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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两尺     砍翻三国txt下载     砍翻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 前往蓟城

    鲜血,染红了地面。

    楼班抱着拓勒的尸体,整个人已经完全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随即委屈地大声嚎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擦干你的眼泪,收起你的软弱,我饶你不死,并不代表我会让你舒舒服服地活着。无数汉人百姓因为你的父亲而枉死,他造的孽,要由你来偿还。”

    丢下这么一句话,梁铮便离开了现场。

    杨业跟在梁铮身后,忍不住开口问道:“都尉,为何不直接杀掉他一了百了?”

    梁铮白了他一眼:“杀死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我是这么残忍的人吗?”

    杨业看了一眼拓勒的尸体,无言以对:“……”

    “都尉,我只是担心你养虎为患,留下这个死剩种,他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威胁。”

    梁铮对此不以为然:“你又怎么确定我养的是一头老虎,而不是一条猎犬呢?他是丘力居的儿子,在三郡乌桓中,对丘力居的旧部拥有着天然的号召力。留着他作为筹码,可以用来对付蹋顿。”

    比起楼班可能带来的威胁,梁铮更在意楼班作为棋子的价值,毕竟三国里,真要说危险,比楼班危险的人物多得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若是连区区一个乌桓的小崽子都对付不了,争霸天下这样高难度的游戏,还是趁早认输的好。

    一个时辰后,经过梳洗打扮,又换上了汉人服饰的楼班,被带到了梁铮的面前。

    福伯恭敬地说道:“家主,人已带到。”

    “嗯,你先下去吧。”

    “是。”

    待福伯离开,楼班双眼通红的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杀死挚友的悲痛,让他学会了隐忍和沉默,只是看向梁铮的目光之中,依旧有着隐藏不住的仇恨与愤怒。

    梁铮将楼班的表现看在眼里,轻蔑地笑道:“不错的眼神,听说仇恨使人强大,我希望你能一直记住此刻的心情,然后不断砥砺自己,因为我不需要一个没用的废物。”

    被人如此轻视,楼班心中不忿,暗暗握紧了拳头,但通过之前的事情,他已经明白了公然反抗只会挨揍,所以没有再冲动,而是愤怒的问了一句:“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因为你是一枚很有用的棋子,可你若是不能展现出符合我期待的价值,那我就会亲手杀你,听懂了吗?”

    说完梁铮便将一把环首刀交到楼班手中:“从今日起,你要跟在我的身边,当我的随从护卫,尽你所能地学习一切你需要学习的东西,武艺,兵法,韬略……你的对手是蹋顿,要对付他,凭现在你的本事根本做不到。”

    楼班接过刀,很想现在就动手杀了梁铮。

    但是响起梁铮强大的个人武力,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最后也只能咬着牙忍痛放弃,可心中的倔强还是让楼班不肯低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就不怕我学有所成,然后反过来帮助蹋顿杀你?”

    梁铮听完却是大笑三声,随后才不屑一顾道:“你知道你的父亲丘力居是怎么死的吗?”

    提起父亲的死亡,楼班当即手按刀柄,怒视梁铮:“他不就是死在你的手上吗!”

    “他确实是死在我的手上,但又是谁亲手将他推向死亡的呢?”

    梁铮冷笑:“为了权力,蹋顿坐视了你的父亲战死,你若想要报仇,要找的人就不只是我,蹋顿也是幕后黑手之一。”

    “你们……该死!”

    终于得知真相的楼班,咬紧牙关,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杀父之仇,蚀骨灼心。

    但楼班知道,自己现在尚且年幼了,根本没有复仇的力量,冲动只会毫无意义地死去,所有他选择了忍耐,只是偷偷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看向梁铮的背影。

    第二天醒来,一大清早,梁铮正用松枝蘸着盐水刷牙,杨业却是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都尉,好消息啊,朝廷的封赏终于下来了!”

    张纯和张举已死,这场战争也正式宣告结束,可幽州毕竟地处偏远,信息的传递一来一回,众人总算等到了期待已久的封赏。

    来自洛阳的使者已经抵达了蓟城,而刘虞也开始召集本次平叛的有功之臣,前往蓟城论功行赏。

    用热毛巾敷完脸,梁铮这才拿起从蓟城发来的公文,随后一声冷笑:“希望别是鸿门宴才好。”

    杨业不解:“都尉何出此言?”

    梁铮伸了伸懒腰,百无聊赖地回答道:“我们的这位刘使君,恐怕不太好相处,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从来就没打算和他好好相处过。”

    历史上的幽州,刘虞和公孙瓒的冲突,就是典型的文官与武将的理念冲突。

    可最后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在了公孙瓒头上,史书还把他给刻画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然而事实是什么呢?

    事实就是先动手的人是刘虞,是刘虞要杀公孙瓒,然后本事不济,被公孙瓒给反杀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是明摆着的,可落到文人,倒是成了公孙瓒的不对,仿佛他不乖乖地引颈受戮,就是大逆不道,就活该遗臭万年。

    仅凭这一点,刘虞治理幽州的策略,和他的那点小心思,梁铮早就洞若观火,看得一清二楚了。

    对于这位名满天下的东汉名臣,梁铮从一开始就不抱任何的期待,更不会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为了壮大黑骑军,双方冲突已经在所难免。

    梁铮心中默默推演着局势,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一桩又一桩接踵而至的麻烦。

    先是赵桓、蹋顿和步度根,接下来又对上鲜于辅和鲜于银,如今还要面对来自刘虞的压力,这内外交困的局势,稍有差池,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不过梁铮并不担心,大不了直接掀桌,挥刀斩乱麻。

    但眼下还没到这地步,所以该有的策略和谋算,还是得提前准备一下。

    梁铮心中不断思考着破局的关键:“刘虞想要巩固权势,稳定幽州,必然会用尽一切手段削减我手中的兵权,甚至找机会直接裁撤掉黑骑军的编制……关键的突破口在哪里呢?”

    整合情报,换位思考,分析局势,梁铮渐渐地就整理出了一个清晰的思路,也明白了自己该如何突破眼前的这个困局。

    心有定计,梁铮的眼神中,再无半点迷茫和疑惑:“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动身前往蓟城。”

    一听能去蓟城,杨业等人无不喜形于色:“遵命!”

第七十五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夜幕深深,月色朦朦。

    突然,一道火光照亮天际,炸开的烟花,灿烂耀目,夺人眼球。

    追踪着信号,阎柔依约来到约定的碰头地点,看到了正在夜观星象的梁铮,恭敬地上前行礼,随后忍不住赞叹道:“主上,这烟火信号真是太好用了。”

    梁铮显然没心思和阎柔闲聊,直接问起了正事:“我要的情报呢?”

    阎柔当即脸色一变,表情凝重地说道:“五日之前,鲜于辅与鲜于银已经先一步动身前往蓟城,我不知他们与刘伯安具体谈了什么,但离开刺史府后他们便得了官身。鲜于辅被任命为从事,鲜于银则被任命为骑都尉。”

    “寸功未立,便得了官职,还正好是一文一武,有点意思。”

    梁铮心中稍一琢磨,随即便明白了刘虞的谋算:“收买人心,利益交换,甚至还想趁此机会钳制我,这一箭三雕的算计,看来我们的刘使君不甘寂寞啊,这就开始对我动手了吗。”

    阎柔不解:“主上何出此言?”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梁铮嘴角噙着冷笑,为阎柔点破了刘虞的布局:“鲜于辅与鲜于银的背后,是鲜于家所代表的地方豪族势力,刘伯安想要在幽州站稳脚跟,推行他的怀柔政策,就必须获得本土势力的支持,双方各取所需,所以一拍即合,这是第一点,收买人心。”

    “至于第二点,便是双方的利益交换了。鲜于辅要权,鲜于银要兵,而刘伯安所求者,应该是渔阳郡的盐铁资源。若无鲜于家族的协助,刘虞想要在幽州推行盐铁官营,解决财政方面的困境,怕是难如登天。”

    西汉时代,皇权如日中天,官营工场遍地开花,尤其是盐铁官卖的制度,使得汉朝获得了大量持续而且稳定的财政收入。

    然而汉武帝加强皇权,垄断资源和利益的举动,最后还是遭到了反噬。

    所谓的王莽新朝,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世家豪族对皇权的反制,他们群起而攻,推翻了汉武帝独尊儒术的成果。

    但可笑的是,一个士族自己选出来的儒皇帝,结果却是一心要颠覆儒家的天下,最终闹得天下皆反,新朝覆灭。

    而中兴大汉的光武帝刘秀虽天纵奇才,可他所建立的东汉,终究是借助了世家与豪族的力量,以至于在东汉建立之初,就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而三国的所谓乱世,则是这个隐患的彻底爆发,乃至之后的三国归晋,都源自同一个祸根。

    世家与豪族占据地方,不仅以察举制垄断了仕途的晋升,还打破了原本盐铁官营的经济体系,使得西汉原本强盛无比的官营生产体系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比如许多地方的盐场和铁场,不再由官府管理经营,而是被地方豪族把持在手里。

    梁铮也是与樊旷接触之后,才从他那里得知了这些事情,分析出了许多原本想不太明白的事情。

    东汉末年的社会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世家与豪族占据了太多的社会资源,而朝廷则是渐渐财政枯竭,入不敷出,最终难以维持运转。

    灵帝刘宏卖官鬻爵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解决财政困难,眼下刘虞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无非“卖”的形式不太一样,没有直接收钱,面子上勉强过得去。

    但本质上,两者其实没什么区别。

    梁铮对此洞若观火,更明白了刘虞的真实用意。

    第三点原因,梁铮没说,阎柔却是已经猜到:“如此说来,刘伯安的第三个目的,就是拉拢鲜于辅与鲜于银,让他们来打头阵,对主上你下黑手?”

    “不然呢?他贵为一州刺史,亲自下场和我打生打死像什么话?虽然事情最终必然都会走到这一步,但眼下他想对付我,还不用如此大动干戈。”

    脸上虽说表现得不以为然,实际上梁铮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鲜于家乃是渔阳郡的本地豪族,势力盘根错节,如今得了官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对黑骑军已经产生了足够大的威胁。

    不过这番局面,梁铮也是早有预料,心中并不慌乱:“既然刘伯安已经落子,那现在就换我出手了。”

    阎柔不由感到好奇:“主上打算怎么做?”

    “暂时保密,之前让你打听的消息,你打听到了吗?”

    “目标的动向,我已经打听到了。”

    “嗯,那就好。”

    …………

    …………

    渔阳大营,校场上人声鼎沸,战马嘶鸣。

    “都尉,黑骑军全员集结完毕!”

    “很好,很有精神。”

    梁铮满意地看着眼前这支由他一手打造的重甲骑兵,从乌桓人手里抢来的优质战马,由天工坊打造的优质铠甲和武器,将这两千人武装到了牙齿。

    而在兵员的筛选上,梁铮的要求也是极为严格。

    首先是士兵的出身,必须是汉人,至少要有汉人血统,并且心慕汉化。

    仆从军里面那些骑术极佳的东胡部落牧民虽然作为兵源很不错,可政审这一关就注定他们无法通过。

    这一点非常重要,纯粹的队伍,才能保证高昂的士气,而若是掺杂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胡部落牧民进来,很容易就会把军队变成雇佣军的性质。

    因为在短时间内,梁铮根本不指望能让那些胡人心悦诚服。

    对梁铮来说,自己的基本盘始终都是从草原救回来的那十万汉民,而黑骑军的主力成员,现在便有超过半数都是从这些人之中选拔出来的,忠诚方面有着绝对可靠的保证。

    其次是黑骑军的训练,在这个三日一操已经称得上是精锐的时代,梁铮的黑骑军却坚持每日一操,并且梁铮身体力行,亲自带头训练,再加上优渥的待遇,士兵们倒也没有多少怨言。

    最后一点,梁铮开始在军中普及教育,先从最简单的识字和阅读开始,渐渐培养出了一批能够读懂作战命令的中层士官,再以他们为骨干,增加黑骑军的组织力和凝聚力。

    虽然距离梁铮的期待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黑骑军的战斗力,已经开始和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拉开差距。

    这次的蓟城之行,梁铮调动了黑骑军的全部战力,两千人全副武装,倾巢而出。

    为此杨业都忍不住在梁铮的面前吐槽道:“都尉,我们这是去领赏还是去打仗啊?用得着带这么多人吗?”

