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有的是办法
国营服装厂第十三车间。
包装车间。
工人们正紧张地把一箱箱装好箱的裤子运到车间外。
车间外，是几辆卡车，几个男工人喊着号子把箱子搬到卡车上。
更远的地方，是几辆已经装满货的卡车，司机正在用黑色的篷布把车斗苫起来——他们要把这些货，送往全省各地。
夏天是雨季，路上随时有可能下雨，必须做好防雨。
卓一梵带着几个员工站在车间外。
他看着忙碌的工人，和他们正在搬运的货物，嘴角渐渐勾起笑容。
虽然这裤子不是他设计的，但以他卓一梵的经验，自然不难看出，这批裤子的销售潜力，究竟有多强。
卓一梵有百分百的信心，这款裤子，可以成为市场爆款。
等到这单子成了之后，苏氏服饰在西山省当地的影响力会直线上升。
一家港商，而且在本地的行业里还能有如此巨大的成功……
到时候，他们在西山省的布局，必然会更加容易成功！
相比，老板对他卓一梵的信心，也会有成倍提高……
想到这里，卓一梵的心情十分不错。
“一梵哥，你好像心情很好。”身边，一个香江跟过来的员工看到卓一梵的笑容，凑了上来。
“是啊，我的心情是很好，一想到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糟糕的内地城市，我心情就很好。”
卓一梵摸出一根雪茄，剪掉雪茄头，给自己点燃了。
一旁，包装车间里的一个小头头看到卓一梵的动作，皱了皱眉头，想要提醒他车间不可以抽烟，但想到对方的身份，又硬生生忍住了。
小头头愤愤不平地转过身，把怒火发泄到了一箱还没封装的货物上。
他有些粗暴地把那箱货往旁边的封装台上扔了一下，发出咣当一声。
箱子歪了一下，里面一条裤子跌落在封装台上。
卓一梵被声音吸引，转过头来。
封装台上，一条跌落出来的裤子出现在他视线中。
那条裤子，和白展设计的新款裤子高度相似——宽肥的裤腿，充满个性的字样，数量繁多的口袋……
只不过，膝盖的位置，没有那条连接的袋子。
白展啊白展，你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设计师，只是，你被自己的天赋拖累了啊……膝盖上那条破带子，有什么用？
华而不实的设计！
卓一梵在心中冷笑了一下，目光往第十六、十七两个车间望去——此时，第十六、十七车间门口，也停着几辆卡车，正在装卸货物。
第十六、十七两个车间的姑娘们，没有包装车间帮忙，包装、装箱和搬上车的工作，都是姑娘们自己做的。
白展也在人群中，帮着姑娘们一起做。
猛然间，他似乎感应到了远处的目光，抬起头往十三车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碰撞了一下。
卓一梵又冷笑了一下。
他身旁的那个跟班看到了他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往第十六、十七车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他说道：“一梵哥，白展他们，也在出货啊……”
卓一梵没有说话。
这个跟班又继续道：“这样一来，咱们的货，就势必要和白展的货在市场上碰到了……服装厂的这些领导太不靠谱了，答应的好好的说会卡住他们的生产，结果，嘿！人和咱同时出货了！”
卓一梵好像想起了什么让自己很不舒服的事，挥手打断了跟班的话：“没事，对付他，办法多的是……”
……
白展收回了目光。
虽然距离比较远，看不清卓一梵脸上的神色，但白展多少也能想到，那必然是不善的目光。
呵，用了我的设计，还想把我的利润赚走……
白展眯着眼睛笑了一下。
他一转身，看到小辣椒搬着一个箱子，吭哧吭哧从车间门口走过来——小辣椒个子矮，用力搬着箱子的时候，上半身几乎是被箱子完全遮挡着的，乍一看，仿佛一个箱子从远处飘过来似得。
白展被这个画面逗乐了，他走上去，从小辣椒手里接过箱子。
一用力，把箱子甩到了车上。
“啊！白主任！”小辣椒忽然感觉自己手里箱子一轻，紧接着腾空而起，顿时吓了一跳。
她愣愣地看着箱子从自己手里跑掉了，一抬头，看到是白展帮了她，顿时有点紧张。
“白主任，我，我可以的！”她慌慌张张地叫道。
“没事，顺手而已。”白展笑了笑，又帮另外一个矮个子女工把一个箱子搬上了卡车。
再扭头，小辣椒已经跑走了。
小辣椒刚走，韩玥带着张蕾蕾走到了白展面前。
“白主任，我们有事找你。”
白展把手里箱子甩上车，扭头看向两个姑娘。
韩玥冲着张蕾蕾点点头，张蕾蕾摸出一条裤子，递给白展。
那条裤子，和他们的第二款肥腿裤非常类似，只是膝盖的位置，没有那条标志性的带子而已。
白展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白主任，这是我通过我二叔，从其他车间拿到的。”张蕾蕾咬着嘴唇说道，表情有点复杂，“就是那些香江人正在造的东西……”
白展点了点头，不禁对张蕾蕾刮目相看。
可想而知，她想从张副厂长那儿忽悠出这条裤子，一定也花了很大功夫。
其实，白展这几天，已经通过其他渠道，拿到了这条裤子的样裤，但张蕾蕾这份心意，他还是记在了心里。
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白主任，我和小玥姐已经仔细研究过这条裤子了：和咱们的裤子，真的很像，而且，用料和用功也很足。”张蕾蕾的话，有几分担忧。
用料足，指的是这条裤子用的布，是“足料布”。
服装行里，许多时候，厂家为了节省成本，会在布料上做点缺斤短两的小动作。
拿最常见的纯棉布料来说，对于消费者而言，180g的纯棉布和200g的纯棉布，很多消费者是看不出区别的。
但厂家买布的时候，这20g的差别，可能就是数千元甚至数万元的成本节约。
而张蕾蕾说，卓一梵的裤子，用的是“足料布”。
可想而知，苏氏服饰，对这款裤子的重视程度，究竟有多高了！
除了足疗部，还有“足料功”。
顾名思义，就是缝纫时，下功的深浅。
姑娘们在车线的时候，如果只车一遍，自然很省时间，出工较快，但相应的，布料也比较容易开线崩裂——这就是所谓的质量差。
多车几遍当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相应的，出一件货的时间，也会成倍增加。
只有真正的好东西，才会用到这样的布料，和车线工艺。
“白主任，香江人，对这款裤子的销售，势在必得啊。”韩玥的语气有点担忧。
“从他们第一批造了这么多货就可以看出来了……”白展笑了笑，他的笑容显得信心十足，“不过，大家放心好了，对付他们……咱们有的是办法。”
第六十二章 大局已定？
七月的第三周，西山省的服装市场上，出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趣事。
一个新兴的服装品牌：我型我酷，老牌私营服装公司阳光服饰，以及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在西山省地头上十分活跃的香江服装公司：苏氏服饰，同时在市场上投放了三款样子非常相似的肥腿裤。
这三款裤子，无论是设计思路，还是外观风格，都和我型我酷的第一款肥腿裤，非常像。
只是，有些细微之处不大一样而已：阳光服饰的那款，和我型我酷的第一代肥腿裤样式更接近，而另外两家裤子的样式则更为相似。
只是，苏氏服饰的那款，在膝盖处，没有那条带子。
一瞬间，从西山省往周边许多省份辐射的服装市场上，立刻刮起了一阵“肥腿裤”的流行风。
许多特立独行的年轻人，都以自己有一条充满个性的肥腿裤为荣。
如果哪个想彰显个性的年轻人，没有一条肥腿裤，简直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个性仔”。
整个服装市场在短短一周里，就变得硝烟弥漫起来。
三家厂商的裤子在市场上拼的你死我活，许多小商家、小厂家也开始闻风而动，各种山寨货、仿制品也纷纷涌进市场，顿时间，市场上一片群魔乱舞。
而与此同时，通过市商务局的数据监测，三大厂商的裤子销售数据，也已经出现在几个厂家负责人的桌面上。
“目前的数据来看，咱们的我型我酷，暂时位列第一。”
白展的办公室里，李多多和韩玥坐在白展面前，李多多的手里拿着几张数据。
上面是三大厂商这几天的销量排行。
李多多看着排行，虽然目前他们排第一，但她脸上一点高兴的神色都没有，那双漂亮的凤眼蹙着眉：“虽然咱们是第一，但我认为，咱们的第一维持不了多久。”
“咱们之所以能当第一，我分析下来，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
“第一，咱们之前那一拨裤子卖的，多少有了一些名气；第二，咱们合作的经销商，宣传工作启动的比较早。”
“但问题在于，另外两个厂商，配合他们的经销商数量更多——苏氏服饰干脆把咱们厂所有合作过的经销商，全接盘过去了！”
她的语气气冲冲的：“厂里的业务部，一个经销商的电话都不给咱们，反而胳膊肘往外拐……”
白展打断了她的话：“所以，你认为，咱们这个第一，很快就会被抢走？”
“不是我认为，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实！”李多多语气急促，“我专门研究过阳光服饰的打法——那个杨老板，每个服装新款上市，必然会配合密集的广告轰炸，虽然粗暴，但销售效果真的非常好。另外，那帮香江人一肚子坏水儿，又储备了那么多货——而且现在还在生产，他们不可能任由咱们当第一的，肯定会有所动作！”
一旁的韩玥，像个江南姑娘似得，用非常温和的语气对白展道：“白主任，咱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白展看了一眼桌上的台历：七月二十四日。
他勾起嘴角：“不用，咱们什么都不用做，让他们再蹦跶几天。”
李多多和韩玥对视一眼，两个姑娘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那好吧，希望白主任你真的有办法……”
……
李多多的判断，很快得到了应验。
到了第二天，市场上，三个厂商之间的销售形式，就发生了变化。
第一，变成了阳光服饰。
阳光服饰，顶层，公司高层专用的大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窗明几净，干净整洁。
杨总站在会议室一头，他的身后是一副巨大的华国地图。
他胖乎乎的脸上一扫之前的颓势，显得意气风发。
“我们昨天的广告宣传，效果非常好！说明这款裤子，确实得到了市场认可，也说明我们的广告策略非常成功！”
杨总大手一挥，指着身后的地图：“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加大广告宣传攻势，在苏氏服饰和我型我酷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扩大销量！”
“这次，我们阳光服饰，要一口气，把市场打到全国去！”
“我们，要把所有的资源，全都投入广告投放和市场铺设！”
杨总意气风发的脸上，仿佛闪烁着光芒：“这是咱们公司前所未有的，打翻身仗的好机会，我希望大家齐心协力，抓住这次机会！”
“明年，我希望自己，可以在全国经销商大会上，给诸位倒酒！”
“好！”
会议室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兴奋，甚至有些狂热的欢呼声。
……公司的光，终于回来了。
张小石站在人群里，看着周围人们兴奋的呼喊，以及他们脸上洋溢的兴奋神采。
再看看杨总脸上信心十足的神态。
他感到很欣慰。
这样的气氛，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公司……
只是，从张小石的角度看向杨总时，后者正背对着窗户，窗外的光刚好从杨总背后照进来，显得他的脸上，有点阴暗。
……
“必须想办法限制其他两家的销量。”
当阳光服饰的会议室里，杨总正带着他的团队，山呼海啸准备扩大宣传规模的同时，一场小小的谈话会，也在苏氏服饰在西山省租用的办公室里展开。
卓一梵的老板，苏总，地道的香江人，用慢条斯理的语气对卓一梵道：“这裤子虽然成了，但如果你想真正帮到苏氏服饰，就必须击败另外两家对手。”
卓一梵点头：“是，老板，我会安排的……用不了多久，他们两家的市场，就会被咱们抢过来。”
苏总微微点了点头：“必要的时候，可以做点小动作……但如果被人发现了，我们从没有过这场谈话。”
卓一梵低下了头：“我明白的，老板。”
……
仍然是同一时间。
白展微笑着走进了厂里的设计室。
设计室里的年轻制图员有些惊喜地迎了上来：“白主任？你这几天不是应该很忙吗？怎么有空来设计室？”
“这款裤子大局已定，我们来画下一款裤子的图吧。”白展微笑着对年轻的制图员说道。
第六十三章 侯晓琳认错
新的一天。
白展的办公室里。
仍然是李多多和韩玥，坐在白展对面。
这次，两个姑娘脸色比上一次更差。
“白主任，阳光果然当第一了。”李多多手里拿着几张数据单，表情看上去很是生气，“气死我了，这明明都是白主任你的设计！现在，都被他们捞去好处了！”
