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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得道之兔     猛龙游诸天txt下载     猛龙游诸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零五、建个势力吧

    任平生原本以为阿斗口中那个大有前途的青年人第二天会过来招揽他,他甚至还一本正经地想了想该怎么拒绝。

    结果人家没来。

    那人一早就带着十几个汉子匆匆离去,估计是有什么重要事情需要立刻去办。

    任平生弄了些黍米出来煮粥,又让阿斗带着布袋里剩下的粮食去和附近的人换盐。

    虽然他喝粥一贯喜欢放糖,但盐毕竟是基本生活物资,总得弄点备着。

    河两岸这几十号人都赖那位李姓青年才得以生存,那人分发下来的物资也包括了盐,但不是每次都有,任平生两人运气不好,昨天没碰上。

    阿斗顺利地完成了任务,顺带着还将附近的形势打听了出来。

    河两岸附近原本是两个大村,一边姓李的多,另一边姓张的多,因此两边就分別叫做李家村和张家村。

    天下大旱了三年,这两个村子人口日渐减少,目前除了那些早早逃荒离开的,就剩了河两岸这些。

    这个世界是大楚王朝当家,不过朝廷早被外夷拖垮,国库耗空。

    如今天下大旱已久,各地郡县更是自顾不暇,除了中央几个大郡,这大楚对其它地上已经基本上失去了统治能力。

    灾民纷起反抗,外郡官兵各据一方,正是一个洪炉乱世。

    任平生并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做,投靠别人显然跟他的性子不合,让他自个弄个势力出来他又不愿意,懒得操这份心。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了足足两个时辰,忽然提着那柄锈矛站了起来:“走,咱们先到外边去转一转!”

    阿斗迷迷糊糊被他拖着过了河,两人沿着河岸往南而行。

    虽说是大旱之年,但是鸟雀蛇鼠之类的也不知为什么没有断了根,任平生有灵觉作为辅助,很轻易就抓到了两条冬眠的蛇,解决了两人的肚子问题。

    这么走了大半天,阿斗才反应过来:“哥,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任平生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提示吗?没提示我就准备这么瞎晃晃。”

    阿斗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没有想法。

    两人又走了一段,任平生忽然侧耳听了听,然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阿杜疑惑的看着他提着锈矛直直地往一处山坡后走,忙抬步跟了上去。

    这时候差不多已近黄昏,山坡上荒草萋萋,任平生和阿斗绕过山坡之后就看到了一大片新堆出来的小土丘。

    这些土丘足足有四五十个,其中一小半前面还竖着木桩。

    很显然,这是一片新坟。

    阿斗叹了口气。

    他和任平生昨天往河边走的时候曾见过十多具饿死道边的尸体,这大半天走下来却一直没有再见到了,原来都到了这里。

    这片新坟再往前的背风处扎了个小茅篷。

    茅篷窄小,只用枯草和烂布片围住了三面,里边刚好能躺下一个人。

    此际里面躺的是个面色腊黄,身材枯瘦的少年。

    茅篷不远处还生着一堆火,除了少年之外还有四个人。

    这四个人看上去倒还健壮,面目依稀和躺着的少年有些相似,阿斗猜这五个应该是亲兄弟。

    四人中有一个正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蹲在少年身边,似乎正在劝他进食,另外三个则围着火堆吃得正香。

    任平生冷着脸冲了过去,少年听到脚步声就大声咳嗽起来。

    其余四个齐齐转过身来看向任平生。

    任平生在离火堆一丈左右停了下来,声音冰冷地问道:“你们在吃什么?”

    四个壮汉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其中看上去年龄最大的汉子开口邀请道:“我们正在吃晚餐,小兄弟你们俩饿坏了吧?”

    “来!一起吃一点吧,这肉刚炖好的,可香了!”

    任平生的脸沉得都快要滴出水来,阿斗探头向火堆上架着的锅中看了一眼,吓了一大跳,噔噔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任平生不再说话,提起锈矛一个垫步就冲了过去。

    那四名壮汉仓促之间几乎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抵抗,顷刻就被他刺翻在地。

    任平生将矛头调转,指向了卧在茅篷中的少年。

    少年瞪着他,脸上没有一点惧怕之色。

    任平生冷冷的问道:“你你也吃过?”

    少年被他气势所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任平生用矛头朝他点了点,然后返身把阿斗从地拉了起来,带着他掉头就走。

    少年人忽然嘶声在他身后哭喊起来:

    “他们有什么错!”

    “我们没有杀人!”

    “我们张家帮这些饿死在外面的人下葬,让他们入土为安,这也错了吗?!”

    “你杀我兄长!我张五郎绝不会放过你!”

    任平生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他拖着阿斗往回走了一里左右,阿斗才突然挣脱了他的手,蹲到一边呕吐起来。

    任平生抬头看着黑蒙蒙的天空,一直等他吐完站起身来才低声开口道:“阿斗,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去建个势力吧。”

    阿斗一怔,随后便连连点头:“好!哥,我全力支持你!”

    “咱们要让这天下的人都有饭吃!”

    阿斗的志向很伟大,然而实现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任平生带着他一直向南,沿途经过了好几个城池都没找到着手之处。

    这些城池都有势力盘踞。

    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虽然限于天灾的大环境,并不能让附近的民众安居乐业,但却都在努力维持局面。

    任平生自问不是治世之才,换了他去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

    真要他去硬夺人家基业也不是做不到,他易筋经升级之后武力值已足以在这个世间横行,但他终究不是个只为一己之私的人。

    别人有能力而且也愿意去帮助民众,这总归是件好事。

    他带着阿斗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三个多月,始终都没找到个适合落脚生根的地方。

    一路上任平生倒是总能找到些吃的,不过阿斗还是瘦成了皮包骨。

    这时已近年关,却仍没有下过雪,空气阴冷干燥,凛冽寒风之中,两人裹着一路收集到的破棉烂絮,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一座城池前。

    这座城叫做烟雨城。

一零六、烟雨城

    任平生和阿斗一直是沿着最开始见到的那条干枯大河行走,这条大河曲折蜿蜒,被人叫做曲水。

    曲水两岸其实是一个大平原。

    大楚王朝将这个大平原分成了两个郡,曲水之北叫做曲北郡,曲水之南叫做曲南郡。

    烟雨城就是曲南郡的郡城。

    按照道理来说,即算是大灾之年,作为一郡中心之地的郡城,应该至少也要比任平生沿途所见的那几个城池好上一些,这烟雨城却偏偏是个例外。

    城外一片荒野,到处都是废弃的村庄和干枯的农田,连城中的人口都出乎意料之外的比其他几个城池少。

    他在城中转了半天,一路上一直用灵觉仔细感应,最后发现了一座无比庞大的仓库。

    曲南郡的郡守,简直就是个人形的妖魔。

    这位郡守将城里城外所有的物资全部集中到了郡守府后边这个硕大无比的仓库之中,然后以那些陈谷烂米作为酬劳,役使民众为他营建宫殿、打造武器和盔甲。

    拆掉民房建宫殿,熔炼锅盆锄犁铸兵甲。

    这种完全不顾民众死活的做法是导致烟雨城人烟寥落的根本原因。

    任平生带着阿斗在城里城外转了两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对他来说夺下一个城池其实也很简单,尤其是这种完全丧失了民心的城池。

    因为人丁寥落的原因,这位妖魔郡守的手上只养着一千名心腹郡兵。

    这些郡兵虽然武装到了牙齿,但怎么也挡不住任平生手中的那杆锈矛。

    他动手不久,身后就自动自发的跟来了许多成年男丁。

    这些男丁扒下被他杀死的郡兵身上的盔甲,拿起散落在地上的武器,跟着他一起杀进了郡守府。

    当任平生一矛将那位肥肠满脑满肚子坏水的郡守钉死在座椅上的时候,整个郡守府内一片欢呼。

    众人簇拥着他出了郡守府,来到了广场之上。

    那一刻灰蒙蒙的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雪。

    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神奇现象。

    城里寂静了片刻,忽然就有人开始向广场方向围了过来。

    人越来越多,雪也越下越大,中间还开始夹杂了豆大的雨点。

    天气很冷,围过来的民众拿着的虽然是残破不堪的雨具,眼神却很热切。

    不知是谁开的头,众人的声音慢慢地就连成了一片,渐渐的变得有节奏起来。

    大楚历四百零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大旱三年之后,瑞雪天降,任平生入烟雨城。

    夺城容易建设难。

    好在任平生是一个拥有作弊器的男人,他目前还有八名道兵可用。

    高林是后勤人才,这个后勤工作向来就包括了人口统筹和住宿安排等等杂务,因此统计烟雨城的人口和给民众重新安排住所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作为一个不太合格的狙击弓手,阿义对地理环境还是很敏感的。

    任平生从跟他冲入郡守府的那些男丁中,抽出了十名看上去还比较机灵的交给了阿义,让他负责勘察周边地形。

    城中人口虽然凋零,但还是需要一个维护秩序的治安官。

    高仙芝于是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虽然让他当冶安队长有点屈才。

    这厮对突然来到个新世界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适应能力还是蛮强,很快就在任平生的帮助下选出了两百名男丁。

    所谓的统帅之才,自然也擅长练兵,这两百人各自从原郡守那批亲兵身上接收了装备,自此就算是烟雨城第一批郡兵了。

    一直扔在令符中没动过的那位陈安也被任平生召了出来。

    陈安是军户出身,明朝的军户原本就得屯田,他从小就参加过屯田工作,对农作物倒是很有些了解。

    烟雨城原先的郡守造了大仓库屯积物资,任平生让陈安带人去了那个硕大的仓库之中,把可以作为种子的谷物,按成熟季节和产量等区分出来,以便稍后统一分发下去。

    阿斗曾经当过一国之主,任平生便让他统筹全局。

    至于那位西域的努苏仪小王子和哼哈二将,任平生把他们放到了一起,发现居然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组合。

    任平生初领一城,民心自然需要安抚和宣导,这收高仙芝时附赠的三个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至此一个虽然简陋但是分工明确,还算得上比较完整的郡治班子新鲜出炉。

    阿斗对此只发表了一个意见,他问任平生:“那你干嘛呢?”