    梁铮翻身上马,目光冷冽得看向远方:“杀人灭口,不带多点人怎么行?”

    “杀人灭口!?”

    杨业惊了,好端端的,这是要去杀谁?

第七十六章 汉女沉河

    幽州,蓟城。

    乌延提刀上马,带着丰厚的赏赐,离开了刺史府,然后在城外召集齐他的手下。

    “大人!”

    “大人!”

    看到乌延活着回来,几名邑落小帅纷纷上前迎接。

    而乌延看着他们,却是沉默不语,还活着的部下,只剩下两千八百多人。其余的人不是战死,就是跟着蹋顿跑了。

    看着眼前凄凄惨惨的景象,乌延心中暗恨不已,这一仗他输得太憋屈了,明明眼看着就要击败黑骑军,却不料落入到了梁铮的算计之中,导致丘力居与苏仆延战死,而他也如丧家之犬,被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最后为求活命,他甚至不得不主动投降,从而沦为了阶下之囚。

    “大人,刘使君当真愿意放过吾等,既往不咎?”

    乌延手下的小帅们对此万分不解,在他们看来,汉人简直莫名其妙,胜利之后居然不吞并他们,反而将他们无罪释放。

    若是在草原上,像他们这样挑起事端又最终战败的人,不是被杀,就是沦为奴隶,永无翻身之日。

    对此,乌延却是得意大笑:“刘使君不仅宽恕了我们的罪责,允许我们带着战利品回归,甚至还给了我赏赐。”

    说完乌延还拿出了刘虞赏赐给他的宝物,向手下们炫耀。

    “太好了!不愧是乌延大人!”

    原本低落的士气,因为乌延的这一举动很快便有所回升,甚至有人提议道:“乌延大人,可否请刘使君说情,释放我们在柳城的家属?”

    不少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乌延,而乌延则是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要公孙瓒乖乖放人。

    随后大家又商量起今后的去向问题,如今三郡乌桓风光不再,丘力居和苏仆延战死,蹋顿托庇于东部鲜卑。

    他们右北平部乌桓究竟该何去何从,大家心里实在是没底。

    乌延知道他现在必须重新凝聚人心,否则就算能够活着离开,队伍也会分崩离析。

    幸好在被俘虏期间,他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做:“我已经知道了黑骑军强大的秘密,你们只要继续追随我的左右,我就带领你们征服整个草原!”

    “大人此言当真?”

    乌延麾下的邑落小帅们闻言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当初被黑骑军打得找不着北,留下了太多的心理阴影。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黑骑军的秘密格外渴望。

    而乌延居然宣称他已经掌握了这个秘密!

    “当然!”

    为了增加这一番话的可信度,乌延说出了他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个秘密:“你们别忘了,我曾奉命追击其中一支黑骑军,虽然后来被证明这支黑骑军是假货,可我打扫战场时了,却依旧从对方身上看到了黑骑军强大的秘密。”

    经这么一说,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相信,同时他们也万分好奇:“大人,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可乌延却并没有告知他们答案,毕竟这个秘密只有被他掌握在手里,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总而言之,你们只要继续追随我,未来整个草原就将任由我们纵横驰骋。甚至等我们壮大实力之后,挥军南下,就算去找黑骑军一雪前耻,也并非没有可能。”

    “乌延大人,我愿意追随你!”

    “我也愿意!”

    看着众人紧紧围绕在自己身边,乌延不禁志得意满起来:“梁铮,等着瞧吧,你的秘密已经被我看穿。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你,然后征服整个中原!”

    整顿兵马,乌延带着残存的兵力开始踏上北返的路途。

    路过昌平县时,看到几个富庶的汉人村落,乌延心中的恶念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不管了,先抢再说。”

    “大人,这不太好吧?”

    有人担心这么做会激怒汉人,再次被官军讨伐。

    乌延却是张狂大笑:“不用担心,汉人文武失和,他们现在根本没余力来管我们。再说了,只要我们手脚干净一点,别走漏了风声,又有谁知道是我们做的?”

    “大人英明!”

    在乌延的怂恿下,不少人都想着要干上几票再说,毕竟中原花花世界,来都来了,岂能空手而归?

    乌延一声令下,一场残忍的“狩猎”就这样开始了。

    他们熟练地派遣骑兵先将村落团团包围,防止有人逃跑,随后乌延亲自带人杀入村中,不管老幼,只要是男人就全部杀光,然后将女人全部掳走,当成战利品带回去享用。

    除了抢人之外,还抢走粮食和财物,仿佛要将战败后的损失,全都一次性找补回来。

    就这样,乌延带着他的手下,一路抢劫了好几个村落,愈发的肆无忌惮,直到被一支闻讯赶来支援的官军堵在了安乐县城外。

    这支官军是从冀州被征调来的地方郡国兵,如今幽州叛乱止息,但各地仍有盗匪为乱,所以他们被留了下来,协助维持治安。

    原本昌平县的几处村落遭袭,无一活口,他们还以为是流寇所谓,可一路追踪之后,却撞上了正在行凶的乌延所部。

    “军侯,这群天杀的胡狗已经被我们咬住了尾巴,只待大军合围,就可砍下他们的人头以告慰无辜死难者的在天之灵!”

    “眼前这支胡人骑兵听说是乌桓精锐,不可大意。”

    本就脸色黝黑的高览,此时表情更是阴沉得吓人:“这些塞外蛮夷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前脚刚被释放,后脚便再犯恶行,当真是死不足惜!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渣滓逃脱!”

    “是!”

    来援冀州兵无不义愤填膺,显然乌延等人的恶行彻底激怒了他们。

    而在沽水河畔,乌延则是有些心烦意乱,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汉军发现了踪迹,还被敌军的小股部队咬住不放。

    若是不能渡河,等到周围的汉军大部队合围,他就很难再翻身了。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乌延麾下的邑落小帅都非常担心,这次要是再被抓到,他们全都死路一条。

    乌延皱了皱眉,随即一咬牙,指了指那些被他们掳掠而来的汉女,发狠说道:“她们留不住了,全部沉河,只要没被抓现行,我们就还能辩解。”

    “大人,这可是两百多人啊,都沉了?”

    说这话的人并非不忍心,他们只是觉得可惜,毕竟这些汉女都是好不容易才抢来的。

    可乌延却十分坚决:“都沉河,女人罢了,大不了以后再抢就是。”

第七十七章 杀!一个不留!

    为了湮灭证据,乌延竟下令将所有掳掠来的汉女全部沉河,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人灭口。

    顿时,沽水河畔,响起一片凄婉的哭泣和哀嚎。

    她们本就失去了家人和幸福,现在却要连性命也失去,但苦苦哀求,却换不来一丝的同情。乌桓士兵对她们的恸哭和求饶充耳不闻,依旧选择了执行命令,将她们全部推入湍急的河流之中。

    而在不远处,带兵进逼的高览目睹了这一切,顿时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这群畜生,竟然用这种方式湮灭证据!”

    “军侯,下令进攻吧!”

    “血债血偿,绝不能再放他们离开了!”

    麾下的冀州兵无不义愤填膺,冀州也常年受到南匈奴的侵袭,对待胡人,他们同样带着仇恨与敌视。

    这不仅仅是农耕与游牧两种不同类型文明之间的意识形态冲突,更是常年敌对之下,无数血泪所凝结而成的仇怨。

    虽然高览手下只有两百人,但周围还有其他官军配合,只要他率先发动攻势,其余的友军也会跟上,将眼前的这支胡人骑兵彻底歼灭。

    可就在高览准备下令进攻的时候,身后方向突然有数骑疾奔而来,为首者身穿华服,做文士打扮,不是别人,正是刘虞身边的从事齐周。

    只见齐周人还在马上,就举着手中的文书高声叫喊:“且慢动手!”

    高览十分不甘:“再不动手,他们就要向北突围了!”

    “这是使君之令,难道你要抗命吗?”

    齐周手持命令文书,向高览出示了刘虞的印信。

    在确认文书无误之后,高览握紧拳头,几乎咬碎银牙,怒吼着问道:“使君为何要放纵这群胡兵?难道死去的百姓,就统统都白死了吗!”

    “住口!使君的用意,岂是尔等能质疑的?现在,给我放人!”

    齐周强势压迫,他带着刘虞的手令前来,高览虽然是冀州之兵,在幽州地界却受孟益和刘虞的节制,心中再有不忿,也只能遵从。

    底下的士兵却不干了:“为何放人?上头究竟在想什么!”

    “是啊,为何要放走这群杀人的凶手!”

    齐周被吵得心烦意乱,当即一声喝令:“都给我闭嘴,再敢聒噪,全部以军法处置!”

    好不容易,终于弹压住了不满的声音。

    就在这时,河面下游,一艘艘的走舸逆流而上,开始救治落水的汉女。

    只见船上的士兵,赤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他们手持长长的竹竿,船与船之间连结绳索,又绑有大量浮木,使得落水者可以更容易的攀附其上。

    而在乌桓军阵之中,乌延看到人质被救,却是勃然大怒:“早知道就先把人杀了,再推入河中。”

    留下了活口,就等于留下了话柄,以后再和刘虞谈条件,恐怕要吃不少的亏,这便是乌延愤怒的原因。

    至于人命,根本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麾下的邑落小帅人人惊惧不安,唯恐被汉人抓回去问罪杀头。

    乌延哼哼一声叫嚣道:“慌什么,汉人已经停止进攻,我们可以从容脱战,只要渡过沽水,就可安然无恙返回草原。你们大可放心,我与刘使君早有约定,只要我愿意听从他的命令,杀几个汉人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此言一出,顿时军心大定。

    然而就在乌延准备渡河,高览等人无可奈何之际,正北方的地平线上,忽然惊雷轰鸣,大地腾动。

    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中,一支黑衣黑甲的骑兵震撼登场。

    甲胄摩擦,兵刃出鞘,杀伐之声充塞天地。

    作为老对手,乌延麾下的乌桓士兵自然对眼前的这支骑兵不陌生,顿时人人惊骇欲绝地嚎叫道:“是黑骑军!”

    飘扬的旌旗下方,只见梁铮跨马傲立,目光直视前方,带着止不住的杀意。

    咻~嘭~

    位于南面的河道上,一道绿色的烟火信号在天空中炸开,虽是白昼,但阳光并不刺眼,倒也看得一清二楚。

    樊正露出喜色,对梁铮说道:“都尉,看来救人的计划成功了,幸好你早有准备。”

    梁铮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的表情,幽幽叹气一声:“其实我早就应该出手杀他,但终究还是来迟一步。”

    “都尉何出此言?若不是你未雨绸缪,派人前往沽水下游准备船只,又精心安排了这次的救援行动,恐怕那些落水者没有几个能活下来。这不是你的责任,都尉请不用自责。”

    樊正不由出声安慰道,在他看来,梁铮做得已经够好了。

    真要说错,也是刘虞的错。

    是他一纸命令,放过这些杀人成性的胡兵,对于一群造下无数杀孽的乌桓人,“既往不咎”四个字,实在太过可笑了。

    梁铮闻言却是摇头:“我们是军人,保家卫国就是我们的职责,不能保护身后的百姓,我难辞其咎。而现在,我要亲手弥补这个错误。”

    话音一落,战矛高举。

    只见梁铮振臂一呼:“此战,尽杀不留!”

    “杀!杀!杀!”