阳光服饰的宣传攻势来势汹汹，销量的增长也是立竿见影。
从新品上市开始，不过一两天时间，阳光服饰的销量就猛窜到了第一。
服装行里，许多了解阳光服饰情况的人都说：“阳光这下，算是翻了身了。”
一个爆款的带动作用是惊人的，尤其是，对于阳光服饰这样的老品牌来说，底子还在，新品带一下，老货也能卖很多，手里有了充足的资金，经销商、材料商和银行都会凑上来，东山再起，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李多多抬眼看向白展，见他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甚至还在一边画着新款商品，一副丝毫没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的样子。
她顿时急了，手里几张纸往桌子上用力一甩。
啪！
“白主任，你认真点儿呀！我和小玥这和你说正事儿呢！”她瞪圆了眼睛，“白主任，他们是在偷你的东西啊！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这些钱，明明应该是咱们两个车间的！明明应该是你的！”
“别急啊，我没说我不处理，只是时候没到。”白展指了指台历，“你们放心吧，最多到下个月初，他们就会彻底败给咱们。眼下，咱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尽量多造货，同时，把造出来的货，尽可能的，输送到市场上去——不仅仅是本地市场，周边几个省，甚至更远的地方，也都要有咱们的货。”
李多多注意到了白展的动作，这么长时间磨合下来，她已经有点了解白展了：“白主任，你一直盯着日历……是有什么计划吗？”
“我在等一阵风啊。”白展眯着眼笑道。
李多多撇了撇嘴，她已经很了解白展了——他心里那些事儿，任谁来了都问不出来。
“小玥，走吧。”她摇摇头，拉着韩玥往出走，一来开门，两个姑娘都愣了一下。
侯晓琳怯生生地站在门外，低着头。
“晓琳？你怎么来了？”
“我……我找白主任有点事。”侯晓琳的声音怯生生的。
“啥事啊？”李多多问了一句。
侯晓琳低着头，眼圈有点红，一言不发。
李多多见问不出来，只好让开了门口，轻声道：“白主任就在里面。”
侯晓琳轻轻“嗯”了一声，低着头进了白展办公室，李多多轻轻把门带上了。
“晓琳那是怎么了？”韩玥好奇道。
“可能是阳光服饰的事吧……”李多多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朝车间走去了。
……
侯晓琳进了办公室，白展招呼了一下：“晓琳？坐！”
侯晓琳捏着衣服下摆，双手无意识地把衬衣的下摆拧成一团，低着头，慢慢在白展面前坐下了。
白展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长着一张特别显小的娃娃脸，大眼睛小嘴巴，乍一看就和商店里的洋娃娃似得。
但此时，这个洋娃娃一样的姑娘，双眼通红，低着头，显然是哭过。
“晓琳，怎么了？”
“白，白主任……”她一说话，眼泪吧嗒吧嗒又流出来了。
白展拽了点纸递给她：“别哭啊，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白主任，我有错……”她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白展，“阳光服饰之所以会抄咱们的货，全都是我的错！”
“你别着急，慢慢说。”白展表情严肃起来了，他给侯晓琳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侯晓琳道了一声谢，低着头：“我……我和阳光服饰的一个服装设计师，是中专同学。他叫张小石，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阳光服饰模仿咱们的裤子……就是张小石干的！”
“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白展问道。
“我有一次遇到张小石，跟他说了很多咱们车间的事，那之后不久，他们就把咱们的裤子仿制出来了！”侯晓琳表情十分内疚，“白主任，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们车间……”
“嗨，多大点儿事。”白展乐了，“这事儿啊，根本怪不到你。”
“可是……”侯晓琳还想说话。
“晓琳，你想啊，市场上，任何一个爆款出现，是不是都会跟着出来很多没品牌的仿制品和山寨货？”白展说道。
侯晓琳点了点头。
“那这些人，也不认识咱们两个车间的人啊，他们不也照样仿制出来了？”
“可，可是……”
“没有可是，哪怕没有你，阳光也会仿制咱们的裤子——这是他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白展微笑道。
“更何况，没有张小石，也会有王小石、赵小石出来……难道这都是你的错吗？”
侯晓琳抬起了头，那张洋娃娃一样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几分神采。
白展啪啪拍了两下手：“好了，别多想了，振作起来，回去做事吧。”
“哦，好的……谢谢你啊，白主任。”侯晓琳弱弱地站起来，和白展道谢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侯晓琳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才发现，白主任这么好看啊……
设计衣服的能力还这么强，还长得这么好看……
侯晓琳脸红了一下，冲着白展点了点头，红着脸跑出去了。
……
同一时间，侯晓琳家附近，一间茶楼里。
卓一梵坐在雅座里，依然是一身洁白的西装，和一丝不苟的油头。
他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把一个信封朝对面推过去。
“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卓一梵的对面，侯晓琳的母亲满脸堆笑。
她看了一眼卓一梵推过来的信封，估摸了一下那个信奉的厚度，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她一把抓起信封，飞快地塞进自己包里，一边拍着胸脯大声道。
“卓先生，你放心吧！晓琳那孩子从小随我，最听话了！这事儿，我和她只要这么一说，她准答应！呵呵呵呵呵呵……”
卓一梵的笑容更盛了。
“那，我就等女士的好消息了……”
第六十四章 侯母上门
晚上。
饭点儿到了。
侯晓琳的母亲给丈夫和儿子草草做了顿饭后，便急匆匆地出了家门，直奔侯晓琳和奶奶的住所。
他们两家住的不远，中间只隔了一条河渠，步行也只需要十几分钟。
快到侯晓琳家的时候，侯母路过了一家肉铺。
她看着肉铺里挂着的肉，犹豫了一会儿。
然后，她走了上去。
等到侯母继续上路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根肥肠。
她快步走到了祖孙俩住的小平房外不远处，目光在这处小小的平房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处平房，是她的公公生前留下来的。
现在，是她婆婆和侯晓琳两人住着。
这房子，侯母本来是想卖掉的，但听说以后这房子可能会拆迁回迁，她还是决定让这祖孙二人再多住几年。
便宜她们了……哪怕租出去，每个月也能收点钱啊！
她愤愤不平地想着，目光看向面前这栋老房子。
这栋小平房已经有些年头、看上去破败不堪，墙壁斑驳开裂，缝隙里有杂草长出来——透过墙壁缝隙甚至可以直接看到院子里。
站在小平房外，侯母已经听到了院子里炒菜的声音，以及侯晓琳和侯晓琳奶奶交谈的声音。
侯母在门口酝酿了一下情绪，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
接着，她直接推门而入。
白天的小院，门没有锁，所以一推就开。
她提着肥肠进了小院。
侯晓琳刚炒好手里的菜，端着盘子往出走。
看到是母亲进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换成了一副有些厌恶，还有些害怕的神色。
“妈，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
连续两句质问，让侯母微微皱了皱眉头。
但她吸了口气，忍住了自己的情绪，仍然带着和善的神色，对侯晓琳道：“你这孩子，我没事还不能来看看你了？我毕竟是你的妈妈啊……”
我情愿没有你这样的妈……
侯晓琳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转身把菜端进屋里，放在餐桌上。
侯母紧跟在后面进了屋。
侯晓琳的奶奶冷冷撇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哼了一声就回里屋去了。
侯母冲着奶奶的背影哼了一声，又盯着侯晓琳摆在桌上的菜看了几秒，接着，她拿起手里的肥肠晃了晃。
脸上露出笑容：“妈给你带了肥肠。”
“妈，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没必要这样。”侯晓琳后退了半步，没有去接那根肥肠。
她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侯母：“从很小的时候，您就是这样，有事的时候态度特别好。”
侯母的脸僵硬了一下，但还是挤出了笑容：“瞧你这孩子……妈妈哪儿是这种人啊？妈今儿来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你……”
侯晓琳又后退了半步，她紧紧抿着嘴唇，警惕地看着侯母。
一言不发。
侯母见侯晓琳不去接肥肠，心里有些恼火。
她吸了口气，语气变了：“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吧……妈妈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上班的时候，把一些你们车间的动向……当然，也包括白展的动向，回来告诉我。如果你们白主任有什么新的设计，也记得拿回来，告诉我。”
侯晓琳浑身一震。
她瞪大眼睛看向侯母。
面前这个女人，无论如何，好歹是她的母亲。
虽然过去这些年，这个女人对自己一直十分恶劣，但起码，她也是自己的母亲。
但此时，她在侯晓琳眼里，却是如此的陌生。
“妈妈，你……您的意思是，让我当内奸？”侯晓琳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对侯母说道，说话时，嗓音甚至有一丝沙哑。
侯母轻轻咳嗽了一声：“也别说‘内奸’这么难听……妈只是想知道一些你们车间的动向而已，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对不对！”侯晓琳的声调高了几度。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侯母十分坦然地承认了，她看向侯晓琳，“你答应了吧？之后我每个星期来两次，你记得到时候把你们车间的动向讲……”
“不，我拒绝。”侯晓琳打断了侯母的话。
“很好，我到时候会来……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侯母愣了一下。
“我说，我拒绝。”侯晓琳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侯母思索了一下，对着侯晓琳又挤出更灿烂的笑容：“乖女儿，是不是因为钱？要不这样吧，你每次探听到消息，妈妈都给你十块钱……”
“你就是给我一百块也没用，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侯晓琳冷冷道，“我绝对不会背叛车间的姐妹们，绝对不会背叛白主任。”
啪！
侯母一个耳光就甩过去了。
侯晓琳没站稳，一下子被侯母抽倒在地上。
她半张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角也被抽破了，嘴唇上渗出一些血液。
侯母往前迈出一步，一下子拽住了侯晓琳的头发。
侯晓琳疼的叫了起来。
“你这死丫头，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妈！你不听我的话？你敢不听我的话！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侯母使劲拽着侯晓琳的头发，摇晃着她，“我告诉你，生女儿的意义，就是要帮家里赚钱！你现在不听我的话，就是断老娘我的财路！”