    这人就是见不得人清闲,任平生不搭理他。

    两天之后,高林和陈安关于人口和农作物种子的统计结果出来了。

    烟雨城被原先的郡守一顿瞎搞,人口锐减到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人。

    那厮刮地三尺收集回来的粮食倒是极多,足以撑过两季农作物收获的时间。

    陈安统计出来的农作物种子中,竟然包括了土豆和番薯之类的高产且生长期短的作物。

    统计结果出来的这一天刚好是年末,第二天就是新年。

    这个年任平生没让大家好好过,他让努苏仪带着哼哈二将通告全城,将所有人口都集中到了城内广场之中。

    聚集民众是为了分发米谷和农作物种子。

    当然,种子是不可能马上就种下去的,干旱得太久,土地板结很严重,雨雪才刚下过,不是短时间就能浸润下去的,至少也得过上十来天才适宜耕作。

    大家的热情虽然很高,但也只能憋着,任平生让领好粮食的人回去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养足了力气,到时候才好干活。

    这十多天刚好可以用来丈量田地。

    丈量田地自然是为了分田,这种事情自有高林统筹,这厮有事可干,兴奋得很,他在统筹人口的过程中就特意选拔出来了一批对当地情形比较熟悉的老农。

    这个工作量是有点大,但是也不愁完不成。

    众人忙碌,任平生倒是安安稳稳的过了个好年。

    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把原先郡守铸造的一个大鼎扛了出来,摆在广场上。

    原先的郡守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将满城住户的铜器集中起来,熔铸了这尊大鼎。

    这大鼎屁用没有,用来烧水煮火锅都嫌费柴,还占好大一块地方,任平生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大鼎的四面都有铭纹,叫做九州烟雨鼎。

一零七、嚣张的来客

    宋老五是个守城卒。

    之所以叫老五,自然是因为他上面还有四个哥哥。

    他这四个哥哥命不好,没等到三年前的那一场雨雪,都死在了大旱之年。

    宋老五的命硬,他原本以为自己也熬不过三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一年他十九岁。

    那年年底,重病垂死的他咬着牙和老天赌气,铁了心非要熬到下一个年轮再死。

    那一年年关之前,烟雨王带着漫天飞雪踏进了烟雨城,救了他,也救了满城百姓。

    嗯,这个地方民间一直都有些争执。

    有人说他带着飞雪进的城;有人说他一矛钉死原先那位该死的旧郡守之后才降的雨雪;也有人说是他把九州烟雨鼎扛出来的时候才下雨。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烟雨王来了烟雨城。

    其实这一位并不太喜欢大家叫他烟雨王,他的大印上就不是刻的烟雨王,而是烟雨城主。

    据宣政官努大人说,这位认为主比王合适,理由是主字多一点。

    这话传开来后,乡亲父老哪个不啐他一句:没读过书的!

    嗯,看见布告上的大印后特意当面去啐的都有,这一位根本不当回事,兴致好的时候还会回赠一句:“你懂个球!”

    啧啧,曾未见过如此和善亲民的主君!

    事实上,乡里坊间私下对这位还有另一个称呼——许多人家都会在自家祠堂主位上摆一个长生牌位,牌位上刻的都是:曲水龙王。

    没错,大家都认为,这一位就是一条流落凡尘的真龙。

    自他来后,不止烟雨城,整个曲水两岸平原这三年都一直风调雨顺,再也没有了天灾之苦。

    宋老五觉得,连曲北郡那位正鼓捣得风生水起的斗马王都是承了自家这位龙王的恩惠,该当主动过来称臣才是。

    如今的天下可并不像曲水两岸平原这么太平。

    宋老五是个守城卒,每天几乎只在城门和家园之间徘徊,几乎没有出过城,但他有一个远房亲戚,一直跟随着烟雨城的阿义大人到处行商。

    宋老五和这位远房亲戚多有来往,因此也对天下情势有些大致的了解。

    据他那位亲戚说,如今外边仍然是天灾不断,民不聊生,这天下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九州之中数得出名号的势力都已经有了十几家。

    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这世道是要变了,依照宋老五的想法,这天下就该自家这位仁德无双的烟雨王来坐才好!

    不过可惜的是,这位爷是个懒人,说要搞什么垂拱而治,几乎从来不主动去向外扩张,就连曲水南岸的七八个城池里边都有四五个是自个前来归顺的。

    其实要是依照宋老五的想法,自家这边有高将军和赵将军两位军神在,再加上所向无敌的青甲烟雨骑,这天下完全可以去争上一争嘛!

    嗯,烟雨骑的数量还是少了点儿——可惜自家身体不争气哇!

    大旱的那几年,宋老五正是十六到十九岁之间长身体的时候,他因为饥荒亏了身子骨,结果就只能在这边当个守城卒,选不上骑兵。

    想到这里宋老五忍不住瞟了一眼跟他一起站岗的胖哥。

    细说起来,这位胖哥其实还能称得上一声从龙之臣。

    他是那年第一批跟着烟雨王杀向郡守府的人。

    可惜这厮也不争气——日子好过了,他吃着吃着就胖了,体质虚的很,也达不到高将军选拔骑兵的条件!

    对面的胖哥姓伍,见宋老五盯着他肚子看,不由得挺了挺胸膛,然后努力地向内收了收腹,接着就回瞪了他一眼:“看啥呢?”

    宋老五摇摇头不说话。

    伍胖哥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俺长这么壮实是福气!哪像你这豆芽,怎么养都是个弱不禁风的样子——等会换了岗,胖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此刻是辰时末,阳光很暖和,两人正嬉闹间,城门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伍胖哥和宋老五虽然号称守城卒,其实并不真的需要看守城门。

    这烟雨城根本就不需要守,两人的主要职责其实只是按时开关城门而已,站在外面纯属就是个摆设。

    整个城内在刘副城主的治理下,如今完全称得上路不拾遗,治安那是好的很!守城卒除了开关门之外也根本就没事可做。

    当初排这个岗位还是因为烟雨王想起了他家故去的老管家。

    据说这位老管家当年在落魄到整个府上只有他和烟雨王两个人的时候,还坚持要守着门房待客。

    烟雨王是个念旧的人,在城门口放两个守城卒纯粹就是个纪念而己。

    因此只要不误了时开关门的时辰,这个岗位基本就没人管,这次被人呵斥算是头一遭。

    伍胖哥和宋老五同时转头看去,却发现走到城门附近这一行人竟然并不是烟雨城的人。

    他两人在城门口站了两三年,常在烟雨城来往的人当然熟悉,这一行人总共有十好几个,他俩一个都不认得。

    刚才开口喝斥他们的是一个被十几名甲士簇拥在当中的道长。

    这位道长头戴芙蓉冠,身穿八卦道袍,长得唇红齿白的,倒也颇有几分仙气。

    宋老五扯了扯伍胖子,拦在他身前问道:“几位客人来我们烟雨城有何贵干?”

    那道人这时却不再开口说话了。

    道长身边有个壮汉,他身上的甲冑与其他的甲士稍有不同,明显是个将官之类的角色。

    那壮汉上前两步,大声喝道:“我们是斗马王麾下,此行是来见你们城主的,你速去通报一声,莫让我家国师久等!”

    这位口气极大,宋老五回身将后边的伍胖哥使劲挡住,一边转头又回了一句:“不知你们国师叫什么?”

    对面的壮汉脸色一沉:“问这些干什么?!国师的名号岂可轻易让你知晓!速去通报便是!”

    伍胖哥这次怎么都拦不住了:“滚你个球!什么斗北王斗南王的,曲北的跑咱这来嚣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壮汉吃了他一吼,脸上挂不住,伸手拨出腰刀,一刀就劈了过来:“一个守城小卒也敢辱我家王上!”

一零八、烟雨城的待客之道

    如果再给李阿贵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挥出这一刀的。

    他本身其实武艺平平,只是因为最早跟随自家主子劫粮起事,这才混了个参将的位置。

    在曲北郡同袍们的眼中,曲南就是自家的后花园,迟早有一天是要归顺斗马城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是因为一个故老传说:据说很久以前这片平原上有两个马群,两群马的头马都神骏且通灵。

    这两匹马一白一黑,后来为了确定整个草原马群的首领地位,这两匹灵兽曾在曲北平原之上争斗过一场。

    结果白马失败了,带着一小部分马群退到了曲南。

    两马相斗之处就是如今的斗马城,白马后来带着小族群生存的地方则是如今曲南的白马城。

    因为这个传说的缘故,整个平原上一向都觉得曲北比曲南要高上一筹。

    当然这也只是个传说,不能太过较真,不过曲北自然还拥有其它实质性的条件来支撑这个观念。

    这个实质性的优势就是兵力。

    乱世之中,实力为王。曲北如今可是足足有七路大军,所有兵力加起来已经接近了十万!

    他曲南又有什么!

    两家隔得近,曲南的家底早被自家的探子摸得清清楚楚——这偌大一个曲南郡,人口如今已经差不多近百万,连守卒加骑兵竟然不到两万!

    曲南加上郡城一起共有八座城池,每城守卒只有一到两千不等,那所谓战无不克的青甲烟雨骑,总数竟然只有三千人!

    曲北对战无不克这四个字是嗤之以鼻的。

    不过就是打打周围山间装备全无的流匪而已,那根本就不能算正经的作战!

    依着大伙的心意,原本早就该过来收降的,这还是国师看在烟雨城这位自封的城主治土有方,特意留着他发展农桑。

    要不是曲北一直对外用兵,慑服了北面的那两家贼王,又哪有他曲南安心发展的机会!

    这烟雨城主治农桑发展经济是有一手,管理军事还真不行!

    如今这等下属郡城一个小小的守门卒,不单止值守之时嬉戏顽笑,居然还敢出言辱及主上,简直是翻了天!

    李阿贵不能预知后事,因此他激愤之下拨了刀。

    那个胖汉子身手居然还不错,及时抽刀挡住了这一下。

    瘦子守城卒就在这当口掏出个铜哨来狠狠地吹了几下,然后就扯开嗓子叫嚷了起来:“敌袭!敌袭!”

    敌袭你个头!李阿贵被他气笑了,干脆停刀,想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哨声响后不过三息,城内有一名青甲骑将带着五名步卒跑了过来。

    那名骑将戴着面甲,看不清长相,到了城门口之后,居然不是立刻下马向国师和自己请罪,反而用铁矛指着自家这十几个悍卒呼喝起来:“弃械者不杀!”

    神特么弃械者不杀!

    乡野村夫不知礼数,李阿贵和一众甲士被那骑将逗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国师玄机真人都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名青甲骑士煞有介事地数了三个数,然后就大声下令:“就地格杀!”

    这人声音平稳沉静,就象平常人说吃饭喝水一般,李阿贵骤然觉得心口一凉。

    这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从肌肤直达胸腔的身体感觉。

    李阿贵甚至还没来得及收起嘴角的笑容,就被那名骑将一矛捅穿,身体离地向后摔去。

    他还在空中的时候,就见那骑将抬手又是一矛,这次的目标却是自家这边剑术无双的国师。

    国师举剑格挡,仓促之间似乎没占到优势,反而被铁矛震得后退了两步。

    李阿贵摔倒在地,胸口上破开了一个小洞,却离奇地没有马上死去。

    他嘴里已经不能发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骑将身后的五名步卒齐齐挥动着一种怪异的刀器杀了过来。

    那怪异的刀器柄长刃更长,刀刃上青光闪动,两三轮下来,地上就是一地残肢碎块,鲜血溅得他满身满脸都是!

    李阿贵眼前一黑。

    宋老五在一旁看得热血沸腾,同时又心中暗恨。

    热血沸腾自然是因为自家同袍砍人人碎,刀下无敌;心中恨的却是自己选了几次都没能选上,没法拥有使用陌刀的权利。

    最开始把他和伍胖哥当自家手下一般喝斥的那位道长手底倒还硬扎,连挡了赵将军六矛之后跳到一边大呼住手。

    赵将军纵马上前又是一矛:“弃械!”

    呛啷!呛啷!仅剩的两名敌方甲士掷下手中的长刀。

    那名道长又挡了赵将军一矛后纵身跃开,同时放声向城内喝道:“任家小辈,你就这般对待故人么?!”

    赵将军再次跃马挥矛,这一次却是横拍,那道长格挡不住,被拍得一交跌倒在地,头上的芙蓉冠都掉了下来。

    赵将军冷哼了一声:“没礼貌的村夫!速速整理好衣冠,随我前去拜见主公!”

