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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得道之兔     猛龙游诸天txt下载     猛龙游诸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二零、用飞剑的道人

    香积寺中现今只有一老一小两个僧人,老僧有神通在身,是炎陵郡有名的高僧。

    魏无忌这几年都在炎陵郡,因此认得了这位高人。

    夜深人渺,朗月悬空,照得香积寺前非常明亮。

    魏无忌上前叩门。

    不一会儿寺门就吱呀一声从里边打开,一个七八岁左右、满头短浅卷发的小胖和尚探出头来。

    “魏叔——哦,魏施主!”胖胖的小和尚伸着头向魏无忌身后张望:“七苦哥没来?师父让我请你进来说话。”

    小和尚口中的七苦哥就这魏无忌当年捡回来的婴儿。

    捡的时候只知道婴儿姓叶,魏无忌不学无术,也懒得想名字,那时候婴儿的家人全挂了,看上去非常苦命,他干脆把婴儿叫做七苦。

    小和尚是叶七苦的玩伴。

    魏无忌抬脚就进了寺门,顺手在小和尚头顶的卷毛上狠狠揉了几下:“下次要叫魏叔叔!”

    “师父说咱们是佛门中人,得叫施主才有人舍香油钱!”

    小和尚摸着自己的头皮,表示自己很委屈:“七苦哥说我这么笨都是被你们敲出来的!”

    他边说边在后面把门关了。

    魏无忌是熟客,也不用小和尚带路,他自己从大殿左侧转过去一路直走就到了方丈室中。

    方丈室四壁空空,别无他物。

    室内地面上摆着一大一小两个蒲团,一个老僧正坐在当中大一些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老僧身形枯瘦,须眉皆白,一身粗布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乌沉沉看不出材质的佛珠,面目看上去非常慈善。

    魏无忌进了禅房,把带来的枕头放在老僧蒲团前,又将店中失窃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才行礼道:“圆明大师,这事要麻烦你了。”

    圆明方丈的天眼神通,能凭气息感应映照出相关场景。

    刚才魏无忌在客栈里跟客人说一定能找回失物,正是因为有这个大靠山。

    “老僧与魏施主相交多年,何言麻烦二字——施主之麻烦,老僧之功果也。”

    圆明方丈也不起身,伸手把那串佛珠取了下来,向空中随意一抛。

    那佛珠在空中也不落下来,只是缓缓转动,丝丝金光从乌沉沉的珠串中透了出来,不一刻就凝成了一片,幻作一面铜镜的模样悬在空中。

    圆明方丈闭目结了个手印,口中“咄”的一声,又有一道金光从他两道白眉间透出来向枕头上照了过去。

    枕头被金光一照,就有一缕黑气窜了出来,径直向空中的那面铜镜投去。

    铜镜内金光晃动,渐渐显出一副清晰的影像来。

    影像的背景是一个怪石嶙峋的山谷,三只黑色的老鼠或蹲或立地围在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旁边,石头上摆着几个钱袋和一个兽皮缝成的包裹。

    那三只老鼠都长得异常硕大,身子足有两尺多长,眼睛里泛着红光,只用后肢着地,前肢抬起来乱挥乱舞,就象在争论什么事情一般。

    “呀,是老鼠怪!”跟着魏无忌后面进来的小和尚叫出声来:“这老鼠不偷吃的,偷包裹和钱袋干什么?!”

    “这地方是将军谷!俺——贫僧——哦——小僧和七苦哥一起去玩过的。”

    “的确是将军谷,里边有福威将军碑竖在那里。”

    魏无忌也看清楚了,忙施礼向圆明方丈道谢:“有劳圆明大师了!这鼠妖尚未化形,不足为患,魏某这就去干掉它!”

    他讲完转身就走,圆明方丈在后边叫住了他:“魏施主且慢,我看此事有些蹊跷——鼠性灵敏善藏,追踪起来颇费功夫,不如老僧和你一起去看看!”

    圆明方丈从蒲团上站起来,伸手招回了还在空中旋转的佛珠,小和尚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师父,我也要去!”

    好吧,还有个拖油瓶,魏无忌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横担在肩上:“去吧去吧!看见老鼠可别哭鼻子!”

    小和尚:“哼!”

    三人当下一同出了禅房往城北而去。

    将军谷就在炎陵郡城北,谷中有个出口直通曲水平原。

    这地方之所以叫将军谷,就是因为大楚朝有位开国大将葬在这个山谷之中。

    魏无忌肩上扛着卷毛小和尚,当先进入谷中。圆明方丈看上去老迈,脚力倒也不错,半步不落地一直跟在他后边。

    三人在谷内搜寻了一圈,不久就找到了之前天眼神通照见的那块大石头。

    石头上的钱袋和包裹都在,只是不见了三只妖鼠。

    憨头憨脑的小和尚摸着脑袋:“这些妖怪好奇怪啊,偷了东西又不拿走!”

    魏无忌先把白石上的事物收入怀中:“这事情有点古怪,这老鼠妖摄来财物,却又不带走——不知方丈有何看法?”

    “的确有点古怪,那三只鼠妖还未化形,自然用不上俗世财物,应该是受人驱使才会去偷盗的!”

    圆明方丈捋了捋眉毛,觉得不能就此作罢:“这等妖物灵智不全,必将为祸,得追下去除了它们!”

    老和尚慈悲心肠却又不迂腐,当下就直接又将佛珠抛出来结印施法,从大石头周边摄取了几丝妖气,以天眼照去。

    金光中渐渐又显出来一副场景,先前的那三只大黑鼠眼泛红光,身周还带着一层淡淡的黑雾,刚好转到了一处崖壁之下。

    远远看去,崖壁下似乎有一个黑乎乎两尺大小的岩洞。

    “呀!老鼠快逃进洞里了!”小和尚心急,跺着脚叫出声来。

    他话音未落,金光画面中一道青光自侧面射了过来。

    青光疾如闪电,在三只鼠妖脖颈间绕了一绕,血光冲起,鼠妖已是身首异处,无头的身子竟然仍旧向前冲出了好长一截距离才扑倒在地上。

    圆明方丈手印急变,金光闪动着向青光发出来的方向追溯了过去。

    金色镜面之中,那道青光一闪就变回了一柄剑器,被站在远处的一个道人收入手中。

    那位道人看上去年纪不大,穿着一袭青色道袍,他身边还站着个同伴。

    道人的同伴也是个道人,还是个须眉俱白的老道长。

    老道长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眼神湛然地从金光镜里向这边看了过来。

一二一、玄阴观的炼剑方法

    “是玄明师兄!”这边小和尚又已经叫了起来:“是青云师叔和玄明师兄!原来玄明师兄是个剑仙!”

    这两人魏无忌也认得,毕竟炎临风城就这么大,奇人异士也就这么几个。

    魏无忌不但认识这两位道人,还知道他们真正的根脚。

    这两位是指玄观的人。

    魏无忌和玄阴观结了仇,最开始对和玄阴观同出一源的指玄观也有些敌意,不过打了几次交道之后就发现这俩光明磊落,完全不是玄阴观那种货色,所以后来反倒成了朋友。

    圆明方丈也认识这俩,当下手印一转就收回了佛珠:“原来是青云和玄明两位道友,那边好象是城东的楚王台,不如一起过去问问?”

    魏无忌当然也想弄明白这几只老鼠是怎么回事,三人便又一起往东向楚王台方向走。

    这个世界修炼不出真气和内力,也没有飞天遁地的说法,三人只能靠两只脚奔走。

    这一走就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三人到城东郊外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了一处森然而立的石崖。

    崖顶平坦光滑,草都没长一根,崖壁上刻了“平天下”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是用狂草写的,看上去很有几分象要破壁而飞的架势。

    刚才金光中照见过的两个道人还没走,正盘膝而坐在那儿等着。

    三只鼠妖的尸体已经化成了一滩污血,只剩了一些皮毛。

    魏无忌等人一到,那位老道长就站起身来打招呼道:“圆明大师、魏兄!刚才感应到大师的天眼探察,你们也是为了这几只妖鼠而来?”

    魏无忌当先回了一礼,又三言两语交待了一番前情,接着就开口问道:“不知两位道长为何在此?”

    “我二人亦是因妖鼠而来。”青云道人用手一指城内某处:“那边还有两只,我俩是循迹而来。”

    “师叔的青云观不就在东城吗?那边也有老鼠怪呀!”小和尚忍不住又插嘴了:“那两只也偷银钱了吗?银钱又不能吃,老鼠怪真笨!”

    “是啊是啊,老鼠怪可比你笨多了!”背剑的玄明道人很喜欢拙朴的小和尚,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小和尚的头发怎么老不长?”

    小和尚翻了个白眼,躲回圆明方丈身后去了。

    圆明方丈向青云道长询问道:“城东也有妖鼠?”

    青云道长点头:“那边两只妖鼠是在一户姓左的人家里发现的。”

    “左家离贫道的青云观很近,家里只有夫妻二人和一个小孩,那个小孩根骨很好,玄明师侄曾经上他家提过收徒的事——只是那个小孩子才五岁,左家夫妻有点舍不得,说过两三年再送来观内拜师。”

    “玄明师侄当时炼了一枚剑符挂在他家门口,为他守护家宅,鼠妖就是触动了这枚剑符才被玄明师侄发现的。”

    青云道长正在这边说着,那位玄明道人却突然面色一白,接着就叫了一声:“不好,我的剑符被人破了!”

    玄明说的剑符自然是留在左家的那枚,这东西和他心神相系,相当于一件被祭炼过的法器,一旦被毁损就会有所感应。

    剑符被破,当然是左家有了变故。

    玄明性急,转身就往东城飞奔而去。

    这事估计和鼠妖有关,魏无忌和圆明方丈对视了一眼,当下就决定跟着青云道长一起去看看。

    楚王台离东城不远,几人没多久就先后寻到了东城里的一条小巷中。

    小巷不深,只住了四五户人家。

    最里面一户人家院门大开,门上悬着小半块半个手掌长短的条形片状白玉,上面刻着一个剑柄。

    白玉片的下方参差不齐,另外的一大半已经变成碎屑掉落在门前地上。

    玄明回头看了一眼青云道长,似乎有话想说,青云道长摆了摆手道:“先进去看看!”

    这时已经将近黎明,月光倒还是比较明亮。巷子里另外几家门户紧闭,睡得正熟,整个小巷中悄无声息。

    玄明眼光扫过四周后就跨入那左家院内,同时口中大声呼唤:“左家施主!小明!”

    青云道人和魏无忌三人随后踏了进去,小院里边很狭窄,东侧的房间里隐隐透出釆一股血腥气味,圆明方丈低着头合掌宣了一声佛号。

    玄明进房间转了一圈就退了出来,满脸阴郁地叹了口气道:“左家夫妇都死了,小明人也不见了——师叔,这事是青玄师伯干的吧?!”

    青云道人跟着也叹了口气:“青玄误入歧途已久,养血妖外加劫掠根骨上佳的童子,看来应该就是玄阴观的手段没错了!”

    “早先只听说他那个大弟子来了这边——这个玄机子据说四年前已经被那位烟雨城主诛杀,眼下会做这种事的也只有他了。”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青云道长倒也不再藏私,低声和魏无忌这边三人说了一段秘辛。

    玄明口中的青玄师伯属于当年从指玄观分离出去的那一脉,也就是后来的玄阴观。

    按较真的说法来讲,这一脉其实是整体被一起逐出了指玄观的门墙。

    原因就在玄阴观那套截脉剑气上边。

    这门法诀其实和玄明的白玉剑符是一个路数,不过指玄观的心法是正正经经地靠自身修为来制符炼剑,玄阴观则是走的另外一条邪路。

    他这一脉最开始就是因为用动物的心头血来炼剑而被逐出门墙的,这一脉出去之后不但不思悔改,更是变本加厉地把主意打到同类身上。

    这邪法炼剑后来甚至还发展出两个分支来——凡常弟子用女子血气炼剑,观主那一支则用根骨上佳的孩童来炼!

