兽,进行随机无差别的‘落脚’。”
第二十六章 清算
岑道明遥遥头,神情愀然。
“在这一脚的威势下就会有不输百万的生灵被残杀泯灭,从而进行大清算,用死去的百万生灵的天地命格去滋养万物。”
林静闲心神俱颤,半天才吐词道:“麻木不仁。”
贾仁义用手挠了挠脸颊,表情难看,冲岑老头说道:“咱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典籍记载。
相传古时候每到年末的午夜,一种叫“年”的怪兽,头长触角,尖牙利齿,目露凶光,凶猛异常,就会进攻村子。
凡是被“年”占领的村子都遭受到残酷的大屠杀,头上的犄角刀枪不入。
每每屠杀结束后,“年”会吃掉所有人的头颅。
为了防止有人诈死或侥幸逃脱,“年”还会假装离开村子后折回来屠杀幸存者。
甚至让村子发生剧烈的晃动,就连婴儿、孩童都难以幸免。
林静闲突然问道:“既然年兽是真的,那春节爆竹驱邪等风俗是真的嘛?”
岑道明摇摇头,道:“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你手中的燃香其实是用来对付年兽的宝贝。”
“你务必要小心交给镇长,而且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千万不能引起恐慌。”
林静闲重重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至于这风俗是不是真的,林静闲抱着半信半不信的想法。
而且,他在给莲花夫人送香之前先跑了一趟集市,赊了一物。
这一日,林静闲往家门口的门板上贴上了一张彩绘门神。
不过这门神是个乞讨老人,手拄拐杖,臂搭袋囊,银须飘逸,目若朗星。
据说,这乞讨老人就是世间第一位成功抵御年兽侵袭的世外高人。
林静闲凭此物,想求个平安。
黄昏。
林静闲牵着板凳满身疲惫地回了家。
这驴子是他从莲花夫人那里一路牵回来的。
刚开始,他看见板凳时还大吃一惊,心想着这落在大鲲渡船上的大耳朵驴怎么自己跑到莲花镇来了。
不过,莲花夫人告诉他板凳是来小镇的同行人替他牵回来的。
林静闲暗自惊奇,也不知那同行人是谁。
不过,林静闲见到板凳后,心中还是非常开心。
毕竟板凳是他给起的名,在莲花镇和懵圈一样也是有名分的,自己不能辜负了它。
巷弄。
林静闲看着门板上的彩绘门神愣神。
这穷酸乞讨老人真的是抵御过年兽的人么?
林静闲看着红纸掀开的一角,思量着一会再弄些面糊给它沾牢实了。
推开门后,林静闲惊讶地发现一身男装的江初予竟然在他的家里。
林静闲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花铃摇了摇手中折扇。
“在莲花镇我就认识你一个人,我不找你去找谁?!”
林东山背着手从堂屋中走出,看着庭院里的林静闲说道:“你从哪牵来的一头驴子?”
花铃也好奇地走到板凳身旁,捏了捏它的大耳朵,眼中带着好奇。
林静闲挠挠脑袋说道:“它叫板凳,是我去泉津郡的路上捡的,林东山你要喜欢我卖你五十两银子?”
林东山狐疑道:“不是偷来的?”
“欧啊——!”
板凳瞪着水灵水灵的大眼睛欢快地叫着,看起来眉清目秀。
林静闲咧嘴笑道:“抢来的。”
林东山斜眼看他,指了指院子中的花铃说道:“这位是你朋友?”
林静闲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在泉津郡刚刚认识。”
俊秀的花铃嘴角上扬,对着林东山抱拳道:“在下江初予,拜见林爷爷。”
林东山抚须而笑,乐呵呵道:“你这小家伙挺有意思的...”
说罢。
林东山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又饶有趣味地瞥了林静闲一眼。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花铃惊诧地抬头偷偷瞧了林东山一眼。
难道自己的伪装被他看破了?
