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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两尺     砍翻三国txt下载     砍翻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长见识了

    “堂堂使君,会这般沉不住气,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杀手吗?”

    梁铮心中开始权衡,最后仍是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杀意是真,但他毕竟是一州刺史,就算要杀我,也要明正典刑,否则人心动荡,这代价他承受不起。”

    如今的幽州,大战方休,内部情势却更是复杂无比。

    刘虞虽曾经担任过幽州刺史,但终究离任多年,再回来,想要重新笼络势力,掌控局面,仍然需要足够的时间布置。

    而且公孙瓒也是一大威胁,白马义从是能够与乌桓突骑交手的精锐骑兵,再加上公孙家族的庞大势力,以及公孙瓒手上所掌握的近万步兵,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支足以颠覆整个幽州的强大军事力量。

    在这种情况之下,刘虞若无合适的理由,就滥杀大将,必然会引起公孙瓒的猜疑,甚至引爆与白马义从的冲突。

    梁铮心中一番推敲,认为刘虞应该还没有直接掀桌的魄力。

    但不掀桌,不代表不出手。

    看着刘虞暗藏杀机的眼神,梁铮却是暗暗冷笑:“刘伯安,看来我派人散播谣言的举动,确实激怒你了。而你,也找到了反击我的方法,会我所期待的方式吗?我故意留下了这么多的破绽给你,你又怎能不动心呢?”

    梁铮心中思绪翻涌之际,正厅内,却见刘虞坐东朝西,宣布宴会开始。

    庆功,自然是要大摆筵席,犒赏有功之臣。

    而朝廷派出的使者,也根据刘虞上报的功绩,开始宣读来自朝廷的封赏。

    公孙瓒凭着挫张纯、张举二贼兵锋之功,又有大败三郡乌桓,攻占柳城的战绩,最后甚至收降辽东属国贪至王,因此从骑都尉一路升任中郎将,朝廷还诏拜公孙瓒为降虏校尉,封都亭侯,又兼领属国长史。

    至此可谓是名、权、利三者皆得,实至而名归。

    中郎将代表着荣誉,降虏校尉代表着的兵权,而属国长史,更是意味着公孙瓒可以在辽东属国境内为所欲为。

    反观战绩同样辉煌的梁铮,却只得了中郎将和都亭侯这两个虚衔,实质性的好处,竟是一点也没捞着!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惊讶不已地看向梁铮。

    惊讶过后,不少人却是都翘首以待,等着看好戏开场。

    要知道中郎将这一职衔,理论上高于校尉而低于将军,是一种十分尊贵的称号。

    因为汉代的将军大多数并非常设,所以中郎将已经是相当高级的军衔。

    可空有军衔有什么用?

    只有被任命为某某校尉,才有机会名正言顺的统领士兵,掌握兵权,显赫一方。

    而刘虞故意只给虚衔,不予实职,意图是什么就非常的明显了。

    公孙瓒后台硬刘虞暂时不敢招惹,所以他就先拿黑骑军来开刀,这对黑骑军的众人来说,自然是难以接受。

    樊正当场就有些坐不住了:“都尉,他们欺人太甚!”

    “平心静气,稍安勿躁。”

    梁铮却是一如往常的镇定自若,反过来劝说樊正道:“放宽心,局面仍在我的掌控之中。”

    “是。”

    虽然心中仍是愤愤不平,但最后还是好好地坐了回去。

    只因为他对梁铮有着绝对的自信,仿佛这天下,没有几件事情能够难倒眼前的男人。

    而在东主之座上,刘虞浓眉深蹙,梁铮沉稳的表现,让他大失所望,本想借此激怒梁铮,然后以趁势名正言顺地打压封杀。

    却不想梁铮根本不接招,让刘虞的全力一击,如今却是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不接招,就以为我没招了吗?”

    刘虞心怀狠厉,暗暗朝一旁的别驾赵该递了个眼色。

    赵该是渔阳豪族,他早就代表渔阳赵氏全面倒向刘虞,如今得到刘虞的亲自授意,自然毫不犹豫就站出来打头阵,公然找梁铮的茬。

    “梁铮,你可知罪!”

    当众直呼其名,代表了赵该已不留余地,一心要与黑骑军为敌。

    只因为梁铮的出现,黑骑军的出现,禁绝了通往草原的商路,坏了太多人的买卖,许多渔阳豪族早就暗中对他极为不满。

    而渔阳赵氏,不过是第一个跳出来找麻烦的。

    面对赵该的喝问,梁铮依旧老神在在,年轻英俊的脸庞上,洋溢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和轻慢:“不知我所犯何罪?”