    玄明口中的青玄师伯,就是玄阴观这一代的观主。

    这一脉还不知从那儿弄了一套催发动物气血的法门,可以以损耗生命力为代价强行催化出低阶妖物出来。

    玄明和青云道长之所以能确定是那位青玄观主做下的事情,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魏无忌在一旁听完青云道长的解释之后忽然就心头一沉,圆明方丈也同时反应了过来。

    叶七苦,同样也是根骨极佳的童子!

一二二、另一种力量体系

    魏无忌一时顾不上礼数,招呼都没打,掉头就往回走。

    事情其实很简单,青玄邪道无非就是用了个声东击西的障眼法而已,目标就是这些个他看上的小童。

    涉及到自家孩儿,魏无忌是关心则乱,那边青云道长几个也能理解他的心情,跟着他一起匆匆往客栈赶。

    可惜的是,几人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魏无忌一路上心底已经是七上八下,等发觉后院没人,他只觉得心里头好象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坠落了下来,脑袋里茫茫然一片空白。

    他在卧房和日常起居室间不断地来回梭巡,一下子就变得六神无主。

    圆明方丈高唱了一声佛号将他惊醒过来:“魏施主且勿慌乱!小七苦虽被魔头掳走,此际却必然无恙!”

    小和尚虽然有些拙笨,此际听到自己唯一的玩伴被大魔头掳走,心中却也有些着慌,忙在一旁大声地应和自家师父:

    “是啊,七苦哥很聪明,肯定会没事的!也许他骗得那个魔头走开就能自己回来了!”

    青云道长对那位曾经的同门了解得更深一些,当下就先拿了个主意:“圆明大师有天眼神通,不知这魔头可能追察得到?”

    圆明方丈一脸的歉然神色:“老僧愚钝,天眼神通只炼成了一阶,竟然感应不到这魔头的气息。”

    圆明的天眼神通需要以标的人物的气息为引,那位青玄邪道似乎早有准备,不知用什么法门将自己的气息困锁了起来,当真是没留下一点线索。

    一旁的玄明忽然开口道:”青玄要炼邪剑,肯定得寻个僻静的地方,他带着两个小孩走不远的,咱们不如再去城外东北两面的山中找找?”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因此几人就又一同往将军谷中追去。

    魏无忌临行之际将先前七苦练刀时用的短刀提在手中。

    可惜得很,几人又白跑了一趟。

    将军谷和楚王台一带并没有魔头踪迹,魏无忌不死心,又请众人再搜寻了一遍,最后反倒是被他们轮番扛着背着的小和尚有了发现。

    小和尚发现了一只鞋。

    鞋是七苦的,这鞋掉在将军谷的北面出口,鞋尖指向了曲水平原。

    这可能是无意掉落下来的,也有可能是有意的指引。

    魏无忌下意识地就相信了后者。

    他头也不回地就向北面走,青云和玄明对视了一眼,先后也跟了上去。

    倒是圆明方丈对着北面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拖着小和尚回香积寺去了。

    青云道长一路上又详细地向魏无忌解释了一番玄阴观那种邪门外道的炼剑方式,总算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这门法诀其实原本是指玄观的炼剑之术,是一种通过符法来提升法剑灵性的方法。

    这法子也可以直接用于炼制剑符,玄明之前送给左家的安宅符就是这个东西。

    这门法诀用的是另一种更玄奥的方式,使用的是精神力量和天地间某种规则力量的综合体,指玄观将这个称为念力或者法力,以便于和真气内力等区分开来。

    以此方式炼剑,是个长期的过程,指玄观弟子甚至穷尽一生来炼一柄剑。

    玄阴观那一脉当时贪图快捷走上了邪路,发展到后来更是变成了强行汲取有情众生的血脉和神魂力量来炼剑,彻底地沦为了魔道。

    当然,这种方式即算快捷,那也是相对而言,玄阴观的邪道士找到合用的鼎炉之后仍然得寻个僻静处闭关一段时间才能完成整个祭炼过程。

    青云道长讲的这些让魏无忌心中留存了一丝希望,至少那青玄邪道目前还没机会下手炼剑,七苦和左家那个小孩暂时应当还没有性命之忧。

    这处混沌世界用不了储物法器,那魔头带着两个小孩当然总归是有踪迹可寻,三人一路往北追寻,途中找人打听消息时就有碰见过青玄的人。

    三人这般边走边问,没过几天就循着青玄的行动轨迹到了曲南郡。

    青玄走得很急,但也没有刻意隐瞒行踪,七苦和左家的那个小孩不知被他用什么方式控制住了,一路上再也没留下信号来,见过他们的人似乎也没发现两个小孩有吵闹的迹象。

    到了曲南郡之后,要找人自然应该先找任平生帮忙。

    这种事情魏无忌不会和他客气,第一步就去了烟雨城。

    任平生当即招来了阿义。

    阿义目前算是整个曲水平原的密谍大头目,他得了任平生的指令,马上就出门安排人手。

    魏无忌和青云玄明三人连日奔波,已经是非常疲累,任平生好生招待了他们一番,然后就把他们安排在城主府休息,一起等阿义的消息。

    玄明道人姓刘,余道人当年提过一次,他以往在指玄观的时候就是专门负责外务的执事。

    这位生性开朗善谈,吃饭时跟任平生又详细解说了一番事情的经过。

    任平生从他嘴里第一次听到了法力这种有别于真气和内力的体系,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当日玄机子为什么还能施展截脉无形剑气的原因。

    那天他诛杀玄机子的时候,一时大意中了阴招,最后不得不开启场景疗伤。

    之所以明知对方练有无形剑气仍然会中招,就是因为任平生下意识的以为这一招也要靠真气驭使,偏偏这方混沌世界又练不出真气来——他自己都只能纯凭气力和招式杀敌。

    法力这东西更为玄奥,似乎属于神魂力量,任平生回房后第一件事就是试了自己的掌心雷。

    指玄观和摩云洞同样是炼气一脉,没道理他家的法门在这边能用,任家的却不行哇!

    测试的结果很快出来了,任家的掌心雷果然也能用,不过只能发出专伤神魂的青色雷光。

    说到底还是惯性思维的错!刚来的时候任平生发现这边动用不了真气,因此根本就没动心思去试!

    又拣回了一个伤敌的手段,任平生还是有些欣喜的,忍不住就想找长毛兔试试招。

    那只兔子还和从前一般贪吃,得让它消耗消耗才行!

一二三、做先锋的命

    神魂力量和天地规则凝合之后形成了一种新的力量,任平生对此很感兴趣。

    这才是真正属于不科学世界的力量嘛!

    可惜他目前并没有时间去研究——因为阿义只花了两个时辰就查到了那位青玄道人的行踪。

    这邪道修者竟然提前安排了接应的马车,就在魏无忌三人到达城主府之前已经离开了曲南郡的范围。

    魏无忌等人一路边走边问,原本赶路的速度就比青玄慢,他们到烟雨城的时候已经比青玄落后了整整一天多的行程,青玄道人一天前就带着两个小孩上了一辆马车,此刻已到达了塞北草原。

    塞北草原现在算是烟雨城的敌对方,阿义这边虽然也伸了半只手进去,但消息的传递肯定不如自家地盘上这么便捷。

    目前已知的情况就是那位青玄道人进入塞北之后直接去了张五郎的主城。

    这个张五郎如今被人称作人屠,就是任平生刚来这边时放过的那个年轻人。

    那廝四个哥哥都是被任平生干掉的,这属于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建立的势力和任平生必然会是敌对关系。

    之前阿斗特意给那位斗马王李训留了三座离塞北最近的城池,目的其实就是准备拿他当个缓沖地带,可惜后来为了接任平生回来,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战略布局。

    谁也想不到的是,斗马王李训坐拥曲北郡九座城池时和张五郎常常争斗,一旦被赶去了塞北草原上,却不知怎么地就和他变成了盟友。

    据阿义归纳过来的情报,那位偷小孩子的青玄道人正是跟着李训一起去的塞北,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转投到了张五郎麾下。

    阿义的情报送上来后,任平生立即就派人把魏无忌三人叫了过来,同时通过征召令用神念把高仙芝和子龙招了回来。

    高仙芝眼下无仗可打,正和子龙一起在白马城练兵。

    白马城就是曲北平原传说中那匹斗败了的白马后来领着族群迁移的地方,离烟雨城很近。

    这是任平生第一次召集众人议事,高仙芝和子龙来得很快。

    张五郎之所以被称为人屠,主要是因为步了他四个哥哥的后尘,残食同类。

    这事以前只是传说,现在任平生从阿义的情报中得到了确认。

    他可容不得这种人,眼下正好要去塞外帮魏无忌救人,那就来个干脆点的,直接动用大军打过去。

    这个一劳永逸的想法得到了高仙芝的全力支持,他水都没喝一口就掉头回去领兵去了。

    任平生目前名下已经占据了两郡共计十八座城池,但是他为了让灾后有足够的人手恢复生产重建家园,一贯推行的是精兵的思想,所以烟雨城总的兵力并不多。

    除了十八座城池中的守军之外,高仙芝能动用的机动兵力只有五千骑。

    五千青甲烟雨骑,可骑射可步战,马是白马城出产的良驹,五千人人手一柄青铁陌刀,这就是高仙芝七年练兵的成果。

    这个世界因为没有了真气这一类的修行体系,武将的个人实力自然要打点折扣,没有了神奇力量,超级武将也只能靠血肉筋骨之力来厮杀,军阵的整体力量就显得重要起来。

    去塞北找人回来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魏无忌纵然心急如焚,也只得暂时耐着性子等高仙芝整军完毕。

    好在烟雨骑都是精锐战卒,从集合到出发也只用了半天时间。

    高林后勤工作干出了心得,竟然事先就在靠近塞北那边的一座城池内屯积了大量粮草,大大加快了准备工作的进程。

    这厮显然早有预谋,估计早就看塞北那群游骑不顺眼了。

    任平生虽然不爱管事,但他交代过阿斗许多施政的方略,其中就包括要想富先修路这一条。

    阿斗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因此曲南郡九座城之间的交通极为通畅。

    这也是青玄有了马车之后很快就跑到塞北去了的原因。

    当然,这些驿路用来行军也是一等一的迅捷。

    烟雨骑同样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赶到了塞北离曲水平原最近的边城之外。

    这种大规模的行军自然瞒不过塞北的眼线,那座边城早已严阵以待。

    这城就叫做曲水关,横亘在两座山峰之间,是塞北和曲水之间的唯一通道。

    塞北军倒是没玩什么阵前单挑的花样,直接选择了闭关坚守。

    这种攻坚战最是令人头痛,再加上塞北军多数都是游牧民族出身,弓箭玩得很溜,仅凭这个就打退了高仙芝两次试探性的进攻。

    这关不破不行,任平生又不愿意拿士卒的命去拼,立刻就召集了众人商议对策。

    高仙芝的意思是弃马入山,绕开曲水城直接杀进敌人腹地去。

    他连年拿曲水周边的盗匪和山贼来练兵,对周围的山势走向和特点颇为了解,力主从左边的连云山脉之中翻越过去。

    这货用兵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用奇兵,他这个提议还带了几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意思——这么冲进去,不干个你死了我活着的结果出来的话,到时就得被堵在塞北草原上,回都回不来。

    任平生很中意这货的想法,当下干脆还留了两千人在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驻扎下来,以防对方狗急跳墙,直接冲到曲水平原去给自己来个互相伤害。

    让士卒在山包上扎营当然也是有经过考虑的,一是在高处方便监控对面城内的情况,二是防止那边玩水淹七军——毕竟曲水就在城外流过,堵水和决堤都是很方便的。

    高仙芝对此深感欣慰,觉得任平生大有长进。

    这货已经知道任平生当日化身为李嗣业把他打晕了弄过来的事情,心里有时仍会不自觉地把他当成李嗣业——主帅夸先锋,激励一下士气,这也算是为帅之道矣。

    马匹留给了高林照管,任平生让他和子龙负责领着这两千人驻守,自己再次重温先锋大将的职责,带着一千人登山先行。

    出发的那一刻,沉寂了许久的热血忽然又重新涌动起来,任平生一边走边发出一声叹息:

    破军星果然是做先锋大将的命格,自己眼下坐拥十八座城池,居然还是逃不过这命数!