林静闲却被林东山瞧得一阵恶寒,摸了摸干瘪的肚皮。
“林东山,给我些银两,我去找我一哥下馆子,打打牙祭。”
这数日舟车劳顿,在水宫中又饿了快两天,嘴里真是快淡出个鸟儿了。
林东山随手扔给他几块碎银,皱着眉头道:“这几日为何不去聂玉那里拉胚,可以赚些工钱。”
林静闲听到这里就来气,扼腕叹息道:“聂铁人不太厚道。”
“先前约定拉半旬胚给我打造一把神兵利刃,结果打造后又让他给抢了去。”
林静闲闷闷不乐道:“蛮横!”
林静闲将几块碎银揣入怀中,牵着板凳缓缓离开了。
花铃朝林东山再次抱拳,也随之离开了。
林东山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笑了笑。
陡然!
他心神大震。
林东山面色惊骇,一步踏出,移形换影,身躯瞬间来到庭院。
林东山施展功法,借着星光汲取大宇能量。
汪洋般的星辉滔滔不绝地注入院子里,在身体周围形成一道水旋。
林东山轻轻跺脚。
大地震动。
一幅二十八星宿图浮现充斥整个庭院,熠熠生辉!
二十八星宿两两相连,由星辉汇聚贯通。
而林东山本人,则像是屹立在无垠的星汉大渊!
只见东方苍龙七宿骤然黯淡,整条星河摇摇欲坠。
林东山心中大骇,震惊不已。
如今苍龙将泯,难不成东方有大恙出世,夺走了原本属于苍龙的造化气运?
二十八星宿图不仅能提修行人的道行,更是连接着天地万物,能予修炼者对世间忧患的强大感知,能随时随地知道天地玄变。
“天之四灵,以正四方。”
四灵即东方青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
每一灵都由七宿构成,而七宿又有七原兽。
当年仅仅是西方七宿第六宿觜火猴无故星弱,便引来了西方地脉的枯竭。
百万生灵一夜暴毙,惨绝人寰!
现如今苍龙七宿黯淡,明显是东方七宿之首的角木蛟星弱引起的缘故。
可是...
角木蛟居龙角之位,乃斗杀之首冲,最为多凶,怕的就是角木蛟一星之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其他六宿。
林东山神色严肃,双手合十,接连变幻掐诀,最后一脚跺在龙角,想要推演这东方凶变的起源因果。
“噗!”
林东山口喷鲜血,七窍微微流血,瞬间虚弱得面如金纸。
第二十七章 口含天宪
林东山叹了口气,然后猛一咬牙,再次展开推演之法!
周围星流激荡,源源不断地流向他的体内。
待气息稳固后,林东山再次合掌掐诀,往龙角处注入星辉。
龙角精光大盛。
一道龙鸣声响彻大宇,声震九霄,冲击向林东山。
如果林静闲在这里,一定会惊奇地发现这龙鸣声便是孩提时久久回荡在脑海且挥之不去的兽鸣声。
林东山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一口精血溅洒星宿。
砰!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佝偻老人火急火燎地赶来,神情紧张。
正是前些日子消失不见的药铺老山头!
老山头气息暴涨,一改先前昏沉的死气,随之衣袍猎猎,胡须飞扬。
宛若口含天宪的圣人!
老山头一掌劈断和林东山和角木蛟之间联系的星线,然后利用术法,翻手将林东山推至半空中悬浮。
老山头盘膝而坐,一掌掌拍向他的后背,将体内的反噬因果线一根根地给震散。
最后,更是拎出一把因果剪,御剪飞行在周身盘旋,剔除因果线。
林东山这才渐有生气,坐在树下休息。
老山头恼怒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活够了,敢与天斗?”
林东山双目无神,喃喃道:“角木蛟已死,天下将有大难,东方生灵,难以幸免于难。”
老山头变了脸色,郑重道:“无故暴毙?”