    开口说话间,梁铮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刘虞身上。

    他知道,赵该跳出来必是刘虞的亲自授意。

    原因也很简单,刘虞想要操纵舆论,同时也是一次反击,目的就是为了在释放乌延这件事情上,尽可能地挽回他的声誉。

    果不其然,赵该一张嘴,便当众提及了怀柔的必要性:“草原乃塞外苦寒之地,牧民生活艰辛,屡屡南侵所求者,不过是为了活命。对付这样的人,杀戮难止兵戈,唯有怀柔,给他们生存的希望,才能釜底抽薪,解决问题。”

    随即赵该话锋一转,声色俱厉地站在梁铮面前,指责道:“而你,煽动仇恨,制造屠杀,若真正挑起边衅,待胡人大军又至,那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恐怕就会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而荡然无存了!现在,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此话一出,顿时正厅内议论纷纷。

    不少人还当真就接受了赵该的这个观点,毕竟当年刘虞主政幽州之时,确实凭借着怀柔政策而让北地获得了和平。

    通过赏赐和互市,东胡各部得到了利益和好处之后,也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

    刘虞的怀柔政策,代表着的其实是士族和文官的这种心态。

    在他们看来,打仗要花钱,怀柔也是要花钱,那干嘛不直接怀柔呢?

    反正最后还是要花钱,而战争却充满着风险,万一输了,那要花的钱可就更多了。

    所以他们极度厌恶战争,宁愿花钱买平安,认为这样更划算。

    梁铮闻言轻轻鼓掌,甚至笑出了声:“精彩的表演,声情并茂,真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

    淡然的目光,轻慢的语气,飞扬的剑眉之下,是不可一世的傲然与冷冽。

    这份淡然,这份轻慢,让赵该更感愤怒:“梁铮,你还不认罪吗!”

    “唉~”

    梁铮叹气一声,随即长身而立,站到了赵该的面前,强横的气势仿佛血海惊涛,摄人心魄,吓得赵该面无人色,步步后退:“你……你想做什么!?”

    “放心,杀你这样的废物,我无兴趣。”

    梁铮收敛气势与杀意,目光横扫四周,最后特意看了刘虞一眼,这才对赵该开口说道:“我见过不少愚蠢的人,但你的愚蠢,仍是让我耳目一新,真是长见识了。”

第九十章 成竹在胸

    话虽然是对着赵该说的,可在场之人,都知道梁铮的话分明都是冲着刘虞去的。

    这是文与武,怀柔与征讨,两种不同的理念与政策之间的冲突。

    而在幽州,对胡人的态度也分成了两派。

    其中一派主张怀柔和拉拢,另一派则是主张讨伐和征服,各自不同的立场、利益与理念,无时无刻不在互相斗争之中。

    曾经的幽州,刘虞与公孙瓒的争斗背后,就是这两个派系的矛盾总爆发。

    而公孙瓒正是因为他对待胡人的强硬举动,而获得了幽州和冀州大量地方豪族的支持,这些豪族往往与胡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又或者是尖锐的利益冲突。

    梁铮从征讨乌桓,又强杀乌延开始,就一直筹谋布局,就是为了取代公孙瓒原本的位置,成为幽州“鹰派”的代表人物。

    刘虞根本不知道,自己苦心孤诣的布置,根本就是梁铮期待已久的战场。

    这个战场,虽不见刀光剑影,却是更为激烈的言语交锋,这注定是一场将被幽州乃至整个河北之地所有人所瞩目的唇枪舌战!

    对此,梁铮是早有准备。

    从踏入大门开始,梁铮就在默默观察,在看谁与刘虞走得近,谁又与刘虞疏远,从这表现出来亲疏远近之中,寻找黑骑军潜在的政治盟友,寻找与自己利益相近的人,或者势力。

    一支军队,光能打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有立场,惟其如此,才能得到足够多的支持和助力。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便是此理。

    而现在,梁铮要做的,便是当着一众幽州豪强的面,阐明他的“道”。

    面对刘虞的进逼,面对赵该的质疑,梁铮的反击开始了:“你说牧民的生活艰苦,那我问你,汉民的生活就不艰苦了吗?艰苦不是杀戮的理由,我们汉人并不欠他们什么!所以别把‘宽恕’两个字轻易地说出口,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受害者去原谅凶手?”