“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要你这女儿就没有用了，不如就活活打死你！”
侯晓琳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试图从母亲手里夺回自己的头发。
但侯母歇斯底里地拽着她的头发，另外一只手还使劲儿抽她的头脸。
侯晓琳的哭声，从小小的平房里传了出去。
“死丫头，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你还不答应？不答应我真的打死你！”
“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掐……啊！”
侯母的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自己胳膊上、头上、肩膀上一阵雨点般的剧痛。
她一声尖叫，松开了侯晓琳
扭头一看，侯晓琳的奶奶拿着一根擀面杖，正在劈头盖脸朝她砸过去。
“啊！死老太婆……啊！不，别打了！”
“妈，妈，疼死了！别打别打……”
“啊！！”
她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扭头朝门外跑去。
那串肥肠，掉在了地上，也顾不上捡了。
奶奶紧紧抱住了地上的侯晓琳。
第六十五章 抄袭者
阳光服饰的第一，只持续了不到一天时间。
三大厂商的裤子投放到市场上的第四天，西山省的几份报纸上，忽然同时刊登了一则同样的消息。
这篇文章，用了很大的篇幅，把苏氏服饰塑造成一个优秀的爱国企业，说苏氏这次来国内，唯一的目的就是，帮助内地搞经济建设的！
同时，用了差不多同样大的篇幅，描述卓一梵是个多么优秀的归国设计师，在留学时多么用功，多么受导师的喜爱。
洋洋洒洒一大段话，吹捧完苏氏服饰和卓一梵之后，这篇文章的作者笔锋一转。
“归国设计师卓一梵先生，带着报效祖国的拳拳之心回来，却遭遇到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两个内地服装品牌，厚颜无耻地对卓一梵先生的作品，进行了可耻的盗窃！”
“卓一梵先生宽宏大量地表示，只要两个厂家停止这种无耻的侵权行为，他可以既往不咎……”
与此同时，许多媒体上，也对这件事发表了评论。
那时候，互联网才刚刚出现，还不算主流，传统媒体的力量极为强大。
这些评论一出，一时间激起千层浪！
许多原本在三家之间来回犹豫的消费者，立刻转头选择了苏氏服饰，
阳光服饰和我型我酷的销量顿时遭受了重挫。
阳光服饰受到的打击相对要小些。
因为宣传量铺天盖地，许多平时不看新闻、不看报纸的消费者，依然会购买。
而且，阳光服饰曾经辉煌过，和旗下经销商的关系也非常铁，哪怕出了这种事，许多经销商也没有第一时间断掉和阳光服饰的合作。
但我型我酷这边，受到的打击就比较沉重了。
门店销量一落千丈的同时，许多经销商也纷纷闹起了退货。
“我就说，国营服装厂这样的老厂子，怎么能设计出这么新潮的裤子，原来是抄袭……”
“还以为国营服装厂这是要重新活过来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十七车间那个白主任，之前在厂里口碑就不怎么好，没想到居然做出这种事！”
“也就是这种不靠谱的人，才会干出这种不靠谱的事吧！”
“退货！”
有些经销商，骂骂咧咧地给十七车间打电话，让他们来把货拿走。
也有些经销商，一言不发地把货扔到了十七车间门口。
李多多眼泪都下来了：“请你们相信我们，相信白主任，我们真的没有抄袭！”
但，没有用，经销商们还是把货扔到了车间门口。
一大群姑娘站在车间门口，看着那些她们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衣服，被经销商们像倒垃圾一样扔在门口。
那些裤子，前几天，才刚刚被姑娘们漂漂亮亮的塞进包装袋里，装上车。
它们承载着姑娘们的心血，也承载着她们的希望。
她们希望这些裤子能被顺利卖掉，变成她们的收入。
然而，此时，这些裤子却像抹布一样被扔在车间门口。
有些姑娘低声啜泣起来。
在一阵压抑的沉默中，侯晓琳突然走了出来，她走到裤子跟前，蹲下。
她沉默地把那些裤子一条条捡起来，重新折叠起来，装进包装袋里。
终于，又有更多姑娘加入了她的行列。
她们沉默地把那些裤子重新折叠、包装起来。
……
“哗啦！”
张副厂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张副厂长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步履飞快地走出办公室，朝外面走去。
他神色严肃中带着一丝兴奋，他脚步飞快，甚至呼吸都有些急促。
张副厂长急匆匆地往楼下走去。
但他刚走到楼道里，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是温主任。
张副厂长一愣：“老温？”
“老张，你要去哪儿？”温主任挡在了楼梯上，抬着头看着张副厂长。
“唉，你有啥事回头再说，我现在有事……”张副厂长随口说着，想从温主任身旁走过去。
然而温主任横移了一步，又挡住了张副厂长。
“老张，我问你话呢，你要去哪儿！”温主任的声音高了一些。
“唉老温你这个人真是……”张副厂长急了一下，“你老拦着我干什么！”
温主任看了一眼张副厂长手里的报纸，沉声道：“你不说出来你要干什么，我是不会放你过去的！”
张副厂长无奈，挥了挥手里的报纸：“我去干什么你猜不到吗？这么严肃的事情，我不应该找白展同志谈一谈吗？”
“谈什么谈！”温主任忽然爆发了，“谈什么谈！不嫌丢人吗？还谈？”
“哎我说，老温你这个人……”张副厂长气得举起报纸，指了指老温，“你这同志为什么要这样……”
啪！
温主任一把抽开了张副厂长的报纸，往上迈了一步。
这一步迈上来，他和张副厂长站在了同一层台阶上，他脸凑到张副厂长脸跟前。
“到底是谁抄袭谁，你不知道吗？”
“姓卓的到底怎么设计出来的裤子，你这个厂领导，心里没点数吗！”
“白展那孩子虽然不配合咱们的安排，但他起码是咱们厂的人！你现在还好意思舔着脸去批评他？你臊不臊！”
张副厂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几秒后，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哼！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转过身，气呼呼地回办公室了。
温主任黑着脸，看了几眼张副厂长的背影，最终还是转过身，叹了口气。
他叹着气摇了摇头，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
下班。
白展回到服装厂职工小区里。
回到小区的时候，他感觉到小区里的氛围有些奇怪。
许多小区里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
防止公共活动设施的小空地上，一群老太太还冲着白展指指点点着。
……真够真实的啊……
白展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他不在乎。
会发生这样的事，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火候还不够，还没到收拾对方的时候。
白展眯了眯眼，进了自己家。
一进家，他看到老白又是一个人在阳台上下棋。
白展沉默了一会儿，走到老白对面，坐下了。
他拿起老白对面的一个炮，动了一下。
“唉，这怎么突然就要将我军了呢……”老白一愣。
“老爸，您为什么又一个人在家里下棋了？”白展看着老白问道。
“嗨，还不是那些碎嘴的家伙……”老白的话说了一半儿就戛然而止，他脸上露出极为不忿的表情，嘴里低声咕哝了几声。
他摇了摇头，冲着白展笑了笑：“……嗨，也没什么，老爸一个人在家下棋也挺好的！儿子，你饿了吧？爸给你做饭去！”
白展伸出手，握住了老白的手。
“老爸，您相信我吗？”他盯着老白。
“当然！我白海川的儿子怎么可能是那种抄袭剽窃之辈！”老白豁得一下站了起来，“儿子，哪怕全天下都说你抄袭，老爸也绝对信你！”
“既然老爸您信我，那……我向您保证。”白展微笑起来，“最多七天，我就要把我的名誉和利益，连本带利，一起拿回来！”
第六十六章 应对开始
白展家里。
老白坐在餐桌前。
他身上是一件破旧的白色二股筋背心。
背心已经穿了很多年，白色的纯棉布有些许发黄，许多位置都已经磨出了破洞。
背心胸口的位置，是一个国营服装厂的红色标识，和两行红色的小字。
并城市国营服装厂
先进工作者
老白瘦削的身子，装在背心里。
他坐在小凳子上，微微驼着背，身上的筋骨透过皮肤和背心一根根鼓起。
他紧紧皱着眉头，脸上露出愤怒和惭愧的神色。
老白给白展倒了一杯酒，又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老白举起酒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他脸上泛起红色。
“唉，儿子啊。”老白的语气充满自责，“如果不是老爸之前乱干涉你，你现在也不用在我们厂遭这罪……如果当时你走了就好了，现在也没这么多破事，咱爷俩办个小服装厂，糊口度日总不是问题……”
白展乐了：“老爸，您甭操心了，这点东西，对我来说，真的是小场面，我能处理好的。”
上辈子那些家伙们，干的事儿比卓一梵缺德多了……
老白看向自己儿子：“儿子，你真能处理好？要不，你辞职，咱爷俩办小服装厂……”
“老爸，如果是之前，我辞职也就辞了。”白展收起了笑容，“但现在，我绝对不能辞职……我绝对，绝对不可以，背着抄袭者的罪名离开厂子！”
他凑到老白跟前，压低声音：“我需要您帮我做一件事……”
老白听着白展的话，渐渐瞪圆了眼睛。
……
第二天。
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白展早上起得比平时晚。
等到了厂里的时候，车间里所有姑娘们都已经到了。
他走进车间，发现姑娘们并没有开工，所有人都没精打采地坐在缝纫机前，一副士气低落的样子。
见到白展进来，姑娘们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也都是无精打采的。
不过，白展注意到，即使是士气如此低落，昨天被退回来的货，也都被姑娘们仔仔细细地整理起来，整齐地码放在车间里。
白展用力拍了拍手，把姑娘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这边来。
“怎么了这是？为什么这么无精打采？”
“白主任，我们到底还生不生产了啊？”一个姑娘抬手问道。
“是啊，咱们一下子积压了这么多库存，而且咱们品牌的口碑也出问题了……”
“供货商一直到今天还在往回退货……”
一个离白展不远的姑娘也叹气道：“今天早上来厂里的时候，其他车间的人，都说咱和十六车间的小话呢……”
“是啊。说我们是抄袭车间什么的，那话可不好听了！”
“这裤子是我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一点儿一点儿调整、设计出来的，我有没有抄袭，你们还不知道吗？”白展看向周围所有的姑娘。
“我们当然是信你的，可我们信你没用呀。”那个姑娘鼓起勇气说道，“白主任，现在的问题是，全市场都说咱们是抄袭的，而且人家都相信香江人的话……”
白展扫了一眼车间里的姑娘们。
他从姑娘们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同的情绪：有相信的，有怀疑的，也有犹豫的。
他又看了李多多一眼。
李多多的情绪显然也不高，低着头，站在一台缝纫机旁。
白展笑了笑。
“诸位，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有解决方案，只是因为时机一直不成熟，所以才按兵不动……咳。”
白展发现，这些姑娘们根本不信。
他咳嗽了一声，看向李多多：“多多，你告诉大家，我说的是真的。”
李多多有气无力的：“白主任说了，他说的是真的。”
白展：“……不是，事儿我是让你去跑的啊，你这也太拆台了吧！”
“哪件事啊？”李多多愣了。
白展没法子，只好凑到李多多跟前，低声提醒了他一下。
“哦，那件事啊！”李多多恍然大悟，“那件事，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啊？”
“不然我为什么要办？”
“明白了！”李多多的状态回来了许多，她语气有些振奋地对姑娘们说：“姐妹们，我想起来了！白主任之前派我我办了一件事，确实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
姑娘们的士气终于回来一些。
有姑娘问：“多多姐，白主任的方案是什么啊？”
李多多刚准备说，看到金念筱在人群里冲她摇了摇头。