“推演乃逆天之举,也只是知道灾变的结果,过程无从得知。”林东山摇了摇头说道。
林东山咳了一口血,虚弱道:“去召集镇上的那几个老一辈,去后山看看,是否能找出浩劫的解救之法。”
老山头依旧沉溺在林东山先前所说的话语之中。
角木蛟已死...
如果是人为的话,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为这人想...
弑天!!!
东方尽头,一片灰蒙蒙的贫瘠土壤大地。
这里站着一个眉心长着红痣的白衣妖邪狡童,手中正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头上带角的兽头。
白衣狡童面露笑意地看向天际,正是林东山所在的莲花镇。
白衣妖邪狡童讥讽笑道:“有趣...”
话毕!
那只兽头应声化为一滩血水,流洒在地。
白衣狡童抬起手用伸出舌头在沾满血迹的手指上舔了舔,眸中竟浮现出一口深渊幽幽古井。
仔细瞧来,就会发现古井中一头被巨大铁链捆缚住身体的蛟龙挣扎不已,欲攀壁而上。
紧接着,白衣狡童身影缥缈,消失在一望无际的贫瘠大地。
一道金虹从莲花镇的后山骤然升空,然后笔直陨落在了这里庭院里。
聂玉神情凝重地从金虹中走出,心情沉重,对大树下的两个老人说道:“它苏醒了!”
说罢。
聂玉从身后摘下兽皮大巾,摊开后是一把三尺青锋。
刹那间!
这久日尘封的古剑嗡然铮鸣,剑身流光溢彩。
一股滔天气势油然而生!
这把古剑十三年前从云霄中掉落在莲花镇,当时还只是块铁疙瘩。
铁疙瘩被聂玉找到,误以为是天外玄铁,于是就拿来精火捶锻,想打造一把神兵利器。
出乎意料,这块铁疙瘩在他的神力之下却纹丝不动,坚硬无比!
后来,他惊奇地发现了一件怪事。
这十三年的时日之中,这铁疙瘩竟然潜移默化地自行变幻着形状,渐渐有了一把剑的雏形。
聂玉怀疑这是把遗落仙兵,于是日日背负在身去后山雷击木林洗雷,就是为了见其真形。
今日,他一如既往地登山去雷击木林洗剑。
可是还没到地方,这剑胚就剧震不已。
一层层劲力透过兽巾不断叠打在他的筋骨,让聂玉苦不堪言。
这剑胚突然就金光大盛,表面铁锈剥离。
一股凛然剑气在后山上荡漾开来,气势摄人!
聂玉自认为从来没有见过世间有任何一把剑蕴藏着如此剑意。
慌忙之中,他便找到莲花镇的两位资历最深的老者,想一探究竟。
聂玉默默转过身,背剑的部位一片血肉模糊,隐隐间依旧有剑气在肆虐。
可是聂玉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仍然神情凝重地转过身来,双手捧着这把三尺青锋。
他聂玉阅兵无数,这是他第一次...
怕了!
林东山在老山头的搀扶下缓慢走到跟前,皱着眉头问道:“仅有这把剑有异动?”
老山头猜测说道:“是不是因为年兽的缘故?”
二老都不敢笃定是什么缘故唤醒了这把尘封的古剑。
只不过这剑一苏醒便锋芒毕露,其中蕴藏的凛冽剑意令二人都不禁为之汗颜。
聂玉沉声道:“它刚苏醒之际,隐约间与天河中二十八星宿有着若隐若无的同源气息。”
“而且,在这莲花镇同样也有一道同源气息,与一个人身上散发的气息颇为相似。”
林东山问道:“什么人?”
聂玉表情认真,一字一句道:“林静闲眼角的那朵...”
“莲花印记!”
……
林静闲牵着板凳缓慢走在街道,身后还跟着女扮男装的花铃。
二人一路无声。
只不过沿途一群妙龄少女,甚至是镇上的大妈大娘都对他身后俊秀的少年郎指指点点。
这让林静闲浑身不自在。
许久,林静闲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质问她道:“江初予,你有完没完?”