    此话一出,顿时受到不少人的认同。

    在场之人,家中谁没有几个亲朋戚友死在胡人的刀下?

    要宽恕,只能他们来说。

    外人凭什么?

    一见事态不对,赵该悄悄看了一眼刘虞的脸色,随即咬着牙继续痛斥梁铮:“你这是意气用事,根本无益于大局。须知兴兵容易,止战困难,而幽州疲惫,已无再战之力,现在最重要的是求取和平,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重新积蓄力量。而非穷兵黩武,让局势彻底败坏!”

    “大局?呵~”

    梁铮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是谁的大局呢?我不是刘使君,要慷百姓之慨,纵放杀戮汉民的贼寇,成就一己之仁,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你放肆!”

    居于刘虞之左的中郎将孟益,闻言大怒,当场喝骂梁铮道:“竟敢对刘使君无礼,你是想要以下犯上吗!?”

    梁铮扭头扫了一眼孟益,认出了他的身份,随即语气更见轻蔑:“收了我的礼物,不说一声多谢也就罢了,还在这对我吆三喝四,究竟是谁无礼呢?”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几时收过你的礼物了?”

    孟益是又气又急,连忙向刘虞解释:“使君还请明鉴,我与此人素不相识,私底下更从无任何来往。”

    “哦?张纯的人头,你不是笑纳了吗?”

    梁铮直接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以你的无能,若非我将这份功劳双手奉上,你杀得了张纯吗?人贵自知啊,我若是你,现在根本敢开口。”

    一句话,就怼得孟益脸色酱紫,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憋死。

    随即梁铮才又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驳斥了赵该的说法:“世上从无一种和平,是靠着仁慈求来的,对待胡人,除了以杀止杀,别无他法。”

    说完之后,梁铮目光直接对手刘虞,毫不避忌地正面开怼道:“刘使君,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这种沽名钓誉的人,我见得多了,你之所以力主怀有之策,是因为你不通兵略,怀柔是你唯一能够捞取政绩与名声的手段。”

    梁铮对刘虞和赵该这种人的想法,向来是嗤之以鼻。

    也许胡人中的普通牧民,当真是因为生存艰难,所以为了活命才不得不劫掠中原。

    可胡人中的贵族,难道就是毫无野心,人人小富即安之辈?

    人性贪婪,得陇望蜀,永远不会满足。

    而掌控一个个胡人部族的,都是这些如狼一般贪婪狠辣的草原贵族,他们无一不是从杀戮中崛起,充满着野性,嗜血而又残忍,这样的人,是花钱就能让他们乖乖听话的吗?

    因此刘虞的怀柔,根本不可能真正喂饱这群饿狼,而当饿狼们吃得膘肥体壮之后,他们难道就会心满意足,再不窥视中原了吗?

    看看五胡乱华的历史,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见梁铮把矛头指向刘虞,从事齐周当即愤然出列,叱声骂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梁铮冷冷地看了一眼刘虞,随即才看向齐周。

    历史上的刘虞,最初的怀柔之策确实有其必要性,但他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不惜亲自动手铲除公孙瓒这样的名将,从这自毁长城的举动,就可以看出他的为人和秉性究竟如何了。

    当时的幽州已经富强,仓禀殷实,军力强盛,按道理来说,完全可以对待胡人执行更为强硬的态度,哪怕顾虑到中原的局势危机重重,也不该自废武功才对。

    可刘虞稳定局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杀公孙瓒!

    说到底,一旦改变怀柔的政策,向着军事的方向转变,权力和资源就会不可遏止地向着公孙瓒这样的军事将领倾斜,到时候对外征战立下大功,这功劳又算是谁的?幽州又会是谁说了算?

    为了权势,刘虞不惜将私心置于国事之上。

    政治和官僚,就是如此的肮脏,如此的不忍直视。

    面对刘虞阴沉恼怒的目光,梁铮毫不躲闪,直接逆流而上:“使君,当初我们汉人收容了鲜卑,收容了匈奴,又收容了乌桓,可他们又是如何回报的?降而复叛,叛而复降,从无一日止息,原因是什么?”

    “使君,你究竟是汉人的使君,还是胡人的使君?你这么为胡人着想,难道是嫌吾等汉人百姓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吗!”