一二四、赤蝎部

    塞北是一片大草原,草原上原先的住民是一个叫做灰胡的游牧民族。

    这个民族长得很有特色,男子的胡须天然都是麻灰色,看上去分外显老。

    张五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这些人收伏到了手下,他本人如今被这些游牧民尊为血可汗。

    游牧民逐水草而居,原本是没有固定居所的,张五郎到了草原之后建了三座城池,并且在城池周边推行农耕之法,又在城中兴建了住所和贸易集市,这么几年下来,这三座城倒也被他弄得象模象样的。

    其实这农耕之法和城市规划布局还大多是从任平生这边学去的。没办法,两家离得太近,这些基本的东西也没办法保密。

    托阿斗的福,任平生如今在这片土地上也算是颇有贤名,被人视为治理地方和发展农业商贸的能人,他用的方式方法别人自然愿意照搬。

    可惜的是,张五郎学去了这些皮毛,却没学到任平生和阿斗治理地方的核心思想。

    不修仁德,其势必败。

    张五郎被人称作人屠,灰胡人天性暴戾。

    据阿义说,草原上原本还有好几个别的部族,这些年来几乎被张五郎带着灰胡人屠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两个见机得快的小族群南下逃进了曲水平原,如今已经成了任平生治下之民。

    任平生这次带的先锋军中就有几个是这两个小族群里的人,这里面一个壮实小伙也顺理成章的充任了向导一职。

    如今已是春季,山中早已没了冰雪,行军条件比高仙芝当年征西域时要好上太多,加上又有识途老马带路,任平生带着先锋军爬山爬得还算顺当,只花了两天时间就进入了草原之中。

    这次任平生没带战马也没带充足的口粮,因此先锋军的第一步就是抢马抢粮,以战养战。

    任平生从阿义口中得知了灰胡人的所作所为,对于抢这种暴徒的事毫无心理压力。

    他在向导的指点下很快就找到了第一个下手的目标。

    向导找到的这个部落以一头赤红色的蝎子为旗帜,大约有五六千人。

    据向导说,这个族群是灰胡人里最凶残的一支,至少屠灭过三个以上的草原小族群。

    按照游牧民族的规律,这五六千人里面至少有一半能骑马作战。

    这也就是说先锋军要以一千人对上三到四千的敌人。

    任平生觉得自己这边优势明显,心里很是欣喜——至少战马是有着落了!

    出发前高仙芝制定的战略是游击作战,先斩断张五郎在草原上的爪牙,最后再攻他家的三座主城。

    天苍苍,野茫茫,大草原上要长途奔袭剿灭游牧民族可不容易,这事必须得有足够的好马才能干得成。

    任平生带着阿义在赤蝎部落外围潜行了一圈,很快就定下了夜间突袭的战术方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锋军没马,对手又是擅长于流动作战的游牧民,即算打得过,也很难追上这些人,最合适的做法当然是找个对方也没上马的时候去弄他们。

    先锋军在离赤蝎部稍远的一处小山坡下停了下来养精蓄锐静待天黑。

    任平生连火都没让他们生,生怕惊动了自己的那批战马。

    嗯,没错,马匹虽然暂时还在别人手上,但很快就会是自己的了。

    这次魏无忌和指玄观的两位道人都跟在任平生身边,三人虽然都有些着急那两个小孩的安危,却也知道这事只能按步骤慢慢来,冒然闯进这个据说是常以食人为乐的野蛮种族中心去显然不是个好办法。

    好在照青云道长的说法,玄阴观这一支用童男炼剑的邪法还有许多讲究,先还得用药物滋养一番才能动手,因此那两个小孩应该最少半年之内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好在此时是早春时节,草原上的蚊虫还不多,任平生耐着性子啃了好几块肉干才捱到了日暮时分。

    因为怕被赤蝎部发现,他选择的临时驻地离得比较远,估计骑马都得跑上一个时辰,步卒疾行军的话最少也得两个时辰才能进入战场。

    所以,日暮时分就是出兵之时。

    为了稳妥,任平生还是提前半个时辰放出了——嗯,是派出了阿义,让他带了一队人去清除赤蝎部的外围斥侯。

    魏无忌心下烦闷,提着叶七苦那柄短刀就跟了上去。

    可惜任平生这招算是抛了个媚眼给瞎子看,最后先锋军赶到离赤蝎部两里外时,阿义和魏无忌几个仍然是一无所获。

    灰胡人这几年在草原上横冲直撞的,早就养出了骄纵的性子,别说外围斥侯,连营帐周边的巡更卒都少得可怜,还一个个满面通红东倒西歪地,明显是喝了酒!

    直到任平生的先锋军点着了火把发动冲锋之后,赤蝎部的营帐中才传出来示警的号角声。

    这一仗打得可谓是毫无悬念。

    唯一两名清醒得早点的灰胡人千夫长还没来得及披甲,就被魏无忌和玄明道人一家一个分别斩杀在刀剑之下。

    先锋军最后未损一兵一卒就控制了整个局面,许多灰胡壮汉跪下请降,赤蝎部的族长在醉梦中被拖到了任平生面前,阿义上前浇了盘凉水才把他弄醒。

    言语不通,任平生也懒得盘问,直接下了诛杀令。

    凡营帐中有头骨酒尊者,帐内成年男丁一律斩首。

    这道军令其实要算是杀俘了——看起来似乎有些血腥,任平生下令的时候却也仅仅只皱了皱眉,语气却是干脆得很。

    头骨酒樽,灰胡人视之为战士的荣耀,最开始用自己击杀的猛兽头骨来做,如今却换成了同类。

    草原上的其它部族、草原往东的大楚另外一郡的民众、甚至以前的曲北郡的百姓,都成为了灰胡人夸耀武力的对象。

    这就是任平生容不下这个种族的原因。

    这一战,先锋军最开始在乱战中诛杀了几百人,任平生又下令斩俘过千,直接将这一片新生嫩叶的草地染红了一大片。

    先锋军也终于又有了足够的战马,基本上做到了每人两匹。

    是夜,草原风起。

一二五、圣蝎部

    塞北草原南接曲水平原,东面则是大楚的平夷郡,整体呈长条状,其实范围是很广的,至少比任平生的曲水两郡要大上一倍还多。

    灰胡人之前和曲水的青甲军打了好几年交道,最后发现占不到丝毫便宜,因此就把目光转到草原东面大楚王朝的疆域上去了。

    草原只适合养牛羊,其它的物产比较少,近几年张五郎虽然成功地弄了三处以农耕为主的城池出来,但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天性却是短时间扭转不过来的。

    灰胡人劫掠成性,又不喜欢啃硬骨头,因此很多小部族眼下都集中到了更易下手的平夷郡那边。

    草原上的这个形势倒是大大地方便了任平生。

    他犯了不顾全局的老毛病,领着一千先锋军,就象脱了彊的野马一般,也不去考虑和高仙芝汇合的问题,就这么绕着圈子向东面杀了过去。

    这一千先锋军受了高仙芝多年调教,基本上要算是曲水两郡内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再加上有任平生统率光环的加成,这一路下来可谓是所向披靡,陌刀之下几无敌手。

    任平生对灰胡人没好感,冲杀起来毫不手软,他也不管对方是数千人的小部落还是几万人的大部落,反正就是见了麻灰色的胡须就冲,发现帐内有人头骨的就斩。

    这一杀就杀了一个多月,照阿义的统计,这一个多月下来,先锋军竟然足足杀散了十一个大大小小的灰胡部落,自身却只折损了寥寥的几十人,战损比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事说起来也有些玄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任平生这头人形龙兽在——有了他带队,先锋军就成了一柄无坚不摧的绝世宝刀,不管对面是两三千人还是上万人,这一刀下去总得割它个支离破碎。

    灰胡人自然也不是傻瓜,这其间张五郎也组织了好几个部落开展了两次围剿行动。

    奈何任平生人少马快,很好地把握住了疾行如风、侵掠如火的游击战真谛,这一大队的灰胡骑兵完全跟不上节奏,只能跟在他屁股后边吃灰。

    嗯,不但灰胡骑兵跟不上,连素来擅于长途奔袭的高仙芝也没能跟上来。

    灰胡人见赶不上任平生这只野兔子,调过头来就盯上了高仙芝。

    高仙芝虽然是名将,但武力值却不算顶尖,他这边没有任平生那种万人敌,没办法硬冲灰胡大军,干脆退守到进入塞北时的那道大山脉边上,跟灰胡人打起了山林游击战。

    这也算是以己之长攻敌所短,山林地形极大地限制了灰胡游骑兵的技能,反倒是烟雨骑因为常年通过征剿山匪来练兵,在林子里边却是如鱼得水,将灰胡军玩得团团乱转。

    曲水烟雨骑这三千人就此分成了两拨,而且两边形势都不坏。

    灰胡军添柴一般填了好几万战士进去,连烟雨骑的编制都没能打乱,张五郎深觉受了侮辱,恼怒之下当即征集灰胡各部族首领商议对策。

    草原上的部落居处分散不定,他这条命令过了好几天才送到了五家大部落的头领手中。

    灰胡以蝎子为图腾,很多灰胡人都爱把胡子编织起来,弄成个蝎子尾钩的样子,这最强大的五家部落都以蝎为族旗,分别叫做赤蝎部、青蝎部、蓝蝎部、黑蝎部和圣蝎部。

    圣蝎部住得离张五郎新建的王城最远,也是最晚接到这位血可汗召集命令的一家。

    这一部的族号与其它四家用颜色区分的部落不同,之所以叫法特殊,是因为这个部落是灰胡中守护祖地的一支。

    这处祖地在草原最北端,是一座险峻高耸的雪峰。

    整个雪峰远远看去极象是一只翘着尾钩伏在地上的蝎子,名字就叫做圣蝎峰,历来被灰胡人称作圣山。

    圣蝎部那位须辫灰白的老族长安顿好传令的使者之后令人叫来了自己的独孙胡可汗。

    他这位独孙的名字别具一格,可汗原本是一个尊称,这样拿来直接当名字用其实很不妥当,不过天蝎部的族众却没人有异议。

    因为这位是圣山上那位活佛的唯一弟子,长着一双和活佛一样的碧绿色眼睛。

    活佛的弟子以后未必会成为活佛,但有一位有大神通法力在身的活佛作后盾,他就算叫大可汗都没人敢去理会。

    灰胡人的活佛可不是中原人的活佛,惹恼了他可是会要命的!