“昂?”
一直低着头走路的花铃一头撞在了林静闲怀里,摸了摸小脑袋,抬头呆呆道:“怎么了?”
林静闲看着近在咫尺的秀丽面容不自觉地喉结翻滚,吞咽了一口口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我说你有完没完。”
花铃瞪着大眼睛,委屈巴巴说道:“我一个人在这无亲无故,你是我唯一认识的人,我跟着你怎么了?”
林静闲深吸一口气,寒声道:“我给你讲,其实我在镜花水榭说的那番话都是假的,就是为了打听秋娘的消息,你听明白没?”
“所以咧?”花铃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呆呆问道。
林静闲被她呛了一口,稍大声说道:“所以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否则的话...”
花铃上前一步,好奇地看着他说道:“否则什么?”
第二十八章 乡里乡亲
“否则,否则...”
林静闲气急,道:“否则我就揍你!”
正说着,他扬了扬拳头,气焰颇为嚣张。
花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隐隐有泪水噙着,忍不住笑道:“姓林的,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很能打?”
“我同你讲,镜花水榭那一次是我没有想到你头这么铁,而且不懂怜香惜玉,所以才输给你的。
“真打的话,你信不信我让你一只手?”
花铃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他不服气的样子,道:“你要试试?”
林静闲挑眉,道:“那就试试!”
话音刚落。
林静闲就跨出一步,瞬间来到她的面前,捏起拳头,猛然砸落。
花铃目光闪烁,双臂交叉格挡。
林静闲笑了笑。
他全力以赴起来都可以和八品武夫争上一争。
一个体魄柔弱的女子,就算是炼气士也敢接自己这一拳?
陡然!
林静闲发现了不对劲,模糊中感应在她手扬起的一刹那,周围空气好像开始有意识地被牵动,缠聚在她的臂膀。
砰!
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花铃细弱的手臂在和林静闲拳头接触的时候,林静闲的拳头就像一拳打在了面团之中,力道被卸了许多。
紧接着,这一拳就被轻而易举地接下了。
这一次,引起路边人群的一阵哗然。
好好的两个人,走着走着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闻着风声而来的人,都向这里涌来,都是来凑热闹的。
人群之中,有个肩膀上斜挎着刀鞘的娇俏小女孩挤了出来,看着场中的林静闲。
正是铁匠铺子聂玉的宝贝闺女聂灵芸!
“是静闲哥哥啊!他怎么在和人打架诶?”
她又看向那乌发束着白色绸缎的翩翩佳公子,眼前一亮,花痴道:“哇,好好看的哥哥,竟然比静闲哥哥还要帅诶!”
花铃看着对面的少年,笑着说道:“姓林的,你还真是对炼气士一无所知啊!”
“嘁!”
林静闲冷哼一声。
他不知道为什么花铃突然间变得这么强,但他知道的是...
现在这里是自家场子,如果这场争斗他输了,他就真的“名声大噪”了!
他绝对不能输!
花铃袖袍一挥,周围灵气鼓荡。
肩膀一侧一口磨盘大的旋涡浮现空中,一股吸力从里面传来。
这是...以气化法!!!
林静闲不禁心中一沉。
这花铃竟然是铸术境炼气士。
唯有铸术境及以上的修士,才可以以气化法,使运天地灵气衍化出变幻莫测的法术。
人群中喧声鼎沸。
这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竟然是炼气士,而且是铸术境的炼气士,实在没有想到。
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替林静闲担心。
毕竟他是莲花镇上的本地人,万一打不过这人就丢了脸面了。
林静闲沉着应对,六根颖慧的他明显能感到花铃肩头那口旋涡中有一股凛冽的寒意,仿佛能冰封万物。
花铃抬起手,骤然挥向他。
旋涡中一根根锋利的冰锥从中疾射出来,速度之快,让人震惊。
林静闲骇然,立即施展马踏飞燕轻功身法,矫健敏捷地躲避冰锥的刺射。
咔嚓!