她立刻明白了金念筱的意思，改口道：“具体是什么办法，暂时不能说，不过，我保证这个办法是有效的！”
呵？金念筱居然还有这意识？
白展看到了李多多和金念筱的眼神交流，好奇地挑了一下眉毛。
这时候，人群里又有一个姑娘举起了手。
“白主任，话虽如此，但问题是，服装一个季度就这么点儿大的市场，现在咱们被这么一打击，销售的黄金期，都被香江人抢去了，钱都被他们赚走了！”
“放心吧，他们赚的利润，我会让他们一分不少的，全都给咱们吐出来的。”白展眯着眼微笑道。
这时候，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白展一扭头，看到张副厂长带着厂办那个高个子姑娘冬晓艺，快步进了车间。
一进车间，他就语气十分激动，他晃动着手里的报纸：“白展同志，这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吗？你的裤子，是抄袭了咱们的香江客人，卓先生的设计，有这回事吗？”
“有没有这回事……您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白展眯着眼，看着张副厂长。
“咳。”
张副厂长觉得，白展的笑容，让他有点发冷，他咳嗽了一下。
“白展同志，我希望你认真面对这件事，严肃回答我的问题！”他神色严肃地说道，“现在，这件事在社会上的影响很不好，对咱们厂的口碑，影响也很不好！”
白展静静地看着张副厂长，足足半分钟，他都没有说话。
“白主任，请你严肃回答张副厂长的问题！”冬晓艺忍不住开口了。
“那，这样吧。”白展忽然笑了笑，“既然这件事，对咱们厂影响很不好……那就由咱们厂出面，开个新闻发布会吧。我会在会上，当面向公众交代，和澄清这件事。”
“什么？”张副厂长楞了一下，“新，新闻什么？”
“新闻发布会啊。”白展语气很认真，“咱们厂有通讯处啊，由他们来组织！我到时候回当面交代这件事的……您不会不愿意吧？”
“怎，怎么会！”张副厂长结巴了一下，“那，那就开，新闻发布会！”
他拂袖而去。
第六十七章 新闻发布会
张副厂长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时在场的，有十七车间的一大群姑娘，他的身边还跟着冬晓艺。
如果在那种情况下，他阻止白展去办新闻发布会，岂不是显得他底虚？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十七车间和十六车间，几乎是不分你我的。
如果十七车间的人知道了，那十六车间的姑娘们，也就知道了。
十六车间的姑娘们知道了，那张蕾蕾也就知道了。
张蕾蕾知道了，那他这个当二叔的，也就差不多凉了……
所以，他拂袖而去的同时，也让冬晓艺去通知厂里的宣传处，筹备新闻发布会！
很快，并城所有的新闻媒体，都得到了通知：我型我酷的创始人，将要开一场新闻发布会，面向公众澄清此事！
新闻发布会定在了第二天。
第二天上午十点，当白展走进厂里的大报告厅时，报告厅里已经座无虚席。
除去新闻媒体的人，许多同行也到场了——白展在人群里看到了香江人的坐席，卓一梵一身白西装，正翘着二郎腿，在坐席上优哉游哉地微笑着。
白展刚一进报告厅，整个报告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看向他。
白展能从那些目光中，感受到许多不同的情绪和意味。
他笑了笑，走到了主席台上，在最中间坐下了。
台上，他孤身一人。
台下，人山人海。
宣传处的主任充当了这场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
见白展坐下，宣传处的主任敲敲桌子：“诸位，白展同志已经到了，今天的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
他话音没落，下面的新闻媒体哗啦啦地叫嚷起来了。
“白展先生，听说你的创意，全都是抄袭苏氏服饰的卓一梵先生，是这样吗？”
“白展先生，听说你为了抄袭卓一梵先生，曾经跟踪他，有这回事吗？”
“白展先生，请你回答……”
白展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他敲敲话筒，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们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你们这样乱哄哄的，我没法回答……不如这样吧，你们一个个提问，等你们问完，我一起回答，怎么样？”
宣传处的主任把话筒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记者，那个记者接过话筒，开始提问了。
“白展先生，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卓一梵先生，并且拿到他的手稿的？”
白展一本正经地把他的问题记下来，然后冲他点点头。
记者把话筒递给了下一个人。
第二个记者也问了一个问题。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等到所有记者全都问了一圈后，话筒自然而然地回到了第一排。
刚好，此时的话筒，离苏氏服饰的位置不算很远。
卓一梵一把拿过了话筒，冲着周围的人笑了笑，高声说：“既然话筒到了我跟前，那我觉得，我也有必要说几句……诸位，我是苏氏服饰的卓一梵。”
记者们兴奋起来。
几个离他最近的记者急忙把自己摄像机的话筒伸过去：“卓先生，请问……”
“卓先生！请你把白展先生……”
“卓先生！”“卓先生！”
卓一梵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他冲着人们挥了挥手，从坐席里走了出来。
“诸位，虽然我很想和大家说点劲爆的……但，今天毕竟是白展先生的发布会，你们是不是应该以他为主？”他高声说着，但丝毫没有把话筒递给白展的意思。
白展在主席台上作者，脸上笑呵呵的：“不用，我不着急，卓先生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你可以尽情表演。”
白展那句“表演”，让卓一梵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随即又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卓一梵心想：不管你今天的发布会藏着什么幺蛾子，但只要我把屎盆子在你头上扣严实了，我就不相信你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举着话题，脸上带着微笑，冲着记者们高声道：“诸位朋友们，我是来自香江的，苏氏服饰公司的设计总监，卓一梵。”
“我毕业于意国的米兰斯帕森服装设计学院……在学校的时候，是我的导师最喜欢的弟子……”
“我这次跟着我的老板回国，是为了更好地帮助内地的同胞们，振兴经济，建设自己的家乡……”
“来了西山省，我们受到了本地的同行：国营服装厂的热烈欢迎，当时，白展先生也在欢迎我们的行列中……”
说到这里，卓一梵微微摇了摇头：“不可否认，白展先生真的是一个非常有个人魅力的人，当时接待我们的时候，他对我非常热情。”
卓一梵脸上带着痛苦和惋惜的神色：“我曾经以为，我会和白先生成为好朋友……我甚至把我的手稿分享给他看！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居然趁着我喝醉，把我的手稿拿走了！”
卓一梵说到这里，猛然用手指指了一下白展：“我真没想到，我一片真心对待你，你却这样对我！真的是太让人痛心了！”
顿时，整个报告厅里，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白展。
白展可以清楚在这些目光中，感受到许多愤怒的情绪。
他笑了笑：“你演完了？”
卓一梵眉头一皱：“白先生，我希望你语气尊重点，我没有在演！”
“你是不是在演，我们马上就知道了。”白展忽然站起来，走到报告厅门口，猛然把门拉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跟随着白展。
很快，他们看到，从报告厅外面，走进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个和白展有几分相像的老帅哥，身后跟着的，是一行穿着制服，神色严肃的人。
白展走回台上，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纸，冲着记者们展示了一下。
“我型我酷的肥腿裤，外观专利的注册时间……六月十日。”白展看向老白和那几个穿制服的男人，“麻烦这几位同志，为我证明一下。”
“我们是西山省专利局，白展先生的肥腿裤的外观专利，确实是六月十日就注册了，没有错！”专利局的干部神色严肃地说道。
卓一梵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这……这说明不了什么！这只能说明，你六月份就剽窃了我的创意！”
“麻烦大家好好想想，如果我六月份就剽窃了卓先生的设计，我为什么要磨蹭到最近再生产？这合理吗？”白展微笑起来，“所以，究竟是谁剽窃了谁，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记者们立刻冲着卓一梵喊起来。
“卓先生，这是真的吗！”
“卓先生，请你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剽窃的白展先生的创意！”
“卓先生，请你回答！”
卓一梵嘴唇哆嗦着，后退了一步。
老白怒视着卓一梵：“我儿没有剽窃任何人的创意，反而是他的创意，被某些不道德的人剽窃去了，还恶人先告状！”
苏氏服饰的坐席里，苏总一下子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卓一梵一眼，他立刻转身朝外面走去。
白展这时候，在他身后叫了一声：“苏总，我知道你现在很不高兴，但有个生意上的事，我要提醒你一下……请你尊重国内的法律——按照法律，你每卖一条肥腿裤，都应该付给我一笔外观专利费。嗯……我觉得七元钱就挺合适的。”
苏总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报告厅。
记者们包围了卓一梵。
第六十八章 被白展拿捏了！
卓一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报告厅逃走。
他衣服和头发全都乱糟糟的，极为狼狈地逃到了车上。
司机拉着他冲出服装厂，一溜烟回了苏氏服饰租的办公室。
当他推门进入自己办公室的时候，身后，苏总秘书的声音响起：“卓总监，苏总叫你去。”
卓一梵浑身一颤，转身看向苏总的秘书，但那个身材高挑妖娆的女人，已经扭着腰走开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卓一梵沉默了几秒，转身朝苏总办公室走去。
敲门。
“进来。”卓一梵在门外，听不出苏总声音里的情绪。
他推门进了办公室。
“关门。”苏总背着手，站在窗前。
卓一梵关上了门。
“过来。”苏总依然看着窗外。
卓一梵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到了苏总身边。
“这座城市，多落后、多贫穷啊。”苏总看着窗外，脸色平静，“一梵，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选择这样落后和贫穷的地方，去做项目吗？”
没等卓一梵说话，苏总就自言自语地回答道。
“我刚刚开始做服装的时候，香江也是这样落后，这样贫穷，我一点点看着香江，在我皮底下发展起来……我也跟着香江的发展，获取了足够多的财富……对我来说，贫穷和落后，就是机会和财富——它意味着，遍地是机会！”
“苏总高明！”卓一梵不明白苏总为什么和他说这些，但还是趁机拍了一波马屁。
只不过……
啪！
他话音刚落，苏总直接扭过头，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用力非常结实，一下子把卓一梵打懵了。
他捂着脸，惊骇莫名地看着自己老板：“苏总，您，您……”
“蠢货！蠢货！蠢到无可救药！”苏总抬起手，指着卓一梵的鼻子，“你办的事，把咱们整盘棋，全打乱了！”
“苏总，没这么严重吧！”卓一梵捂着脸，满脸委屈，“哪怕被他们戳穿了，销量还是咱们领先的……”
“蠢货！”苏总又高高抬起了手，只是这次没有扇下去而已，“你以为只是普通的抄袭事故吗！我们这裤子卖了多少？咱们得付给白展多少钱！”
“苏总，服装行抄来抄去很正常的啊！扯皮打官司也很正常的啊，谁会真的去付专利费啊！”卓一梵委屈地叫道，“香江那么多服装公司，谁家不是抄来抄去的？咱们苏氏服饰什么时候给人付过专利费啊！陪他慢慢打官司就是了啊！”