    眼前的仇敌,一如既往的嗜血残忍,他们对待汉人无一丝一毫的怜悯与同情。

    而这份残忍,也让黑骑军人人激愤,杀意冲天。

    梁铮当即下令黑骑军摆开攻击阵型,北与西两面包夹,东面是湍急的河流,而渡口处的船只仅有五艘,乌延想要渡河难如登天。

    可还未等梁铮下达开战命令,齐周便拿着刘虞的手令堵在了他的面前:“梁都尉,不可轻举妄动。”

    扫了齐周一眼,梁铮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齐……”

    “算了,其实我对废物的名字没什么兴趣,现在给我滚一边去,再挡着道就连你一块儿杀了。”

    轻蔑的语气,打断了齐周的自我介绍,梁铮才懒得理会什么狗屁命令,他现在只想挥军斩杀眼前这群犯下累累血案的入侵者,为自己赢取足够的声望与威名。

    “你!”

    齐周身为刘虞的心腹下属,又身居从事一职,走到哪都是受到礼遇甚至是巴结,梁铮的态度却是把他给彻底激怒了:“梁铮!这可是使君亲笔所书的手令,你当真要抗命不遵吗!?”

    “手令?呵~”

    梁铮发出一声冷笑,当着齐周的面,回头询问身后的一众将士:“刘使君下令让黑骑军放人,你们听到了吗?”

    “没听到!”

    带着愤恨的吼声,怒气冲霄。

    梁铮随即回头,看向齐周:“这就是我们的回答,你听到了。”

    “再不滚开,小心战场上刀剑无眼。”

    “你!!”

    梁铮的视线落在齐周身上,让他感受到了如有实质的杀意,眼前的年轻人,是真的敢杀他!

第七十八章 血债血偿

    齐周害怕了,所以他退缩了。

    哪怕心中对梁铮再怎么愤怒和怨毒,此时的他,也只能乖乖地带着随从退到一边。

    而喝退了齐周之后,梁铮再无迟疑,长剑一挥便下令道:“现在,开杀!”

    剑锋所指,黑骑军应声而动,向着敌人发起强攻。

    被堵在河岸边的乌桓骑兵如深陷泥泽,失去速度优势的他们,面对黑骑军的钢铁洪流,完全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

    两千骑兵,共分五部。

    梁铮亲率两部兵马,共八百余人,坐镇中军岿然不动。

    而杨业和樊正两人,则是各率一部兵马,执行强军冲击的战术,意图搅乱敌军的阵型,破坏敌人的指挥系统。

    战斗随即展开,同为骑兵部队,眼前的乌桓突骑属于高速中攻低防的兵种,失去了速度的优势,失去了战术上的突然性,在这个必须正面迎敌的战场上,在黑骑军这样的重甲骑兵面前,他们不堪一击。

    “乌延,你已无路可逃,乖乖受死来!”

    樊正横刀在手,率军逼杀而来,目标直指乌延。

    樊家与乌桓之间解不开的死仇,并未因为苏仆延的死而终结,而只有死去的乌桓人,才是好的乌桓人。

    面对这般危局,乌延不肯引颈待戮,还想发动反击,率军突围。

    为了让自军获得重振旗鼓的机会,乌延不得不率领亲兵挥刀对上樊正,只见此刻的他,脸上一片炽燃的怒火:“可恶啊,若非我军被迟滞在此,又怎会让你们得逞!”

    为了准备渡河,乌延停驻在渡口,不想此举竟让自己陷入死地。

    两刀相击,碰撞出一片火星,双方竟然是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论骑术,樊正还差乌延一筹。

    论刀法,樊正更是不如乌延凶悍骁勇。

    但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的加持之下,却是让他有了和乌延一决胜负的实力与底气,战得有来有回。

    交马错蹬数回合,双方你来我往,刀光迎着猎猎风声,挥洒出冷冽的杀意。

    “乌延,连这一步也被都尉算到了,你败得不冤。”

    樊正越是交手,越是对梁铮佩服无比,可以选在这个关键的时机点出手,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战果。

    这份冷静,这种算计,实在是让人感觉可怕。

    樊正不由庆幸,自己与梁铮站在同一阵线,否则遇上这样的对手,自我了断大概是最舒服的死法。

    面对樊正的逼杀,乌延却是束手无策。

    乌桓突骑也因为失去了他的指挥,陷入更深的混乱之中,在各自为战的情况下,被杨业率军冲得七零八落,阵线宣告崩溃。

    心知大势难挽,乌延把念一横,当即打算率领自己的亲兵护卫进行突围。

    黑骑军是重甲骑兵,利于正面冲杀而不利于长途行军,只要脱离战圈,乌延自信能保住性命,换来东山再起的机会。

    抬头看了一眼挡住北面的黑骑军主力,久经战阵的乌延当即明白想要直接向北突围绝无可能,唯一的活路是先向南遁逃,继续托庇于刘虞的羽翼之下。

    利益幽州汉人之间的内部矛盾,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

    “向南突围!”

    乌延有了决断,便不再与樊正纠缠,更不打算挽回眼前的败局,他率领身边的五百残兵,立刻朝着南方战线的缺口处狂奔而去。

    而堵在那里的,正是高览的一曲之兵。

    趁着杨业忙于绞杀其他残兵之际,乌延快马冲至高览面前,大声喊道:“快放行,我要亲自前往蓟城面见刘使君!”

    因为暗中与刘虞有约定,乌延自信刘虞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自己,而眼下搬出刘虞,正是为了镇住眼前的这支汉军。

    “军侯,我们当真要让路吗?”

    来援的冀州兵看向高览,虽有军令在身,可但凡有一点血性的汉家儿郎,谁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杀人凶手安然离开?

    高览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可随后目光却变得坚定起来,眼神更是决然:“众军听令,死战不退!若有责罚,我自一肩担之!”

    “遵命!”

    随着高览一声令下,两百汉军当即摆出严防死守的抗骑兵阵型。

    只见如林的战戟之后,是装填待发的强弩劲矢。

    “你们做什么?为何不放行!我要见刘使君!”

    被眼前的汉军拦住的,不只是去路,更是生路,高览的不退不让,让乌延顿感死厄临身,头皮发麻。

    自己会死!

    会死在今日,会死在此地!

    轰隆隆~

    铁蹄践踏起大片烟尘,梁铮终于动了。

    八百骑兵以逸待劳,只是一个冲锋,就处于溃败边缘的乌桓主力彻底歼灭,更无视他们的投降与求饶,不留任何俘虏,全数斩杀。

    血债,自然要用血来偿还。

    梁铮便是要用此战立威,告诉整个草原,敢向中原挥刀,就要有死的觉悟,别以为低头服软就能活命。

    眼看黑骑军自后方逼近,乌延率军疯狂地扑向守在官道正中心的高览,只想冲开一条血路。

    然而面对长矛和强弩构成的步兵阵地,失去战术机动优势的乌桓突骑根本无力撼动,等待着他们的,只有绝望。

    “我要见刘使君!我要见刘使君!”

    两军阵前,乌延疯狂大喊。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来自身后的一声冷喝:“放心,你的遗愿,我会满足。”

    面对前后包夹,乌延回身对上上梁铮:“是你!”

    两人目光对视,梁铮语气森森:“是我。”

    乌延虽然握着刀,手却在发抖:“你敢杀我!?”

    “为何不敢呢?”

    梁铮步步紧逼,不给乌延留任何活路:“放弃吧,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为断你生路。”

    心知继续战下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为求活命,乌延只能再次搬出刘虞:“你若杀我,刘使君绝不会放过你!”

    然而乌延却是打错了算盘,刘虞愿意既往不咎,可由始至终,梁铮都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幽州。

    “不用挣扎,不用恫吓,我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你离开蓟城,然后送你上路。”

    梁铮从容调度兵马,将整个战场团团包围。

    其实就算高览不挺身而出,早早被派出在战场外围进行猎杀的李碉,也会带兵截住乌延,不让他脱逃。

    “究竟是何种的深仇大恨,让你这般处心积虑要杀我!?”

    乌延悲愤怒恨,他怎么也想不通,眼前的汉人将领为何不惜违抗刘虞的命令也要杀他,这太没道理了。

第七十九章 敢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对于将死之人,梁铮也不介意为他揭晓这个谜题的答案。

    “我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保住黑骑军的秘密,每次战斗不是有把握安然撤离,便是有信心取胜,然后从容打扫战场。但玄水河之战是例外,为了击败你们,我不得不冒着秘密可能会被发现的风险,以求大获全胜。”

    听到这里,乌延悚然一惊,心中更是彻底的绝望。

    正如梁铮所言,他确实发现了黑骑军强大的秘密,甚至还一度想过要把这个秘密带回草原。

    只可惜梁铮早就预计到了这种的可能性,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在所有可能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当中,丘力居和苏仆延都已经是死人,而唯一的活口,就只剩下你。你说,我该不该杀你灭口呢?”

    “你!”

    得知真相的乌延,面色颓唐,绝望让他再也无力握住手中的战刀。

    然而这时,齐周却再次带人冲入战场,拦在了梁铮面前:“梁都尉,刀下留人,他不能死。”

    梁铮闻言,转头看向齐周,冷笑着出言嘲讽道:“他不能死,所以幽州的百姓就能死吗?”

    “梁都尉慎言!使君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现在的幽州百废待兴,不宜再兴征战,而且一味地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

    齐周极力辩解,只想保住乌延的性命。

    三郡乌桓虽然实力大损,可仍然值得拉拢,而乌延就是最合适的联络人,所以在出来之前,刘虞就曾私底下叮嘱过齐周,无论如何也要保下乌延。

    “呵呵,大局?”

    梁铮一声冷笑,随即收刀归鞘,可他身上的杀意却并无半分减少:“听闻周朝时,有一种刑法名为车裂,我一直未能亲眼见识,甚为遗憾。难得今天有这样的机会,我怎能错过?来人!”

    杨业一听要把眼前的乌桓贼酋五马分尸,当即积极地跳了出来:“都尉,我来我来!”

    齐周见此当即气急败坏,当面呵斥道:“梁铮,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治你的罪吗?”

    “哦?不知我所犯何罪?”

    “你!”

    眼见梁铮油盐不进,齐周却是根本无可奈何。

    按照官阶,刘虞自然比梁铮大好几级,可梁铮手握兵权,连番大胜更是让他无论在民间还是在军中都声威正隆,绝非一纸命令就能处理的。

    一个闹不好,把梁铮给逼反了,幽州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局面,恐怕又要再度烽烟四起。

    而梁铮也根本没把齐周放在眼里,别说他只是一个从事,就算今天刘虞亲至,乌延也是必死无疑!

    杨业找了五根麻绳:“都尉,没有战车,用战马将就一下可否?”

    “说好的车裂,结果变成五马分尸了,总感觉有点不够隆重。”

    梁铮皱了皱眉头,随即又沉吟道:“算了,第一次难免不熟练,下次记得要准备周全。”

    “是!”

    杨业当即兴奋地带着人上前绑住乌延的四肢和脑袋,对着还在挣扎地乌延品头论足道:“五马分尸这种死法,我还是第一次尝试,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等等!别杀我!我愿意投降!我愿意投降!”

    乌延哭喊着求饶,黑骑军的强悍已经击碎了他的所有自尊,而五马分尸这种恐怖的刑罚,更是摧毁了他的意志。

    可他的求饶,并未换来梁铮的怜悯。

    “曾经有多少汉人百姓向你求饶,你有放过他们吗?杀人者,人恒杀之,你有今日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梁铮举起右手,随即猛然落下:“现在,开始行刑!”

    五匹健壮的战马随即在主人的驱策下扬蹄疾奔,将绳索拉至绷紧,乌延整个人也被拽得腾空而起。

    “不!”

    临死前最后的一声哀嚎,再往后,就是血肉和骨骼在巨大的动能作用下被撕裂。

    惨烈至极的死法,实在是过于震撼人心,也快慰人心。

    愤怒无比的齐周,看到乌延的死状,当即被吓得两股战战,整个人完全被眼前这一副残忍的画面所震慑,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沉默良久才终于恢复冷静。

    随后齐周目光阴冷地盯着梁铮,语气更是不善:“梁都尉,今日之事我必会如实告知,你想过要如何向使君交代了吗?”