    老族长叫来独孙的目的自然是想跟他商议出兵剿杀烟雨王的事情。

    胡可汗的绿色眼睛在帐内的牛油灯照耀下莹莹生光,直到看得老族长别开头去之后才道:

    “什么狗屁的烟雨王!明日一早我就上山去见师父,请他老人家施展神通咒杀了那厮便是,哪里用得着兴师动众!”

    “他那一千烟雨骑倒还不错,可惜明珠暗投,跟了个短命主子——等我一道去向师父求些拘魂符回来,等咒杀了那个什么烟雨王任平生,刚好尽数把这些人收过来!”

    老族长大为欣慰:“如此甚好!可要带些什么礼物上山?”

    “开年时送上山去的那些个小童也不知活佛享用完了没有——听说最近圣山上又来了一位有大神通的道长,咱们要不再送点上去?”

    胡可汗舔了舔嘴唇,点头应道:“正该多贡奉些上去才是!”

    “我们圣蝎部原本就是灰胡的王族,这几年反倒被个汉人小子骑在了头上,那厮甚至还自封了个血可汗!”

    “师父说这人有大气运,眼下不宜轻动——不过眼下归眼下,以后想必还是可以动的,咱们只要哄得师父开心,圣蝎部以后未必就不能一统各部,争一争这个天下!”

    老族长摸着须辫连连点头:“吾孙想得通透,果然不愧是我圣蝎部的天选可汗!”

    “就依你的,我马上就让程二牛领人去下边抓一百个小童来,明天好让你带去供奉活佛!”

    老族长说完就叫唤传令兵入帐,胡可汗兴冲冲地站了起来,摆手止住了他:“孙儿近日静极思动,正好想出去活动活动!”

    “也不用叫那个只会摆弄一把破斧头的汉人千夫长了——我知道师父的口味偏好,今夜就让我亲自去挑选一番!”

一二六、身高过丈烟雨王

    这夜有星无月,虽然已经是春季,草原上晚间的风仍然透骨生寒。

    张小凡揉着酸痛的肩膀蜷倒在干草之中,仰着头看了一眼远处那座形似蝎尾的雪峰,目光一片灰黯。

    这日子眼看熬不下去了,也不知近日从灰胡人口中听到的那位烟雨王什么时候才能打到这边来!

    张小凡原本是平夷郡的人,如今也才十五岁,他在父母的呵护下好不容易熬过了那几年饥荒,却最终被天杀的灰胡人劫掠到了这茫茫草原之上,成了一个喂马的奴隶。

    他身边这座帐篷里住的就是杀了他父母的仇人,这些灰胡人甚至不能叫人,或许应该称为凶兽才对!

    帐内的那人孔武有力,张小凡知道凭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杀不了他报仇,但眼下总算有了个渺茫的机会。

    这十多天,张小凡都听到这些灰胡人谈到了那位神异的烟雨王和他手下的三千青甲天兵。

    据说这位烟雨王是真龙转世,身高过丈,力能拨山扛鼎,提着一杆锈矛都可以刺穿三五层板甲。

    这些年纵横大草原的灰胡人部落,族中不管有多少能生撕虎豹的勇士,在那些青甲骑兵的大刀片挥砍之下都要退避三舍,溃不成军!

    张小凡小心地留意着这位烟雨王的踪迹,知道他早几天前就在离自己棲身的这个部落不到百里的地方出现过。

    他决定等再晚一点就偷匹马跑出去寻找烟雨王。

    象他这样的养马小奴,跑出去有九成机率会死在草原上,但这是他报仇的唯一途径。

    他揉了一会儿肩膀,然后就静静地等待夜深。

    风越来风冷,张小凡很快就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他精神一振,甚至都忍不住从刚被体温捂暖了几分的干草堆中爬了起来。

    远处很快就有了火光和喊杀声。

    张小凡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很快就重新缩回了草堆中。

    这次他蜷缩得更紧,甚至还扯了些干草将身体整个掩藏了起来。

    远处的呼喝声都是他听不太懂的灰胡语,来的并不是烟雨王的青甲骑。

    喊杀声越来越近,张小凡清楚地听到自己身后帐篷中有披甲拨刀的声音。

    两串脚步声冲到了马厩,接着就变成了两串马蹄声,他白天特意留了马鞍的那匹大黑马也在其中。

    张小凡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狗咬狗而已,这种情形近来在灰胡部族之间很常见。

    自从草原上的其他种族被屠灭或驱赶了出去之后,灰胡人就开始了残酷的内斗。

    这种内斗和他们打其他的部族时并无区别,失败的部落成年男子和五十以上的老年人都会屠尽,幼儿、女子和牛羊则成为胜者那方的战利品。

    张小凡棲身的这个部族据说从属于圣蝎部,这个以圣为名的部族对待失败者更为残忍一些,他们俘获的幼儿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供奉圣山活佛的祭祀品!

    这是个无可救药的残暴种族,他们家的圣山肯定早就被恶魔占据!

    这是事关生死的时刻,张小凡不敢大意,一直竖着耳朵聆听外边的动静。

    喊杀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地越过了他藏身的这处帐篷,敌人开始向部落最后边的族长住所冲去。

    这是被打败了?张小凡又听了一会儿,咬了咬牙从草堆中爬了出来,弯着腰向马厩摸了过去。

    战败的部落下场会很惨,象他这样的未成年马奴极有可能会被当成祭品,得马上想法子逃走才行!

    好在灰胡人攻打别家部落时一般只杀人不放火。

    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觉得放火会给自己尚未到手的战利品造成损失——火光会惊跑牛羊和马匹,还会烧毁帐篷,烧死女人,这样可不合算!

    张小凡帮仇人家养了七匹马,他最中意的大黑马和另一匹成年公马被骑走了,现在马厩中只剩下了一匹快要下崽的母马和三匹小马驹。

    张小凡先摸黑把羊圈打开,又回头选了一匹快要成年的小马低伏着身子骑了上去,随后就点着了储存在马厩中的用来喂马的干草料。

    火光一起,羊群开始乱跑,他就在一片混乱之中向着外边冲了出去。

    这一切都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

    那两家厮杀正酣,一时倒也没人留意他这一个小小的逃奴。

    张小凡伏在马驹背上向南一阵狂奔,很快就脱离了战场。

    然后他就迎面撞上了一支穿着青黑色甲冑的骑兵。

    这支队伍最头前是一位骑着白马的英武骑士,那骑士长得极为俊朗,皮肤在没有月光的黑夜里看上去都有种莹莹生光的感觉。

    张小凡看着那名骑士身后那一片的刀光,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起来。

    青甲、大刀片子!

    这就是令灰胡谈之色变的烟雨骑!

    张小凡打马冲了过去。

    大白马上的英俊骑士摆手让队伍停了下来,毫无防范地看着他纵马而来。

    张小凡第一句喊的是:“我是被灰胡劫掠来的!我要见烟雨王!”

    白马骑士:“我就是!”

    张小凡表示不信:“他们说烟雨王身高过丈、力大无穷!”

    白马骑士点了点头:“我站在马背上身高就过丈了!”

    张小凡看了一眼他身后,露出一副我年龄小你别骗我的神情:“你是烟雨王的先锋吧?他们说烟雨王有三千青甲骑,你这最多带了千骑——你肯定是先锋将!”

    任平生抬手摸摸额头,不想跟他胡扯了:“小屁孩胆儿挺肥嘛!赶紧走远些去,别耽误我去砍人!”

    张小凡拨转马头:“我愿意为王前驱,带你们去杀灰胡人!”

    任平生被他逗笑了:“哟呵!不单止胆肥,居然还会掉文!来,跟本先锋将并马齐驱,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张小凡其实也不是真个胆肥,他只是一见这位白马先锋就觉得亲近,莫名其妙地胆子就大了起来,此刻得了吩咐,他真个就驱着小马驹凑了过去。

    任平生听他说完了那边的情景,动了下念头就把一直在远处哨探的阿义召了回来。

    既然胡人在狗咬狗,此刻又有了个小向导,那也没必要侦查敌情了。

    这种大好机会,自然就该直接冲过去弄他!

一二七、又见月儿

    万籁俱寂,天空中有星无月。

    清冷雪峰上,有个须眉洁白的老和尚正和一个中年道人相对而坐。

    当然,这两人并不是坐在冰天雪地里,而是坐一个烧了火塘的房间中。

    火塘里也炭火正旺,上面还架着一个大瓮,大瓮上边热汽翻涌,室内肉香扑鼻,瓮中正在煮着食物。

    老和尚面相慈善,一幅高人风范,唯一可惜的是长了一口黑牙,开口说话时极为破坏形象。

    中年道人倒是长得很齐整,面如满月目蓄精光,足可用仙风道骨来形容。

    老和尚闭着眼睛说话,中年道人微微带着笑意聆听。

    窗外白雪皑皑,室内温暖如春。

    老和尚忽然皱了皱眉,长长的眉尾抖了抖,乍然就睁开眼来。

    这是一双非常奇异的眼睛,眼白很多,只剩下中间一点豆大的瞳孔,瞳孔还是绿色的,在火光映照下透出光来,像极了草原饿疯了的野狼。

    老和尚站起身一脚将架在火塘上的瓦瓮踢飞,汤水淋漓倾洒在火堆中,呲呲一阵乱响,腾起来一股白雾,接着就发出了焦臭味。

    中年道人跟着站起身来退后了两步,避开了火塘中冲起来的灰尘,用疑惑的口气问道:“活佛这是为何?”

    老和尚冷哼了一声:“我选中了的皮囊,刚才被人杀了!”

    中年道人皱眉问道:“就是早几日曾上山来过的那个碧眼小儿?那个胡可汗?”

    老和尚看上去很不痛快:“什么碧眼小儿!那是我儿子!”

    接着他又恨恨地雪峰南面狠狠的咒了一声:“敢杀我儿子,那就得拿命来偿!”

    老和尚自然不是空口说白话,他复又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足足念了一刻钟,他这才抬起双手结了个奇怪的手印,用两根并在起的食指向南面指了一指。

    这一指平平无奇,没有声光电,也没有其它的异象出现。

    正在灰胡部落中立马横枪顾盼自豪的任平生突然心头一阵悸动,一口心头血瞬间就翻涌到了咽喉间。

    他强行把这口血吞了下去,动念就把阿义招了回来。

    阿义正领人追杀溃兵,片刻之后就驱马转了回来,任平生让他厮杀完之后领着队伍回头去找高仙芝,自己需要独自去办一件事情。

    独自去办事当然只是托词,他此刻头昏脑涨,气血翻涌,明显是中了什么鬼域伎俩。

    这伤势在神魂之中,来得无声无息,发作起来偏又霸道得很,眼见得神思困困,估计撑不得多久就该陷入昏迷了!

    任平生此时身边无人可问,他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生死轻易托付给旁人,眼下最好的法子当然是寻求破系统的帮助了。

    此刻身在胡人部落之中,不宜骤然消失乱了军心,任平生强忍着神魂中的不适感觉,策马往南面奔出了老远才动念启动了冥狱三重的场景。

    ————————

    啪啪!

    一双小手在拍打他的脸。

    小手绵软舒适,似乎有些不敢太用力。任平生甩了甩头,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这双眼睛里水雾蒙蒙,但眼睛主人的声音却充满了惊喜之意:“任哥哥你醒了!月儿好怕!”