“你真是蠢啊！”苏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现在是在香江吗！你是在内地，内地！”
苏总一连喊了两个“内地”，又用更高的声音喊道：“你以为你还可以像在香江一样办事？你忘记咱们来并城的目的是什么了吗！”
“为了完成咱们的事，咱们必须在西山省的官府面前，制造良好的印象！现在，被你这么一搞，全毁了！而且，如果咱们不付白展专利费，你觉得，西山省的官府会绕过咱们吗？”苏总抬手指着卓一梵的鼻子，“你觉得，咱们在西山省的事儿，还能办成吗！”
他一脸狰狞，咬牙切齿：“白展，这是拿捏住咱们了啊！！”
卓一梵脸白了：“我，没想到这一层！”
他脸色立刻变的十分难看：“那咱们这十几万条裤子……”
“没错，全都是替白展打工了。”苏总脸色难看的可怕，“咱们的毛利才不到八块，他就要七块专利费……”
卓一梵的脸一阵青一阵红，许久，他终于咬牙切齿地大喊了一声——
“白展！！！！！”
……
同一时间，服装厂报告厅里。
终于安抚好了这群激动的记者后，白展宣布，中午在服装厂外不远的南城宾馆，请大家吃饭！
记者们欢呼起来。
白展是服装设计师，平时不喜欢抛头露面和人打交道，但不代表他情商低——想把衣服卖出销量，这点必要的情商，他还是有的。
对于无冕之王们来说，平时在各地出差、采访的他们，是不缺一顿饭的。
但有没有这顿饭，意味着采访对象对他们重不重视。
所以，白展这顿饭，可以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受到了重视，自然心情不错。
更何况，白展还专门给他们安排了小礼物——一个高档的保温杯，而且人人有份。
这下，记者们对白展的印象就更好了。
一群记者纷纷表示，自己会在之后的宣传通稿中，帮白展和“我型我酷”，多多美言的。
白展则趁着这个机会，向记者们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如果有可能的话，请大家在通稿中，将这款裤子的设计人，写成‘怀特詹’，而我，只是品牌‘我型我酷’的创始人。”
记者们虽然不明白白展这样做的要求，但这不是什么麻烦事，也就纷纷同意了。
……
张副厂长的办公室里。
“老张，你真的是老糊涂了！我就怕你做傻事，专门去拦着你，没想到你后来还是去了！”
温主任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地在张副厂长的办公室里响起。
他丝毫不顾忌自己和张副厂长的上下级关系，抬起手点着张副厂长：“现在可好了吧？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香江人这么大的体量，都被白展这一棍子砸懵了！”
“你说你有那闲工夫干点什么不好？哪怕出去溜溜鸟，下下棋呢，非要去找白展的麻烦！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呀！”
“明明靠白展那孩子的一己之力，就可以扭转咱们厂的颓势，让咱们厂重新起死回生，现在可好，哪怕没有香江人，人家也怨上咱们了！”
第一次，张副厂长没有和温主任对骂，而是在自己座位上捶胸顿足——
“老温啊，石儒同志啊！你骂的对啊！”
“我悔啊，我真的后悔了！”
“要是知道白展这么大潜力，我何必非得去巴结那些香江人？靠着白展，把厂子起死回生了，我落个好退休，也不错啊！”
你根本就是贪图香江人那个股份化改制的大饼……以为我不知道……
温主任心里骂了一句：“现如今，事已至此，我们必须想办法挽救和白展那孩子的关系。”
张副厂长豁得一下站了起来：“石儒同志，你说得对！我们得对白展好点！”
“我们得，表现出我们的诚意！”
第六十九章 判若两人张厂长
下班时间。
白展和老白相伴而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之前，老白动用了自己一些老同学、老朋友的人脉，让专利局的人出门，帮白展吓唬了一下香江人，效果非常好。
之后，他干脆就在厂里一直陪着儿子，直到下班的时间。
回家的路上，爷俩买了些熟肉花生之类的东西，准备回家做饭。
一边走，爷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儿子啊，香江人被你这一下，打的栽了跟头，你也算是在西山省的服装行，打出自己的名头了啊。”
“你手里这品牌‘我型我酷’，趁着这一波机会，应该可以稳住阵脚了……但服装行，想要真正站住脚，靠的可不仅仅是一款两款衣服，而是经年累月、每个季度都有好衣服，积累很多年，才能真正有一个品牌的气数和底蕴……”
“你像咱们厂，这些年，来来回回孵化了不少品牌，但大多都失败了，为什么？因为积累不下去啊。”
老白叹了口气：“国营工厂的问题太多了，捞好处和摘桃子的问题特别严重，一个品牌做好了，想攀附上来捞好处的，想取代创始人摘桃子的比比皆是……许多品牌一开始的款式，都非常惊才绝艳，但到了后来，大多数都草草了事了……”
他把手搭在白展肩膀上，用力压了几下，语气渐渐坚定起来：“不过，儿子啊，这次你没有把品牌交给厂里，厂里的触角就没法伸到你的品牌里去，这是好事！”
“而且，老爸豁出命，也要帮你守住你的品牌！”
白展温和地笑了笑：“老爸，放心吧，我有办法守住品牌的。”
“你小子，瞧不起老爸是不是？老爸还年轻着呢，帮你干几年不是问题！”
爷俩一边聊着，一边进了小区。
刚进小区，爷俩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迎面而过的每个人，都十分热情地和白展父子打着招呼。
“老白！回来啦！”
“老白，这是和儿子出去来着？”
“老白，晚上吃什么啊？”
老白吃了一惊：“这些家伙，昨儿还是一副凉飕飕的态度，怎么今天就……”
“大概是，苏氏服饰的消息，已经传回小区里了吧？”
“这也太快了吧？”
老白咕哝了一句，走到一个领着孙女的老头跟前——那个老头刚才也用极为热情的语气和他打了招呼，而白展清清楚楚记得，前一天自己回小区的时候，那老头还像躲瘟一样，拉着孙女绕着他走路呢。
“老耿，遛孙女呐？”老白凑了上去。
“老白！你儿子现在，可是英雄了得啊！”那个姓耿的老人精神很好，“都听说了，连香江人都抄你儿子的设计，好家伙，这是要为国争光啊！”
“哪里哪里，香江今年也回归祖国了，以后都是国产货……”老白脸上乐得堆成了一堆褶子，跟一朵灿烂的老向日葵似得。
这一路走回家，很多厂里的老职工，都在向老白和白展打招呼，还有些人十分好奇地拉住两人问东问西。
一个看上去像个老干部模样的老者，还和蔼地拍了拍白展的肩膀：“小伙子干的不错，有前途，好好干！”
等这个老人走远后，白展好奇地指着他的背影问老白：“老爸，那是谁啊？”
“哦，那个啊，那是刘厂长。”老白回答道。
“刘厂长？咱们厂还有这么一位？”
“没有。”
“那他是……？”
“他是自来水厂退休的，老伴是咱们厂的，所以住咱们厂职工小区。”
“？”
……
第二天，厂里。
白展刚到车间门口，就被车间门口的阵仗吓了一跳。
以张副厂长为首，四五个厂里的实权干部跟在身后，再后面，是十几个厂办的干事，乌泱泱一大群人等在车间门口。
李多多和韩玥一脸紧张站在厂领导的对面，两个车间的姑娘已经被组织起来了——车间门口的空地上，现在站满了人。
更远的地方，许多其他车间的工人们，正好奇地看着这边。
好家伙，这是什么情况……
白展好奇了一下，他走到人群前，姑娘们分成两列，让他走了过去。
张副厂长看到白展走来，立刻伸出双手，迎向白展。
他紧紧握住白展的双手，用力上下摇动了几下。
张副厂长一脸灿烂的笑容，用周围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高声对所有人道：“白展同志，为我们厂的生产和销售，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我今天，是代表全场几千名职工，特地来表彰白展同志的！”
两个车间，加起来八十个姑娘，这一下子全惊呆了。
她们吃惊地看着张副厂长，像是第一次认识他的样子。
张蕾蕾在人群里捂住了脸，摇了摇头。
……您这也太……
白展脸抖了一下，感觉自己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但张副厂长的表演还没结束，他冲着那十几个厂办的干事一招手，干事们把十几个大箱子吭哧吭哧搬了过来。
打开，里面是米面油，还有新鲜水果之类的戏。
东西数量很多，非常实惠。
“这些，是给白展同志和十六、十七两个车间所有同志的劳保品！是为了慰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劳！”
于是，在人们的呆滞中，每个人都得到了很大的一份劳保品。
而白展则一个人得到了相当于别人十倍的东西——足足一大箱。
没有人对此有意见。
除了白展自己。
这我怎么拿的回去啊？
他感觉十分头疼。
……
同一时间。
苏氏服饰的办公室里。
卓一梵低着头，进了苏总的办公室。
他毕恭毕敬地走到苏总的办公桌前，双手把几张纸摆在苏总的桌子上。
苏总先是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卓一梵一会儿，直到卓一梵浑身都在冒汗后，他才缓缓开口。
“这次，你有多大把握？”
“老板，我保证，这次一定解决问题！”卓一梵指了指桌上那几张纸，“方，方案都写在里面了。”
苏总又看了他几眼，才不急不缓地拿起方案。
他叼着烟，看了一会儿方案。
渐渐的，他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放在桌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又过了一会儿，苏总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了起来。
“方案我看了，开始执行吧。”
“是！”卓一梵松了口气。
第七十章 柳冬梅，有人找
张副厂长回了办公室。
在回办公室的时候，他故意把温主任，也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等温主任进屋后，张副厂长把门关上了。
“石儒啊，你说，白展那小子，这次能感受到咱们厂的诚意吗？”张副厂长紧盯着温主任，希望能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唉，这谁说得准啊。”温主任摇了摇头，“白展这孩子，相当于是西山省服装界的诸葛孔明，你就是皇叔再世，也得三顾茅庐吧？况且，咱们之前把那孩子伤的够呛……”
“我也没有恶意啊，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咱们厂啊！白展好歹是个干部，这点觉悟还没有吗？”张副厂长听到，自己辛辛苦苦白天，可能完全是无用功，顿时有些恼火。
“打住，老张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关着门，你就没必要给自己标榜这些了！”温主任抬起手，挡住了张副厂长后面的话。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或许，只有我才是那个，一门心思想要救厂子的人啊……”
“温石儒，你这……”张副厂长被温主任揭开了伤疤，脸上有点挂不住，“我现在不也调整过来了吗？和白展同志搞好关系，不也是希望咱们厂之后能好起来吗？你别总是……”
温主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温主任摆摆手，起身往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他扭过头，看着张副厂长：“我温石儒，虽然也有些事情做的不对，但我守着这个岗位，唯一的希望就是，我能守住这个厂子！我希望到我退休的时候，国营服装厂，不要断送在我温石儒手里！”
他转身出去了。
留下张副厂长，在办公室里阴晴不定了很久。
晚上，下班。
夏天的傍晚，到了下班的时间，街上仍然大亮着。
进了小区的时候，小区里人来人往，许多人都在户外。
买菜的，回家的，遛弯的，熙熙攘攘的人都在户外。
张副厂长路过一个凉亭的时候，凉亭里有两个老人正在下棋。
旁边是一台木制外壳的收音机，里面响着京剧。
张副厂长自来熟地在两个老人旁边坐下，看了一眼棋局：“老孙，这棋，你怕是要输了！”
“我输？未见得！”姓孙的老人也不生气，摸起一个“车”，往前重重一拍，“我跟你换！”
对面的老人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马往回拉了一步，乐呵道：“老孙就是输了棋局也没事啊，他这个老家伙，可是咱们几个里面，最大的赢家啦！”
“这话怎么说？”张副厂长心中一动。
“老孙在的那塑料厂，被一家台商的塑料厂收购了，这老家伙摇身一变，从国企干部，变成资本家的股东了！”老者摇头叹息道，“唉，咱们还在吃国家的退休金，人家吃资本家的红利去了！那钱算下来，够咱退休五百年的！”