    梁铮面无表情地下令让人将乌延的人头打包,随后才冷冷地看向齐周:“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会亲至蓟城面见刘使君。”

    “哼,你好之为之!”

    丢下这么一句话,齐周这才转身愤然离开。

    杨业提着斧头,朝着齐周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骂道:“人面兽心的狗东西!都尉,你一句话,我这就带人追上去把他砍了!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我保证没人会知道!”

    梁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蠢吗?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别授人以柄。”

    “哦,属下明白。”

    杨业心有不甘地摸了摸手里的斧子,不能亲自砍下齐周的狗头,让他倍感可惜。

    梁铮一看就知道这货还不死心,笑骂道:“你明白个屁!别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像个无脑的莽夫一样。”

    听到这里杨业可就有点不太服气了:“都尉,我咋感觉你比我还莽呢?”

    “滚,我和你能一样吗?我这叫谋定而后动,不是单纯的杀人泄愤。”

    梁铮一如往常地训斥着杨业,奈何他还是老样子,左耳进右耳出,脑子天生不好使。

    倒是樊正,杀乌延的时候痛苦,现在却又忍不住担忧起来:“都尉,我们就这样违抗刘使君的命令,真的没问题吗?”

    梁铮淡然一笑,反问樊正道:“连你也认为我杀乌延是一时冲动吗?”

    “这……”

    樊正欲言又止,他心里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梁铮心知樊正并非胆怯怕事之人,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担心樊家会受到牵连,所以宽慰他道:“放心,我杀乌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樊正双眼一亮,心中更是好奇不已:“还请都尉替属下解惑。”

    “乌延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双边马镫的秘密,我不可能放他离开,这是其一。刘伯安手中缺兵少将,想要制衡黑骑军和白马义从,就必须极力寻求外援,我杀乌延,等同断他一臂,这是其二……”

    “至于这第三点,我要打击他的官声和信誉!”

    梁铮目光灼灼,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幽州只能有一个霸主,不把刘虞拉下马,自己要如何上位?

第八十章 文如刀

    “都尉,你打算怎么做?”

    经此一事,樊正已经对刘虞彻底失望。

    一个对胡人怀柔的刺史主政幽州,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历史早已不止一次证明胡人畏威而不怀德,这群信奉丛林法则的“野兽”,根本无法靠施恩和仁德感化。

    只有铁与血,才能让他们像狗一样顺服。

    “附耳过来。”

    梁铮压低声线,对樊正吩咐道:“良平,我要你找人将乌延的事迹散播出去,就说刘伯安收受了乌桓人的好处,所以才对他们既往不咎,置百姓的利益和生死于不顾。”

    “啊?可这么说会有人信吗?属下听说刘使君为人清正廉洁,他的官声一直不错的……”

    “所以你要重点强调乌延在昌平县附近劫掠一事,我们不是救下了不少受害者吗?让她们站出来现身说法,谁敢质疑?”

    梁铮的话,让樊正听完后背都凉飕飕的。

    不得不说,这条计策太毒了!

    几百个遭逢劫难,失去了家人,还差点被乌桓人活活淹死的汉女站出来指证,谁敢质疑?

    哪怕是刘虞这样名满天下的汉室宗亲,恐怕也要百口莫辩。

    当然这种事其实想要压下去也很容易,可前提是没人把事情捅出来!

    可偏偏现在梁铮就是那个要把天都给桶个窟窿的人!

    而刘虞在幽州还无法一手遮天,想要把事情压下去,根本不可能!

    毕竟下令放人和既往不咎的是你刘虞,现在乌延造的孽,自然也要算在你刘虞的头上!

    “是,属下明白了!”

    樊正一咬牙,觉得事已至此,樊家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如今天下将乱,樊家在梁铮身上投下了太多的注码,这时再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跟着一条路走到黑。

    而樊正是跟在梁铮身边,看他如何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故而对他有着十足的信心,并不认为梁铮会输。

    大战结束,梁铮命人打扫战场,将斩杀的敌人头颅带至昌平县那几座被屠灭的村庄附近,垒成京观,以慰死者。

    此事传开之后,周围的百姓更是闻讯而至,前来观礼。

    这大半年时间,叛军勾结三郡乌桓,肆虐幽州大地,兵灾战火中不知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而这其中乌延也是主谋之一,对他恨之入骨的汉人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今听闻他的死讯,还有右北平郡乌桓的彻底覆灭,无人不拍手称赞,想要过来亲眼见证。

    堆积如山的人头,垒成京观,这番场景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可百姓们虽然害怕,却还是默默靠近,一切都只为了能亲眼看到仇敌的死亡!

    一个个面目狰狞的人头摆在他们面前,无数百姓怆然涕下,泪流满面。

    死了!

    这些禽兽不如的胡人,终于死了!

    不少百姓激动得嚎啕大哭,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朋友,有多少死在了这场战争之中,死在了这些胡人的屠刀之下。

    对于高高在上的官员来说,百姓的性命不过是一组数字,是为了利益和大局可以任意牺牲的对象。

    所以刘虞轻描淡写地就赦免了劫掠幽州的乌桓人,若非梁铮的出现,历史上的张纯张举之乱,在乌桓人的推波助澜下甚至席卷了幽、冀、青、徐四州,受害的汉人百姓多达百万。

    乌桓人抢了个盆满钵满,最后在刘虞的一句“既往不咎”之下,拍拍屁股走人,带着欢声笑语满载而归。

    至于在这一战中死伤的数十万百姓,还有被掳走的汉人,又有谁会在乎?

    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就是文官的做事的方式。

    反正死伤的不是刘虞的家人,被掳走的也不是刘虞的妻女,用无数百姓的血泪和悲苦,换来他自己的“仁义”之名,有何不可?

    甚至这样做还不够,为了独揽大权,剪除威胁,刘虞还多次要杀公孙瓒,消灭在幽州境内唯一一个能够吓阻胡人南下的汉人名将。

    若非谋士魏攸数次阻止,恐怕这一自毁长城的举动,还要早两年发生。

    就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己硬生生给作死制后,却被无数文人推崇备至,对公孙瓒却口诛笔伐。

    天下最荒谬之事,莫过于此。

    京观前,聚集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看完“人头祭”之后,又朝着黑骑军下跪叩头,感谢黑骑军为他们报了这血海深仇。

    在梁铮看来,原谅这两个字,太过沉重。

    不是受害者,又有什么资格代表他们去原谅杀人的凶手?

    看着眼前这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汉人百姓,梁铮握紧双拳,他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肩上,究竟承担着怎样的重任。

    眼前的这些百姓,他们渴望着复仇,他们渴望着身为人的尊严,渴望着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而黑骑军想要真正的崛起,就不能想着巴结上官和讨好权贵,而是要深深扎根在这些汉人百姓之中,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思考,为他们的利益而挥剑!

    帮他们复仇!

    给他们尊严!

    带领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只要梁铮能够做到这些,眼前的这群百姓,就会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这便是得民心者的天下,而在梁铮心中,其实早已做出了选择。

    目光南眺,梁铮的双眼瞭望着蓟城的方向,冷冷笑道:“刘伯安,你想一箭三雕,我偏偏要你鸡飞蛋打,就看我们谁技高一筹了。”

    …………

    …………

    蓟城,刺史官邸。

    听到齐周回报乌延死讯的刘虞,脸色阴沉得吓人。

    “使君,此子目中无人,若不惩处,朝廷在幽州的威信恐将荡然无存!”

    齐周厉声疾呼,仿佛梁铮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十恶不赦之徒。

    刘虞沉默半晌,却是双眼微阖,一语不发。

    不开口,是因为有些话,不能由他来说。

    魏攸智慧通达,瞬间就读懂了刘虞的心意,当即叹气说道:“使君还请息怒,此时大战方休,幽州初定,梁铮乃有功之臣,不可轻动。”

    与其说这是劝谏,不如说是给刘虞找个台阶下。

    毕竟若是能随意处置梁铮的话,刘虞也不必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拉拢乌延了。

    结交乌桓,本就是为了针对黑骑军与白马义从,所以才需要一支与梁铮和公孙瓒关系敌对的异族武装力量。

    有三郡乌桓在外牵制,刘虞才能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和余地从内部解决掉这些威胁到他的地方山头势力。

    齐周不服气,认为这样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魏攸却是再度叹气:“现在我更担心的是,梁铮是否已经看出了我们会对黑骑军下手,若他早有防备,我们想要得手,恐怕只会更加困难。”

第八十一章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

    广阳郡,蓟城。

    城头上旌旗飘扬,城门前人欢马叫,无数声浪汇聚成一片欢呼的海洋。

    逆贼张纯、张举败亡,叛乱宣告终结,和平再一次到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情绪。

    随即是一支又一支的官军纷至沓来,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进驻邺城。

    最先登场的,是五百多名身材高大,双臂粗壮的冀州兵,他们手持铁戟和大黄弩,人数虽少,却极为精悍。

    而人群中,有识货的人当即惊呼出声:“是冀州强弩!”

    冀州强弩,与幽州突骑一样,都是天下有数的精锐之师,因善战而威名远扬。

    五百步军缓缓挺近,只见他们姿态从容,训练有素,严谨的队列更是深得兵法中其徐如林之要义。

    这样的步军,在战场上摆开阵型,就算是五倍以上的骑兵,也难以将他们正面击溃。

    而在这五百人的队列中,高览手持铁戟,不禁举目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激昂的号角声,随即是急促的蹄声由远及近。

    为首之将身形伟岸,面容俊朗,周围数十亲随皆骑白马,正是号称“白马将军”的辽西公孙瓒。

    此时柳城已经平定,辽西尽入掌握,所以公孙瓒这才率领麾下白马义从主力前来蓟城参加庆功之宴。

    两千骑兵汇聚一处,声势惊人,而更惊人的却是公孙瓒的彪悍战绩,擒乌延破柳城,以及此前浴血冲杀,以弱势之兵击败叛军主力,保得蓟城不失,护得百姓周全,这等功绩,让人不得不为之叹服。

    以至于白马义从一出场,立刻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们身上。

    “是白马义从!”

    “公孙伯圭也来了!”

    人潮中,不少身穿华服的豪族子弟,目光灼灼地看向公孙瓒。

    如今的白马将军,可是整个幽州的英雄,驱逐乌桓,扫平叛军,救百姓于水火,扬大汉军威于草原,一桩桩事件,无一不是在鼓舞人心,激励士气。

    然而公孙瓒不仅战绩彪炳,他的背后还有整个公孙家族的力挺,如今又占据了辽西之地,根基扎实,已经成为整个幽州强有力的实权人物之一,仅在刺史刘虞之下。

    功成名就,显赫一方。

    不少豪族子弟,都渴望成为像公孙瓒这样的英雄豪杰,心中不断念叨着:“大丈夫,当如是!”

    而站在冀州军队列中的高览,仅仅身上扫了一眼公孙瓒所在之处便收回目光,心中颇有些失落,因为他想要等的人,还没有出现。

    就在高览默默叹气之际,忽然间北方的地平线上,骤然浮现出一团巨大的黑影。

    灿烂的阳光之下,一支气势厚重而雄浑的骑兵部队,骤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与白马义从这样的轻骑兵不同,眼前的这群骑兵人马具甲,漆黑如墨的甲叶罩住周身,散发出一种冷冽和铁血的气息。

    人还未至,锐利肃杀之气便已扑面而来,让见者无不屏住呼吸,目光凝滞。

    “黑……黑骑军!”