    月儿?任平生坐起身来又狠狠地甩了甩头,开始打量眼前的环境。

    这是一个竖洞,约摸有两丈多高,洞内差不多一丈见宽,四壁都是石头,平整无缝,似乎是在整块的岩层中凿下来的一个大方井,离他坐着的地方不远还凿出了一级级斜斜向下的石阶。

    “任哥哥,这是哪里呀?刚才你摔晕了——月儿真的好怕!”

    小姑娘擦了擦眼睛扑了过来,双手一下子用力抱紧了任平生,身子和脑袋使劲往他怀里挤,一边挤一边又开始抽鼻子。

    外边有一线月光照在一面石壁上,月儿抽抽嗒嗒地告诉任平生——是任平生一枪捅碎了小破庙里的佛像,然后就抱着她一块掉了下来。

    这意思就是接着冥狱二重前半截来的?互相可以连贯起来的场景?

    这个倒是第一遭!

    任平生反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杆大枪。

    他腾出右手来轻拍小姑娘的后背:“月儿别怕,任哥哥在这里,没事的!”

    月儿好一阵才缓过来,却怎么也不肯松手,任平生只得用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拄着大枪站起身来。

    怀里有火石和火折子,任平生将大枪倚着石壁,伸手把这两样物事掏出来交给了月儿。

    方井中很快就有了火光。

    火光是明亮的黄色,照亮了整个方井,驱散了小姑娘心中的惧意。

    事实证明小姑娘的好奇心还是很重的,刚刚拼命往任平生怀里挤的脑袋又抬了起来:“任哥哥,那边有石阶!”

    这是在提示自己带她去看看吧?果然好奇心能害死猫!

    任平生也好奇,所以他抱着月儿缓缓地走近了石阶,小姑娘不说话了,手指在他的肩头上无意识的挠呀挠。

    “任哥哥,要不你来做我爹爹吧!小时候爹爹就喜欢这么抱着月儿的!”

    任平生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似乎被什么呛到了:“咳咳,月儿啊,你真可爱!咱们现在反正有空,要不要下去散散步?”

    月儿手中的火折子已经在往下的石阶上头停了好一会儿,火光相当稳定,没有减弱的趋势,通道中应当是不怕窒息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

    任平生开始抱着小姑娘慢慢往下走。

    这是个斜洞,洞内的空气并不怎么沉闷,任平生一时也弄不清是怎么通风的。

    两人往下走了二十来级石阶,前面就变成了平着往前的甬道。

    丁宁抱着小姑娘又往前走了一小段,甬道浑然一体,似乎也是整个在石层中凿出来的,中间也没有什么机关暗器之类的玩意儿。

    “轰隆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声音非常沉闷。

    任平生面色一变,

    抱着小姑娘转身就往下来时的石阶处跑。

    他一口气就窜出了甬道,跟着又窜上了刚才那二十几级台阶,接着就傻眼了。

    方井上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光都不透!

一二八、这是内哄了吧

    石洞中没了那一线朦胧月光,火折子被小姑娘掉到了地上,闪了两闪就熄掉了。

    “呜呜!”

    一片漆黑之中,小姑娘想明白了怎么回事,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世上有些坑是能爬出去的,有些坑爬都没法爬了!

    “月儿别哭,月儿乖,月儿别哭——”

    任平生很无奈,这个方井让他感悟到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在不能保证后路安全的情况下,绝对不要盲目往前走,去探险也不行!

    “月儿呀,任哥哥可以变出光来哦!”

    任平生哪里哄过小姑娘,胡乱抱着她弯腰把掉在地上的火折子拣了起来。

    火折子还带着些火星,他鼓气吹了吹,上面又燃起了一团小火苗。

    月儿虽然闭着眼睛在哭,头脑还是蛮清醒的:“任哥哥,你都多大了啊?!”

    “嗯,任哥哥今年十八岁,比你娘亲小很多吧?”

    “月儿已经八岁了,任哥哥不愿意嫁给娘亲就嫁给月儿吧!月儿的爹爹也比娘亲大十多岁的。”

    小姑娘很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反正眼下是赖着任平生不放手了。

    “月儿呀,女孩子才是嫁人,男儿大丈夫是娶妻!”任平生的头脑倒是有点凌乱,小姑娘不是被吓出毛病了吧?这种环境下哪有心情聊这个呀!

    他怕小姑娘再哭,忍不住还是回了一句:“为什么不娶你娘亲就要娶月儿呢?”

    “任哥哥太笨了,不找个聪明点的女人管着以后要吃大亏的。”

    任平生:……

    任平生紧紧的闭上了嘴,小姑娘不但骨格清奇,思路也很清奇,自己掌控不了。

    眼下出口被堵,只能往前看有没有别的出路了。

    他抱着小姑娘掉头回到了甬道中,接着又走了差不多一柱香的辰光,终于走到了尽头。

    甬道的尽头处有一道石门。

    一路上任平生仔细观察过,这条甬道确实是直接在岩层中凿出来的,从头顶到地面的岩面都打磨得很是平整,想来当初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甬道顶上隔三四尺左右就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空气应当就是由此流通进来的。

    一柱香差不多是三刻钟时光。

    任平生抱着小姑娘虽然前进得不快,但也足足走出有好几里远,甬道中有好几个弯道,也不知到底拐到了哪里。

    虽然有通风的气孔,不会使人窒息,甬道中的空气还是比外边沉闷稀薄些。

    加上火折子又分薄了一些,月儿有些头脑昏昏的,没多久就把脑袋搁在任平生肩头睡了过去,两只小手仍然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任平生在石门前停了下来。

    石门两侧立着两尊石狮兽,左侧石狮口中含珠,右爪按绣球;右侧石狮嘴唇闭合,两只前爪间还依偎着一只小狮。

    石狮雕工很粗糙,形态却极为生动传神。

    石门的右侧靠下位置刻着两竖排海碗般大小的字:生路在后,擅入者死——阎罗天子令。

    甬道中空间封闭,那些字上填充的红色没有半点脱落,刺眼得很。

    阎罗天子又是什么鬼?唬人的吧!

    任平生仔细打量石门。

    石门高约一丈,宽约六尺,除了那阎罗天子令的刻痕,表面光滑平整,几乎看不到缝隙,材质和周围岩层完全一致。

    任平生抬起大枪在石门上敲了敲,又用枪头在上面划了划,很快就得出了两个结论:门是真的,石头很硬。

    小姑娘被枪头划在石面上的声音吵醒,抬起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副迷茫的样子。

    “任哥哥,到哪里啦?怎么有狮子呀?”

    “嗯,应当是这道石门的开关。”任平生用灵觉扫过两尊石狮:“月儿先下来,任哥哥要开门了!”

    “嗯,任哥哥认真一点哦,娘亲还在外边等着月儿出去呢。”

    小姑娘偷偷用手在少年的肩头擦了擦,乖巧的滑了下来。

    任平生反手把大枪倚在石壁上,走到左侧石狮前又仔细感应了一番,接着就伸出双手捧住那颗圆圆的绣球。

    “咔、咔——咔!”

    他左旋右转下按上提的一番试探摆弄之后,石门上方传来了一串声响。

    石门开始缓缓向上升起。

    一股尘封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

    石门开出了一尺高的一道缝隙时,月儿瞬间就瞪大了眼睛,拼命地往任平生身后躲去。

    任平生右手往后环住小姑娘,轻轻在她脑后拂了一下,接着就转身弯腰将小姑娘重新抱了起来,将那颗小脑袋倚到自己肩头。

    门后对小姑娘来说的确有些可怖,只能让她先睡一会儿了。

    石门之内遍地都是身着甲冑的干枯尸体。

    有几具甚至在石门开启的时候倒向了门外边。估计原来应该是倚着石门内侧死去的。

    这些尸体的衣甲碰到地面时訇然有声。

    一块黝黑的铁牌从一具枯尸的腰间一掉了出来。

    铁牌的两面都有文字,一面是刻的是‘平等正觉’;另一面则是‘三百七十九’。

    任平生又抱着月儿弯腰去另外两具干尸腰边找到了两块,这两块只有数字和之前那块不同。

    似乎是平等正觉对阎罗天子?这是起内哄了吧?

    任平生放下铁牌,举着火折子向石门内照去。

    门里边到处都是全身贯甲的尸体,地上偶尔也能见到相似的铁牌,好些柄制式相同的三尺长刀零乱散落在尸体身侧。

    石门内是一个极为宽大的石厅。

    微弱的火光之中,隐约能看见有一员武将站在石厅中央的一个石台上。

    这员武将全身金甲,外罩蟒龙袍,头戴帝王冠冕,左手按剑,右手拄着一柄长柄战斧。

    冠冕前面垂下的珠帘遮住了武将的容貌,一时看不清楚。

    那柄战斧长约丈余,斧刃在微弱的光线中仍然青亮泛光,站在门外都觉得有些寒气逼人。

    任平生皱了皱眉。

    石厅中似乎有一股诡异莫名的力量,他的灵觉被压制得很厉害,厅中央更是明显——灵觉一触及到武将身周三尺之内就会溃散,根本探不出个究竟来。

    任平生莫名其妙地有点发虚:这武将莫非还真是阎罗天子不成?!

一二九、神识和灵觉

    武将当然不是活人,那只是一尊雕像。

    任平生将火折子插在一具干尸的甲冑缝隙简,左手抱着小姑娘走到石门右边那只石狮前,伸右手将石狮托了起来。

    他走了几步,把石狮放到石门下边,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

    总不能让自己再被关在门里边吧!任平生作如是观。

    干枯尸体堆积一地,石厅中间大约有四丈方圆的地面是空地。

    任平生一手抱着月儿,一手举着火折子,缓步走到那尊武将前方一丈开外。

    武将冠冕下的面目很有威严感,整体似乎是用某种异木雕刻而成。

    异木的木质诡异地带着一道道的暗红的纹路,形状竟然有些象人体筋络。

    武将身材与常人相近,站在一块暗红色的石台之上,台子前面还有一个石质的供桌,供桌上摆着一个粗瓷大碗,碗中竟然仍有半碗浊酒。

    任平生在供桌前面停顿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这殿厅之内大有诡异,灵觉中凝聚的精神消散得极快,好象有股吸扯之力专门汲取神魂一般。

    供桌上的粗瓷大碗也普普通通,就是寻常酒楼客栈里常见的酒碗,碗里的酒水很浑浊,任平生鼻翼歙动地闻了闻,那酒香也淡得很,并不是什么稀罕的好酒。

    这地方不宜久待,任平生探查完毕正准备转身去找出路,殿内忽然又有“咔咔”的声音传了过来。

    任平生猛然抬头。

    那声音并不是从他刚才进来的方向传出来的,而是在另外一边!

    难道还有一条通道?!

    任平的反应很快,他向四周扫视一圈,抱着月儿小姑娘就从殿中几个起落纵到了殿内的一个角落。

    角落里挤了几具倚墙而坐的干尸,任平生也不嫌脏手,稍稍挪移一番就造出了一个遮挡视线的屏障。

    殿中的干尸骨架都很大,甲冑也因此而宽大,倒是能很好的隐藏两人身形。

    任平生熄了火折,把昏过去的小姑娘轻轻从怀中放下,让她倚着墙靠在自己身侧。

    “咔咔”的声音不断传来,对面那一面石壁慢慢地从底下透进来一线光。

    光线范围不断拓展,随着石门的开启逐渐照进殿内。

    那边的机关同先前任平生触发的机关相似,打开石门的时间较长。

    等那边石门完全开启,咔咔声也就停了下来,另外有一道苍老却又不失温和的声音响起:

    “叶老弟,贫道要将这照明的火符熄去——这石殿里面有个奇异之处,施展法术很耗法力,火符不能长存,不知你那边有没有什么照明之物?”