    那道长身手倒也敏捷,跌开之后只用手一撑就站直了身子,他也不去拣那顶芙蓉冠,只是倒持着长剑冷冷地看着赵将军。

    赵将军用铁矛朝他指了指,然后便转头吩咐宋老五:“我尚有军务要出城一趟,你且带这个野道士和他这两名手下去见主公!”

    宋老五忙答应下来。

    赵将军领着五个步卒离城而去,宋老五拍着伍胖哥的肩膀哈哈笑了两声:“胖哥,这清扫城门的重任就交给你啦,咱们城主是个讲究人,可得弄干净点啊,哈哈哈!”

    伍胖哥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自顾自去寻工具干活。

    宋老五意气昂扬地领着那道人进了城。

    烟雨城如今可不是三年前那番人烟寥落的景象!

    宋老五特意带着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绕了一个大圈,让他们尽情地观赏了一番城内繁华昌盛的面貌,一直转到快中午了才领着他们踏入城主府前面的广场中。

    广场中有一尊大铜鼎,宋老五尽心尽意地履行着导游的职责,又停下来详细地介绍了一通当年烟雨王单手扛鼎的壮举。

    尤自披散着头发的道长道心都快被宋老五磨散了,忍不住对着城主府再次高声叫嚷起来:

    “任城主,故人远来,这就是你烟雨城的待客之道吗?!”

一零九、送上门的大好头颅

    玄机子看似年轻,实际上已经快五十岁了,他因为修行速度快,很早就突破了先天境和法相境,因此一直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这近五十年的岁月中,他从没有哪一刻过得象今天这么蹩屈过!

    修行速度快自然是因为资质好,正因为资质够好,玄机子一直很受玄阴观老观主的喜爱。

    他人又长得气宇不凡,看上去一派大家风范,因此很早就被确定为掌门弟子,在玄阴观中一直过得顺风顺水。

    他一直觉得别人听从他的吩咐是理所当然。

    这一次他主动向那位斗马王请命来烟雨城,其实还是为了任家那小子好。

    那位斗马王头角峥嵘,明显的是王者之相,玄阴观中历来有相人之术,玄机子闲来无事经常拿着研读,自问看人是不会走眼的。

    目前曲北郡兵强马壮,只要任家小子肯让已经被他整治成大粮仓的曲南郡归入曲北郡,到时候斗马王这边有兵有粮,那才是争夺天下的根基。

    任家小辈虽然最终得不到那一线天机,但从龙之臣必定也可以获益匪浅。

    在玄机子看来,这实际上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奈何这任家都是属驴的,特么的就不能听人好好说话,根本分辨不出轻重好坏来,生生将自己的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亏自己刚到城门口时还把这烟雨城当成自家的地方来管,一番好意想教教守城卒规矩!

    真个叫做媚眼全都拋给瞎子看了!

    在城门口的时候,他被那青甲骑将一矛拍飞,差点当场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机,那时他就决定放弃好言相劝了。

    有些人既然天生就是倔驴,那就得先狠狠敲打一番再让他去拉磨!

    只可惜他那杀手锏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也不好用在那名青甲武将的身上——得留着对付正主!

    因此后来那守城小卒领着他在城里转来转去,他都强行忍下了,只等见了任家小辈再说。

    ————————

    烟雨城内广场上,玄机子呼喝出口,城主府内半响才传出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宋老五,带他进来!”

    玄机子身边的守城卒神情激荡,只顾喃喃地念叨:“原来城主还记得我的名字!”

    玄机子耐着性子又等了好几息时间,那守城小卒才大声应诺,然后再领着他往里走。

    这座城主府修葺得很不错,府中居然还引入了一条小河,小河两岸遍植垂柳,如今还是初春时节,那些柳树竟然都已经吐出了嫩芽。

    柳条拂动,春意盎然。

    玄机子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多来这里盘恒些时日。

    他跟着守城卒在一道回廊之间拐了七八个弯,然后才来到了一间轩敞的大堂前。

    那守城卒偏了偏头,示意玄机子自行进去。

    这厮真个无礼!玄机子差点当场给他一脚!

    好在他在玄阴观当了几十年掌门弟子,长年累月磨炼出来的养气功夫还在,总算没真个失态。

    守城卒踏着欢快的步伐离去,玄机子让自家仅剩的两个甲士留在外边,一个人跨进了大堂内。

    大堂正中摆着一张大书桌,桌后有一张大椅。

    这个大椅,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椅,初步估计三个玄机子可能都坐得下,但是大椅上现在却只坐着一个人。

    这人是个大胖子,能坐三人的椅子,居然被他一个人就填满了。

    这胖子手长耳大,显然不是正主。

    玄机子皱了皱眉,又喝问了一句:“任城主何在?”

    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人从大堂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玄机子抽出长剑指了指他,沉着脸道:“久闻你在这边另有际遇,今天我想领教一番,不知可否?”

    从屏风后转出来的任平生刚伸了个懒腰,表情明显的怔了怔,显然是没想到这位眼睛素来长在头顶上的玄阴观掌门弟子也有如此直爽的一面。

    怔了一怔之后他就哈哈的笑出声来,转头向那位坐在大椅上的胖子吩咐道:“阿斗,你先出去一会儿,帮我把两扇门关上!”

    大胖子正是阿斗。

    这厮来时是个枯瘦如柴风一吹就倒的少年,如今又长成了胖子——终究没能逃过宿命。

    阿斗出了大堂门,反手把门关好,正好看到等在阳光中的的两个曲北甲士,于是便一步三摇地走过去攀谈了起来。

    这两名甲士站在外边的时候就听里边说要打过一场——两人脸上倒是全无一丝担心之色,显然是对自家的国师极有信心。

    阿斗也不急,东拉西扯的问了几句话之后,就转头大声地唤了一名短袍的中年人出来,吩咐他去拿个布袋装上一两斤黍米送过来。

    两名曲北甲士不解其意。

    阿斗笑呵呵的给他们解释:“当年我和我哥刚来这边的时候,你们家那位斗北王曾经赠给了我们一小袋黍米,我这边让管家准备好,等下你俩帮我带回去还给你们那位主公。”

    两名曲北甲士虽然觉得他有些小气,但这话听上去还是透着善意,因此哈哈地笑了两声后就点头应承了下来。

    三人聊天的时间其实也没多久,因为那扇刚被阿斗关上的门不久之后就被打开了。

    任平生满脸嫌弃地用一块帛布包着个圆乎乎的东西走了出来,抬手一抛就将布包扔给了两名甲士:

    “这是你们家的国师,可得好生捧着,别掉了哦!”

    “说你呢,小心着点,别把血滴到我家院子里了!”

    这个变化来得猝不及防,那两名曲北甲士下意识地接住了布包,跟着就目瞪口呆地在那里发愣。

    片刻之后,接着布包的甲士把那个圆乎乎的东西一扔,抖抖索索地就往外跑。

    另一名甲士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连答应给阿斗带黍米回去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阿斗摇了摇头:“哎,这些人真不靠谱,答应好了的事情也不做!”

    任平生也跟着叹了口气:“阿斗啊,这边就暂时交给你啦!”

    “这厮居然藏了阴招,我得回去治治伤,子龙和高林几个我都得带走几天——这几天你可别不务正业成天睡觉哈!”

一一零、一手萝卜一手大棒

    就在曲北郡那位不幸中道崩殂的国师踏入烟雨城的时候,五千曲北军渡过了曲水,围住了青铁城。

    带队的是一名长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

    汉子姓徐,名叫徐波,乃是斗马王手下一位有名的猛将。

    这一行人的目的就是青铁城。

    虽然国师说要用善意来感化曲南郡那位自封的城主,但是斗北王李训转头又派出了他们这五千人。

    李训是枭雄心态,他从来不相信单方面的善意就能感化一个地盘并不比自己小的势力,他宁愿相信自己手中的刀。

    一手萝卜,一手大棒,这才是降服别人的正道。

    大军围城之后,一个斥候跑过来朝着徐波行了个礼,然后禀告道:“徐将军,已经探明了,青铁城眼下只有一千名城卫!那个陈安正在城内!”

    徐波点了点头,回首告诉身后的传令兵:“先锋军出动,从青铁城近河那边的缺口冲进去,城中凡有带刀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他身边一个穿着黑色铁甲的士卒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就有一名重甲武将带着两千人离队冲了出去,剩下的三千人留在了徐波身后待命。

    徐波想了想,又向身后招呼了一声:“阿毛,你带着你那三百名斥候军过去,把那个陈安抓回来,记住!要活的!”

    叫阿毛的武将一身轻甲,他一挥手,几百个身穿皮甲的士卒跟着他一起向城内杀去。

    阿毛离开之后,徐波便不再发布命令,只是默默的看着前方那座城墙都不大完整的小城。

    这座城靠近河岸,矿藏丰富,历来以出产一种带着青色光泽的好铁闻名。

    这种青铁被曲南郡那位铸成了兵甲和武器,最后还弄出了一个什么青甲烟雨骑的名号来。

    三年前占据这座城的是个胆小鬼,第一个向曲南郡那个自封为城主的小子归顺——这样的人就不需要留活口了,正好杀上一两个来立威。

    徐波站在那里沉思,身后忽然又有一个面相阴鸷的武将凑了过来。

    那人压低声音在徐波耳边问道:“大哥,听说青铁城里面很是富饶,咱们等下要不要来个狠点的?”

    等下当然是指破城之后,狠点的意思就是劫掠,这个倒是与徐波的想法不谋而合。

    斗马王虽然一直告诉他们要争取民心民意,但徐波向来对此不以为然。

    一众贱民而已,只要拿刀吓一吓,一个个都会温顺得像北边草原上养的羊儿一样,哪里用得着什么好言好语去招待!

    再说了,自家这边的下狠手也只是劫掠点浮财而己,一般并不会特意杀人。

    这个比起再往北边去的那位张人屠可要友善得多!

    那厮原本是这曲水边上张家村的人,听说以前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秀才,也不知后来吃错了什么药!

    这人如今可算是凶名赫赫,说声能止小儿夜啼都不为过——不单止爱屠城,还吃肉!

    自家这点小打小闹和他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再说曲北这两年连年扩兵,财政实在是有些吃紧,能让弟兄们得点浮财补贴也是件好事!

    这么一想,徐波心下就有了定计。

    他于是偏过头看了那名阴骘武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名叫他大哥的武将眼神一亮,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来,看上去莫名的有些阴森可怖。

    不久之后,河对岸就开始传来厮杀之声,徐波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竟然微微笑了起来:“没有防备的青铁城!”

    他接着就提高了声音:“阿涛,可以全军出击了!”

    那名阴骘脸武将是徐波的堂弟,名字叫做徐涛。

    他在一边等了老半天,早已急不可耐,此刻终于得了徐波的命令,回手拔出刀来就向着对面城墙一指:“上!杀进城去!能拿的都拿走!”

    余下的士卒得了这个命令,个个欢欣鼓舞,挥着刀奋勇向前狂奔。

    城里边喊杀之声越发大了起来,徐达也开始缓步向前,在百多名亲卫的簇拥下往青铁城走去。

    城里的情况和他料想的有些不一样。

    战况当然是很激烈,满地的断肢残臂,血流得几乎成了小溪。

    但最后迈入城内的徐波却发现倒在地上的竟然几乎都是自己手下的士卒!

    这可是五千人对一千人!