    有几名曾经在战场上看过黑骑军战斗英姿的豪族子弟,认出了眼前这支最近半年方才声名鹊起的部队。

    而原本汇聚在白马义从和公孙瓒身上的视线,此刻也全然聚焦在了黑骑军和梁铮的身上。

    比起公孙瓒这位出身幽州的英雄豪杰,梁铮的身份更具神秘色彩,也更加的不可思议,战绩甚至直追昔日大破匈奴的冠军侯。

    以七百之兵,远击千里,接连征服七郡乌桓,又于玄水河畔一战阵斩乌桓首领丘力居和峭王苏仆延,打得三郡乌桓大败亏输,以至于最后连老巢柳城都失守了。

    但梁铮的行事作风,也颇具争议性。

    尤其是梁铮对待东胡部落所采用的残酷手段,与大汉所推崇的儒学理念背道而驰,使得他在士族阶层中的风评很不好。

    而幽州的世家和豪族,也大多鄙夷梁铮的边军小卒出身,并不看好黑骑军的前途。

    毕竟“新官上任”的幽州刺史刘虞,绝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威胁在身边,不少人都猜测黑骑军被裁撤是迟早之事。

    梁铮最大的短板,就是他的背后没有强大的世家与豪族势力支持,这一点上就远远不及公孙瓒。

    倒是公孙瓒性格豪爽,并未因此就对梁铮有所轻视,主动迎上前去笑着说道:“梁都尉这一出场,可是把我的风头都给抢走了啊。”

    洪亮的笑声,让人心头一暖。

    梁铮听出了公孙瓒的这番调侃中并无多少恶意,因而笑着回应道:“我观阁下英姿熠熠,威风堂堂,想必便是‘白马将军’公孙伯圭当面了吧?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终于得见真容,果然非同凡响。”

    “哈哈哈,客气了。”

    公孙瓒被夸得飘飘然,心情大好,当即与梁铮称兄道弟起来:“你我一见如故,若不弃嫌,不如便以兄弟相称。”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梁铮对于这个提议,也是欣然接受。

    公孙瓒的主动接近,实际上是一种潜在的拉拢,虽说幽州未来的霸主只能有一位,黑骑军与白马义从是彼此潜在的竞争对手。

    但至少眼下,大家还是要携手进退,以抵抗来自刘虞的压力。

    两人骑在马上,并肩而行。

    公孙瓒首开话题:“贤弟可有表字?”

    “未行冠礼,亦无长辈在世,所以暂无表字。”

    梁铮的回答让公孙瓒大为惊讶,忍不住夸赞道:“不曾想贤弟竟这般年轻?当真冠军侯再世也!”

    “伯圭兄言重了,现在的我,还当不起这样的赞誉。”

    “哦?贤弟言下之意,是以后当得起咯?”

    梁铮微笑点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公孙瓒再次朗声大笑:“哈哈哈,少年人就该有这样的志气,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闲谈之后,公孙瓒还是忍不住和梁铮说起了正事,只见他表情凝重,声线低沉:“刘使君以幽州凋敝为名,要裁撤吾等旧军,这事儿你怎么看?”

    梁铮似笑非笑地回答道:“这件事,我当然是坐在一边看啊。”

    轻佻的话语,暗含对刘虞的揶揄和讥讽,公孙瓒听闻愣了片刻,随后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啊你,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说笑。”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而车到山前必有路,伯圭兄有何必为此满腹愁肠?依我之见,不如先坐着看刘使君的表演好了,看他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来。”

    梁铮姿态从容,是当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公孙瓒身在局中,眼界、视野和格局皆不如梁铮,此刻只觉前途一片迷茫,心中更是无所适从:“刘伯安名满天下,又是汉室宗亲,身边能人无数,你难道真就一点不担心吗?”

    “担心,往往源于未知,但刘伯安的一举一动在我眼中毫无秘密可言,我又何必去费心担忧呢?”

    梁铮一语惊人,这个回答让公孙瓒不禁大为好奇。

第八十二章 公孙瓒的破局之法

    看着自信满满的梁铮,公孙瓒心中再次感叹英雄出少年:“还请贤弟为我解惑。”

    梁铮沉吟片刻,稍微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思绪,随即才开口说道:“早在刘伯安执意要释放乌延和那群乌桓残兵之时,我就知道他必然要对我们下手了。所以我们现在该做的不是担心,而是反制。”

    “他是使君,我们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公孙瓒师从卢植,能在幽州闯下偌大名声,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其无论文韬还是武略,都可谓一时翘楚,绝非无脑莽夫。

    连他都感到棘手的问题,那便是真的相当棘手了。

    而梁铮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和阅历,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棋盘,自然不被时代的迷雾所遮挡,轻易就勘破了所有的迷局。

    “伯圭兄,刘伯安能够动用的手段,无非就是对外联合鲜卑与乌桓,对内削减乃至断绝我们的粮饷,让我们于内外交困之中,自行消亡。”

    梁铮言之凿凿,仿佛亲眼目睹一般。

    实际上,汉末三国时期的刘虞便是这么干的。

    在箕稠死后,以裁撤兵员的名义淘汰掉不受他控制的幽州旧军体系,随后以怀柔政策安抚乌桓和鲜卑,换取到对他有利的外部环境。

    之后再慢慢断绝白马义从的粮饷供给,逼得公孙瓒为了养兵而不得不刮地三尺,以至于民心尽失,民怨沸腾,背上一身骂名。

    以当时刘虞主政之后的幽州之富庶,当真连几千骑兵都养不起了吗?

    要知道刘虞入主幽州不到三年,便借助渔阳的盐铁之利和开关互市,养出了十万大军!

    不得不说,文官算计起人来,才是真正的阴狠毒辣,这一套连消带打下来,足以把任何一位手握强兵的武将往死路上逼。

    等到梁铮说完,公孙瓒也是浑身发冷,汗水不停地从他的额角上滑落,面容更是惊骇莫名:“此话当真?”

    “伯圭兄还在心存侥幸吗?”

    “唉,若你所言属实,那真是天亡我也。”

    公孙瓒幽幽叹气一声,心中愈感无计可施。

    幽州穷困,而他所占据的辽西更是不少人眼中的苦寒之地,胡人多而汉民少,征税征粮十分困难,根本养不起多少兵马,以往都是靠着朝廷的接济,从冀州或者青州运粮过来才能勉强维持。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若刘虞当真断他的粮饷,白马义从别说扩编了,怕是连原本的编制都维持不了。

    “须知天无绝人之路,伯圭兄又何必如此悲观呢?”

    梁铮嘴角噙着笑意,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黑骑军未来的命运。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公孙瓒再次唉声叹气,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前途一片暗淡,可随即一看梁铮居然如此镇定,脸上并无半点愁容,不禁双眼一亮,急切地追问道:“贤弟可是有了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嘛,自然是有的。”

    梁铮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拿出了一小块钢和一小袋盐,放在公孙瓒的手心上:“伯圭兄请看。”

    公孙瓒半生戎马,自然是兵器方面的大行家,冰凉的钢块一入手,他便忍不住见猎心喜:“表面光滑,质地坚韧,虽然看起来与寻常的百炼钢有所不同,但材质仍属上乘,可以用来打造上好的名刀宝剑。”

    只有最优质的钢材,才能锻造出最上等的兵器,难得遇到这么好的材料,身为武将的公孙瓒自然是对手中的钢块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然后打开装着盐的布囊。

    “洁白如雪,细腻似沙,品质上佳的精盐,但这有什么稀罕的吗?”

    公孙瓒十分不解,显然在他看来,手里的这一把盐,和梁铮拿出来的精钢相比,两者之间的价值相去甚远。

    公孙瓒出身贵族,哪怕只是旁支,生活质量也绝对不差。

    普通百姓只能吃得起褐黄色带着砂砾的粗盐,可他却是吃得起精盐的,虽然未必有梁铮拿出来的盐质量高,可在他看来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梁铮对他的这份不以为然只是笑笑:“伯圭兄不妨试试味道再说。”

    “哦?贤弟这般自信,我倒要看看这盐有何稀奇。”

    说完公孙瓒用手指轻轻一蘸,随即点在舌尖上,原本淡然的笑容瞬间变了颜色,露出震惊的表情:“这是何处所产之盐?竟无丝毫苦涩异味!”

    汉代的盐业技术还相当落后,大多只能开采天然的盐矿,又或者是在海边烧水煮盐,没有经过蒸馏提纯的工序,使得纯度不足含有杂质。

    因此哪怕是最顶级的精盐,或多或少也有一种苦涩的异味夹杂其中。

    公孙瓒又蘸了一点认真品尝,再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大汉产盐之地共四十九处,其中以河东池盐最佳,但河东池盐我也试过,却仍是稍逊一筹,贤弟你究竟从何处购得?”

    这样上好的食盐,用来送礼都可称得上是佳品,即便是达官贵人见了,也会欣然收下,赞一声“阔气”。

    见公孙瓒如此反应,梁铮心知有戏,便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此盐非采购而得,我手中已掌握相应的制备技术,要多少有多少。”

    公孙瓒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又试探着问了句:“那刚才的精钢?”

    “也是同样,要多少有多少。”

    梁铮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公孙瓒心中震惊的同时,脑子也转得飞快,好不容易才压住翻涌的思绪,似笑非笑地看向梁铮:“盐铁之利,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贤弟手握如此价值连城的重宝,当秘不示人才是,为何特意告知于我?”

    公孙瓒可不敢把梁铮当成傻子,也没有因为他的年轻而对他有所轻视。

    上一个敢这么做的人,脑袋已经挂在黑骑军的旗杆上了。

    所以他才会怀疑梁铮的动机。

    而梁铮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我虽然掌握技术,但渔阳郡的盐矿和铁矿却在鲜于一族的手中,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听到这里,公孙瓒想了想,却依旧是不肯接茬,推脱道:“那贤弟大可寻求他们的合作啊。”

    梁铮摇头叹气:“我倒是愿意,但他们愿意吗?”

    强大的豪族,都习惯于巧取豪夺,更何况鲜于辅早就将黑骑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双方根本没有合作的可能。

    并不想与鲜于家族冲突的公孙瓒继续选择了装傻:“那贤弟找我也是无用,我帮不上忙啊。”

    “伯圭兄,人与人之间贵在真诚啊。”

    梁铮目光如剑,毫不避忌地与公孙瓒对视,随即更是图穷匕见:“我们合作,一同瓜分鲜于一族的遗产不好吗?”

第八十三章 今天,我是猎物

    梁铮说话如此“直白”,让公孙瓒颇有些哭笑不得:“人还没死,就说遗产,这未免也太不妥当了。”

    话虽如此,但重利在前,公孙瓒其实已然心动。

    唯一顾虑的,是就此便向鲜于家族开战,代价必然不小,以至于他再三思量之后,仍是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这其中的风险太大了,我一时间难以决断。”

    “风险大,利益更大,再者而言,若无足够的钱粮,白马义从又将何去何从呢?”

    梁铮仍然在不断地蛊惑公孙瓒。

    黑骑军拥有强大的武力,要“单吃”鲜于家并非不行,但这样做最后只会沦为贼寇,被整个幽州的世家和豪族孤立,甚至人人喊打,大大地影响到梁铮接下来的工商业发展计划。

    所以在这种时候,就必须要先提前找好一个可以替自己背锅的盟友了。

    公孙家族称霸辽东,实力强横。

    而公孙瓒虽然只是旁支,但他却是家族中最为出众的俊杰人物,因此必然能够得到家族的倾力支持。

    这就是目前最为适合的背锅对象。

    只可惜公孙瓒也非草包,看出了这其中所隐藏着的巨大风险,推诿道:“贤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伯圭兄所虑者,无非是顾忌其他幽州豪门的反应,我说得可对?”

    梁铮自然明白公孙瓒在担心什么,郡望世家,大姓豪族,彼此之前哪怕敌对,也通常默契地遵守着一条底线,那就是不能动辄彼此攻杀灭族。

    否则整天打打杀杀,谁也别想过日子了。

    对于幽州的世家和豪族而言,维护稳定的秩序,就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对于任何敢于践踏这条底线的人或者势力,等待着他的就只有孤立,甚至是被群起而攻之。

    历史上的董卓,就是因为不遵守这个规则,跨越了这条底线,最终弄得天怒人怨,身死族灭。

    公孙瓒不是董卓,所以他才会犹豫不决,他可不希望把自己弄得举世皆敌。

    而见公孙瓒这般踌躇不前,又难以做出决断,梁铮为了拉他下水,也只能向他透露出自己的一部分计划:“如果是我们动手抢夺,那自然是犯了众怒,可若先动手的是鲜于家的人呢?”