    这个声音很熟悉,任平生能听出来是之前一路同行的老道士。

    “我这有颗沧海珠可以照明。”

    另一个显得有些虚弱的声音回答道,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殿外的光线骤然一暗,接着又重新明亮了起来。

    一前一后三个男子进入殿内,当先的那人须眉花白,双眼细长,脸色红润饱满,果然是一起同行的老道人。

    他身后也是个熟人,就是队伍中那个抱着柄长刀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还带着个少年伴当,估计是他的心腹手下。

    少年的手中托着一颗鸽蛋大小的明珠,明珠光如满月,殿内顿时显得亮堂起来。

    老道神态自若,径自在石门边上某个地方拍了几下,又一阵“咔咔”声响起,那扇石门缓缓地降了下来。

    任平生凝目望去,发现那侧石壁上画着一幅武将画像,那武将顶盔贯甲,神情威猛,一手执单鞭,另一手扣在腰间勒甲玉带上,道人按的正是腰带中间位置。

    任平生轻轻转头去看来时的石门,这边果然也有一幅石刻武将画像。

    两者眉目与盔甲样式各异,显然刻的不是同一人,这边武将面目颇有几分儒雅气,一手倒执瓦棱锏,另一只手也是扣在腰带之上,想来机关位置应该是一样的。

    这时殿内的光线还算明亮,那颗明珠显然不是普通货色。

    好在大殿宽广,四周又尸骸遍地的,很容易迷惑视线,那三个人似乎并没有发觉殿里边另外还有两个大活人。

    老道看上去熟门熟路,应当是不止一次来过这个大殿。

    另外的两人眼光四转,看到大殿里边的景象时脸上稍有异色,却也并不怎么吃惊,估计是道人进来之前已经预先告知过他们。

    石门闭合,“咔咔”的机括声也跟着消失,那边石门到殿内供桌之间应当是清理过的,一路上几乎没有尸骸。

    任平生只听得那老道一边走一边叹气:“可惜那妖物道行太高,贫道是有心无力啊!”

    这意思似乎是说他们三个是被妖物追进来的?这跟之前那漫山遍野的白雾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中年刀客回道:“道长过谦了,刚才若不是道长的符阵得力,将那妖物困住,我等也难逃此劫!”

    老道一摆手:“贫道也只会这些旁门左道而已,至于说到就此平安躲过劫数——那却是有点言之过早了!”

    那个托着明珠的少年声音微变:“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道很有点算无遗策的风釆,语气很肯定地答道:“那妖物能炼就妖丹,必然极为灵慧,这个暗殿的机关并不十分高明,他脱困后肯定还会找过来!”

    任平生在一旁越听越迷糊。

    炼就妖丹又是什么修炼体系,不应该是叫先天抱丹境吗?

    这个场景估计是个修仙炼内丹之类的世界,倒是和神魔能扯上点关系。

    依照破系统的惯例,冥狱一重场景里边的那什么龙王龙子应该也和这里是同一个世界,这莫非就是那什么简单的神魔战场?

    他在这边梳理头绪,那位老道则继续解释道:“那头妖物既然修成妖丹,自然就凝聚了神识。神识能观照微尘,妖物虽然受伤极重,神识却应该无损,必然会循迹而来!”

    “贫道的混元困阵可困不了它多久!咱们还是得想个法子除了它!”

    任平生旁听者清,隐约觉得老道这么循循诱导的似乎是另有所图。

    可惜这场景没头没脑的,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倒是老道提起的妖物神识和自己那不知从哪得来的灵觉似乎有点儿像哇!

一三零、指环

    大殿里另一边的三个人最后决定弄个阵法圈套出来诛妖降魔。

    老道之前一大堆铺垫自然不是毫无目的,他成功地套出了中年刀客身上一枚保命之物。

    当然,这个套出来的意思并不是说拿到手上,中年刀客也没这么傻,他只是透露出自己有这么一件宝物,并且愿意等下用出来杀妖怪。

    三人商议完毕,老道从怀中掏出来好几张符纸,开始在门口布置。

    这厮神情淡然,举手投足如行云流水,踏罡步斗时隐约还有几丝飘然出尘的味道。

    他一边布置阵法符咒,一边又给中年刀客吃了颗定心丸:“放心,有你的指玄截脉剑符在,妖物若来时,此地就是它丧命之所!”

    老道的手脚颇为麻利,估计是平常在红尘俗世中打秋风练熟的架式,片刻后就布置完毕。

    任平生一边凝神看那道人动作,一边在琢磨那三人口中说的指玄截脉剑符。

    这玩意名字就叫指玄截脉,莫非和指玄观玄阴观什么的还有牵连不成?

    大殿宽广,任平生所的地方和老道相距甚远,那道人手舞足蹈的大费周章,只不过是丟下了八九张符纸而已。

    倒是那些符纸落地后就消逝不见了,看上去倒是还有些奇异,也不知道事后还能不能收回来。

    搞定收功的老道拈着胡须道:“那妖物一时三刻后必然追来,进门后就会落入这座阵中,此阵威力极大,金丹真人也能困得住,阵内茫然不辩东西,看不到阵外情形,我等只须在阵外倾力攻击,自可斩杀了它!”

    这就是蒙头打乱棍的意思了,中年刀客沉吟了一息才道:“我修为浅薄,不过堪堪炼气十重楼的境界,要杀妖王,恐怕力有不逮啊!”

    老道呵呵而笑:“您过谦了,性命相关,可不能藏拙啊!”

    中年刀客脸色微红,连忙解释:“道长恕罪,刘某确实有筑基七重的修为,可是那妖王皮粗肉厚,应当是炼体的路数,实在难以破防,不知道长可有什么指点?”

    角落里的任平生越听越迷糊。

    炼气筑基啥的他当然明白,可这风格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路数,莫非这就是神魔世界的修炼体系?

    他怔了片刻,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心中不由一沉。

    这老道看上去颇为奸猾,而且似乎很熟悉殿内的环境,自己之前躲得比较匆忙,却是留下了一个大破绽!

    他进来那边方向的石门仍然是开着的——下边还被他自作聪明摆了个石狮子!

    刀客和他的手下不知道大殿里原先的模样,这老道却应当早已看破,却不知为何并没有说破?

    他这里胡乱猜测,那边两个却是好生互相吹捧了一番,老道似乎是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怕妖物突然冲进来。

    任平生自动忽略了老道和刀客的吹捧之词,总算听明白了一点前因后果。

    这俩货的目的其实原本就是那头妖物。

    那是一头结成了内丹的妖物。这两人都算是散修,手上没有完整的传承,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停滞不前,因此把主意打到了妖物内丹上头,期望走走捷径,通过妖物内丹来突破境界。

    老道士把这个叫做什么借假成真,成了之后也许就能修得一颗假丹,也能对外自称金丹真人了。

    所谓的捷径往往都是歪门邪道,任平生也懒得细听。

    他只晓得这两人合力与妖物游斗了一场,结果完全占不到便宜,最后不得不用阵符将妖物暂时困住。

    然后那老道就有意无意地把中年刀客和他的伴当带进了这个地下大殿之中。

    那边聊了有一会儿,老道士忽地举手示意暂停,他自己侧耳倾听了片刻之后才告诉中年刀客:“果然来了!”

    “两位且注意,妖物转瞬即至,等它一闯进来,大家就全力攻击,玉符也用上,不求一击成功,只要能重创妖物便可,贫道自有后手!”

    中年刀客面色凝重地从怀中取出来一枚玉符。

    玉符约一寸宽,三寸长,通体作碧绿色,玉符中隐约可见一柄似乎还在不断闪烁的金色小剑。

    “祝二,你站在我前边护法!”

    祝二就是中年刀客带的那个手下。

    他得了主子吩咐,马上将手中一直托着的明珠随意搁置到角落里一具尸骸的胸甲上,接着就走到中年刀客侧前方。

    中年刀客所谓的护法,估计是为了防备老道,祝二的位置恰好把老道和中年刀客分隔开来。

    道人不慌不忙地从脖子下方拽出来一个用黑色丝绦系着的指环,抬手解开丝绦,把指环套在了左手拇指上。

    任平生目瞪口呆地去摸自己的小指,这特么不是自己家的传承指环吗?!

    这三次的冥狱场景和之前那些场景有些不同,展示出来的似乎都是在另一个未知世界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这三次破系统刻意模糊了任平生的神智,他也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有一枚来历不明的储物指环。

    这时也不知道是因为忽然见到了实物还是他自己的神魂力量有了增涨,任平生终于想起了这事。

    老道当成项链戴着的指环就是他那一枚,虽然目前看上去要大上一圈,但任平生认为自己的感觉绝对不会错。

    自家的东西被别人拿着,这感觉似乎并不美妙,任平生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想马上出手去抢回来的冲动。

    老道神情镇定,戴好指环后犹有余暇扯闲话,那中年刀客和祝二却都面色凝重,盯着石门方向并不回答。

    少顷,石门上方“咔咔”声响起。

    道人面色终于严肃起来。

    石门缓缓上升,才升至两尺高度,一道白影从门下一闪就冲了进来,口中同时还发出一声尖啸。

    白影一双手臂如车轮般向前方撕抓,快得只看到残影,但身形却不是笔直地向前冲,而是在两三丈方圆之内一连绕了好几个圈。

    这几个圈正在先前老道踏罡布斗的范围之内,那道白影显然是陷入了符阵之中。

    那道白影迅捷无比,绕了五六个圈之后似乎也察觉到有些不对,终于停了下来,恰好正对着中年刀客所在的方向。

一三一、任常满和殷长生

    这是一头突眉掀鼻的白猿。

    白猿尖耳阔唇,浑身披着两三寸长的银白长毛,两腮边的尤其长,倒象是胡须一般。

    白猿呲着牙在符阵里头发怒:“藏头缩尾的鼠辈!想要俺老袁体内这颗内丹就来拿!休要遮遮掩掩地不痛快!”

    这货的手臂很长,任平生再一次看得目瞪口呆。

    这货竟然是青年版本的袁祖师!

    任平生一脑袋的浆糊,只听得那老道大吼了一声:“动手!”

    “不要慌乱,这头白猿是炼体大妖,用剑符攻它胸口心脏位置,断它气血源头!别担心,它听不到阵外声音的!”

    中年刀客凝神静气,手中玉符离手悬空,他左手竖了个剑指向着妖猿点了过去。

    一线金光从玉符中冲了出来,在空中带出一连串的透明波纹,瞬间就落在妖猿左胸前,扑的一声没入体内。

    白猿低头看向自己心口。

    “嘭!”

    胸前猛然鼓涨了一圈,然后就爆开来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任平生救援不及,接着就见那白猿昂头张臂,裂唇唳叫了一声!

    这声音分外刺耳,一道气浪随着叫声从白猿口中冲了出来,和符阵碰出了一圈又一圈的透明涟漪!

    “天赋神通!”老道面色大变,一口舌尖血喷在左手拇指的指环上。

    殿中忽然起了一股阴风。

    丝丝白雾似慢实快地向着殿中那尊武将手中的斧刃上聚拢。

    “嗡——咻——”

    武将的长柄大斧脱手飞起,只一个眨眼就砍在白猿胸前,连皮带骨地斩入过半!