冰锥被林静闲晃开后,砸落在地面。
因为是柔软的黄泥地,冰锥在砸在上面之后就深深陷进去了。
并不能看懂其中威势,但那一块地面却冰纹漫结,生成了一片光滑的冰面。
林静闲没有发现其中玄妙,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冰面。
结果,他脚下一滑就要摔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
林静闲瞧准了一根从膝盖侧刺过的冰锥,霎时腾身而起,脚尖轻点那根冰锥,整个人如猛虎般扑向不远处的花铃。
林静闲大喝一声,右脚一踏,带着呼啸劲风踢向她。
花铃敛起衣摆,转身一个回旋踢鞭腿甩过。
轰!
两者相触,沙尘飞扬,震得树叶瑟瑟作响。
“嘶——!”
林静闲脚下一歪,摸着小腿肚子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则是拔凉拔凉。
有灵气护体后,这花铃也太强了!
林静闲自问从小在老山头的药缸子中熬过体,体魄强度不输九品武夫,就算是八品,也是伯仲之间。
可是一介炼气女子,竟然在体魄强度上和他林静闲不分上下?
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围着观看热闹,林静闲突然感到自己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
花铃其实也不好受。
他知道林静闲厉害,但不知道他这么厉害。
花铃暗自摸了摸生疼的小腿,有些愠怒了。
花铃坦然说道:“林静闲,只要你认输,我就给你个面子,不揍你了!”
林静闲无语。
这周围都是乡里人...
你这样明目张胆、堂而皇之说出来,就已经让我很难堪了好吧?!
这一架...
他必须打,也必须赢!
林静闲身形骤然一闪,趁她不注意不断逼向她。
一步回旋秋风扫落叶,一步递前利刃破霄云。
林静闲呢喃着:“半步崩拳!”
当最后一个“拳”字落下后,他猛然将右拳轰出。
拳风带动树枝摇晃,气势滔天!
反应过来的花铃神色一变,一掌牵扯着灵气鼓荡而去,随之迎上。
拳掌相接后,气浪席卷,掀起块块碎石。
花铃被拳力轰打着往后退了一步,而林静闲却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后仰飞出去。
消磨掉拳力的花铃看着倒飞出去的林静闲狡黠一笑,五指朝面前虚空半握,猛然前拽。
还在半空中林静闲突然预感不妙,空无一物的后背陡然间有一股大力袭来。
原来是灵气止住了他倒退的身形,而且还仍然在推着他前行。
花铃脚尖轻点地面,腾身跃空,两臂抓住他的腰肢后,两腿攀附在他的脖子。
紧接着,花铃在半空中做了一个难度极高的翻转动作,猛然下坠!
人群中有人惊骇大叫,被吓得心神胆颤。
砰!
林静闲后背着地,如顽石坠地,整个地面都颤了颤。
拥堵的人群哗然。
林静闲就这么被人揍趴下了?
花铃坐在他胸膛,两腿盘住他的双手,咬牙说道:“你是不是特烦我?”
林静闲脑瓜子嗡嗡的,下意识点点头。
花铃见状泫然欲泣,眼眸中噙着泪水,报复性地握紧一只拳头,扬起对准他的脸。
第二十九章 八步赶蝉
林静闲吓得闭上眼睛。
突然!
一只消瘦的手抓住花铃的手腕,没能使她的拳头砸下去。
李一眯缝着眼睛,一把将她扯开,然后将躺在地上的林静闲拉起来。
被一介女子给揍了,林静闲只好拍打身上灰尘来掩饰自身尴尬。
李一皱着眉头看那翩翩公子,对身旁的林静闲说道:“这是不是你之前对我说的冲着你来的人?”
林静闲还没说话,对面的花铃就冷声说道:“你是谁?”
正说着,花铃袖袍鼓荡,束发的丝绸飘飞而走,青丝迎风而舞。
一股浩然灵气在她身旁郁结!