    “嗯?此话何意?”

    “主动寻衅,那是贼寇行径,为天下所不齿,但若是被动反击,是不是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梁铮目光平静,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已尽在掌握之中:“世家与豪族的秉性,说穿了也不过是强权至上,只要我们展现出强大的实力,又愿意在一定程度上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那彼此之间就有了缓和关系的余地。”

    这话说得如此露骨,公孙瓒却是无力反驳,因为他就出身贵族,自然明白豪门家族的做派。

    但公孙瓒心中仍有迟疑:“鲜于辅非是无智之人,你要引他出手,难也。”

    梁铮闻言只是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会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放松警惕,甚至给他一个能置我于死地的破绽。你说,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真能安耐得住心中的贪婪,而不对我下杀手吗?”

    “我已经知晓了他的野心,也会利用他的这份野心,当鲜于家覆灭,我们再展现出与所有势力合作的诚意。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到时候又有谁能拒绝我们的好意呢?”

    “唉,话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为兄若是再推脱,那便是矫情了。”

    梁铮的胆识与心机,让公孙瓒深深为之震撼,同时也觉得这个针对鲜于家的计划可行性很高,终于点头应允:“那为兄便预祝贤弟你马到功成了。”

    “哈,最终的结果,一定不会让伯圭兄你失望,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好说歹说,梁铮终于争取到了公孙瓒的支持。

    而有了公孙瓒的背书,梁铮也终于可以执行心中这个蛇吞象的计划。

    吞并鲜于家世代积累的粮食、土地和势力,让黑骑军能够在幽州占有一席之地,获得一片足以称王的基业!

    梁铮可是早就对渔阳郡的盐铁资源垂涎三尺了,以他的眼界和见识,只要占据此地作为基业,三年之内就可组建数万大军,然后南下逐鹿中原了。

    两人聊了一路,在进入蓟城之后,才各自带着随从分道扬镳。

    作为幽州第一大城,蓟县无论规模、人口还是繁华的程度,都远在渔阳城之上。

    杨业等人仿佛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啥都觉得稀奇,完全被热闹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行人所吸引。

    梁铮却没什么感觉,扫了几眼之后便收回视线,随后更是把杨业、邹昊和李碉三人叫到面前,吩咐他们今夜人不解甲,马不卸鞍,要时刻保持戒备。

    李碉毕竟是游侠出身,见多识广,脑子比较活泛,当即询问道:“蓟城中可是有人欲对都尉不利?”

    “小心无大错,我习惯了做好最坏的打算。”

    梁铮现在可是半点也不敢高估刘虞的道德素质,甚至今夜的庆功宴,喝到一半然后摔杯为号,从屏风后面冲出五百刀斧手要他人头落地他都不会感到奇怪。

    若非大军进驻蓟城会被严格管制,梁铮甚至想带着黑骑军全员全副武装地前去赴宴。

    住进官署安排的驿站之后,杨业心中越感不安:“都尉,既然知道会有危险,为何只带了一百人入城?”

    梁铮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口解释道:“一百人已经是极限了,我们是来赴宴的,又不是来掀桌的,带那么多人进城干什么?”

    “唉……”

    杨业站在一旁坐立不安,唉声叹气:“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他难以理解,自己等人明明一心报国,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杀敌立功,可为什么还会受到猜忌甚至是针对?

    梁铮对此倒是看得很开:“人就是这样,不同的立场,不同的理念,不同的想法,当彼此产生冲突的时候,就会诉诸武力。”

    还有一句话,梁铮却是没有对杨业说出口。

    那就是有的时候,人为了求得一个正确的结果,就必须不择手段。

    刘虞是这样,梁铮自己也是这样。

    这便是乱世,只要身处其中,便身不由己。

    两人正聊着,却见一人身着华服,踏入驿站之中,他仪态优雅,一举一动,皆充满了贵族风范。

    他一来,便径直走向梁铮,随即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许久不见了。”

    熟悉的声音,让梁铮下意识回过头,待看轻来人相貌,嘴角也随之勾起笑容:“想不到第一个来找我,竟然会是你。”

第八十四章 交易

    战事平息,箕稠再度恢复往昔的优雅从容。

    只是他在看向梁铮时,目光却是十分复杂。

    梁铮挥挥手,周围的亲随这才让开一条路,让箕稠靠近。

    见梁铮甚至连起身迎接的样子都懒得做,这般无礼的举动,箕稠心中气恼的同时,也是愁眉不展。

    “请坐。”

    “呵呵~”

    即使冷笑,箕稠也不忘记他的贵族仪态,风采依旧。

    不得不说,继承了春秋战国的遗风,汉代的贵族在礼仪方面当真是无可挑剔,且不论本事如何,就箕稠的风采气度而言,卖相足足比梁铮高出几个档次。

    梁铮目光如炬,知道箕稠这是故意在显摆他的家世和背景,毕竟他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可炫耀的了。

    两人心中互相嫌弃着对方,表面上却仍装作一片和气的模样。

    箕稠指了指梁铮身边的护卫:“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当初我调拨给你的士卒,现在竟然对你这般死心塌地,可以告知我,你是如何做到的吗?”

    话语中暗含讥讽之意,欲指摘梁铮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梁铮也不客气,当即冷笑着反唇相讥道:“答案很简单,我能给他们的东西,你给不了。”

    两人再次目光汇聚,空气中仿佛有火花炸裂。

    当初的“精诚合作”,事到如今,却已经变成了势同水火。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转变,是因为眼下的局势,已经与当初大大不同。

    叛军覆灭,乌桓败亡,当外部的矛盾消失,梁铮和黑骑军的存在,便开始严重地威胁到箕稠的权势和地位了。

    甚至比起刘虞而言,箕稠才是真正首当其冲的那个。

    原本的渔阳营,在大战中折损不小,以至于箕稠手中的兵马无论是人数、规模还是战斗力,都远远不及梁铮所统帅的黑骑军。

    如此一来,他这个护乌桓校尉的处境就变得非常尴尬,随时都有被人架空的危险。

    而今天箕稠找上门来,原本的打算是想利用官阶的优势压制梁铮,从而达成“拿回”黑骑军控制权的这一目的。

    可在看到梁铮的应对之后,他立刻就知道这种做法绝无可能成功。

    悄无声息之间,双方已经暗中你来我往,交手了好几个回合。

    作为胜利者,梁铮倒是很有风度,笑着给箕稠倒了一杯酒:“看到我没死,你一定很失望。”

    被人看穿了心思,箕稠索性也懒得装了,端起酒爵一饮而尽,随后恶狠狠道:“是啊,你为何就是不肯乖乖去死呢?”

    当初的合作,双方本就各怀鬼胎。

    梁铮故意表现出狂傲不羁的态度,让箕稠产生了误判,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有点能力,却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而箕稠对梁铮的推心置腹也不过是假象,他并不相信梁铮能够深入草原击败强大的三郡乌桓,但他太需要一个炮灰去牵制叛军的主力了是,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所以其实双方都在演戏,可箕稠唯一错算的地方,就在于他太过小看梁铮的能力。

    接连的胜利,让梁铮的成长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也大大超出了他的掌控。

    如今渔阳营残破,黑骑军却是尾大不掉,简直让箕稠如坐针毡。

    但箕稠手里还有筹码,他仍旧不肯放弃,就像一个已经输掉了大半身家的赌徒,心中的倔强和不甘,让他满脑子都在琢磨着如何才能回本。

    “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交出兵权?”

    箕稠目光凝视着梁铮,想要给他增加更多的压力。

    梁铮对此却是不屑一顾:“愿赌就要服输,当初你给我兵马,本就是存心让我去送死。而我能在死路中一脚踏出生关,那是我自己的本事,与你无关。”

    “哼,杀死乌延,你已经得罪了刘使君。现在你唯一的活路,就是将兵权交给我,如此一来,我或许还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保你一命。”

    当着梁铮的面,箕稠摆出了他的筹码。

    可惜梁铮对这个条件并不感兴趣,甚至直接嘲讽道:“这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就想换取我辛辛苦苦创立的黑骑军,你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眼见条件谈不拢,箕稠当即愤然起身。

    “这样就要走了?不再谈谈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梁铮开口叫住了箕稠,在他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开口说道:“谈合作啊,又或者再来谈一场双赢的交易。”

    “呵,上回的合作,可是让我至今仍后悔莫及。你凭什么会认为我还会答应与你交易?”

    箕稠对梁铮的不满,已经完全溢于言表。

    而梁铮却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还继续对箕稠言语相激道:“其实你继续留在幽州又能如何呢?对上,刘伯安欲另立新军,你无法阻止。对下,公孙伯圭的白马义从,以及我麾下的黑骑军,皆在你的掌控之外,你无力统辖。”

    “在这种情势之下,其实无论你如何挣扎,都难以改变眼前这尴尬的处境。”

    梁铮一字一句,都在刺激着箕稠的情绪,让他气血上涌,怒火攻心。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切勿当局者迷。”

    “嗯?此话何意?”

    面对箕稠的疑惑,梁铮淡然一笑:“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只有跳出幽州这个棋盘,你才能脱离种种束缚,放手施为。”

    “跳出?”

    箕稠眉头一皱,对于梁铮的话若有所思,随后才试探着问道:“那你说,我要如何跳出?”

    梁铮却闭口不言,拿起酒爵,默默品尝起了杯中醇香的黄酒。

    看到梁铮这高高挂起的嚣张模样,箕稠气得眉角一抽,可还是按耐住了心中的怒火:“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梁铮这才再次开口:“我要你举荐我担任护乌桓校尉一职。”

    “这不可能!”

    箕稠一听这个条件,当即急得跳脚,随后才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个位置太过重要,不是我保举就能成的,单单是刘使君这一关,你就过不了。”

第八十五章 这很合理

    护乌桓校尉这个官职,在汉武帝时期初设,秩比二千石,执持符节,率军坐镇一方,以护内附乌桓,拥监领之权,使治下各胡族部落不得与匈奴勾结来往。

    虽然曾因为匈奴的衰落和分裂而一度裁撤,可随着鲜卑人的日渐强大,这个官职又再次恢复,不仅能调动兵马,还能名正言顺地处理草原事务,权力极大,历来都由皇帝亲自委派。

    箕稠认为梁铮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直接越过刘虞这位汉室宗亲去干涉到皇帝刘宏的任命决定,这事难如登天!

    梁铮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否则也不会来找箕稠了。

    因此面对犹豫不决的箕稠,梁铮轻声笑道:“人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代价,条件我已经开出,能不能做到,那是你该深思的问题。”

    “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请恕我无能为力!”

    箕稠起身欲走,随即听见梁铮在他的背后轻轻地说了四个字:“度辽将军。”

    虽然只有四个字,却仿佛有千斤之重,让箕稠听完之后硬生生地停下脚步,甚至因为变得太急而险些摔倒。

    只见他豁然转身,目光死死盯着梁铮,语气更见急切:“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能扶你坐上度辽将军这个位置。”

    斩钉截铁的语气,显露出梁铮非凡的信心。

    而在梁铮开口的那一瞬间,箕稠就有种错觉,仿佛眼前的年轻人一定能够做到,只要他愿意。

    但箕稠随即又想起之前的合作,顿时心中疑窦丛生,对梁铮更是大为警惕:“你又在盘算什么!?”

    上一次的交易,梁铮掌握了兵权,获得了战功。

    而箕稠反观自己,不说输得一败涂地,却也几乎筹码尽失,处境更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都说人不能再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梁铮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辩解,箕稠都会心怀疑虑与戒备,所以梁铮懒得解释:“我说过了,这是一场交易,你我各取所需而已。若怀疑我动机,你大可拒绝。”

    “接替我,成为护乌桓校尉当真是你的目的吗?”