“夸张了，夸张了，没那么多。”姓孙的老者笑眯眯的，显然心情十分不错，“老张，你甭听老马胡说八道……再说，你们服装厂，不是也和港商接触了吗？”
“我们厂，八字没一撇呢。”张副厂长摇了摇头，又试探性地问道，“老孙，咱这关系，你透露一下，你这股东，大概能赚多少钱？”
“没细算，不过，如果我把股份都卖掉的话，在并城买两套别墅，应该没什么问题。”孙老者依然笑眯眯的，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番话。
“……”
张副厂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他只记得，那晚，他一个人在餐厅，喝了一整晚的闷酒。
老伴问他有什么事，他一言不发。
他只觉得，自己心口有一团火在燃烧。
老孙，在他们厂，只是一个主任！
而我，张德勋，是厂里的实权副厂长！
他都能赚两套别墅，如果换做是我，我应该赚多少？
白展……白展算什么！
这厂子，必须想办法，完成股份制！
必须赶在我退休前，完成股份制改造！
谁，也不能阻止！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调出了苏氏服饰的苏总的电话号码。
刚准备拨号，他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换成了卓一梵的电话，拨了过去。
“卓先生，我是国营服装厂的副厂长，张德勋，我……”
“好，张先生，我刚好有件事，想要拜托你。”电话另一头，卓一梵的嘴角，渐渐勾起了弧度。
……
新的一天。
柳冬梅正在自己缝纫机前忙活着。
她最近几天，没有和车间里其他人起什么冲突——原材料足够，天天忙活着做活，自然没什么功夫和人争执。
虽然之前和车间里许多人都发生过矛盾，但这不代表柳冬梅对自己目前的状况不满意——第十七车间做活的提成，比之前厂里给的提成高一倍，这意味着手脚麻利的人，可以多赚很多钱。
而她，柳冬梅，是整个车间里，手脚最麻利的女工之一，更何况，班组长还有额外的补助。
按照车间里现在的规矩，她现在的收入，比以前的车间主任，都低不到哪里去了，虽然干的不是车间主任的活儿，但收入不比车间主任差——这也可以了。
柳冬梅手脚麻利地把手里的裤子，又车了一遍线，然后飞快地剪短线头，把成品裤子往身旁的框里一扔，同时左手已经抄起了下一条裤子的原材料。
她刚把原材料对准缝纫机，准备踩车，就听到车间门口有人喊她：“柳冬梅，有人找！”
“谁啊，没看我正忙着……”柳冬梅不满地咕哝了一声，还是起身走到门口。
一看，门外是一个面容冷峻的长腿姑娘，柳冬梅认得她：她是厂办的姑娘，名字里也有一个“冬”字，叫冬晓艺。
“找我干什么？”柳冬梅对厂办的人，没什么好感。
“柳冬梅是吧？张副厂长找你，跟我走一趟。”冬晓艺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就朝着厂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张副厂长，找我？
柳冬梅心里一紧。
眼看冬晓艺已经走远了，柳冬梅顾不上多想，她拽下自己的袖套，随手递给一个女工：“放我车上。”
然后，她小跑了两步，跟着冬晓艺朝厂办走去。
她心里忐忑不安。
第七十一章 泼茶
柳冬梅跟着冬晓艺，进了张副厂长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她就皱了一下眉头——办公室的沙发上，除了张副厂长，还另外坐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油头一丝不苟地背到后面，身上穿着一身洁白的西装。
卓一梵。
柳冬梅认识他——之前，他在车间门口闹腾了好几次，柳冬梅早就记住他了。
哪怕是炎热的七月，卓一梵的西装也一丝不苟地扣着扣子。
他不热吗？
柳冬梅虽然十分紧张，但那一瞬间，脑海中仍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她清晰地看到，卓一梵的脑门上，带着细密的小汗珠。
而张副厂长办公室里的空调，丝毫无法让他额头的汗珠减少。
卓一梵一脸淡定地拿出手绢，擦了一下额头，接着冲柳冬梅笑了笑。
“柳小姐吧？请坐！”
柳冬梅那双粗眉毛一下子竖起来了：“叫谁小姐呢？你会不会说话啊？”
卓一梵一下子被柳冬梅怼的思路不连贯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在内地人的心里，“小姐”是个很严重的贬义词，是不能用来随意称呼女性的。
“柳小……抱歉，miss柳。”卓一梵深吸一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冲着柳冬梅挤出笑容。
忍住，还得用她呢……
他心里这样想着，冲着柳冬梅，笑容更灿烂了一些：“miss柳……”
哪知道，他刚开口，就被柳冬梅打断了。
柳冬梅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扭头看了看冬晓艺，还有张副厂长。
“他喊我什么密丝柳？这是啥意思？是坏话吧？”
卓一梵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噎死自己。
这女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说话了！
他在心中疯狂地怒吼着。
同时脸上的肌肉也抽搐着。
张副厂长咳嗽了一下：“柳冬梅同志，卓先生是香江人，可能不大了解内地的语言习惯……”
“那香江人也不能随便骂人啊！”
“不是，卓先生没有要骂你的意思，他只是……”
“可他明明就是骂我了啊！‘小姐’，多难听啊！让人听到了怎么以为我啊！”
“你先坐下！”张副厂长忍无可忍，冲着柳冬梅吼了一句。
“哦。”
柳冬梅乖乖坐下了。
张副厂长摇摇头，冲着卓一梵挤出个笑脸：“卓先生，你可以开始说了。”
“哦，我，我要说什么来着？”卓一梵都有点被气糊涂了，老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想起来了。”他一拍脑门，冲着柳冬梅硬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柳……女士。”
柳冬梅很想怼他一句：老娘没这么老。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便没有吭声，看着卓一梵。
“是这样，今天请你来，是有个事，想拜托你一下。”卓一梵拿出一个信封，从茶几上推到柳冬梅面前。
柳冬梅看了一眼那个信封，没有接，而是充满警惕地看着卓一梵：“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做的事……很简单。”卓一梵嘴角勾起来，“你不是和你们车间主任，还有副主任，关系不大好吗？我想请你，时不时的，把他们的动向，还有你们白展主任，正在设计的新东西，告诉我……”
“只要你做成这件事，这信封里的钱，就是你的了。而且，每个月都会有这样一笔。”卓一梵的声音充满诱惑，“怎么样，很简单吧？”
冬晓艺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说话。
柳冬梅眨了眨眼，又看了张副厂长一眼，张副厂长冲她点了点头。
“噢，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做内奸？”柳冬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咳，也没有内奸这么难听啦……”卓一梵轻轻咳嗽了一声，“反正你和他们关系不好，顺手而为，不是吗？”
“卓先生说的也有道理……”柳冬梅接了一句，嘴角勾起微笑，拿起桌上的茶水，凑到嘴边，“但是……”
“嗯？但是？”卓一梵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感觉到一杯热茶，劈头盖脸朝他泼了过去。
“我呸！”柳冬梅跳了起来，顺手把茶杯朝张副厂长的方向扔过去。
啪嚓！
茶杯四分五裂，张副厂长吓得跳了一下。
“呸，恶心！就你这样的还给我当厂长！我都觉得恶心！”柳冬梅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狼狈不堪的卓一梵，和张副厂长，“我是和白主任，和李多多关系不好，那又怎样？那是我们车间关起门的事儿！”
“再关系不好，那也是自家里的事儿，让我当汉奸？呸！就凭你们也配！”她一把抓起那个信封，朝着卓一梵扔过去。
卓一梵头脸上全都是茶水，正狼狈不堪，又被柳冬梅这一扔，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柳冬梅！你这像话吗！我好歹是你领导，卓先生好歹是咱们厂的客人！”张副厂长恼羞成怒。
“处理我啊！处分我啊！”柳冬梅叉着腰，丝毫不惧，“有种你就处理老娘！你敢处理老娘？老娘出门就把这事儿，告诉全厂的人！谁怕谁！”
张副厂长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柳冬梅骄傲地看了卓一梵一眼：“老娘虽然和白主任，还有李多多关系不好，那是因为我觉得，我可以比他们干的更好。但我从来没觉得，我和他们是敌人！”
说完，她径直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了。
砰！
她重重地摔上了门。
卓一梵气得大喊起来。
“张厂长，卓先生，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等柳冬梅走后，冬晓艺轻声对两人说道。
张副厂长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出去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刚才的事，不要对别人说，知道吗？”
冬晓艺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走到门口，拉门的同时，扭过头，对办公室里的两人静静地说道：“张厂长，卓先生，我一向是支持厂里工作的。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但这一次，我认为柳冬梅对。”
她说完，关上门出去了。
……
柳冬梅摔上张副厂长的办公室门，大步走下楼梯。
隔着门，仍然可以听到办公室里气急败坏的喊叫声。
她气呼呼地大步走出厂办，朝车间的方向走去，等走到车间门外的时候，她的表情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面色平静，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自己缝纫机前。
“冬梅姐，干嘛去了？”她旁边缝纫机上一个女工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一些小事。”柳冬梅面色平静地回答道。
第七十二章 卓一梵在行动
张副厂长的办公室门打开了。
卓一梵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一脸温和的笑容，把客人送到门口。
他伸出手，和客人握了握手，脸上笑容灿烂：“干的好，以后每个人，都是这个规矩。”
送走客人后，卓一梵又和张副厂长低声说了些事，然后乘车回到了苏氏服饰的总部。
他径直进入自己办公室。
办公桌上，有一台在当时来说，配置非常高的水果II型电脑。
卓一梵打开电脑，打开服装设计软件，忙活起来。
一直忙到快下班的时候，卓一梵一推键盘，伸了个懒腰。
他露出笑容。
卓一梵在键盘上按了几下，很快旁边的打印机嘎吱嘎吱响起来。
卓一梵从打印机前拿起打印出的一沓纸，飞快地赶往苏总的办公室。
敲门，进屋。
苏总正拿着电话，不知道和什么人打电话。
见卓一梵进来，他抬起手，示意卓一梵稍等，同时，冲着电话笑道。
“那这件事，就拜托李局长了……谢谢，谢谢！有空我做东，请李局长赏脸！”
“好，好，那请李局长先挂电话！”
挂断电话后，苏总的脸，立刻从刚才的满脸堆笑，变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看着手里的电话，重重地哼了一声，嘴角勾起冷笑。
“内地土豹子……”
苏总冷笑了一声，目光看向卓一梵。
他看向卓一梵的时候，眯着眼，嘴角带着笑容。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笑容，让卓一梵有种浑身发冷的感觉：“一梵，你有什么事？”
卓一梵心里一慌，双手把设计图，递给了苏总：“老板，请您过目。”