    声声句句,都打在刘虞的七寸上,将他的怀柔政策批得体无完肤。

    梁铮几乎是在指着刘虞的鼻子痛骂:“同样的错误,犯一次是大意,犯两次,那可就是愚蠢了。”

    而始终不发一语的刘虞,连番遭受这般公然的挑衅,也终于忍不住亲自下场对上梁铮:“你抨击我的怀柔政策,但至少我的所作所为换来了短暂的和平,让民生得以喘息。而草原胡祸,历朝历代皆无人能够彻底根除,你能吗?你若不能,有凭什么来指责我的不是!”

    这一刻,刘虞的反击同样凌厉。

    中原王朝能够击败胡人,却无法征服草原,这是事实。

    而空旷的草原,总是能孕育出一支又一支的游牧部落,如野草一般,烧之不尽,除之不绝。待他们发展壮大,最终依旧会选择威胁中原。

    这个难题,至今无解。

    在场众人,无不将目光倾注在梁铮的身上,等待着他的答案。

    而梁铮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我能!”

    仅有的两个字,却透露出绝对的信心,对这千百年来无人能解的难题,梁铮却是成竹在胸。

第九十一章 妙啊

    就因为梁铮头口而出的两个字,刺史府内,整座正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疑问,眼前的年轻人,究竟凭什么敢与刘虞争锋?

    刘虞心中也充满着谜团,梁铮的举动,让他倍感疑惑。

    究竟是年轻气盛,狂妄无知?

    还是背后有着更深的图谋和算计?

    但身为使君,有些话,不能通过他的口说出。

    而作为心腹手下,齐周一看刘虞的脸色,就明白这种时候,自己必须站出来了。

    只见齐周再次对上梁铮:“黄口小儿,你是什么分身,又凭什么质疑使君的施政方针?易地而处,你能做得比使君更好吗?现在竟还敢如此夸口,你若做不到,那又当如何?”

    齐周长袖一甩,怒火已上眉山。

    而这份愤怒,也代表了刘虞的态度。

    现场赴宴的宾客,立场与态度,也随之出现了两极分化。

    支持刘虞的人,对梁铮口诛笔伐,痛骂不休,而本就对怀柔政策抱持反对态度的人,却是选择了沉默,冷眼观望。

    魏攸原本脸上尽是迷惑之色,但此时此刻,看到周围宾客脸上浮现出的不同表情与选择,他忽然恍然大悟,随即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眼前傲然挺立的梁铮:“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失算!”

    本是为了彰显刘虞仁政所设下的局,如今却反被利用,成为对手立身扬名的机会。

    果不其然,面对齐周的质疑与贬低,梁铮仍然表现得铁骨铮铮,毫无畏惧:“若是做不到,那就让我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我已赌上自己的性命,投注在这份理想之中,你们呢,敢吗?”

    “哼,你是赌徒,使君却不是。你凭什么要我们将整个幽州都作为筹码,陪你做一场惊天的豪赌?赢了,不过是你一人之威风,输了,却是万千百姓的苦难。这失败的代价,你承担得起吗!”

    齐周试图用他的质疑,来挽回眼前的颓势。

    而目的已经达成的梁铮,却无意再与他做无谓的争论。

    虽然与刘虞正面交恶,以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但交恶与否,黑骑军本来就注定了要遭受猜忌与打压,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旗帜鲜明地选择一个立场。

    如今梁铮发出了声音,也表明了态度,而愿意支持黑骑军的人与势力,自会暗中关注起他的一举一动

    只要他再展现出足够的实力,那人心便可凝聚起来,成为他的助力。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言语与信念不过虚无,真正决定胜负的,仍然是暴力。

    梁铮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前,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即放下酒爵,洒然一笑:“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酒我已敬过,话我也已说完,接下来我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就请恕在下不奉陪了。”

    见梁铮居然要走,齐周当即大怒着上前阻拦:“你这样就想离开,是真不把使君放在眼里吗!?”

    “你想拦我?”

    梁铮身材高大,比齐周还要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冷笑说道:“你拦得住我吗?”

    樊正感觉情况不对,手已经探入袖子中,将一根竹节抓在手中。

    “你!来人……”

    齐周愤怒之下,已经开始呼喊府中侍卫,要擒下梁铮治罪。

    而在这时,魏攸开口了:“且慢!”

    只见魏攸离开席位,朝着刘虞拱手说道:“使君还请三思,今日是庆功宴,梁中朗不过一时失言,若真要进行惩处,罚其闭门思过就好,实在没必要大动干戈。”

    “方才你没听到他是如何口出狂言的吗?这样你还想替他辩解!”