    前边的黑甲曲北军身陷战场之中,一时还不觉得,徐波在后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自家这边减员的速度极其明显,再这么下去就要玩完了!

    对面曲南郡守军都穿的青甲,手中全是一色的长柄怪刀,打了这么久,阵型竟然一点未乱。

    那怪刀有七尺来长,刀刃起码就占了四尺,挥动起来青光闪闪,杀伤力可怖之极!

    这些曲南军的刀阵有一种叫人遍体生寒的节奏感,往往是四五柄同时落下,刀光起伏之间,自家的士卒就如同纸糊的一般,顷刻间就散落一地!

    原来这青铁城根本就不是毫无防备——这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如此强悍的战力,阿毛手下那些斥候居然还说只是曲南烟雨骑挑剩下的残兵!

    那厮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回头就叫他尝尝军法的利害!

    徐波只看了五个呼吸的时间就作出了决定。

    他身后亲卫一边拥着他率先往城外走,一边分出二十人往战场中传令撤退。

    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自己手上总共才一万多兵马,这次带出来差不多一半——要是再打上一个时辰,自己这个万夫长就名不符实了!

    曲北军原先人多,乱军之中还不觉得,这一撤很多人才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直辖的长官了。

    一什一伍的编制,很多就只剩个独苗,什长伍长都变成了满地碎块,拼都拼不起来!

    这个发现直接导致了曲北军的溃败。

    徐波原先构想的战场是城内巷战,所以带的几乎都是步卒。

    他连自己和亲卫营的百多匹战马都留在了曲水对岸,并没有随军一起渡河,这败退之时才发现速度成了硬伤!

    城内有一名极为年轻的将领带着百余骑追了出来。

    这百余骑挥刀跃马,如风卷山岗一般,顷刻就冲散了曲北军的阵型。

一一一、枯草中的暗箭

    曲北军这次双管齐下,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解决自家的钱粮问题。

    双管齐下的第一步玄机子国师亲自实施。

    国师一向觉得师曲南归顺曲北乃是大势所趋,只要晓以利害,曲南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这个看法也是所有曲北高层的看法。

    造成这种看法的原因很简单——这三年以来,曲南基本上都以发展耕作和商贾为主,反而是乱世之中安身立命最重要的兵力问题却是敷衍了事,总共才养了不到两万名士卒。

    这种典型的小农思想,也从侧面映证了那位烟雨城主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当然,国师也没把事情想得太轻松,他还有另外的预案。

    如果曲南拒绝马上归顺,他就打算换个委婉点的方式,先开口向那边借钱粮。

    曲北目前拥兵十万,可战之卒几乎是曲南的十倍,有足够的实力压制对方,量曲南那位城主也不敢拒绝。

    这个就叫软刀子割肉,只要这么一刀两刀地不断割下去,那边迟早会明白形势作出正确选择的。

    国师的想法很好,斗马王李训则想得更深一层,他觉得还有必要展现一下武力,让曲南真切地感受一下曲北的强大。

    武力这东西不能靠嘴说,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万一那位喜欢搞农业生产的烟雨城主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呢?

    基于这种想法,曲北军在国师出发的同时发动了这次青铁城突袭战。

    出发的时候,斗北王向徐波下达了指示:“打得漂亮点!打狠一点!这次打得越狠,以后就越不用担心自家的粮仓后院起火!咱们才有更多精力去对付塞外的张五郎!”

    这个思路很正确,可惜的是,大家都错估了对手的实力。

    五千人对一千人。

    曲北军于辰时末开始发动进攻,主帅徐波分批次投入了全部兵力。

    两军交接,曲南青甲武卒挥刀一顿乱剁,到午时初就打溃了曲北军,前后差不多只花了一个时辰。

    身为曲北军斥候精锐,阿毛的眼力还是很不错的,他也是最早一批成功脱离那个绞肉机战场的人。

    事实上他比徐波的反应还要敏锐一点,冲入战场后只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看明白了局势。

    曲南的那种长柄战刀,长相怪名字也起得怪,叫什么陌刀。

    这东西阿毛倒是早就见过——两家离得太近,斥侯互相探听一下底细是必须要做的工作,阿毛的手下就曾弄了一柄来给他看过。

    这种刀后来送到了曲北高层手中,大家的评价几乎都一模一样。

    利则利矣,不切实际!

    阿毛当时也深以为然。

    这玩意差不多有二十几斤重,挥起来太费力,而且还太长了点,不够灵活——力大的武将也许还能耍得开,普通士卒哪里用得好!

    直到真正对上了这种杀器,阿毛才明白了它的恐怖之处。

    四尺来长的大刀片,只那么一个齐斩下来,活生生的囫囵人就变成了碎块,就连铁甲都能顺势一起劈开!

    这东西配上训练有素节奏分明的军阵,可不就是个绞肉机嘛!

    阿毛没敢直接冲上去,东奔西走地划了会水,挨到徐波下令撤退时他第一个转身就走。

    曲南军有精骑追杀,阿毛自然不会跟着大队一起瞎跑,他是斥候出身,腿脚利落得很,很轻易就率先奔到了曲水河边。

    从青铁城往曲水河北面去有两座桥,阿毛眼尖,远远就见到曲南军另有一批骑兵守在北岸拦截溃军。

    这次突袭显然是走漏了风声,那边为首的武将带着面甲,正是曲北斥侯谍报上着意强调过的赵某某。

    此人据说有万夫莫当之勇!阿毛脚下一拐,直接就拐到曲水河下游的岸边,停都不带停一下就往河水中跳了下去。

    早春的河水冰寒刺骨,阿毛蹩足气潜入水中,顺着水流往下游方向漂。

    这一漂就漂了近半个时辰,河水湍急,将阿毛冲得远远地脱离了战场。

    他划动手脚游到了岸边,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揪着河岸边的杂草翻到了岸上。

    总算是逃出来了!

    阿毛手脚发软,随意找了块野草生得厚的地方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早春时节,野草尚未转绿,阿毛才松了口气就觉得脖子上一凉。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象是充足了气的皮筏突然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般。

    阿毛的神经被河水冻得发麻,倒是没怎么觉得痛,他下意识地使劲用口鼻吸气,那一口气却怎么也吸不进肺里,只在咽喉间嘶嘶作响。

    他一把捂住那根穿透了脖子的箭羽,艰难地偏转头向射手的方位看去。

    远处的枯草中站着一个瘦削精悍的汉子,汉子在阿毛的视线中骤然化成了一缕轻烟。

    这是幻觉吧?自己这是要死了吗?

    阿毛无力地垂下了头颅,身子向枯草中倒去。

    一箭射穿阿毛咽喉的是阿义。

    阿义其实早就可以下手的,这厮偏要坚持狙击弓手一击必杀的原则,跟了阿毛足足半个时辰,等到他冻得手脚麻木,还自以为逃离了战场,身心松懈全无防备的那一刻才动手。

    阿义目前是曲南郡的斥候大头目,手下有两百人。

    他手下的人数比斥候小头目阿毛是要少点,不过斥候这东西嘛,重质不重量。

    这次袭杀算是斥候大头目暗算斥候小头目,稍微有点有失公平。

    阿毛最后见到的倒也不是幻觉,阿义的确是化作了一股轻烟。

    那位无良兵主招呼也不打一个,迫不及待地就把尚在战场上的子龙、阿义和陈安这三名道兵收了回去。

    此时战场胜负已定,启用统率之力时原本就能和道兵共享视野,任平生的时机倒是掐得正好。

    同时被召回的还有高林。

    这种直接唤回的方式还是任平生在这边试出来的——倒也不是闲得无聊,主要是开头那一年他老是被高林顶撞,一时气昏了头,无意中动念试了试,这才试出来的。

    任平生这次之所以带走道兵,主要还是想着回去看看自己的星岛开发工程准备得怎么样了。

    据说小秘境并不消耗真实时间,如果回去之后星岛可以重开的话,好歹也得去试上一试吧。

一一二、真香

    征召令内的道兵其实离开任平生身边也能存在。

    他去冥狱一重时高林和阿义就和飞燕郡主等人一起留在万骨山中。

    任平生也不知道能不能跨过场景来唤回道兵,因此选择了比较稳妥的方式,直接把可能在小秘境中用得上的人选都带在了身边。

    这边只留下高仙芝和宣政官努苏仪那个三人组合给阿斗。

    之前青铁城那一战算是打出了陌刀鸳鸯阵的威风。

    阿义可不是吃素的,曲北那位斗马王刚调动兵马,他手下的斥候密谍就得到了消息,因此任平生早早就在城内布下了一个小小的口袋阵,另外还派了子龙前去拦截溃兵。

    玄机子国师在城门口碰见子龙,正是他领命去城外军营中调动烟雨骑的时候。

    曲北军经此一役,想来也能消停几天,再加上这边还有高仙芝坐镇,倒也不怕阿斗吃亏。

    准备停当之后任平生才想起怎么回来的问题。

    事实上,上次为什么没回阿怜身边而是直接出现在万骨山他也没弄明白。

    破系统总喜欢藏着掖着,就是不愿意干干脆脆给个说明书出来!

    好在这事阿斗知道,阿斗信誓旦旦地告诉任平生,万骨山没有消失之前,不论去了哪里,想回来的时候只要使劲想着他就行了。

    这个有点太过玄幻,阿斗解释说这是因为任平生身上有股和他同根同源的气息。

    解释完之后他自己倒是迷惑了起来:“哥,难道你前辈子真是我亲哥?同根同源这东西可作不了假哇!”

    阿斗的感觉想来是因为长坂坡上任平生汲取的那一丝西蜀龙气了。

    任平生以往之所以能回到阿怜身边,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个事不好怎么和阿斗说,任平生干脆装傻,直接闭上了眼睛。

    冥狱二重。

    这次启动场景任平生也是迫不得已,那玄机子的截脉无形剑气阴毒无比,连第四重的易筋经都挡不住那种消血蚀骨之力。

    按理说在那个鸿蒙未判的世界里是不应该存在真气内力之类的东西,任平生估计玄阴观的那门秘术可能属于某种特殊的神通,并非真气凝炼而成。

    这次进入冥狱二重的体验很差。

    晕头转脑地过了老半天任平生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啪嗒”一声,一个黑黝黝的指环从小指骨上滑落,掉在地上。

    所以这就是自己的左手?

    任平生又低头看了看,自家胸腹间的肋骨根根分明,骨质晶莹润泽,从肋骨的缝隙中还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根粗大强劲的——脊椎。

    这次的开局是一具骷髅?

    脊椎间有丝丝暖流开始窜动,任平生转了转头,颈椎骨咔咔地发出几声轻响。

    自己的身体——目前来看是个骨架。

    丝丝暖流自脊椎中溢出来,按着某种特定的线路在骨架中运转。

    舒爽的感觉开始缓缓地向全身浸染开来,从指尖开始,晶莹白骨上随着暖流渐次生出筋膜、血管、腱肉、皮肤。

    血肉脏腑,从无到有,次第重生。

    这种感觉太过奇妙,似乎有点象易筋经第五层的重塑躯壳。

    迷茫之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舒适暖流渐渐褪去,任平生才恋恋不舍地回过神来。

    睁眼所见,当前所在之处是一个山洞,洞壁和顶上怪石嶙峋,地面倒是比较平整,只是空气显得有些沉闷。

    洞里边并没有照明的东西,任平生的眼晴却好象有了变化,不再受黑暗的影响,所见仍然是历历分明。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起两只手臂左右打量了一番:零件齐全,体形匀称,皮肤光洁,肌肉紧致。

    嗯,什么都不缺就好!