苏总的目光，在卓一梵身上停留了七八秒，才不急不缓地拿过那几张纸，看了起来。
他还先给自己点了根烟。
苏总眯着眼看着那些图纸，过了几秒，忽然挑了一下眉毛。
他渐渐坐正了身子，一只手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卓一梵敏锐地发现，苏总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个弧度。
他心里松了口气。
许久，苏总放下图纸，带着微笑看向卓一梵：“一梵，这图纸，是……你设计的？”
他语气和之前，天差地别。
“是，是我亲自动手的。”卓一梵连忙应道。
“你这次这个，设计的不错。”苏总眼里的笑意愈发明显了，“既能和之前的裤子高度相似，还能完美地规避白展的外观专利……一梵呐，这个事儿，干的漂亮！”
“是苏总领导有方。”卓一梵连忙拍了句马屁。
“设计的好，也要把市场操作好……具体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苏总站了起来，“之前那批货，我们吃了大亏，我要在这批货上，连本带利赚回来！”
“是！”
卓一梵低着头，但声音很高。
……
苏氏服饰，开始行动起来了。
因为之前的专利权风波，他们的库房里，积压的货数量不少。
卓一梵把货送回国营服装厂，要求服装厂里，按照新的设计稿，把这批裤子全部改成新的。
同时，新的制作订单，也已经下到了厂里。
修改裤子的速度很快，用了不到一周，苏氏服饰的新裤子，就开始投入市场。
并城最大的酒店，西山大酒店，顶层的大会议室，今天人满为患。
卓一梵跟着自己助手走进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人已经到齐了。
卓一梵的目光，缓缓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去。
会议室里，聚集了西山省服装行里，几乎所有数得上的服装经销商。
还有，周边省事比较大的服装批发商，也几乎全都受邀到齐了。
此时，这些经销商们正高声互相攀谈着。
周边几个省口音的语言充斥着会议室。
同时，会议室里还充满了烟味。
“老王，你说这苏氏服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估计是之前那次的事儿太丢人，逼急了，想求咱们卖点他们的货吧！”
“嘿！扯淡！丢那么大的人，还想让咱卖他的货？要不要脸啊！”
卓一梵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着会议室里形形色色的人，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但眼底，却藏着一丝深深的不屑。
一群土豹子……我居然要和这样的家伙们谈判……
卓一梵在心里暗自吐槽了一句，但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他走进会议室，径直走上主席台。
台下，人们的喧闹声安静了许多。
卓一梵轻轻敲敲桌子，用带着香江口音的普通话，对台下的人们微笑道：“欢迎各位到来，我是苏氏服饰的服装设计总监，这次会议的代表，卓一梵。”
台下立刻有人高喊了一声：“我们认识你，你就是那个抄我们西山省设计方案的家伙！”
台下立刻哄堂大笑起来。
卓一梵感觉自己半张脸都在抽搐，他恨不得立刻掏出一箩筐手榴弹，把在场所有人都炸死。
他强行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冲着会议室里的人们笑道：“上次的事情，并不是卓某抄袭……那里面有误会。”
他语气真挚：“请诸位想想，卓某堂堂一介香江设计师，如果真想抄袭，香江的顶尖服装公司数不胜数，卓某又何必跑到内地来，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的方案呢？”
台下的喧闹声小了许多。
有些经销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卓一梵见状，连忙趁热打铁：“今天，我们苏氏服饰，请诸位来，是想商议一下，之后的合作事宜……”
台下，又有人高声喊道：“你们现在口碑太差了，我们没法和你们合作！”
顿时，许多经销商也都高喊起来：“是啊！你们现在名气太臭了，没法合作！”
“拿你们的货，会被人骂，被人笑话！”
卓一梵心里恨不得活活砍死那几个说话的家伙。
他仍然强行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冲着自己的助手一点头。
他的助手立刻带着一群工作人员，飞快地走了进来。
每个苏氏服饰的工作人员，手里都拿着许多个礼品袋子。
卓一梵脸上笑容灿烂：“诸位，你们以后和不和我们苏氏服饰合作，都没关系。我们这次来，是抱着交朋友的诚意……袋子里，是一份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
有些经销商打开了袋子，脸上神色动容。
袋子里，可不是什么小小的礼物。
每个袋子里，都是一个厚厚的茶饼。
一看就价格不菲。
俗话说，拿人手短，拿了礼物后，经销商们对卓一梵的质疑更少了。
一个经销商高声道：“你们苏氏服饰，想怎么合作？拿出你们的想法来吧！”
卓一梵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了。
他缓缓在主席台上坐下，靠在了靠背上：“诸位朋友，怎么和苏氏服饰合作……不重要，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卓某希望，从今天开始，诸位，可以减少和我型我酷……还有阳光服饰的合作。”
第七十三章 江山已定？
张小石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
他嘴角叼着一根烟。
烟早已熄灭，烟灰掉在他的桌上，还有裤管上，但他恍若未知。
张小石保持这个坐姿，已经有将近半小时的时间了。
但，办公室里其他人，全都悄悄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没有人和他说话。
有些人，还用同情的神色看着他。
整个阳光服饰，没有人想到，事情会变成整个样子——他们的好日子才持续了没几天，全西山省的媒体，都知道这裤子的外观专利，在我型我酷的手里，在白展手里了！
虽然，我型我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要求阳光服饰给他们付专利费。
但，整个阳光服饰，只要是智商超过猴子的人，都不难想明白这个道理——这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剑。
阳光服饰赚到的利润，随时有可能被我型我酷卷走！
不交？
想想香江人吧……连香江来的大佬，都在白展面前栽了跟头，他们一个日薄西山的老服装公司，拿什么和对方对抗？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张小石收回思绪，目光略带茫然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服装设计部的办公室里，陈设一如以往，但光线，似乎又重新暗淡了下来。
杨总的秘书推门进了设计部：“张小石？张小石！”
叫了两三声之后，张小石才回过神来，他站起了身。
“杨总在仓库，叫你去一趟。”
张小石心里咯噔一下，他低声应了一声，匆匆朝仓库去了。
当张小石到达仓库的时候，看到杨总一个人站在仓库里，他背着手，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衣服。
杨总的脸色，深的仿佛墨汁洗过一般。
“杨总，您找我。”张小石走到了杨总身后。
他低下了头。
杨总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货物，许久，他才喃喃开口。
“这么好的货……这么多货……”
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张小石鼻子一酸：“杨总，都怪我……都怪我！”
“不，怎么能怪你呢？”杨总转过身，虽然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冲张小石温和地笑了笑。
他拍拍张小石的肩膀：“批准制造，是我批准的；安排投放市场，是我安排的……都是我弄的，你何错之有？”
“可是我……”张小石刚想开口，又被杨总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杨总语气很温和，“公司即将倒下的时候，你是唯一站出来的人。”
“不管你的选择是否正确，起码你是那个努力过，奋斗过的人。”杨总微笑道。
张小石感觉杨总的神色，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他张了张嘴：“杨总，那咱们接下来……”
“接下来，一切照旧。”杨总挥了挥手，“继续打广告，继续出货——一切照旧。”
“可是，如果付给白展专利费的话，咱们的利润率就太低了啊！”张小石开口道。
“那也没关系，你听说过‘现金流’这个词吗？”杨总指了指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货，“咱们现在，最缺的，并不是利润，而是现金流！”
张小石明白了杨总的意思，他语气振奋了一些。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趁着这股风，把下一款衣服设计出来！”
……
同一时间，西山大酒店的大会议室里。
白展的会议，还在继续。
“卓某希望，诸位，可以减少和我型我酷，还有阳光服饰的合作。”
会议室里，卓一梵的笑容灿烂，但坐在台下的经销商，看着他的笑容，却都觉得心中发寒。
一个经销商举起手，高声道：“卓先生，你知道你们这么做，是破坏江湖规矩的吧？我们愿意和谁合作，是我们的事，你没资格对这点指手划脚！”
其余的经销商也纷纷表示同意。
“是啊！你这是不守江湖规矩！”
“我们愿意和谁做生意是我们的事，你操心好你自己就行了！”
“要不是看在你刚才那块茶饼的面子上，我们现在早就走了！”
一个前排的经销商站了起来：“卓先生，你还是谈谈你的生意吧。至于我们愿意和谁做生意，怎么做生意……和你没关系，你的手，未免伸得有点长。”
卓一梵脸上带着微笑：“诸位说的对，很对！但……大家恐怕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我现在提的要求，就是我跟诸位的生意的一部分。”
人群安静了片刻。
卓一梵拍拍手，工作人员拿出来一大堆小册子，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个经销商。
“请各位看一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和我们做这个生意。”卓一梵的声音听上去充满诱惑。
经销商们打开了手里的小册子。
“这……这是！”
一个经销商脸色变了。
紧接着，更多经销商脸色开始改变。
许久，一个经销商轻轻呼了口气，抬头看向卓一梵，他神色凝重：“卓先生，你这个册子里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我们苏氏服饰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卓一梵微笑道，“我们可以签合同的。”
那个经销商神色变幻了几秒，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丽人服饰，愿意和苏氏服饰合作！也愿意停止和阳光服饰，还有我型我酷的合作！”
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会议室里，许多经销商纷纷做出了同样的表示！
“如果苏氏服饰真能做到这一点，我们断掉和阳光服饰，还有我型我酷的合作，又如何？”
“我们南方裤业同意……”
“我们完美服饰也同意……”
顿时，经销商中的大半人，纷纷倒戈！
许多经销商，挥舞着手里的册子，做出了同样的表态！
他们手里的册子上，赫然写着：“苏氏服饰，愿意作为桥梁，把全香江所有著名品牌的服装，拿到内地来，交由苏氏服饰的合作者，进行销售！”
所有香江服装！
在内地服装界，这可以说是一枚超级重磅炸弹了。
此时，是1997年的7月底，香江刚刚回归祖国，数量庞大的香江服装，还没有一股脑涌入内地这个巨大的市场。
对于内地的服装商们来说，那些款式新颖，样式潮流的香江服装，就是一座香喷喷的金矿，充满了诱惑。