    齐周半是愤怒,半是疑惑地看向魏攸,若非他确定魏攸和自己一样都是刘虞的铁杆心腹,否则真就开始怀疑眼前的同僚是不是已经暗中叛变了。

    而居于座首的刘虞,看到下方魏攸一脸郑重严肃的表情,暗暗皱眉,虽然他也很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梁铮擒下收押,然后慢慢处置。

    可魏攸的劝阻,必有原因。

    刘虞最终还是按耐住了心中的怒气,点头应允了魏攸的请求,放梁铮离开。

    至于什么回去闭门思过的处罚,所有人都没当一回事。

    宴会不欢而散,待宾客离场,刘虞这才将齐周和魏攸叫进书房,问出心中的疑惑。

    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三人的脸庞。

    齐周一脸激愤:“方才为何不趁机将那小子擒下?只要将他握在手中,还怕处理不了黑骑军这个麻烦吗?”

    刘虞没有开口,因为齐周问出的问题,正是他心中的疑惑。

    魏攸长叹一声,这才解释说道:“众目睽睽之下,只是因为口舌之争便要斩杀一名功勋卓绝的大将,天下人会怎样看待使君?这般无容人之量,使君要如何笼络人心,统合幽州?又要如何安抚公孙伯圭和他的白马义从?难道就不怕他兔死狐悲吗?”

    解释完了之后,魏攸又看向齐周:“更何况,你确定自己擒下他吗?”

    “哼,为何不能?”

    齐周偏不服气:“我知他是战场上的猛将,但眼下他失去大军保护,身边只带了一名随从,又手无寸铁,只需甲士十数人,就能轻易将他擒下问罪。”

    魏攸听完直接摇头:“你的做法,太冒险了。据闻此子有扛鼎之能,而两千黑骑军目前就驻扎在外城大营之内,人不解甲马不卸鞍,更有一百余骑在城内驿站接应,可见他是有备而来,而你却是无谋而动,要杀他,谈何容易?”

    “不尝试,又怎知会不会成功?”

    “一旦失败,此子暴起杀人,届时在场众人之中,能活下来多少暂且不提,但你、我与使君,却是自陷死地,你真要用使君的安危,去和一个武夫以命相搏吗?”

    “啊……这……”

    齐周顿觉失言,当即低头认错:“抱歉,是我一时失察,竟让使君陷入这样的危险当中。”

    刘虞也觉得一阵后怕,市井传闻中,梁铮有力举千斤重鼎之能,更传闻他在战场上有万夫莫敌之勇,真要惹得他发狂开杀,恐怕自己都有丧命之虞。

    实在是没有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这样的风险!

    可今晚的事情,越想越生气,对于梁铮,齐周的心中仍旧是愤愤不平,欲杀之而后快:“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那岂不是被他削了使君的面子?”

    魏攸抚须而笑:“杀人,不一定要用刀剑,先以府库空虚为名,断了黑骑军的粮饷。为了维持军力,他唯有搜刮民财以充军资。届时,使君就可下令追责,让他名声扫地。没了名声,他纵有勇力,却难以再号召幽州的百姓与豪族追随,难成气候了。”

    刘虞闻言满意地点头:“此计甚妙,就这样办!”

第九十二章 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吗?

    离开刺史府,沐浴着清幽的月色,樊正与梁铮两人沿着街道,朝着驿站的方向快步而行。

    樊正一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仍有余悸:“好险,我还以为他们真的会动手。”

    梁铮却是气定神闲:“动手又能如何?我不是让你准备好烟火信号了吗?绿色代表安全,红色代表危险,在赴宴之前,我早就做好了布置,无论是进入刺史府后一个时辰没发出代表安全的绿色信号,还是直接发射了代表危险的红色信号,黑骑军都会采取行动。”

    “啊?什么行动?为何我竟然毫不知情?”

    “当然是杀出重围的行动啊,我无法估算对手的愚蠢,所以只能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

    面对这样的凶险局面,梁铮依旧镇定从容:“至于不事先告知你,就是怕你太过紧张,言行间难免会露出破绽。现在所有安排的后手都没用上,这样也好,虽然已经撕破脸,但终究不宜在眼下就爆发激烈的武力冲突。”

    刘虞需要时间来坐稳他的钓鱼台,梁铮也需要时间来进行布局,双方都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来推动局势的发展,等待对自己更有利的时机。

    刺史府距离驿站并不远,只有一刻钟的路程,在靠近时,梁铮就看见杨业已经集结了所有入城的黑骑军士卒,整装待发。

    “都尉!”