    任平生随意地活动了几下手脚,只觉得肢体强健有力,关节灵活自如。

    或许是亲身体会到血肉筋膜一分一寸重生的过程,目前他的意识对整个身体的掌控竟然显得分外精准!

    变强了!但是任平生有点慌。

    感觉太过真实,这躯壳到底还算不算是自己的?莫非这一次还莫名其妙地升了一重易筋经?

    他四下看了一圈,这个山洞内空旷寂静,地上除了小指骨节上掉下的那枚指环之外别无他物。

    任平生弯腰捡起指环,下意识地套回到左手小指上。

    黑铁指环上骤然绽出一轮刺目的白光,小指那一圈如被针扎,任平生猝不及防,忍不住再次痛叫了一声。

    这是第二次戴上指环,没想到还要痛一次!

    一股神魂碎片向脑海袭来,他一时只觉得头昏脑涨。

    足足过了一刻钟左右,任平生才又回过神来。

    神魂碎片属于一个叫做任大壮的人,正是自己那位二世身征西大元帅。

    任大壮同学修炼到了法相境巅峰有段日子了,某日他终于悟到了突破阳神境的契机。

    冥冥之中的这一线牵引勾动了任大壮同学。

    他抛下了身旁琐事,翻过了十万妖山,前往号称杳无人烟的北大陆寻找那一线机缘。

    神魂碎片残缺不全,并没有把他所有的记忆完整留存下来。

    留存的这些神魂碎片里似乎只有一个执念:继续向北!

    黑铁指环里的东西一个没少,任平生从戒指中挑出来几件衣物穿上,摆脱了风吹腿毛动的尴尬。

    这个山洞也不太深,他拐了三四个弯就转了出来。

    外边到处都是灰黑色,连草木都不例外。

    入眼的唯一一抹亮色属于一只金黄毛色的小猴。

    小东西一拐一拐地拐到洞口前,捧着个小酒坛献给了任平生。

    小酒坛上糊着好多层不知名的树叶,任平生接过酒坛,随手撕开树叶,一股薰人欲醉的酒香扑鼻而来。

    坛子里是一种色泽澄黄的酒液,任平生喉结滚动,就着坛子就是一通牛饮。

    这猴儿酒又香又醇,入口就化作一股热流窜向全身,那种舒爽劲儿真个叫人欲罢不能!

    任平生只换了三次气就饮尽了坛中酒。

    他将坛底朝天使劲抖了抖,将最后沥下来的一线酒液倾入口中,接着就连人带酒坛一道向后倒去!

    自己这是又要被猴耍了吗?这是他晕过去之前最后一个迷迷糊糊的念头。

一一三、风波十二决的连招

    残月如钩。

    一个两鬓斑白的道人坐在庙前石阶上。

    道人身后是一座残败的小庙。

    小庙只剩下了一间正殿,门不见了,两扇窗户也成了空洞,远看倒还有点象个人脸的样子。

    月光从门口照进庙内,庙中祭台上的佛像依稀可辩。

    庙前的门廊之间还坐着个面目瘦削的中年汉子。汉子怀中抱着一柄带鞘的长刀,正倚着大门前左边的一根廊柱闭目养神。

    庙前东面不远处的地上铺了一块丈许大的皮毡。

    皮毡上躺卧着的少年人似是做了个什么梦,猛然坐了起来。摸着头愣怔了片刻,嘟囔了两句后,又重新向后倒了下去。

    少年身边还睡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睡相有些不好,一只脚丫探在薄被外头。

    广场中间停了三辆马车,马车周边还扎了二十多顶帐篷。

    道人忽然抬起了头。

    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升腾起来,远处的景色开始变得朦胧不清。

    “阴蚀雾!起雾了!快起来!”

    道人瞬间便反应过来,一面高声示警,一面伸手往后把背上背着的桃木剑抽了出来。

    廊间的中年汉子马上惊起,伸手将怀中的马刀拔了出来,高声呼喝:

    “戒备!大家别走散了!”

    广场上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帐蓬里面很快就有十几个青衣汉子冲了出来,将帐篷和马车隐隐圈在当中。

    中年汉子又嘶声叫了一声:“弓手!”

    嗡然弦响。

    青衣汉子中有六个人拿着长弓,从身侧挂着的箭囊中取出一种青色箭枝搭在弦上。

    六人各在一方,青色箭枝箭身铭有细纹,箭尖寒光闪烁。

    六张弓都拉开了一半。

    帐篷中还有八九个服色不同的男子钻了出来。这几位的衣衫都有些凌乱,显然是听到示警后才匆匆忙忙穿上去的。

    这些人面色惶恐,不过倒也没有大声吵闹。

    那三辆马车中有一辆比较宽敞,一个中年妇人撩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妇人戴着顶四周有纱帘的笠子,朝着东侧那块皮毡方向大声呼唤:

    “月儿!月儿!快过来!”

    这时道人和中年刀客都已经赶到广场中间,那皮毡上的少年正伸手把小女孩拉起来。

    少年叫任大壮。

    小姑娘还有些睡眼朦胧,一副找不着方向的样子。

    四周的白雾迅速弥漫,只一转眼就浓稠得象大团大团的白云一般。

    “站着别乱动!是阴蚀雾!”

    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遥远,显得不怎么真切。

    任大壮紧紧抓着身边小女孩的手,弯腰从皮毡边上摸出一杆大枪来。

    小姑娘醒得太晚了,两人离广场中心的人群应该还有十多米距离。

    白雾粘稠阴冷,隐隐透着股腥味,几乎只一个呼吸的时间就隔绝了天地,任大壮的目光只能看到身周三尺范围,连声音都已经无法传播出去了。

    小姑娘用力向下扯了扯他的左手。

    任大壮一边凝神戒备,一边弯腰把耳朵凑到小姑娘嘴前。

    “任哥哥你不要乱动哦!娘亲说过的,万一碰到大雾就要抓紧我的手别乱跑,等雾散开就没事了!”

    任大壮嘴角扯了扯,感觉了一下包在自家掌中的那只肉乎乎软绵绵的小手。

    这话从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觉得有点不对呢?

    小姑娘两只手用力将他的左手抬高一点,把脑袋钻到他的臂弯下边。

    任大壮拄着枪静静地等待,白雾之中一片寂然。

    时光流逝。

    “月儿,半个时辰了,雾还是这么大,看样子我们要自己找路出去了。”

    小姑娘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任大壮没等小姑娘回答就开始牵着她往前走。

    四周仍然还是雾茫茫一片,分不清东西。

    任大壮牵着小姑娘也不知转了多久,雾气突然就变得淡薄了下来,前边隐约可以看见台阶和一立一倒的两只石狮。

    小姑娘心情明显好转:“任哥哥,咱们没走丢,回到庙前边了!”

    雾淡了,小姑娘也累坏了,任大壮干脆把她抱了起来。

    小姑娘把脑袋搁在他的肩头,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动,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任大壮抱着小姑娘跨上庙前台阶,举步向庙中走去。

    庙中四壁空旷,仍然有月光照进殿中,看不到一丝雾气。

    殿中央位置的祭台上是一尊手托宝珠的佛像。

    佛像又眨了眨眼睛。

    任大壮不知怎么地心头就无明火起,抬起右手里边的大枪一枪搠了过去。

    这一枪搠在了空处。

    小女孩不见了,庙不见了,佛像也不见了,四周的环境骤然变成了一个小村庄。

    残月如钩。

    有淡淡的雾气不断从地面和草丛中渗出来。

    村路狭窄,整个村庄都被黑色雾气填满,好些个白色石头垒出来的房子在雾中若隐若现。

    任大壮提着大枪走在村中小路上,竟然诡异地没有一点脚步声传出来,就好象行走在幽冥界域之中。

    村子很小,见不到半个其它的人,很快他就走到了中心位置。

    村子中央有个小小的黑色堡垒。

    这个堡垒似乎象是用铁浇铸出来的一般,外形非常怪异,就象是一头蹲伏在地上的异兽。

    任大壮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一抬手就将大枪扎了出去。

    这一扎用的竟然是长风叠浪。

    大枪嗡嗡震动着脱手而出,狠狠地扎在那座形似异兽的堡垒正中。

    任大壮鼓荡气血,空中忽然连着响起一串低沉的龙吟之声!

    一条又一条的银龙虚影从他身上飞出来,在空中蜿蜒游动,一瞬间就把那座堡垒一圈一圈地围在当中。

    银龙虚影共有一十二条,正合无尽风波之数。

    任大壮随着最后一道龙影跃起,双脚跺向那座堡垒顶上正中间。

    吼昂——

    龙吟之声震动四野,异兽堡垒在一波波的震纹中崩成一大蓬黑色细沙,四散而落时又化成了一缕一缕的灰色雾气。

    任大壮抬手招回坠在地上的大枪,心中不知怎么地就生出来一个念头:

    这是长风叠浪和无尽风波的连招吗?好象在哪见过的亚子?!

一一四、三更和五更是双胞胎

    残月之下,雾气并没有随着任大壮这一记连招散去,反倒而渐渐聚成了一片,颜色也慢慢地开始向灰黑色转变。

    平地忽然就起了一阵阴风。

    阴风透骨生寒,风过后黑雾渐渐散开,雾中现出无数影影绰绰的黑甲武士来。

    武士当中站着一个圆圆胖胖的高大身形,那身影周围黑雾缭绕,冥气森森。

    任大壮冷哼了一声:“装神弄鬼!”

    黑雾中传来一阵舛舛怪笑:“任大将军果真要来送死么?!”

    雾气随着笑声骤然散尽,那道影子露出了真形。

    那厮很高,身材分外地臃肿肥胖,身上穿一件左黑右白、颜色怪异的及地长袍,头上还戴了顶高高的同色帽子,黑黑的长发从帽子下披下来遮住整个面容。

    帽子上竟然还分别用黑白二色写了两竖排小字。

    左边是:三更死。

    右边是:五更亡。

    任大壮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

    那厮被笑得恼了,用一种尖细刺耳的声音喝问道:“小辈你笑什么?!”

    任大壮笑得止不住:“阴阳人?你这造型太过出彩,原谅我一下没控制住。”

    阴阳人尖啸一声,身后的黑甲武士拨刀向前,蠢蠢欲动。

    任大壮一摆手,身后唰地刷出来一大片银甲武将来。

    这一群武将全都身形魁梧,面目与任府新宅里的熊家九壮极为相似。

    银甲与黑甲各自蜂拥而出,顷刻就战成一团!

    任大壮端平大枪,使用向那位阴阳人扎了过去。

    这一枪疾若惊鸿,势如捣杵!

    枪尖一到,那肥胖身影从帽子到脚突然分作两半,两半身体原地一转,各自露出另一半手脚,手中竟然还都握着一根白雾缠绕的同款棒杆,蒙头盖脑向任大壮就是一顿乱打!

    棒杆起落如骤雨。

    任大壮左遮右拦,匆忙间一个不察,被右边白影一棒打在肩膀上,扑的一声跌了一交。

    那道身影原本竟是两个人!