    箕稠在质疑之后,也凝神观察着梁铮,想要从他的神态举止中看出是什么破绽。

    然而面对这份质疑,梁铮倒是表现得相当坦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渴望着度辽将军这个位置,我为何就不能有更远大的志向?”

    恳切的言辞,随风入耳。

    无论如何观察,箕稠都看不出梁铮是不是在撒谎,单纯从目的上来判断,梁铮的要求似乎很“合理”。

    但太合理了,这本身就是问题。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箕稠,可再不敢对眼前的年轻人有任何小觑之心。

    在箕稠看来,梁铮的嚣狂和傲慢,分明就是一种高明的伪装,想让别人以为他是一个莽夫,然后便落入到他的算计之中。

    可是梁铮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箕稠就算怀疑,却也难以拒绝。

    要知道,度辽将军可是常置将军!

    别看三国时期各种将军职衔烂大街,实际上在两汉时代,统辖军队的将军一般不常置。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将军掌征伐背叛,镇戍四方,地位尊贵非比寻常,权臣常以大将军、骠骑、车骑、卫将军、前后左右将军等重号将军辅政。

    而到了东汉,度辽以及其它杂号将军皆秩二千石,与郡太守地位相等,可除了度辽将军之外,其它杂号将军一般事罢即撤,此举是为避免将领拥兵自重,唯有度辽将军需要常年戍守北疆防备胡人而例外。

    由此可见,度辽将军已经可以说是武将所能够抵达的顶点了,更高级的军职基本上都被权臣所垄断,单纯的武将根本不用指望。

    箕稠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中的躁动,再次质疑梁铮:“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做到?”

    “唉,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与互信在哪里呢?虽然交易往往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我向来以诚待人。这一次,为表诚意,我可以先助你登上度辽将军之位,待一切尘埃落定,再来收取回报如何?”

    梁铮难得一次在箕稠面前主动退让。

    箕稠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想想自己其实并无任何的损失,就算事情无法办成,大不了只是维持现状,反正处境也不可能变得更差了。

    而若是事情成功,那他的人生,将攀登至新的高峰。

    “好,那我便再信你一次。”

    做下了这个交易,箕稠心满意足地离开。

    直到驿站内剩下的全都是自己人的时候,杨业才忍不住问梁铮:“都尉,你就不怕事成之后,他不肯信守陈诺吗?”

    梁铮拿起酒爵,小酌一口,随即哂然而笑:“那不是值得挂心的问题。”

    “难不成这又是一个骗局吗?”

    “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都尉你每次露出这种带着讥讽的笑容,就一定有人会倒大霉,而落入你算计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马上要死,总之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杨业边说还便摇头,他是梁铮最为亲近之人,有着过命的交情,所以梁铮的很多事情,都不会瞒着他,甚至不少事,都只能经由他的手去办。

    值得信任的人,能力不足。

    能力足够的人,却不值得信任。

    这便是梁铮目前处境,难得杨业脑子开窍,梁铮便也不介意多提点他几句,便笑着说道:“我刚才所言,句句属实,这难道也算是骗局吗?”

    “这……”

    杨业闷头深思片刻,随即才开口作答:“都尉你不是时常教导我,真正高明的骗局,并非使用谎言进行欺诈,而是用一个真相去掩盖另一个真相,利用信息的不对称,来误导对方的想法,让他产生误判。”

    梁铮露出赞许的眼神:“所以呢?”

    杨业想了想,才又再次开口:“所以我相信成为护乌桓校尉绝不是都尉你真正的目标,你肯定另有图谋。”

    “那我的图谋是什么,你猜到了吗?”

    面对梁铮灿若星辰的深邃眸光,杨业越想越觉得迷糊:“属下驽钝,仍未想通。”

    梁铮也没有再为难他,笑着宽慰道:“那这个答案,你可以慢慢去想,我不急。”

第八十六章 开启乱世

    两人刚聊完,樊正便风尘仆仆地走进驿站,看到梁铮之后立马凑了过来,喝了口酒解渴,随即才汇报道:“都尉,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完了。”

    “嗯,辛苦你了。”

    梁铮微微颔首,显然对樊正的表现相当满意。

    倒是被蒙在鼓里的杨业,不禁大感好奇地追问樊正:“几天看不见人影,你这是又跑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了?”

    “呸,你这夯货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樊正没好气地瞪了杨业一言,随后又看向梁铮,见梁铮并不反对,这才把事情告知了杨业。

    原来樊正消失的这些天,就是在暗中动用樊家在蓟城的一些商栈散播消息,不仅将乌延的死讯大肆宣扬,还包括三郡乌桓滥杀无辜的残暴行径,还有那群被梁铮救下和收容的可怜汉女。

    幽州的汉人百姓本就深受胡人南侵之苦,一听这件事,谁不同仇敌忾?

    一时间,蓟城乃至整个广阳郡,对刘虞的不满和怨言便开始多了起来。

    …………

    …………

    蓟城,刺史官邸。

    得知街头巷尾传闻的刘虞,虽仍安坐不动,却是脸色铁青:“知道是谁在暗中散播谣言吗?”

    魏攸与齐周面面相觑,一同摇头:“此事仍在调查之中。”

    “所以你们一点头绪也无吗?”

    刘虞相当的不满,只因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他一介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之所以能够手掌滔天权势,成为封疆大吏,靠的就是两个字——信望!

    威信与名望!

    乌延被杀,等同于被人当面打脸,他要力保的人,现在却是身首异处,他亲手释放的数千乌桓突骑,人头被垒成京观。

    种种事态,无不在打击他身为一州刺史的威信。

    而乌延沿途烧杀掳掠,被官军堵住之后还妄图杀人灭口,更是罪该万死。

    这样的胡人若是平时,死了也就死了,刘虞心中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可问题是乌延是他下令赦免的,这口黑锅,自然要扣在他的头上。

    失去了威信和名望,刘虞既无强兵,又无猛将,只有朝廷给他的一个刺史官职,根本不足以镇压幽州这个民风彪悍的军事强州。

    魏攸是刘虞最为倚重的智囊,他低头沉思片刻,随即便开口说道:“乌延之死不过数日,消息就传遍全郡,甚至在向幽州的其他各郡扩散,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指使。而这个人的身份,也并不难猜。”

    齐周不解:“你已经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了?”

    魏攸叹气,提醒道:“人是谁杀的?”

    齐周瞬间领会,惊呼出声:“你说是,派人散播消息的,是梁铮?”

    “除了他,还能有谁?”

    魏攸不由感慨:“我们一直都小看此人了,此前我们一直在暗中布局想要裁撤黑骑军,先剪除此人羽翼,再行处置。却不料他竟然已经有所察觉,而且反击来得如此快速,来得如此犀利,当真让我意外。”

    智谋,本身就是利用规则进行争斗,就如同执棋之手,在同一个棋盘上面对弈。

    帮助刘虞重新出任幽州刺史,又一路为刘虞筹谋策划拿下幽州的魏攸,如今却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梁铮所展现出来的智谋与心机,完全不像是一个弱冠少年,反倒像是一只沉浮半生,阴险狡猾的老狐狸。

    “什么?此子当真该死!”

    齐周怒而起身,恳求刘虞允许他带人去驿站找梁铮兴师问罪。

    魏攸站出来向刘虞劝阻道:“使君不可,此事我们并无证据,他大可推脱毫不知情,而两千黑骑军就驻扎在外城,一点激起军变,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

    齐周表现得气急败坏,倒不是他真的沉不住气,而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事涉刘虞,齐周作为心腹下属,不得不表现出急切的情绪,想上司之所想,急上司之所急。

    反倒是魏攸,身为谋士,他必须时刻保持冷静,为刘虞剖析事态,心中略加思索,魏攸便有了成算:“我有一计,可破此局。”

    …………

    …………

    酉时三刻,黄昏日落。

    刺史官邸门前却是一片车水马龙的盛景,整个幽州最有权势的一群男人,以及他们的眷属,此时此刻都济济一堂,为战争的胜利举杯庆贺。

    出了庆贺之外,也是刘虞彰显权势,拉拢人心的手段。

    梁铮骑马而来,远远就看到刺史官邸的正门前,出行的名门子弟及其从属络绎于道,车马的样式各有不同,若是熟悉舆服礼仪的人,甚至可以从马车的形制和样式,看出里面乘坐之人的尊贵程度。

    两汉时代儒学昌盛,权贵豪门极重礼仪,《后汉书·舆服志》中,就对各级官员及其家属乘坐的马车和牛车有等级规定,谁敢逾制僭越,不仅无礼,更属违法,是要被朝廷追责的。

    邸道两侧,香车宝马无数,让人眼花缭乱。

    一些郡望世家,身份显赫,所乘之车不仅用料上乘,做工更是细致考究,处处充满美感,一看就知道不便宜,是寻常百姓倾尽十世不吃不喝也买不起的。

    梁铮骑在马上,倒是看得饶有兴致,深感后世现代与古代,除了科技的进步之外,差别其实不大。

    古代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出行皆乘豪车,两千年后,变的只有车而已,真是人间处处有特权啊。

    随后梁铮又看到了好几辆形制有所不同的马车,设有帷幕遮挡,不让人看见车内的情形。

    梁铮不禁好奇,一番询问之下,才从樊正口中得知,这是豪门贵女专门乘坐的軿车。

    汉代风俗虽不如唐时奔放,却也绝不保守,并无女眷不得外出的限制。

    甚至一些大型宴会,都会有女眷陪同出席,或是为了缓和气氛,又或者干脆就是一次大型相亲现场,颇有春秋战国时代的遗风。

    只见眼前的軿车前后,各有红衣者翩翩马上,为之前导后从。

    车队的最前排,是一皂盖轺车,乘坐两人,并无屏障,是所谓“四向远望之车”。

    这种车经由春秋时代的战车改良而来,所以轻快迅捷,又被称为“轻车”,是汉代最流行的代步工具。

    庞大的车队,构成了豪门子弟出行的从属团队,起到警戒保卫的作用。

    梁铮不由感慨,还是有钱人会玩,一次简单的出行,都能弄出这么大的排场来,而且不同的世家和豪族,更是彼此互相攀比炫耀,明争暗斗。

    传闻中经济凋敝的幽州尚且如此,邺城、洛阳和长安这样的大城,又会是何等的盛况?

    然而这些盛况的代价,却是底层百姓日益深重的负担。

    梁铮的心情,愈发沉重,他来到这个时代,随着不断深入的观察和分析,得出的结论却是十分的悲观。

    除非掀起一场遍及整个大汉帝国的社会变革,否则一切的努力都注定毫无意义。

    想要终结就将到来的乱世,就必须亲手开启一个乱世。

第八十七章 盛宴

    刺史府门前,车马辏集,颇有“千乘雷动,万骑龙趋”之盛况。

    豪车竞相而来,导致道路拥堵。

    为此路口处早早就安排了人员疏导,只见道路左右共有四人,平帻皂衣,腿作弓箭步状,他们便是负责导引当道的伍伯。

    伍伯是地方官吏派遣守街治滞的,而高官显宦出行时,也有不少自备伍佰者,能够调遣的伍伯数量越多,代表官阶越高。

    按照朝廷的规定,璅弩车前伍伯,公八人,中二千石、二千石、六百石皆四人,自四百石以下至二百石皆二人。

    在东汉,刺史的官阶是真两千石,因此刘虞能够调动的伍伯是四人,现在全都派了出来,维持秩序。

    这次的庆功盛宴,声势赫然,全城为之轰动,车马如流,以至于不得不要出动伍伯来维持交通。

    正门外,齐周已经恭候多时了。

    来者皆为贵胄,他作为刘虞的亲信,自然要出面迎迓。

    只见他他头戴巾帻,身着褐衣大袍。

    巾帻乃包裹鬓发之物,原本是卑贱执事者所戴,但因为汉元帝的缘故,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一种时尚,在各种非朝堂公会的场合,便无需冠冕公服那样严肃,如此打扮,即亲切又得体。

    樊正立于梁铮身侧,他也是豪族出身,因此认得不少人,在梁铮耳边惊叹说道:“今日盛会,果真来了不少名门大姓,广阳的大姓,徐家,张家,赵家,全都派人来了,刘使君好大的面子,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汉室宗亲。这等号召力,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瞧见樊正一脸兴奋还与有荣焉的模样,梁铮嘴角一斜,冷冷笑道:“有的人赴宴,是来开吃的,但有的人赴宴,却是来被吃的,你如何确定自己是宾客,而非鱼肉?”