群人再次哗然。
这俊美的公子哥竟然是个亭亭玉立的清秀女郎!!!
人群中的聂灵芸睫毛扇动,苦着脸,嘀咕道:“真可惜,竟然是个女的咧!”
李一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对着林静闲说道:“静闲,你的马踏飞燕不输我的八步赶蝉。”
“此事解决后,你将习得的功法再去仰师傅那里过一遍,你有些东西不太对。”
见局势愈演愈烈的林静闲开始头疼,连忙制止道:“别这样,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李一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静闲,是不是你也认为武夫要比炼气士差上许多么?”
李一的武道资质是老一辈中公认的莲花镇最佳。
如果说狗娃冯铁柱和林静闲二人筋骨资质在这里并肩第二的话,那李一是毫无疑问的第一。
武师仰雪峰曾私下以七品武夫的境界与九品武夫的李一对打,差了两个大境界的李一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因为他李一懂得关键一点——见招拆招!
这是一种武学天赋,是学不来也偷不来的,所以仰雪峰对李一极为器重。
仰雪峰曾笑着说过:“如果有一天他要传承自己的衣钵的话,能将他毕生所学完全收入囊中并变为己物,仅有他李一一人!
之前有仙家门派九狮湖宫来莲花镇收门生,李一因为体内无灵渠经脉而无法实现灵气入体被拒绝。
李一一生都不可能成为炼气士,为此他还伤心惆怅了一段时间。
可是后来,在与老山头一起上山采药的时候,老山头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过,他没必要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术业有专攻。
他李一的优势就是对功法有着得天独厚的感悟,所以才可以见招拆招。
而他李一要做的就是巩固自身这项本领,到时候就算面对高境炼气士也不需慌张。
因为他们的术法...
也是招式!
花铃眉心浮现一点朱砂,一双清眸波意流动,紧接着两手交叉,俏脸微抬,仰起洁白的天鹅颈。
宛若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很快,众人就发现了其中玄机。
地面波纹荡漾,天地灵气郁结成水流,不断在她脚下周身盘旋回荡,水波缭绕她的身姿,将其衬托成一位水中仙子。
水旋中,花铃轻声呢喃着咒语,两臂猛然向两侧荡开,如同花苞绽放!
众人无一不都被这美丽景色陶醉了,徜徉其中。
林静闲呆呆地看着水旋中曼妙身姿的花铃,怔神无言。
唯独李一依旧眼神坚毅,眼睛注视着场中奇幻变化,丝毫不敢松懈。
下一刻!
花铃柳眉倒竖,轻叱一声:“鱼来!”
哐当!
水波冲荡。
一条大鱼骤然浮现流水中,摇曳着尾巴朝李一冲撞过去。
李一不敢怠慢,刹那间后退,躲避了大鱼的撞击。
可是脚下地面却在大鱼这一撞击下尘土飞扬,惊现一个三尺深坑。
好强大的气力!
李一凛神,再次躲避大鱼的冲撞,不断弹向四处,但尽量躲避人群,避免殃及他们。
轰隆!
坚硬的石墙在大鱼的甩尾下应声粉碎坍塌,将看热闹的人一一惊醒。
众人胆颤,齐齐退出好几米远。
唯恐避之不及,否则就会被这大鱼伤了性命。
李一敏锐地发现,随着这大鱼不断的撞击,它体内灵气就会不断溢出,自身实力也随之减弱。
抓住这个破绽,李一眯起眼睛,尽量捕捉大鱼游走的轨迹,然后在躲避的同时不断出拳击打在它的鱼腹,将它体内灵气一一打出。
花铃也渐渐察觉到场中情况不太对劲。
一开始是大鱼追着那少年打,现在是那少年追着大鱼打...
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术法强度在不断地衰弱。
呼哧!
一道劲风从她耳畔刮过,贴着耳朵根的幽幽声音响起:“这叫八步赶蝉。”
花铃扭头,刹那间发现这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前,而且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这轻功身法过于神出鬼没!