    两人穿黑白两色袍子,背对背贴在一起,各自将一半手脚连同武器藏住背后,正面看上去只能看到头发看不到脸。

    之前极为臃肿肥胖的身影,此际分开,却是两个面容相同的瘦高汉子。

    任大壮揉着肩膀咬牙切齿地翻了起来,举枪又冲了过去。

    这一枪扎入黑白双煞中间空档处,任大壮回手拖枪,把左边黑袍汉子手中的杆棒拉到了一边。

    这一枪类似于战阵上武将常用的回马枪,大枪一拖一扫就把对面两人分了开来。

    这两人长相相似,明显的就是一对心意相通的双胞胎。

    他俩人显然练了合击之术,手中的哭丧棒又重,手脚又快,这一轮劈头盖脑地打下来,任大壮确实有些招架不住。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俩分开,任大壮刚才受了一棒,虽然痛彻骨髓,但他的筋骨出奇的结实,倒也不是承受不住。

    此刻他一枪将这两人分开,就掉转大枪开始不管不顾地追着左边那人一顿乱扎,拼着后背硬挨了几棒,把那白袍人扎成了一篷飞灰,接着又转过头来几枪,把右边的黑袍人也弄成了飞灰。

    叮!

    你击杀了黑白勾魂使,你获得了500点魂力值。

    四周银甲武将和黑甲武士的厮杀叫喊之声骤然停滞了一下,不远处凭空又闪出一黑一白两个人来。

    任大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拎着枪就又冲了上去。

    这么反复了九次。

    任大壮刺完最后一枪,在漫天飞灰之中痛得大叫了一声,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时候,他神魂中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从上向下看的奇异视角。

    原先脚下的这片小村庄迅速地向四周蔓延,藏在雾气中的那些小白屋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些屋子里有许多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正在活动,有的在临风把酒;有的在对月酌茶;有的在围园种菜;还有的在拎水浇花。

    忽然间这些人齐齐地转头向任大壮看了过来,赫然全部都长着一副他无比熟悉的面孔!

    更远的地方有一座和先前那座黑色城堡形状相似的怪兽城堡,不过颜色却是白色。

    那城堡的顶层阁楼之上站着一个女子,任大壮居然莫名其妙地觉得那女子的容貌和他之前在破庙中抱着的月儿隐约有些相似。

    叮!

    你完成了冥狱二重试炼,评价中等,你获得了1000点魂力值。

    仍然是熟悉的作妖方式,上次是萌版的牛头马面,这次是双胞胎的黑白勾魂使,下次说不定会来个判官冥王之类?

    这就叫低层次的神魔战场了?这是一种另类的嘲讽吧!

    这破系统就不能正经点儿?

    任平生使劲甩了甩脑袋,身上被杆棒打出来的那种疼痛感似乎仍未散去,他干脆闭着眼睛思索起来。

    冥狱一重出现过的情景与他的第一世天师任泽有关,这次的场景则无疑是和第二世任大元帅有关。

    这位的名字原来叫做任大壮——自己没改名之前似乎是叫任丁壮来着,这么取名字算不算犯了忌讳?

    破庙中出现过的有拿刀的中年人、两鬓斑白的道人、用面纱遮住了容颜的妇人、分外惹人怜爱的小姑娘月儿。

    他对这四个人都有一种不知由来的熟悉感,偏偏又不知彼此之间到底有些什么纠葛。

    当然,最开始在山洞外送酒给他喝的破小猴更是他的老冤家了!

    那破玩意儿没完没了地祸害自己,迟早要跟它算算总帐!

    除了人和猴,这次还有一件最令任平生在意的事情。

    这两次在场景中的时候,系统有意无意地惑乱了任平生的神魂。

    当时还不怎么觉得,如今清醒过来之后,任平生满脑子都晃动着那些在村庄里活动的人影。

    那些年轻人身材修长,容颜俊美,分明就是无数个自己!

    这是被克隆了吧?!谁这么闲!

    莫非是那个和月儿很相似的女子?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问题太多,线索太少,任平生只觉得脑仁儿都痛,忍不住又使劲晃了晃。

    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温软的小手,轻轻捂在他的额头上,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小蛇,你怎么了?”

一一五、阿怜的孤单

    阿怜的手很温暖,任平生觉得很舒服,头脑似乎也清明了一些,所以干脆就没再动弹。

    脑海中的所有线索如同一团乱麻,有疑问的地方太多,暂时根本理不清楚。

    任平生想着想着忽然就发现自己一直习以为常的征召令,其实很不简单。

    这东西也没个完整的说明书,看上去没什么出奇的,但把它能干的事情综合起来去看,才会觉得它的恐怖之处。

    这玩意儿能升级技能、能穿梭时空、能收集道兵、还能当控制器来控制手下、凝炼出来的身魂更是可以增幅武技的威力——最重要的是,这东西还等同于一个不死之身,可以用来避开危难!

    那么问题又来了,有这么强大的辅助小能手伴身,自己的第一世和第二世为什么会挂掉呢?

    第一世死在星岛之上,周围有两颗属于冥族的魂晶。

    但那种样式的魂晶按照等级来说也只是中品魂晶而已,这也只能证明当时是有两个法相境的冥族高手在现场。

    第一世身为阳神榜第四,单凭两个法相境肯定是不可能将他干掉的。

    第二世琢磨出来了一个可以提升两层小境界的舍身诀。

    他去北大陆的时候已经是法相境巅峰,就算甪舍身诀只升一级,那也是个阳神境!

    不死之身再加上舍身诀,这得要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干得掉自己那位二世身?

    任平生想来想去,觉得这个问题可能只有一个唯一的答案。

    那就是这俩应该是碰上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这难题估计还和武力值不相干。

    这俩货无法解决问题,所以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宁愿转世重生,从头再来。

    自己的第一世和第二世为什么要这么干呢?活着它不香吗?

    问题越来越深奥,任平生很自然地就把这些都抛在脑后,深深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香,等他醒来时刚好对上了另外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

    阿怜坐在床头看着他。

    任平生猛然坐了起来。

    外边天气真好,自己昨晚这是睡在阿怜的床上了?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任平生伸了个懒腰,装作若无其事的爬了起来。

    然后他就觉得饿了。

    按照系统的规矩,他昨晚回来的时候天上还有月亮,那么这边也应该正是深夜,等他踏出房门看到的天色却正是傍晚时分。

    也就是说,这一觉至少睡了差不多一整天。

    好在厨房里边的饭食是现成的,任平生狠狠地填饱了肚子,也不管天色近晚,直接踏着海浪去了潮音洞。

    没办法,吃饱了还是饿,这个饿并不单只是肚子饿,还有那种对灵气的急迫需求。

    灵石是现成的,任平生也不进潮音洞,直接就在岛中央席地而坐。

    他一运转摩云总纲,马上就发现自己的资质又有了提升。

    而且这个提升还不止一筹两筹,起码是五成以上。

    这当中当然有他在那边提升了一级基础心法的缘故,另外似乎跟易筋经的进度也有些关系。

    这种修行上的问题目前无人可问,他也懒得去想这么多,反正只要是往好的方向走就行。

    指环里的灵石在他手中一块一块地变作普通的白石,他这一坐就坐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他毫无阻碍的将身上三百六十五窍穴全都冲开。

    真气充盈饱满,再也无法吸纳一丝一毫。

    下一步就该是进抱丹境界了。

    任平生琢磨了将近两个时辰,觉得总是还差着一丝。

    修炼这种事讲究个水到渠成,急是急不来的,他索性不再修炼,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阿莲正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静静的看着他。

    阿怜的心情其实很好理解。

    小姑娘来这边也有蛮久了,任平生东奔西走的也没也没好好陪过她几天——小姑娘这是孤单了。

    任平生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阿怜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小蛇,你又要出去吗?”

    任平生点了点头,顿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件事情:“阿怜,我见到你哥——不对,你弟啦!”

    阿怜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弟?你是说小斗?!他在哪里?!”

    任平生再次点头:“没错,就是阿斗。他在哪里这个说起来可就有点复杂——不过他现在可是个大胖子,不能再叫小斗了。”

    阿怜的神情满是欣喜:“大胖子?有多胖?胖点也好啊,那是福气!”

    任平生想了想:“嗯,大概有三四个你这么大。”

    阿莲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四个我这么大?!那也太胖了!你叫他少吃点!”

    任平生哈哈笑出了声:“那厮喝水也胖!这样吧,咱们回去,我画个他的样子给你看。”

    任平生前世身为文青,还是点亮过画画这个技能的。

    他如今已经是先天大高手,控制肢体和肌肉的能力自然比前世强悍了不知道多少倍,虽然几年未曾没有动过笔,但这乍一展露身手,画出来的人物倒也惟妙惟肖。

    阿怜捧着画看了好久才撇撇嘴给了个评价:“长得好丑!不过这耳朵和眉眼跟父亲倒是挺像的。”

    任平生提着笔半天没做声,他倒不是被自己的画技惊呆了,而是突然想起阿斗跟他说过的话。

    说好了一想着那厮就能回那边去的,自己这画画的时候肯定是想着那胖子的样儿,怎么就没一点动静呢?

    阿怜见他发呆,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你在想什么?是因为没见到孔雀表姐吗?”

    咦,这倒也是个问题!

    难怪怎么老感觉自家府内有点不对劲,到现在为止自己已经回来整整四天了,这些个人怎么一个也看不到——别说孔雀表姐,就连那整天在前院嘻哈打闹的熊家九壮都不见了身影!

    阿怜告诉她:“孔雀表姐早几天才带着他们一起走的,说是什么洞天出了点问题。好像里面的人都已经出不来了,外面的也进不去。”

    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任平生摸了摸额头,妖庭的洞天跟自己倒是关系不大,但不能回去的话,自己在烟雨城那三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一一六、九环锡杖

    孔雀表姐已经离开任府八天了。

    她走得时候很匆忙,那时任平生也不在府中,所以并没有留下什么详细的信息。

    任平生也琢磨不出什么名堂来,反倒是另外一件事被他注意到了。

    他盯着阿怜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把小姑娘看得俏脸通红之后才觉得这种行为似乎有些猥琐,忙一本正经地皱着眉头问道:“阿怜,我之前离开了多久?”

    阿怜用小拳头捶了他一下:“傻样儿,离开多久你自己不知道吗!”

    任平生伸出三个指头来:“三年多了,阿怜你怎么一点也没长大?”

    阿怜莫名其妙地恼了,捏着小拳头对任平生就是一通乱捶,最后才哼哼地道:“你才离开十几天!”

    任平生仔细盘算了一番。

    他当时去极西之地是用的大殷的传送阵,只花了两天时间,再加上幽冥绝域争战以及两次场景的时间,这么加加减减下来,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他在烟雨城那三年时光实际上大约相当于这边的三天!

    这就是所谓的天上一曰,地下一年吗?

    照这么算,孔雀表姐离开的时候也正好是任平生刚进入烟雨城那边小世界的时间——这应该不是巧合,一定有某种原因。

    任平生的情报不够,想了半天也得不出个结论,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干等。

    第二天晚上临睡时他下意识地又想了想烟雨城,谁知这次却忽然就有了变化。

    一片天旋地转之中,他扑通一声跌入了一个大鼎之中。

    这鼎自然是那尊九州烟雨鼎。

    鼎前面居然还设了个香案,阿斗站在香案后边看着任平生。

    应该是刚下过雨不久,鼎内积了不少水,任平生浑身湿淋淋地从烟雨鼎里边爬出来,无可奈何地问道:“阿斗,你这是搞什么?”