    “啊?”

    梁铮的这番话,让樊正听得是一脸迷糊:“都尉,你就不能说人话吗?说得这般云山雾绕,我根本就听不明白。”

    “不明白,说明你还年轻,等你哪天看懂这些事情,你就真正成长了。”

    梁铮并未多做解释,目光继续扫视四周,观察着眼前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心中却是琢磨着谁能利用,谁可以合作,又有谁是注定要成为敌人的。

    对底层的士兵和百姓而言,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庆功宴。

    可对今日有资格前来赴宴的人而言,他们前来赴宴可不是为了聚在一起宴饮欢庆的,所谓的庆功宴,根本就是一场重新瓜分战后利益的盛宴。

    每一次战争,都是势力与势力之间的重新洗牌。

    有人趁势而起,有人盛极而衰,种种变化,不一而足。

    梁铮看向箕稠,历史上原本会在幽州叛乱中死去的末流人物,现在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依旧高高在上,只可惜前去恭维巴结讨好他的人,已经远远不及往日。

    失去权势的人,处境就是如此悲惨。

    眼下的箕稠,必须要学会承受这种从高处坠下所带来的失落感。

    可箕稠显然还并不习惯这种感觉,他的脸上勉强维持着优雅,实则目光已经一片阴霾,是恼怒,是不甘,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愤恨。

    似乎察觉到梁铮的视线,箕稠的目光也扫了过来,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随即又默默地挪开。

    而梁铮也没有上前打招呼,在留下杨业和十八名亲随在门外驻守之后,便带着樊正踏入刺史府邸大门。

    “是你!”

    齐周一眼就认出了梁铮,恨得牙痒痒。

    梁铮别了他一眼,甚至都懒得搭理,便径直跨门而过。

    “你!”

    比被人敌视更让人难受的,是被人轻视。

    愤怒就像野火一般,不断灼烧着齐周的内心,可眼下宾客盈门,他又代表着刘虞的脸面,只能强行按捺住心中的不满,同时恶狠狠地看向梁铮的背影:“哼,就让你再多得意一阵。”

    府门之内,侍女们忙碌非常。

    她们看来是稍加打扮过,有人头上插有发笄,甚至还饰红头绳,外衣虽素雅,但裙下露出的大红的袴腿却显出女子的娇柔美好。

    梁铮不由多看了几眼,这别样的风情,回来之后大半年,他却是不曾见识过。

    毕竟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不是在砍人,就是在前去砍人的路上,现在终于能偷得浮生半日闲,稍微享受一下汉代的生活了。

    “主母严令交待了,今天这个大日子里不容出错,你们手脚都麻利些!”

    一名三十来岁的美妇人在指挥,而她的身边,女仆们来往匆匆,有人手持朱漆托盘,盘中有耳杯之属,有人手持红色囊袋,皆往正堂去,前方人还回头对后面人嘱咐着什么,整个场景十分忙碌。

    梁铮从旁路过,瞧见盛物处为一曲腿方木几,木几上又叠小几,几上有碗、盘、豆之属,都是些宴席上要用之物。

    这时,一位侍女过来催促,宾主皆已在堂上安坐了,盛宴就要开启了。

    木几旁的侍女应喏一声,忙端起盘碟去了。

    当梁铮进入正堂时,所见的是一座华美无比的宴会厅,原本因空旷而显得冰冷的大厅悬上了朱红色的帷幔,以玄色的绶带系之,鲜明的色彩顿时使室内生出暖意。

    正巧侍女们端着杯盘鱼贯而入,梁铮也被带到了自己的席位前。

    汉代此时还是分餐制,梁铮分到的席位就是一个单独的小茶几,也没有凳子,需要跪坐,让他非常的不习惯,这感觉跟受罪差不多。

    倒是樊正似乎挺享受眼前的这一切,甚至还有闲心四处张望地看热闹。

    身边尽是些这么不靠谱的人,梁铮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沉下心来观察,尝试去体会汉代的生活起居与后世有何不同之处,而这其中,最让他感触最深的,便是无处不在的“礼”。

    儒学非常看重“礼”,认为这是秩序的体现,而为了加强权威,便制定了严格的礼仪规范,来强迫所有人都必须遵守。

    “礼”之一字,如今已经渗透到了华夏文明的方方面面,变得繁琐而又精细。

    大到婚嫁丧娶,小到宴会饮食,都有讲究。

    《礼记·曲礼》中,便有关于汉代饮宴礼节的详细记载:“凡进食之礼,左殽右胾。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

    在梁铮面前茶几上,汉代饮宴的礼仪就表现得淋漓尽致,乃至详细到连每道菜的具体摆放位置都有讲究。

    见微而知著,梁铮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樊正好奇地回过头来问道:“都尉,何故叹息?”

第八十八章 刘虞的杀意

    梁铮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点餐前小菜填填肚子,随口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感慨社会对个人的洗脑,果真是古今皆然。”

    “啊?都尉你又在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怪话了……”

    樊正大感头疼,在他看来,梁铮什么都好,就是总喜欢做些让人看不懂的事情,有常常说些让人听不懂的古怪言论。

    见樊正一脸苦恼地陷入沉思之中,梁铮笑了笑,并未多做解释。

    他看到眼前的事,又想到近来闲暇无事时读过的《礼记》,脑海中不禁浮想联翩,忽然间意识到,后世的许多礼仪,其实本身也是在强化阶级概念。

    将一种人为塑造的秩序,烙印到人的潜意识之中,然后让人习惯性地服从乃至屈从上层阶级的意志。

    而这一切,都始于《礼记》。

    梁铮如今切身体会,才算是真正读懂了《礼记》,也终于明白了孔子果真是洞悉人性,烛照千年。

    和这位文圣人比起来,后世的那些所谓成功学大师,道行实在是差得太远了,费尽心思,也不过骗得一点小钱,还要被人鄙夷蔑视。

    反观孔圣人,哪怕在新时代曾一度被“批倒”,但为了维系统治,最后上层阶级还不是又捏着鼻子,乖乖把曾经鄙视的“文化糟粕”给捡了起来?

    甚至可以说,礼之一字,已经成为了华夏文明的文化象征,融入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已然“大而不倒”了。

    只要阶级还存在一天,儒学就永远会存在,而“礼”也会存在,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梁铮心中思考着,他未来要做的事情,必然会动摇儒学的基石,但儒学本身有是无法被打倒的,这就意味着,他需要采取更为迂回的策略。

    就在梁铮陷入沉思之际,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恣意洒脱的少年郎,他清澈透亮的目光,让人印象深刻。

    “这位兄台,在下姓徐,单名一个邈字,还未请教?”

    “梁铮。”

    梁铮直白的回答,让徐邈好一阵错愕,可随即却是露出满脸惊喜的表情:“竟是黑骑将军当面,请恕在下失敬。”

    “黑骑将军?我?”

    梁铮惊愕地眨了眨眼睛,这绰号让他十分无语。

    徐邈却是不明所以:“是啊,众人皆以此称呼阁下,辽西有白马将军,渔阳有黑骑将军,一黑一白,并称双臂,北逐胡蛮,护我北疆,实乃幽州之大幸。”

    见梁铮表情怏怏,徐邈顿觉心虚:“难道阁下认为这称呼不妥?”

    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外号,还是“黑骑将军”这种没格调的称呼,梁铮哪能高兴得起来。

    但好歹算是有点名声,总好过没有。

    梁铮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不用在意,只要不叫我‘黑面神’,其他的随意就好。”

    “嗯?黑面神?这称呼听起来似乎更威风一些,也许……”

    见徐邈居然开始认真思考更换称呼,梁铮当场就急眼了:“不用也许了,黑骑将军这个称呼我十分满意,就这个,不改了!”

    要是逢人就被叫一声黑面神,梁铮觉得自己怕是门都不敢出了。

    闲聊了几句,梁铮这才想起了,眼前的十六岁少年,貌似就是日后的曹魏重臣徐邈!

    徐邈颇具才干,每任一官,皆政绩卓著。

    在西北任官时,他兴修水利、广开水田,募贫民租之,致使仓库盈溢。同时移风易俗,整顿吏治。

    还对诸胡羌戎恩威并施,使其主动入贡。

    此后州界肃靖,西域畅通,使得曹魏集团在内战期间能够通过丝绸之路的贸易不断回血,保持财政上的盈余。

    这是一位名气不大,但内政能力十分卓越的一流人才。

    非常值得拉拢!

    让梁铮庆幸的是,经过一番交谈,他发现徐邈貌似是自己的小迷弟,对他平定叛乱,反击乌桓的举动很是崇拜。

    两人彼此交流了一番对眼下汉朝时政方面的看法与认知,双方都获益良多。

    梁铮来自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本身也是聪慧之人,见识开阔,视角恢弘,许多观点和看法,都让徐邈为之震撼。

    而透过徐邈的话,梁铮也知道了不少关于世家豪族的内部状况。

    自黄巾之乱后,其实不少豪门大姓都看出了大汉气数将尽,也在为此而积极做着准备。

    或是囤积粮草,或是建造坞堡,募集乡勇进行训练,加强守备,聪明人并不少,也各有各的算计。

    哪怕只是历史上仅仅占居一隅之地的小小军阀头目,论智商和魄力,都远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比得上的。

    一些人以为熟知历史就能穿越到三国来纵横捭阖,真要来了,怕是怎么被人玩死的都不知道。

    如今的幽州,不少郡望世家和大姓豪族都在暗中窥伺,只为寻找投资下注的对象。

    比如广阳徐氏,本身虽不参与争霸幽州,可却也在观察,看谁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利益代言人。

    目前来说,幽州最具潜力的投资对象自然是刘虞这位封疆大吏。

    但除刘虞之外,公孙瓒也是强有力的候选人之一,甚至就连最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梁铮,徐家也派人来接触。

    徐邈就是徐家派出的人!

    作为家族中的嫡房子孙,他的身份足够,而十六岁的年纪,却又让他的存在不至于太过显眼。

    再加上徐邈本人,确实也对梁铮极为佩服。

    种种因素相加之下,他便承担起了这个“考察”的重任,虽然徐邈本人并不一定意识到这件事。

    可梁铮却知道,徐邈回去之后,他的父亲,他家中的长辈,必会详细询问他有关聊天的具体内容,从而研究分析黑骑军是否值得成为徐家下注的对象。

    与徐邈一番交谈,梁铮心中暗暗感慨:“书生门第就是不一样,套路真深啊。”

    同时梁铮也暗自庆幸,得亏看出了广阳徐氏的意图,否则若因为徐邈年轻便口不择言,又或者随意敷衍,恐怕就会失去眼前这个拉拢徐家的机会了。

    聊着聊着,宾客纷纷落座,而本次宴饮的东主,也终于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现任的幽州刺史刘虞,他身穿朱红衣袍,气质锐利却又不失儒雅,甫一登场,便牢牢地吸引住了在场众人的所有目光。

    刘虞目光一扫,最后却是不落痕迹地在梁铮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挪开。

    虽然短暂,但梁铮已经感受到了刘虞对他的敌意,甚至是——杀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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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翻三国介绍:
大丈夫生于世,当提三尺之剑,砍翻天下。
这是一个重度网瘾青年,带着满级游戏大号,在汉末纵横无敌的故事。
读者群:492538007砍翻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砍翻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砍翻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