对于这个国家九成以上的服装经销商来说，想要拿到香江货，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想要卖香江货，必须是特别有门路的人，才能办到的事。
而现在，苏氏服饰对人们表示：他们，可以帮大家拿到几乎所有的香江货！
这怎么能不让人们疯狂！
卓一梵看着陷入疯狂的经销商们，心里闪过一个年头：江山已定。
他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接下来，请大家和我们公司，签一下合作协议……”
第七十四章 那一天还没到
最终，整个会议室里，超过一半的经销商，都和苏氏服饰签订了合作协议。
合作协议要求他们，在销售苏氏服饰的衣服时，要停止和另外两家服装公司合作。
另外一些经销商，不愿意太得罪人的，也表示，可以在和苏氏服饰合作的同时，把我型我酷的货，和阳光服饰的货，摆在自己店里，比较不占优势的位置上，而把苏氏服饰的货，放在更显眼的地方。
苏氏服饰开始铺货了，效果立刻显现出来。
“两个车间里，现在又多了许多存货，我给很多经销商打电话，有至少七成经销商都委婉拒绝了继续拿货。我带着几个姐妹到经销商的门店去看了，咱们的货，要么被撤掉了，要么被换到了很不好的位置上……”
“我回了咱们厂，又专门去其他车间打听了——苏氏的订单，还在继续，但他们改了设计稿，虽然和之前的裤子非常像，但多半可以躲过外观专利，也就是说……之后，他们可以继续卖这个裤子，却不用给咱们一分钱了。”
“白主任，我知道苏氏付了你一大笔专利费，但咱们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呀。”
白展的办公室里，李多多又挤出了一张小苦瓜脸。
虽然这么长时间过来，她已经对白展有了一些盲目的信任，认为白展一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现在，看到销量一落千丈，厂里的库存一天比一天多，她还是忍不住，跑来找白展诉苦了。
安抚人什么的，最麻烦了……还是设计衣服简单……什么都不用想……
白展在纸上勾勾画画着，一边抬起头，冲着李多多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不用担心，卓一梵蹦跶不了几天了。”白展冲李多多笑了笑，站起了身，拿着手里的手稿，出了办公室。
“多多，你这两三天辛苦一下——如果咱们车间，和韩玥她们车间，有人担心这件事，你就告诉她们，最多一星期，咱们一定会翻盘。”
说完，白展转身，朝厂办的方向走去——他要去设计室。
“哎，白主任……”李多多喊了一声，见白展根本不回头，她气呼呼地跺了跺脚，“总是神秘兮兮的……”
白展是真不着急。
苏氏的专利费已经付过来，手里猛然多了几十万，让白展的底气足了很多。
他现在可以不慌不忙地开始，按自己的节奏做事了。
像苏氏服饰今天的这种小动作，白展根本不放在心里。
渠道为王？不存在的。
真正掌握销售主动权的，是文化！
前世，手机行业里，水果公司的乔帮主为什么那么牛？就是因为，他把水果手机打造成了一种宗教一样的文化。
同样的，接下来白展想要做的事，也是靠文化去输出服装。
试问一下，苏氏服饰再怎么牛，他能牛的过一个宗教吗？他卓一梵再怎么牛，能牛的过一种文化吗？
图样！
为了实现这样的目标，短暂的几天损失而已，白展完全损的起。
他面色平静地进了设计室。
设计室里，那个一直想要拜白展为师的年轻绘图员，小王，见白展进来，他急忙站了起来。
“白主任，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白展注意到，小王一脸惊喜，但眼神却有些游移不定。
白展也没介意，直接把手里的手稿递给小王：“咱们今天画这部分。”
小王接过图纸，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深深点了点头：“好的，白主任！”
他坐到了电脑前。
小王开始操作电脑，一边操作，一边像以往一样，请教白展各种问题。
不过，今天的他，除了问绘图软件的操作问题，也会问一些其他的问题。
“白主任，这个裤子的样子很特别啊，是你们车间要造的下一款裤子吗？”
“白主任，这个裤子的风格，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灵感啊？”
“白主任，你们车间，最近在忙什么啊？”
这样大约过了将近半小时，白展终于忍不住了，他扭头看向小王。
“小王，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很兴奋啊？平时画图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多话啊？”
小王脸色一僵，神色有点慌张。
他干笑几张：“啊，是吗？啊哈哈……可能是太多天没见白主任，有点兴奋吧。”
白展眯了眯眼，对小王的话不置可否。
他冲着电脑屏幕抬了抬下巴：“抓紧时间吧，争取今天下班的时候，把这部分图都画完。”
白展一直在制图室待到了下午五点多，下班的时间。
他看看电脑上的图纸，冲小王点了点头：“行，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再调整一些细节，咱们明天继续。”
“好嘞！”小王站了起来，把白展送到门口，“白主任，有什么需要，你随时指挥我就是了！”
白展点点头，拉门出了设计室。
小王一直把白展送到了车间门口。
到车间门口的时候，李多多刚好从车间里走出来。
见白展跟着小王一起回来了，李多多柳眉竖起，大步走向白展。
“白主任啊！你还真沉得住气，咱们车间的积压货这么多，你还有心思去设计后面的款式！先解决眼下的销量问题吧……哦，小王我不是针对你啊。”李多多冲着白展道。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今天，又有几家经销商，把咱们的货送回来了，说是不好卖……可他们之前明明说过很好卖，还想多拿货的！”
白展依然是一脸淡定：“哎，多多，都和你说了，不用着急……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件事，咱们肯定能解决，但必须等那天到了才行！早一天都解决不了。”
“那天？那天是哪天啊？”一旁的小王忽然开口问道。
“那天就是那天啊。”白展淡定地微笑着，丝毫没有告诉他们的想法。
笑话，车间里这些姑娘们都问了好几次了，他都没说，难道会和绘图员说？
“白主任，您这样神神秘秘的，弄的人们心里怪痒痒的……”小王又开口了。
“怎么说，这也是我们车间的是，你操什么心？”李多多忽然瞪了小王一眼，“你操的心有点太多了吧？”
“哎，多多姐，你干嘛说话这么冲，我就是好奇……我还有事，先走了啊！白主任再见！”小王被李多多怼了一句，缩了缩脖子，扭头朝厂外面走去了。
李多多微微皱着眉，看着小王的背影：“这家伙有点奇怪。”
“奇怪吗？我怎么没看出来？”白展眯着眼，微笑着说道。
第七十五章 升级合同
销量仍然在下滑。
随着卓一梵把几款香江服装投到市场上，选择和苏氏服饰合作的内地经销商，数量越来越多。
相当一批之前保持中立的经销商，选择也倒向了卓一梵——那些款式时髦的香江服饰，在内地市场上，是个无往而不利的大杀器。
那个时代，绝大多数内地人的审美还没形成，对于什么样的衣服好，判断力是不大足的，这导致，许多内地人，只要听到“香江货”三个字，就会丝毫不去考虑东西的好坏，直接掏腰包买下来。
这就导致，只要是香江货，无论有多丑，在内地市场上，就会异常好卖。
所以，可想而知，苏氏服饰这批香江货，对西山省的服装经销商们来说，诱惑有多大了。
但，这还不是苏氏服饰占据市场主动的唯一原因。
新的一天。
“时尚前沿”服装店的门口，耿国业拉开了店门卷闸，开始清扫门外的尘土。
有些商人觉得，早上起来是不能扫门面的——那会把门面一天的“财气”扫丢。
但耿国业从不这样认为。
他认为，干净，整洁，让人心生好感，才是真正的“财气”。
耿老板清扫了尘土，又泼了一盆水——这样可以让店门口的地面显得更干净一些。
而且，在炎热的夏天里，这样一盆水，可以让他的门面，显得比别人的门面清凉一点。
谁会不喜欢一个干净，又清凉的商店呢？
对于耿国业这种干了半辈子服装的人来说，这一点小小的细节，就足以让他每天比别人多几个顾客——日积月累下，一年就有可能多卖几百件衣服！
清扫完门面后，耿老板看了一眼自己的门面，他满意地笑了笑。
店里的伙计这时候也到了，耿国业带着几个店伙计，把店里的模特摆到外面，再把昨天已经想好的衣服，给模特套上——耿国业每次都会在店门外摆一个穿着最鲜艳的模特，用“她”来招揽顾客。
他不知道这背后的原理是什么，但他知道，这样确实效果很好。
这就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小生意人的真实写照。
他们没有理论，没有学过商学院，甚至很多人连斗大的字都认不全一筐。
但就是这样一群人，靠着经验，勇气和一点点运气，谱写着这个时代的财富故事。
“老板，今儿给模特穿什么？就穿昨儿晚上咱定的那身衣服吗？”店里的伙计问道——他们知道，虽然每天晚上，老板都会想好第二天要给模特穿什么，但老板经常在第二天突发奇想，给模特换上他突发奇想的衣服。
“不，今儿换一套。”耿国业一摆手，否掉了自己的店员，“把我型我酷那条裤子，给模特穿上……记得给模特摆个酷点的造型。”
“啊？用我型我酷那条？”店员楞了一下，“可这几天，别人家都是在上苏氏的货……”
“别人家是别人家，咱家是咱家。”耿国业又一挥手，语气严肃，“我不喜欢苏氏那霸道的作风！我就不和他们合作！”
“哦……”店员只得应了一声，回店里拿我型我酷的肥腿裤去了。
这些天，周围许多别的服装店，店里都冒出来了香江货，对他们的冲击着实不小。
但老板不愿意和香江人合作，他们这些当店员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店员给模特换好衣服，又给模特摆了一个他从电视里学来的霹雳舞造型。
摆好后，他看着模特，满意地点点头。
不管这裤子到底是我型我酷设计的，还是苏氏设计的……这个设计师，真的是太天才了。
这么酷的裤子……
个性，超酷，崇尚自由……
年轻的店员觉得，这裤子，简直是设计到他心坎里了。
他个人倾向于认为，这裤子是我型我酷设计的。
因为，我型我酷的宣传单上，有那四个年轻人的故事，简直就是为他们写的！
但其他两家的裤子，只是裤子而已。
店员摆好模特，正转身往店里走。
他忽然感觉后脑勺上刮来一阵凉风，紧接着，他觉得自己后脑勺被重重击了一下，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
瞬间，一大群不良青年嗷嗷叫着冲了过来，对着店门口的东西就是一阵乱砸。
耿老板举着一根很长的挑衣服杆子冲了出来，大吼大叫着，把那群社会青年吓退到店外，他一把拉起倒在地上的可怜店员，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那群不良青年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标——“时尚前沿”服装店的门面和玻璃都被砸碎了，店门口一片狼藉，想要重新恢复营业，起码得一两天、两三天的时间。
那群社会青年互相点了点头，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老板，怎么办，报警吗？”一个店员心有余悸地问道。
“报！当然要报！虽然恐怕没什么效果……”耿国业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让两个店员陪那个挨打的店员去找诊所，又让一个店员出去打听。
“去市场上打听打听，还有哪些店被砸了！”耿国业安排道。
“老板，你的意思是说，还有别的店也会遇到这种事？”一个店员问道。
“肯定。”耿国业面沉如水，“我已经猜到这些家伙是谁指使的了……只是，还需要一些证据。”
……
“几乎所有坚持和咱们合作的经销商，都遇到了店面打砸？”
听到李多多的汇报，白展楞了一下，紧接着，他脸色古怪起来：“卓一梵那家伙，够有能耐的啊，这么短的时间，连咱们这边的社会青年，都能联系上了？”
“哎呀，白主任！你别打岔！现在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吗？”李多多气得跺了跺脚，“现在是，本来和咱们合作的经销商就少，现在又遭了打砸，以后更没人敢卖咱们的货了！”
“不！恰恰相反！”白展打断了李多多，他嘴角露出笑容，“这，反倒是卓一梵的一步臭棋！这对咱们之后的反击，利远远大于弊！”
“啊？”李多多茫然了一下，“为什么啊？”
“你先帮我做件事。”白展打了个响指，“邀请这些被打砸的经销商来一趟，我要请他们吃饭……另外，要和他们升级一下合同。”
“升级合同？”李多多没明白。
“对，这些经销商，选择和咱们合作，吃了这么大的亏……我总得给他们点甜头吧？”白展眯着眼，“我这个人，很在乎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