花铃震惊,扭转手腕调动大鱼朝这里袭来。
不过李一并没有亲手伤害她,而是在配合她猫捉老鼠的游戏。
尽量另自己陷入险地,然后再自己脱身。
仿佛就是...
借此为磨砺提高自己身法的熟悉度。
花铃显然也发现了场中尴尬的情况,不禁嗔怒。
林静闲默默看着身形游走不定的李一,心情有些雀跃。
他本以为自己的马踏飞燕在轻功身法中算是上乘了,没想到李一的八步赶蝉更胜一筹。
陡然!
李一刹那间止住身形,蓦然回首看向身后穷追不舍的大鱼,呼吸渐渐由紊乱变平稳。
这是...
林静闲喃喃道:“太极拳。”
他先前在水宫中试炼地摆阵阁中修习过阵法。
此刻,林静闲通过观摩发现李一停下的一瞬间,脚下有阴柔两道气流在围绕着他的双脚高速旋转,
正是阴阳两仪!
搂膝拗步、野马分鬓、沉肩、坠肘、抱圆...
这些动作李一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中直接一拳递出!
花铃看着李一脚下的两道气流,花容失色,惊呼道:“武极化气!!!”
很显然!
李一并非炼气士,所以脚下缠绕聚集的两道气流就不是天地灵气之属,而是己身脏腑之气涌出,从而达到两仪之态。
虽然这仅仅有两道气流,但这仍然能说明李一是武道中的天纵其才。
因为想要武极化气,至少也要六品境界!
在李一一拳递出后,脚下气流顺着膝盖涌过腰际,然后漫过胸膛,再而顺着右臂汇聚到拳头一点。
砰!
大鱼在这一拳的威势下化成四溢的灵气尾巴溃散开来,弥散天地间。
第三十章 中看不中用
李一淡然从水波中穿过,缓缓来到花铃面前,拳头如大弓拉弦后扬。
一股巍峨气势从拳骨中油然而生!
林静闲看着这一拳略加思索,旋即扬声大喊道:“江初予,这是五行拳中的劈拳,你抗不过,快退开!”
花铃看着这近在咫尺的拳风凄然一笑,黯然伸出双臂横档身前,虽然这只是徒劳。
呼!
没有意料中的落拳。
拳风散尽,李一冷冽着神情收回了这一拳。
林静闲看到这一幕后顿时舒了一口气,顿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在关心花铃。
花铃拧着眉头闭眼,悄然睁开一只眼眸,看到李一没有下死手后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被威势吓住的她全身一软,瘫倒在地。
李一皱着眉头看着林静闲,问道:“你们认识?”
林静闲犹豫片刻,说道:“算是朋友。”
李一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话说,一哥你是不是八品了?”林静闲好奇问道。
李一想了想,缓缓道:“估计半个时辰后我可以是八品。”
刚才一战自我磨砺后,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体内武境瓶颈松动了许多。
只要自己沉下气去站个桩,调理一下身体里内力便可突破了。
林静闲朝他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林静闲径直走到花铃身旁,神色复杂道:“你没事吧?”
花铃抬头幽幽看他,也不说话,只是有些想哭似地看着他。
这...
林静闲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尴尬道:“要不要我带你吃点东西?”
花铃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去回应他。
不知为何,花铃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委屈,然后双眸通红,隐隐有泪水要夺眶而出。
啊这...
林静闲无语。
他对会哭的女孩子可毫无抵抗力,怎么都束手无策。
花铃也有意思,就是强忍着泪水不让流出,只是幽怨地看着他,梨花带雨的模样分外可怜。
这时,李一阴沉着脸走了过来,神色不善。
林静闲下意识警惕问道:“你干嘛?”
李一二话没说,一把牢牢攥住花铃的手腕,然后像拎小鸡似地将她拎了起来,嗖地扔上了驴背。
众人张大了嘴巴,哑口无言。
这李一莫非是不通情意,就这么辣手摧花粗鲁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
而且这个女孩子偏偏可爱漂亮到了极致...