    大斧向后一弹后停在了空中,丝丝白雾缭绕,隐隐约约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白猿被大斧斩飞,躯体好似撞在一层无形屏障之上,直楞楞地坠落了下来,张着两腿垂下手臂,勾腰低首地坐在那儿不再动弹,看上去已经没有了气息。

    老道转头瞧向站在祝二身后的中年刀客,先前的神棍模样大大地变了味,目光阴冷得很,明珠光线自下而上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象只阴魂一般。

    中年刀客往祝二身后退了一步:“殷道人!你待如何!祝二——为我护法!”

    “好!”祝二往后一步退到中年刀客身前,然后就侧转身子骤然发力向后撞去!

    玉符飞起,斜斜向后方坠落,触地丁当有声。

    中年刀客被这骤然而发的猛烈撞击撞飞,身体飞出了足足有十几丈远,血在空中一路飞溅,恰好砸倒在供桌前。

    老道扬手一指,一道剑光飞起,钉在落地后刚挣扎起半个身子的刀客心口,将他重重钉在了地上。

    中年刀客嘴角和胸前大股的热血涌了出来,眼睛圆睁,顷刻就到了弥留之际。

    任平生之前措手不及,没能出手救下白猿,他身边还有个月儿小姑娘需要保护,这一犹豫,就又看到了一出好戏。

    这事发生得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只有一颗妖丹,不过是尔虞我诈狗咬狗而已。

    老道计谋得逞,语气得意得很:“自以为是的叶家小辈!还想在道爷面前弄鬼!”

    “可以发出三次金丹威能的玉符,你告诉我只有一道剑光,殊不知祝二早就暗中告诉道爷了,存心不良,这就是你的取死之道!”

    任平生撇了撇嘴,这老道忒过无耻,明明是他先收买了人家的贴身随从,现在刀客都已经挂掉了,这货居然还想在道理上占个上风。

    老道转回头不再去看血迹斑斑的刀客尸体,右手掐诀喝了一声:“起!”

    八九道纸符在地上显出形状来,接着又一张张向道人手中飞去。

    老道将纸符小心收齐后放入怀中,然后用下巴向妖猿指了指。

    那个叫祝二的少年愣了一下,然后才抖抖索索地向白猿走去。

    白猿仍然是那幅勾腰垂首踞坐在地上的样子,胸口流出的鲜血在身下聚成了一滩,整个身体似乎都僵硬了,胸前那道几乎斩穿躯体的伤口皮肉翻起,已经有些开始泛白。

    祝二探手从腰际摸出一柄短刀。

    短刀的刀刃森然如镜,显然是柄切金断玉的上等好刀。

    祝二握紧刀柄,发力将短刀向白猿腹间丹田上捅了过去。

    “叮——”

    短刀如中金石,卡在了白猿的腹间。

    祝二忽然就怼上了一双隐透金光的血红眸子!

    白猿抬起头裂开嘴来!

    “吼——”

    祝二的躯体就象纸扎的一般,被白猿一口气吹得四分五裂,零落四散!

    白猿腹间的短刀丁当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白雾中的武将虚影并无动作,老道的脸色阴晴不定。

    白猿合上嘴,又低头看了看胸前那道摧心破肝几近斩透躯体的伤口。无声地呲了呲牙。

    老道目光森然,手中剑诀一引,将钉在中年刀客身上的法剑收了回来。

    白猿费力地抬起一只手臂,指向了任平生躲藏的方向。

    任平生福至心灵地动了动念头,发动了征召令,白猿的身躯闪了一闪,骤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袁祖师原来是这么个来历!任平生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殿内忽然阴风大作。

    原先差不多已经凝聚成形的武将虚影如泡影一般散去,长柄大斧自空中坠了下来,斧头呛然一声砸进了地面中。

    原先被祝二放在殿角的明珠从那具尸骸的胸甲上滚落,殿内光线暗了下来。

    老道缓缓地转过身子,脸朝着任平生藏身的殿角。

    任平生叹了口气,将靠着自己昏睡的小姑娘轻轻放倒在地上,抬手将身前两具尸骸推开,提着大枪纵身跳了出来。

    这老货不简单!果然早就看破了自己的方位,却一直忍而不发,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老道目光阴冷,从任平生脸上又转到他手中的大枪上。

    这般打量了半天,他才开口说了句话:“任常满,我是殷长生!”

    任平生一个哆嗦,差点把大枪都掉到地上去了。

    殷长生这个名头他是知道的——阳神境第一人嘛!

    任平生以前没见过这位,但这显然也不是他差点扔掉了大枪的原因。

    他偏着头仔细看了看老道脸上的褶皱,然后才出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这个名字?!”

一三二、小哥哥和小甜甜

    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任平生前世家境殷实,少年时期又最喜欢结交朋友,因此有了这个花名。

    他将这个满脸褶子的老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却是没有半点印象。

    能叫出这个名字的必然是前世的朋友或者仇人,但他实在想不起有一个姓殷的。

    那老道趁他发愣,无声无息地刺了一道剑光过来。

    这就是敌人了,任平生条件反射一般地举枪挑飞了剑光,跟着就冲了过去。

    老道探手收回剑光,抖腕就是一剑刺向任平生咽喉。

    这厮的剑法很诡异,剑路飘忽不定地让任平生感觉很难受。

    好在风波枪法讲究以势压人,老道的剑光再诡异也终归没能突破枪势。

    两人斗了一场,老道忽然又是一口血喷在了那枚戒指上。

    任平生大吃一惊,几个后纵就脱离了战斗范围,将大枪护在身前。

    四周一片寂然,那柄大斧头仍然杵在地上,什么也没发生。

    老道一脸错愕,任平生比他先一步反应过来,大枪一抖就掷了出去。

    这一枪出乎意料之外地正中了目标,直接将老道捅成了一蓬飞灰。

    叮!

    你击杀了贪狼分神,获得了10000点魂力值!

    “叮当”

    一枚黑色圆环掉落在地上。

    任平生被从天而降的魂力值大奖砸得有点愣神,呆了片刻才弯腰伸手去捡,不料却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抢了先。

    一只金毛小猴对着任平生咧了咧嘴,拿着铁环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阵,然后就一扬爪子抛了过来。

    任平生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眼睁睁地看着那头毛猴一拐一拐地走到大斧头前,然后拖着斧柄啵地一声就消失了。

    这特么连招呼也不打一个的!

    这一小段时间接触到的信息太多,任平生被整得一头雾水,偏偏又没个地方询问,心里头着实蹩得慌。

    他下意识地把铁环套在小指上,那铁环上幽光一闪,果然缩入到了肌肤之下。

    熟悉的刺痛感再次传来,任平生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

    朝阳初升。

    清风徐来。

    任平生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坐在一方青石上。

    青石旁边有几株古柏,古柏间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几个大字:阎罗天子斩仙台。

    这碑上的字简直不伦不类,任平生都懒得多看一眼。

    从地下大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时分,小姑娘还昏睡未醒,任平生便抱着她坐在石头上看日出。

    暗殿中通往破庙前的出口已经没办法打开,任平生是从老道他们仨进去的那张石门出来的。

    出口就在平台南边的岩壁下方。

    这个平台在一座高峰的半山腰,应该是专门拓宽平整过,北边有条小径向上到峰顶,南面则是下山的路。

    太阳照到眼睛上的时候月儿小姑娘醒了过来。

    任平生将她放下来,帮她理了理头发和小短裙,牵着她开始下山。

    “任哥哥,月儿昨晚是做梦了么?月儿梦见穿着盔甲的骨头人了!”

    “嗯,是做梦了,你看任哥哥的衣服都被口水湿透了。”

    小姑娘脸红了,扭了扭腰大声反驳道:“月儿睡觉从来不流口水!”

    “什么?你看我衣上——哦——对对对!月儿不流口水!”

    “嗯——月儿饿了,想吃桂花糕!”

    “好好好!等下了山就给月儿买!”

    “任哥哥,这路好窄啊,月儿腿好累——”

    好吧,这意思是得背下去。

    好在小姑娘轻得很,任平生背着她一颠一颠地往山下走。

    小姑娘张开双臂把头伏在任平生的耳朵边说话:“任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月儿是一只鸟!”

    任平生呵呵笑着配合道:”月儿真厉害,能化成人形的鸟儿肯定是法力高深的大妖精吧!”

    月儿很有沧桑感地叹了口气:“大舅把我和娘亲的本命翎羽收走了,月儿和娘亲就变成普通人了!”

    小姑娘戏真多!

    任平生有一句没一句地逗着她,一颠一颠地就走到了山下。

    之前破庙那边马车上的妇人好似有感应一般,提着裙子迎到了山下拐角处。

    妇人浑然忘却了庄重矜持,双手提着裙角往前走,几次都差点摔倒。

    小姑娘从少年背后挣下地来,张开双手就往前跑。

    快到妇人跟前时,小姑娘后脚被山间草根绊住,叭的跌到了草地上。

    妇人几乎是扑了过去,双膝跪地拉起小姑娘,狠狠地抱入怀中。

    原先一起的那些护卫和商旅都不见了踪影,除了任平生这三个,破庙广场上只剩下了一辆马车和一个驾车的老仆。

    商旅和护卫早就启程赶路了,妇人当然是要等自己的女儿归来。

    任平生没得到破系统的任何提示,根本没法回去,只得先跟着马车一路走。

    路上车厢中的声音一直不绝,多半是小女孩在叽叽喳喳,隐约可以听到“任哥哥”“桂花糕”之类的声音。

    任平生跟老仆并排坐在车辕上。

    这一走就走了整整一天,一行人在日暮时分到达了一处城廓。

    城廓外还有几个村落,村里种了很多柳树,连结成了一大片柳林。

    驿道上有几个行人,有人进城,有人归村。

    忽然有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一个甜美清亮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喂——!小哥哥——”

    任平生偏转头向侧后方看去。

    骑马的少女长得很漂亮,明眸皓齿,粉唇樱腮,肤质宛若细瓷。

    任平生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嗨!小甜甜!”

    甜美少女嘴唇微张,瞪圆了一双大眼睛,显然对这个回应很惊讶。

    任平生摸了摸鼻子,面色一下子涨得通红,这特么好久没这么说过话了,居然还说得蛮流畅的!

    原本可能是想问路的少女调转了目光,纵马向前绝尘而去,任平生清楚地听见她嘟囔了三个字出来:“登徒子!”

    任平生挠着头向前后左右瞄了一圈:马车边并没有其它的行人,驿道旁树梢有两片黄叶打着旋儿飘了下来。

    好在没别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马车里边有个小姑娘重重地哼了一声,任平生权当没听见。

一三三、酒楼外的小男孩

    月儿娘俩的马车停在城中一家很是华美的酒楼前。

    任平生被月儿小姑娘拉扯了下来,说是酒楼边就有点心铺子,任哥哥答应的桂花糕还在店里等着她。

    月儿的娘亲可能是因为昨夜的遭遇,眼下对小姑娘极其宠溺,由着小姑娘去闹任平生,只叮嘱了一声快点上去吃饭。

    小姑娘牵着任平生去楼下买了桂花糕,却又站在酒楼前不愿上去。

    “任哥哥,月儿家就在前面左转的巷子里,是第一家院子哦。”

    小姑娘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任哥哥会来看月儿吗?”

    任平生蹲下来帮小姑娘擦了擦眼角,却牵出来一汪泪水,不由得头大如斗。

    前世今生,最怕女人哭!

    “月儿乖,月儿不哭,任.哥哥会在城里呆一阵子,肯定会来看月儿的!”

    “不准骗月儿哦!阿爹前几年也说就出去几天,现在都不回来——呜——!”