    时间流逝的比例和任平生推算出来的结果差不多。

    他这次总共在任家新宅里呆了五天,再加上冥狱二重场景里那大半夜,烟雨城这边居然过去了五年多!

    离开时这边是初春时节,这时却是五年后的深秋。

    阿斗告诉任平生,一年前他心中就感应到了任平生的念头,但小世界一直被某种力量困锁,无法拉他回来。

    为此阿斗又准备了一年时间,这才在再次感觉到任平生的念头时设下香案把他弄了回来。

    任平生很诧异:“天地被困锁?那你又用的什么方法破开的?”

    阿斗叹了口气:“我用的咱们这些年积存下来的气运!”

    “去年那时气运都还不够让你回来,我这一年又让高将军出马去打回来了三座城池,这才勉强凑够数。”

    气运之说虚无缥缈,任平生听得一头雾水,但他还是成功地抓住了关键点:“三座城池?你让老高去哪抢了三座城池?”

    阿斗眨了眨眼睛:“当然是曲北啊!太远了咱们也不方便是不!”

    “哥,恭喜你!你现在就是这曲水两岸平原上的霸主了!”

    啊呸!霸主又是什么鬼?任平生问道:“曲北那个什么斗马王呢?”

    阿斗神情不屑地告诉任平生:“那厮果然不是好鸟!”

    “那年他派人来打咱们的青铁城,不是给咱们造成了不少损失嘛,你走后我就让高将军去跟他理论——”

    “这厮不但自己躲在斗马城不出来,居然还派了兵马来威慑高将军!”

    “高将军自然不服了,于是就一座城一座城地挨着找了过去——到去年你叫我的时候,刚好还有三个地方没找完。”

    任平生听懂了。

    阿斗这纯粹是没给人留活路。

    扒开字面上的意思,这胖子大致是说,那年青铁城干了一仗之后,他转头就把高仙芝派出去吞人家地盘了。

    去年打得斗马王只剩了三城,到如今干脆就把曲北全抢回来了!

    阿斗最后道:“这也才刚凑满气运,哥!你放心,咱记着那厮的一小袋黍米之恩,最后也没怎么他,反而送了批粮食和刀甲给他!”

    这还差不多!任平生想了想又问道:“你让他去哪儿了?”

    阿斗:“还能去哪!送他刀甲和粮草,当然是让他去塞外了!”

    这意思是把斗马王赶到塞外和那个叫张人屠的抢地盘去了,难怪还附送武器!

    阿斗再次给任平生送上祝贺:“哥!以后你就是这曲水两岸十八城之王了!”

    最后他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惜这次动用了气运之力,短时间内只能休养生息了!”

    胖阿斗的野心不小,这分明是还想往外扩张的意思嘛!

    任平生拍了拍头皮,觉得跟这货没啥好聊了,径自去城主府沐浴更衣。

    等他弄好了,阿斗又带着高仙芝过来寻他,问他要人。

    高仙芝倒是没变,还是一副英俊青年的模样。

    这货的生产日期是盛唐最强大的时候,对开疆拓土有种天生的热爱,他只和任平生聊了几句,就带着子龙和阿义匆匆离去。

    阿斗瘦了些,不过还是几乎有三个阿怜那么大。

    任平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忍不住问道:“阿斗你好象老了些?”

    阿斗没好气地答道:“这叫成熟,我可还没到老的时候!”

    任平生觉得很奇怪,阿斗在这边和普通人一样,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长大。

    阿斗到这边加起来算是过了八九年了,也从最初的枯瘦少年变成了现在的肥胖青年。

    任平生自己却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而变化。

    他比阿斗在这边少呆了五年多,而且又炼气有成,自然不会轻易衰老。

    但他也是先天高手,这种脱离在时间之外的感觉却不会错。

    所以还是因为阿斗有古怪?

    这事也不好问,问了阿斗也不见得会说。

    这厮的秘密还多得很,任平生问了他另一件事:“这次的天地困锁是怎么回事?”

    阿斗倒是答得很爽快:“这次的天地困锁是锁住了所有洞天世界,只有某件灵宝才能做到!”

    “一定是有人动用了轮回锡杖!”

    轮回锡杖又是什么?任平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东西。

    那尊见过许多次的泥塑佛像,左手托的宝珠,右手拄着的正是一根九环锡杖。

一一七、长毛兔来访

    冥狱不空,誓不成佛。

    那位人间见不到的大能手中有两件法器,摩尼宝珠用来渡化怨魂,九环锡杖镇锁冥狱。

    如果阿斗说的轮回锡杖就是这条九环锡杖的话,那这位肯定也出了变故。

    锡杖这东西经那位菩萨果位的大佬无数年的法力加持,用来镇锁天地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被阿斗挣开。

    总而言之,这东西要不就不是大佬本人在用,要不然就是被损毁了,反正阿斗都能破开的话,这法器就肯定不是巅峰状态。

    这些事任平生也搞不明白,他也不想弄明白,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准备开开心心地当一阵子咸鱼。

    反正阿斗是个管家的好料子。

    这货有大耳的优良基因,这些年下来干的事都很得民心。

    他还曾经有过很多年的治国经验,把曲水两岸管理的井井有条,再加上有高仙芝统筹兵事,任平生暂时可谓是高枕无忧。

    照阿斗这能力,当年要不是那位诸葛先生连年出征,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蜀汉说不定还能多撑些时日。

    当然,蜀汉受地理条件制约,终究只是个困龙之局,想以此争天下还是不行的。

    曲水两郡的地形其实和当初的蜀汉有些相似,属于那种群山环拱的盆地大平原。

    这个大平原的西面是苦寒之地,人烟稀少;东面和北面则都有大山脉阻隔,刚好挡住了东面的大楚王朝和北边的塞外牧骑。

    唯一和这边道路畅通的只有南面一个靠着海边的小郡。

    其实高仙芝原本下一步打算就是把那个小郡也划进烟雨城的统辖范围,不过阿斗劝他说近来烟雨城气运有损,暂时不宜妄动刀兵,这位拓土狂人才消停下来专心去练兵去了。

    气运之说虚无缥缈,任平山对这些东西都不太在意,倒是魂力值的暴涨让他有些小开心。

    之前可能是因为洞天世界被困锁的原因,任平生在外边时魂力值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一回来突然就暴涨了许多。

    其实之前那三年在烟雨城的时候,任平生就已经发现了一个可以使魂力值增长的因素,那就是新生的人口。

    那三年大旱过后,曲水两岸人丁寥落,等他整合了整个曲水南岸,民生才渐渐繁盛起来。

    那三年里,整个曲水南岸新增的婴儿每一个都能给他带来10点魂力值。

    而后那次青铁城之战时,赵云和陈安等几个率兵击杀了不少曲北军,魂力值也有所增加,显然是把击杀的那几千曲北军也算在了任平生头上。

    不过那三年人口增长得并不多,所以总共加起来也就给他加了几千点魂力值而已。

    但这一次回来却大不相同,破系统竟然足足给他送了近10万点魂力值。

    这估计是把整个两岸这五年的新增人口和高仙芝征战之时杀死的敌人全都计算在内了——也不知这厮到底杀掉了多少曲北军和山贼。

    当然,这个来源无需仔细追究,任平生想了又想,最后还是选择了把所有能升的基本技能全都升了上去。

    好久没出现过的面板出现在他面前:

    征召令·破军星

    姓名:任平生

    身魂:碧海银龙(虚形级法相)

    风波枪法:出神入化(第六重)+

    基础枪术:出类拔萃(第五重)+

    拆招卸力:出类拔萃(第五重)+

    摩云总纲:渐入佳境(第三重)+

    徒手格斗:出类拔萃(第五重)+

    基础身法:出类拔萃(第五重)+

    基础心法:出类拔萃(第五重)+

    易筋经:出类拔萃(第五重)+

    魂力值:65319

    不能动用真气的世界,武技当然更重要!

    可惜基础技能虽然能提升资质和根骨,暂时却也只能升到五重,再往上就需要十万点魂力值了。

    倒是易筋经和基础心法却是自动升上去了一重,应该是在山洞中从白骨重新生成躯壳后得到的红利。

    可惜的是摩云总纲一直没有变化。

    除了这些收获之外,冥狱二重里面的还有两件事情也值得研究。

    第一个就是他被小猴灌醉后见到的黑色小堡垒。

    他在场景中被系统迷惑了神智,那时还不觉得,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堡垒的外形其实和啼听异兽极为相似。

    而且后来在那个怪异视角中所见的那座白色城堡也是如此。

    黑色小堡垒的外形比较完整,而那座白色大城堡则少了一支独角。

    另外一件事就是任大壮打破黑色堡垒时用的那个连招。

    那一招很像他前世玩的一款游戏里边某位英雄的连招。

    这个任二世显然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家伙,先是好好的摩云九式不去琢磨,反倒弄了个舍身诀出来,然后又把风波枪法的两大绝招弄成了一个连招。

    不过这一招好像看上去挺威猛的,任平生决定要闭关好好研究一下。

    阿斗认为他这是找借口偷懒,没让他清闲几天就派人把他叫了出来,说是有位贵宾一定要见他。

    这位所谓的贵宾是当年那位守城卒宋老五带过来的。

    宋老五仍然是那副干瘦的模样,不过看上去沉稳了很多。

    他带来了一位穿着一件宽大长袍的怪人。

    那人不单用长袍罩住了整个身子,头上还戴着顶带纱帘的斗笠,就连手上握着的一根手杖都用布紧紧的包了起来。

    这位见到任平生出来,马上就把斗笠一掀,非常热切的冲上前来打招呼:“傻蛋!我终于又看到你了!”

    啊呸你个傻蛋,任平生怔在那里半天,眼角竟然还流了滴泪出来。

    这位走路的姿式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原来正是当日在幽冥绝域战场上挥棒子砸墙的那位长毛猛将兄!

    当然这个还不是任平生呆在那儿流眼泪的原因。

    那时在战场上这位长毛猛将兄头上戴着兜鍪,任平生也没能看清楚他的长相,如今他把斗笠一掀,任平生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货竟然是一只长毛兔。

    长毛兔很普通,哪儿都有,但是这一只长毛兔却有点特别,它额头有一小撮心型的黑毛。

    难怪这货叫自己傻蛋!这个称呼是前世某人对自己的专用称呼!

    任平生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接着就冲上去一把揪住了兔子的耳朵:“小白!孟离呢?!”

一一八、大楚使者

    这个惊喜来得太过突然。

    任平生使劲把长毛兔揉巴揉巴了一番,然后就拖着它往里屋走。

    “小白,你怎么长这么大个了?”

    兔子:“我吃错了药。”

    “小白,我记得你是只母兔呀,你的声音怎么这么粗?”

    兔子:“我吃错了药。”

    神特么吃错了药!任平生勃然大怒,继而又脸色一转,试探着问道:“谁喂你吃的药?”

    长毛兔很委屈:“人家刚来那时候灵智未开,阿离正好在试炼大力丸,我闻着挺象胡萝卜味儿,所以就偷吃了几回。”

    好吧,这个不是重点,任平生一把将兔子按到自家房里的椅子上坐好,一脸郑重地问道:“你怎么来的?阿离她人呢?”

    兔子:“不知道哇!”