林静闲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果真是干脆利落!
围观的人群之中应该有很多人知道一些事。
李一自小和林静闲二人相依为命长大。
虽然没有亲缘关系,但二人之间的感情要血浓于水。
无论是大事小事,李一都会护着林静闲。
因为,他真的把林静闲当作亲弟弟看待!
“一哥,我带花铃她去吃些东西,你去不去?”
李一想都没有想,当即开口应道:“好。”
林静闲愣神。
他还以为他会拒绝...
驴背上的花铃恶狠狠地咬着银牙看着李一,心中很是不爽。
林静闲牵着板凳的缰绳,带头引路。
三人一驴挤过人群,落荒而逃。
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林静闲突然问道:“花铃,你出来这么久,镜花水榭同意么?”
听到镜花水榭,李一眼神动了动。
驴背上的花铃没好气道:“靠脸吃饭,吃撑着了,所以想来看看。”
“这你都管?莲花镇你家的?”
林静闲不知为何声音就弱了下来,低声道:“我不就是问问嘛!”
旋即,他就正了脸色,郑重道:“不过你再玩几日就离去吧!”
“听说小镇有凶物要路过,那时候就不会很太平了。”
花铃嘟嘴不屑道:“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很快,林静闲盯着头顶那块“福禄食斋”的牌匾,说道:“好了,就是这里,下来吧!”
花铃见势揉了揉腿,坐在驴背上一动不动。
李一突然回头看她,皱着眉头道:“让我请你下来?”
花铃瞬间精神抖擞,噘着嘴很没骨气地从驴背上一跃而下。
腿脚利索!
花铃暗恼,气愤地跺跺脚。
这林静闲和李一都是什么兄弟俩啊?
一个比一个出手狠辣,丝毫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
林静闲偷偷瞥了一眼生闷气的花铃,感到好笑。
还是一哥本事大哩!
花铃恶狠狠地瞪了林静闲一眼,说道:“你又打不过我,你笑什么?”
啊这...
林静闲顿时被呛了一口,扭头悻悻往里走去。
福禄食斋是开在后山脚下的一个小店。
因为远离小镇,地方极为偏僻,所以很少有人来这里。
况且莲花镇上本就有许多食铺,没必要要来这里专门吃上一顿饭。
可是食斋主人是个性情古怪之人!
明知如此,偏要如此。
仿佛开设这食斋只是因为乐趣,而不是为了赚钱。
这时,李一突然开口说道:“林静闲,我忘记了老山头还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嗯?”
林静闲疑惑不解地看他,说道:“吃过再去不也是可以嘛?”
李一笑着摇摇头,屈膝跃过枝头。
几个腾跃起伏,身影眨眼间消失黄昏之中。
看到李一离开后,花铃暗自舒了一口气,要不然她浑身不自在。
花铃对林静闲说道:“为何非要在这吃饭?”
林静闲支支吾吾道:“看到你我二人在一起,就怕别人说闲话哩!”
花铃白了他一眼,也没嘲笑他的胆小,只不过当真有颠倒众生的风采!
林静闲低下头干咳一声,转身对店里的中年人说道:“刘叔,来两碗炸酱面和一碟酱牛肉。”
那中年人扔下手中扫帚,应了一声就走向后厨准备食材了。
二人刚一坐下,门外又来了几个围着兽皮大巾的汉子,坐在了他们周围。
林静闲神色微动.
这三位体形彪悍的壮汉不像是莲花镇上的人,好像是外地来的镖客,而且腰间都挂着刀剑。
林静闲轻轻斟酌一杯茶水,兀自饮下,不动声色地看向邻桌。
花铃将两肘撑在桌案,支着下巴好奇地看着林静闲的脸,嘴角微微勾起。
林静闲被她看得不太好意思了,眼神有意无意地躲避,低声道:“你在看什么?”
“看你中看不中用。”花铃撇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