    小姑娘有点儿收不住劲了。

    任平生手足无措:“月儿啊,别哭,你看那边有个小孩儿,好可怜的样子,咱们过去帮帮他好不好?”

    月儿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泪眼迷蒙的看了看酒楼对面街边的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的眼睛看起来很大,那是因为脸太瘦了;手指看上去很长,还是因为太瘦了。

    小男孩蹲坐在墙边,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看向糕点铺旁边的面点铺子,那里有热气腾腾的大馒头。

    小姑娘忍住泪水,抽抽嗒嗒地牵着任平生到铺子前买了两个大馒头,又扯着他走到小男孩身前。

    日暮时已经很凉,小男孩仍是赤着脚,袖口和裤脚都已经破得参差不齐,手臂露出很长一截,双手环抱着膝盖,勾着背不说话。

    小姑娘将一个馒头塞到小男孩手上,小男孩迟疑了片刻,抓起来就狠狠地大口咬了下去。

    任平生蹲下来问道:“小兄弟,你有家人吗?”

    小男孩边咬边摇头。

    “慢点吃,别噎着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声音含糊地答道:“叶七苦。”

    任平生愣了愣,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却偏偏想不起来,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你晚上睡哪儿?”

    “地上。”这次的回答是两个字。

    任平生去面点铺子又买了碗面汤递给男孩。

    小姑娘将另一个馒头塞到小男孩手上。

    “等下喝完汤碗还给铺子里?”

    “好!”小男孩又挤出时间回了一个字。

    任平生不再发问,牵着因为做好事就忘记了哭的月儿回酒楼。

    小姑娘好象想起了什么,双手扯着少年的衣襟,扭扭捏捏的小声跟少年说话:“月儿的名字叫苏惜,好听不?”

    任平生连连点头,大大地夸赞了一番。

    月儿的娘亲早在楼上叫好了酒菜,摆满了一桌,任平生草草吃完就起身告辞。

    小姑娘摆手向他道别:“任哥哥,记得来看月儿哦!”

    这次破系统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任平生出来之后竟然有些茫然失措,一下子不知干什么才好。

    按照前两次的经验,这冥狱与之前那种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历史场景完全不同,都只是近似乎儿戏一般地走走过程而己,这次怎么就没了下一步的剧情了呢?

    难不成还得自己去找?

    前两次的场景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破系统的目的似乎只是将过往的一些画面展示给他看。

    那几个画面断断续续,只是一些记忆碎片而已,任平生也没办法理出什么脉络来。

    这次却似乎有些不同,而且其中还隐隐约约有些漏洞。

    比如他在地下大殿中一枪就扎死了那位自称殷长生的老道;还有那位显露了一个虚影出来的执斧武将,那位最后莫名其妙就消失了,与他出场的姿势完全不协调。

    老道自称殷长生,这是那位阳神境第一人的名字。

    任平生也拿不准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不过老道的剑法是很不错的,既使在他分心的状态下,任平生自问也不太可能一枪捅中他,之所以能得手,多半是有什么外力作用。

    有可能就是阎罗天子的那道武将虚影,同样也不该消失得无声无息。

    现场唯一的变数就是那头金毛小猴。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偶然,可这货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多!

    任平生在客栈里猜了半晚也没什么头绪,干脆扯过被子睡了过去。

    ————————

    吱呀——

    小巷里一扇院门从里边打开,月儿小姑娘一蹦一跳地从门里走了出来。

    她出了小巷口就在街角一个早点铺子停下,给了胖乎乎的老板两个铜板,从老板手里接过油纸袋包着的两个大肉包。

    小姑娘呼呼的往油纸袋里吹了两口气,再一抬头就看见街边一家还没开门的店铺台阶上坐着的任平生。

    小姑娘眯着眼笑了,一蹦一蹦地蹦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任哥哥,你吃早餐了吗?月儿请你吃肉包哦!这家的肉包很好吃——可惜娘亲每天只给我两个铜钱,咱们一人一个吧!”

    任平生接过小姑娘手中的肉包。

    “任哥哥,你一大早坐在这儿干啥呢?是在等月儿吗?”

    任平生想了想才答道:“你们家药店招人不?”

    找工作这事纯属无奈之举,任平生也是昨晚投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位二世身竟然是个穷光蛋,连住客栈也只能勉强凑齐了一个普通客房的房钱!

    破系统一副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了的架势,那总得先想办法养活自己吧。

    至于想去月儿家店里混饭吃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上个场景他被系统迷糊了神智,这次可是清醒得很。

    月儿长得很象任平生前世的红颜知己,这次他可没忘记!

    不单止月儿一个,连昨日早晨被他叫做小甜甜的那位美少女,似乎也是个熟人。

    只要把那女子的眼睛换成蓝色就很好认了——难怪自己昨天说话那般轻佻,原来是事出有因嘛!

    月儿对任平生来她家药店工作的想法表示很满意,手背左一下右一下地在嘴角擦了擦,用没油的那只手把他从台阶上扯了起来。

    “走,我带你去娘亲的铺子!”

    小姑娘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要好好儿跟娘亲说话哦,别一幅不正经的样子。”

    任平生:……

一三四、神医和胖子

    小姑娘家的药铺离小巷不远,是个有些年头的临街铺面,铺子后头还带着个小院子。

    铺子里只有两个帮工,一个是有些干瘦的老者,负责抓药和算帐,还有一个管清洁和搬运药材的健壮妇人。

    小姑娘的母亲叫做秀娘,一早就在店中照应生意。

    秀娘并没有再戴那顶纱帘斗笠,任平生随着小姑娘进去时她正坐在柜台后翻看帐册。

    小姑娘拖着任平生绕到柜台前,劈劈叭叭就把他找工作的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

    秀娘稍稍向任平生提了几个医药方面的问题,语气相当的温婉。

    看病抓药这事其实是任平生的祖业,他前世之所以家境殷实,就是因为家里有个传承了四代的药店。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车祸,他其实有极大可能最终会成为一名继承祖业的大夫。

    正因为如此,他刚到任府时才能将那具原本已经气血耗干油尽灯枯的躯壳重新调养回来,也会一些包括太极十三式在内的养生导引功夫。

    秀娘的问题自然难不倒自小耳濡目染精通医理的任平生,因此他很顺利地成为了秀娘家药店的坐堂大夫。

    任大夫重操祖业,很快就迎来了第一个主顾。

    这位主顾是个拄着木拐的半百妇人,一进门就大声唤着:“秀娘,你家的跌打膏药再给老身两帖,这两日膝头痛得厉害!”

    任平生殷勤向前问症。

    半百老妇是邻里间的熟人,一边将信将疑的答应着他,一边向秀娘询问:“秀娘,这是你家铺子新请的坐诊大夫么?人倒是长得很俊,这年龄很小吧?”

    秀娘只假说他是清华庄名医的一位高徒。

    清华庄的名医似乎很有来头,老妇人马上打消了疑虑,开始回答任平生的问题。

    老妇人得的不过是年长者常见的风寒入骨之症。

    任平生向柜台上那个干瘦老者要了几枚银针,然后让老妇人坐在椅子上,把那条风寒老腿架在另一张板凳上。

    他也不再去号脉,只把眼睛一闭,手象抽风一般就把几枚银针扎了下去。

    老妇人瞪目结舌地看着他闭着眼睛一通乱扎,膝盖边转眼便颤巍巍好些针头,忍不住喝道:“这小大夫!怕不是乱扎一气吧!”

    话刚说完,她就眯上了眼睛,脸上一副很享受的神情,半天都没再吭声。

    老妇人忘了言语,一直到任平生抽掉银针才回过神来。

    她先在凳上把膝盖上下抬了一抬,然后丟开拐杖下地走了几步,接着又抬起那条腿脚在地上跺了几下:

    “秀娘,这小大夫蛮好!医术怕不是比你家以前请的那个苏大夫还要高明哪!”

    老妇人走后,任平生问秀娘:“清华庄的名医是怎么回事?”

    月儿在柜台后面掂着脚抢答:“那是一个神仙爷爷,能救活死人的!”

    啧!这是神医嘛!任平生一头雾水:“那我也没跟他学过,这样挂他的名号没问题吗?”

    秀娘笑了:“没事的,这位老神仙的弟子多得很,整个城里的大夫差不多都这么说!”

    秀娘说的这位神医据说已经好几百岁了,他如今已经很少出诊,不过这位最喜欢指点后辈,只要带上一两株好药过去,就能痛快地向他请教疑难。

    这么几十上百年下来,去向这位老神仙请教过的大夫数不胜数,有的甚至一家三代都能称他为老师,因此到如今这位几乎算得上是整个城里所有大夫的祖师爷了。

    这倒是个有趣的人物,任平生不由动了去探访一番的念头。

    这事倒也不急,任平生刚当上坐堂大夫,还挺有新鲜感的,因此倒也沉下心来正正经经地看了几天病。

    药铺后面小院子有三间房,原本都是用来储存药材的,秀娘便叫那健壮妇人收拾了一间出来让任平生住了下来。

    店里两个帮工原本是附近邻人,并不住在店内,月儿娘俩都住在附近巷中,任平生干脆又去把那天在酒楼前见过的小乞儿接了过来。

    秀娘的心地很慈善,当下还领着月儿小姑娘一起去给小男孩添了两套新衣裳,又将另一间房收拾出来让他住。

    这位叫做叶七苦的小男孩体质倒是蛮好,吃了几日饱饭睡了几日好觉,面色便红润起来,长得竟然还蛮俊秀。

    药铺本来不是热闹的地方,任平生对付这些凡俗病症游刃有余,颇有手到病除的国手风范,不几天邻里间就有人开始叫他作小神医,名声倒是一片大好。

    破系统似乎抛弃了他,居然任他就这么过起了悠闲日子,一时根本没出现任何下一步的剧情。

    任平生就这么混了大半个月,这天药店里忽然来了个胖子。

    胖子一身肥肉,那水桶腰比肩膀还要宽上几分,将身上的僧袍襟口都撑得向外张开,又用一件七补八补破得不象样的粗布袈裟掩住了胸口的肥肉。

    总而言之,这厮就是个不伦不类的和尚——最令任平生激动不已的是他还有头发。

    这货额头宽大,面相却显得很是质朴憨厚;头发极短,满脑袋的卷发在脑袋上结成一个个的螺结。

    任平生表示,这厮就算化成了灰他也能认得出来。

    胖和尚见了任平生,几个大步就靠了过来,一把将他勒住:“我的哥,俺可想你了!”

    任平生奋起一掌将他推开:“得!你不就是打不过我,想趁机勒下我出出气嘛!”

    头发长成这样儿的胖子任平生目前只认识一个,这货自然就是他那个从小到大的玩伴了。

    任平生转头向柜台后面正望向这边的秀娘打了个招呼:“这是我同乡,人是有点痴傻,不过性格还是蛮和善的!我带他先去后院叙叙话!”

    胖子翻了个白眼,隐去了眼中的狡黠之光,憨憨的向秀娘行了个礼。

    任平生等秀娘回应之后就拖着胖子往后院走,边走边笑道:“你这是披的麻布片吧?大财神居然一副混不到饭了的样子,着实让人担心哇!”

    胖子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这边来了个什么狗屁国师,把俺的饭碗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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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龙游诸天介绍:
长风堆砌千叠浪,碧海潮生莽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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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一脸懵逼:*是怎么个意思?破星星系统?二星破系统?
名字都被屏蔽了的系统?!猛龙游诸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猛龙游诸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猛龙游诸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