    敢情这货还和以前一般蠢萌,任平双手抱头在房里兜了好几圈,忍不住又伸手去揪兔子的长耳朵。

    长毛兔一蹦五尺高:“别揪!小心我告诉阿离你欺负我!”

    任平生停下手:“你不是不知道阿离在哪吗?”

    兔子自个伸爪子捋了捋耳朵:“阿离去了北大陆!好久了!”

    好久是多久?任平生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那座白色城堡中见到的女子。

    破庙中的月儿分明就是阿离小时候的样子,自己当时被破系统蒙蔽了灵智,事后又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点!

    所以自己的第二世去北大陆就是去找阿离的?

    任平生呆呆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身就往外走,长毛兔忙匆匆地跟上:“傻蛋,你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去找阿离!

    破系统倒是还有个冥狱三重,可以通过场景先转回到阿怜身边,然后再去北大陆。

    但任平生却莫名其妙地对那个冥狱三重生出了一丝畏惧感,不愿意走这条路。

    冥狱一重跟他的第一世有关,第二重则跟二世有关——直觉告诉他,第三重不出意外就跟他这一世有关。

    这一世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或是忽略了的事情吗?

    任平生一时生出了忧怖之心,觉得回去这事还是找阿斗靠谱些。

    阿斗表示很不理解他的想法:“你刚来又要走?在这偷懒不爽吗?”

    在任平生的一再坚持下,阿斗最后叹着气告诉了他实情:“北大陆如今已经全部化作为幽冥绝域,同样在轮回困锁之中,就算你回了南大陆也去不了那边!”

    任平生怅然若失,阿斗安慰他:“别急,这里的时间流速很快,实际上你只要再过四十多天就能过去了。”

    外边一日,此地一年,也就是说事实上还得在这呆上四十多年——这可是正正经经的度日如年了!

    任平生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知道还有四十多天?”

    阿斗回问了他一个问题:“我活了多少岁?”

    任平生翻了个白眼:“我又不会算命,我怎么知道你能活多久!”

    阿斗笑了笑,不再理他了。

    长毛兔见两人谈话告一段落,立马就扯着任平生,可怜巴巴地诉苦:“傻蛋,我好饿!”

    兔子告诉任平生,它当日在黑石城跟任平生走散后,好不容易又跟上惜错楼的人进了万骨山,然后就到了这个混沌世界。

    进来前它是法相境,进来后它就只是一只力气大点,嗯,还稍微有点智商的普通兔子。

    总之,这八年半它吃了很多苦头,最后才找到了这里,并且决定以后在这边就跟着任平生混。

    这个倒不算事,任平生爱屋及乌,自然不能亏待了它,马上就让城主府的管事去找新鲜萝卜。

    他跟兔子厮混了半天,到近晚时分却又被阿斗叫了出来。

    这次又来了位客人,而且也是位熟人。

    任平生眼睛看着这位客人,私下轻声问阿斗:“你确定他是大楚的皇子?不是冒充的?”

    来的人是竹海那位天下第一人的得意弟子陆青莲。

    这厮不知怎么就成了皇子。

    陆青莲仍然是那付表面和善实则傲慢无比的样子,他直接轻笑着打断了任平生和阿斗:“不用问了,我本来就是皇子,在大殷王朝是,在这边也是!”

    任平生干脆直接问他:“意思是大殷朝的国君也来了这里?”

    陆青莲不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令他的随从取出一卷诏书来。

    他带了两个随从,这两人都是面白无须的模样,显然是宫中内侍。

    两名内侍中看上去年轻些的那人捧出诏书,扯着尖嗓子唱道:“烟雨城主接旨!”

    任平生笑呵呵地看着陆青莲:“你这是玩的什么花样?有事就直说,别弄这玩意儿成不?”

    陆青莲看了他一眼,摆手让内侍退下,然后便开口道:“既然你不认大楚的诏书,那咱们就谈个生意吧!”

    其实这位的来意很简单,就是来要粮草和兵器盔甲的。

    曲水两岸在阿斗手上经营了八年多。

    这八年整个平原都风调雨顺,因此田地出产极为丰饶,再加上任平生定下的施政方针又极为利民,故此那些灾民多有投奔过来的。

    人多田熟,曲水平原这几年下来早成了天下有名的富饶之地。

    除了粮食产量高之外,曲南特产的青铁刀甲也开始扬名于外。

    高仙芝这些年不单止打了曲北下来,同时还将曲水平原东面山脉中盘踞的盗匪剿了个干净。

    溃散的盗匪跑去了外郡,青甲烟雨骑和陌刀的大名也就随之不径而走,传扬四方了。

    大楚这些年又要御外敌又要平内乱的,早已经耗空了家底困顿不堪,因此朝廷便开始向辖下的各郡摊派赋税,以求支撑下去。

    眼下这位陆青莲就是来烟雨城打秋风的。

    任平生虽然不爱理事,但并不代表他不通世故——大楚无缘无故弄个皇子来做使者,这种情况他自然能猜到几分,因此干脆不接那份诏书。

    至于陆青莲随后改变策略说是要谈生意,这个他就更没兴趣了。

    好在还有阿斗在,任平生想了想,又把那位努苏仪同学招了回来。

    谈生意这种事当然得让专业的人来做,虽然不知道努苏仪同学会不会谈生意,但这货学的是磨嘴皮。

    用这厮对付大楚使者应该算是对症下药吧?

一一九、庙小菩萨真

    大楚朝廷的另一个方案是用土地换物资。

    任平生差点没直接把那位陆皇子轰出去。

    这货用来换物资的土地分明是别家势力盘踞了好几年的地方。

    照他的方案,烟雨城不单止得给大楚大量的物资,还得帮人家清剿反叛势力。

    任平生干脆带着长毛兔回了后院,不想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阿斗最后让努苏仪跟着陆皇子去了大楚王廷,推说要从长计议。

    那位陆皇子并没有说大殷的国主有没有亲自下场,但目前的局势已经足够混乱了,显然那些躲在幕后的棋手所图甚大。

    或许有点想毕其功于一役的意思。

    照阿斗的说法,这个混沌世界还有四十多年才能转化完成,时间算是充足,任平生倒也不急,眼下他这边根基已经打下,闷头发展才是王道。

    他这边打定主意做咸鱼的时候,曲水平原南面的那个小郡中却有个人正在念叨他。

    这个小郡靠近南海,名字叫做炎陵郡。

    炎陵郡辖內只有五座城池,最近海的那一城叫做临风城。

    将近午夜的时候,,临风城中喧嚣了一天的市集安静下来,远近的灯火参差而灭,人声渐悄。

    临风城中有家南城客栈,客栈后院中有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小少年正在舞刀。

    少年辗转腾挪间法度严谨,身步契合,气势凛然,很有几分小高手的样子。

    舞到后来,少年刀路忽然有了变化,他中门大开,全身上下似乎到处都是破绽,刀光却又隐隐盘旋左右,刀法路数从开始的端正严明变得诡异难测起来。

    少年忽地轻叱一声,刀光连闪三次后悠然而止。

    月光下的少年散发披肩,眉清目秀,长得干净清爽,观之可亲。

    他收刀静立了一会儿,这才转头向院子后面石桌边坐着的一个独臂汉子望去。

    那汉子一脸慈爱地对他笑道:“叶儿又长高了!今晚先别练了,早点去洗漱睡觉,明天阿爹带你去见个朋友。”

    小小少年点头答应,乖乖地提着刀回了房间。

    独臂汉子端起桌的酒杯抿了几口,看着天上的月亮发起呆来。

    这厮正是那位独臂狂刀魏无忌。

    魏无忌八年多前莫名其妙就来了这方混沌世界,而且还运气极好地当了爹。

    那时节遍野饿殍,他恰巧捡到了一个瘦成了皮包骨的小男婴。

    这货看似粗豪,其实却极有爱心,那小男婴得他照料,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那时他其实就知道了任平生在烟雨城。

    不单他知道,很多南海郡的流民都知道,毕竟曲水两岸最先恢复生机,任平生又不盘剥百姓,因此有很多流民直接就迁移了过去。

    魏无忌好面子,日子过得不好的时候反而没去找任平生,等过了两三年他站稳脚跟再去找的时候任平生又离开了烟雨城。

    魏无忌于是干脆就在炎陵郡安定了下来,早两年还开了家客栈——就是眼下的这座南城客栈。

    一个人喝酒索然无味,只喝了两杯魏无忌就站起身来准备回房休息,却忽然又停了下来。

    客栈前院有一个伙计匆匆地跑了过来。

    伙计跑得急,一进门就停了下来,对着魏无忌喊道:“东家,前面店里出麻烦了,掌柜的让我来请你赶紧去看一看!”

    魏无忌的客栈开在郡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之前也有过一些牛鬼蛇神来寻衅滋事。

    不过魏无忌也不是吃素的,出过几次手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些闲杂人等上门了。

    他听小二说出了麻烦,本能地以为是又有不怕死的闲人来闹事,最后小二告诉他的却是店中有好几位客人被偷了财物。

    这个倒是头一遭。

    魏无忌跟着小二到了前院大厅之中时,正有好几个客围着算帐的柜台正在吵闹。

    他先向几位客人拱手施了个礼:“各位勿慌,伙计已告知魏某店中失窃之事,还请诸位稍安勿躁,魏某自有法子抓获贼人,给诸位一个交待!”

    “怎么抓,俺早在房中看过了,什么痕迹都没有!”

    有个客人嗓门大,被魏无忌瞪了一眼,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去:“若是找不到怎么办?”

    魏无忌先不和他搭话,只是向柜台里吩咐:“阿忠,你拿纸笔来给几位客人登记一下失窃的财物数目。”

    转头又向客人中一位手中拿着的枕头的青年人看了一眼:“胡老弟也被盗了么?怎的拿个枕头在手上?”

    “胡某银钱正是藏在枕头里被偷去的!”

    青年姓胡,却是南城客栈的常客,他自然认得老板,此时便上前将枕头递了过去:“我在房中也曾仔佃看过,贼人竟是一点痕迹也没落下。”

    魏无忌接过枕头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也看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但这时候却不便多言,只是再次转向柜台吩咐:”阿忠,你登记完后唤人给胡老弟换个枕头。”

    接着再次转向那些个失了窃的客人:“胡老弟,这个枕头却是个线索,我先拿去用上一用。”

    “各位都放宽心,在阿忠这里登记好财物数目就回房休息去吧,魏某明早便有交代。纵然暂时寻不回来财物,魏某也会让柜上先赔给大家相应的银钱!”

    他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加了一句:“魏某为人诸位也大多知晓,诸位失窃的财物数目还请尽量报精准点儿,明日也好来柜上认领!”

    交待完之后,魏无忌便拿了枕头匆匆出门而去。

    众人在阿忠掌柜那里一一登记完,一时都没了睡意,干脆围坐在柜台近处的一张桌子旁小声议论起来。

    魏无忌出门当然不是直接去抓贼,他也没这本事凭一个枕头就能找到贼人——他拿了枕头出门往西是去找救兵的。

    临风城西面有一座小寺庙,这座小寺庙叫作香积寺,是一座两进的小庙。

    小庙前面的大殿里供了一尊魏无忌以往从没见过的佛像,后面就是几间禅房和杂屋。

    庙虽然小,庙中的人却不简单。

    这座小庙里边住着一位修得了佛门天眼通的高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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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龙游诸天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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