    杨业眼巴巴地等了数个时辰,心中早就急切难安,如今看到梁铮平安归来,当即激动不已,翻身下马,趋步上前迎接。

    樊正笑着提醒道:“什么都尉,现在要叫,也该叫将军了。”

    “中郎将而已,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将军,以后还是一如往常地称呼我为都尉吧。”

    梁铮对这些所谓的荣誉和虚衔,并不看在眼里,说白了这些无非都是画饼而已。

    毕竟一份证书,一枚奖章,一场表彰大会,总共才花几个钱?

    上一世梁铮自己出来创业之后,也没少拿梦想和理想去忽悠手底下的员工,算是深谙此道,对一些没什么实质意义的称号,并不看重。

    “其他的人呢?”

    “都已经各就各位,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了。”

    从杨业口中得到这样的答复,梁铮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夜就辛苦大家了,保持警惕,随时备战,万万不可有一丝的懈怠。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蓟城,免得夜长梦多。”

    “是!”

    梁铮选择带入城中的一百多人,都是黑骑军中层层筛选出来的精锐之士,他们人人皆有以一当十之能,纵使遭遇数千敌军的围攻,梁铮也有绝对的信心,率领他们夺取城门,突出重围。

    所以梁铮才敢前来赴宴,而不是去赌刘虞不敢动手。

    就在众人谈话间,驿站外忽然传来如雷的马蹄声,保守估计至少有上百骑兵,战马嘶鸣,人声喧闹,让杨业和樊正等人顿时紧张无比,手掌纷纷按在了刀柄上,随时准备拼命。

    倒是梁铮神态安然,示意众人放下戒备:“不用担心,来者是友非敌。”

    随即,走进驿站之人,器宇轩昂,目光锐利,正是公孙瓒。

    公孙瓒目光锁定梁铮,趋步上前:“贤弟,你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就算心中有所不满,也不该在庆功宴上发难。你这样得罪使君,以他的小肚鸡肠,又怎肯善罢甘休?”

    梁铮给公孙瓒到了一杯热水解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才笑道:“我早就得罪他了,更何况今日是他向我发难,我只是被迫反击而已,威武而不能屈,这可是圣人教诲啊,伯圭兄难道认为我做得不对?”

    听到梁铮如此回应,公孙瓒当真是哭笑不得:“你啊你,别仗着年轻气盛,就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啊。”

    “哦?伯圭兄何出此言?”

    “在我面前,你又何必遮遮掩掩?千万别和我说,故意散播乌延杀戮汉民这一消息的人不是你所派出的,若非你激怒刘伯安在前,他又怎么会被逼在这种时刻向你发难?”

    很显然,公孙瓒没有被事情的表象所迷惑,他也是个明白人。

    这一场庆功宴,几乎汇聚了整个幽州的所有顶级名流,想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还有比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时刻更好的机会吗?

    被人看破,梁铮也索性不再隐瞒,选择了老实承认:“没错,是我做的。”

    “为兄当然知道是你做的,但原因呢?我来,就是要问你这样做的缘由究竟是什么,你可知已有不少人对你的行为议论纷纷,而明日之后,这个消息也会很快传遍整个幽州,届时舆情汹涌,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好奇与怀疑,让公孙瓒忍不住出言试探梁铮的真实目的。

    梁铮倒是坦然,对公孙瓒如实相告:“担心自然是担心的,不过我担心的,是事情闹得还不够大。我借助这个场合发出声音,就是要告知全幽州的人,让所有人都知晓,除了刘虞,他们还有第二个选择,更好的选择。”

    “嗯?这该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吧?”

    公孙瓒有点担心,毕竟他之前才和梁铮暗中达成了合作的协议,要解决白马义从在财政上的困难。

    现在梁铮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公孙瓒生怕此举可能会耽搁到他的赚钱大计。

    梁铮笑着安抚他道:“伯圭兄还请放心,此事仍在我的掌握之中,但有一些秘密,现在仍不是揭晓的时机,还请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唉,你心中有数就好,我只是想劝你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与刘伯安的直接交恶,对你不利。”

    这番话,是公孙瓒以盟友的身份说出,乃真心实意。

    但梁铮在心中,却早就有了他自己的想法:“我明白,政治需要的是妥协忍让,但改革需要的,却是矢志不移。我有改变天下的决心,在这一点上,无论对上任何人,都绝不会退缩半步,这是我的坚持,也是我底线。”

    “这……好吧……”

    眼见梁铮目光坚定,公孙瓒便知道自己劝不动,只能无奈叹气,随即问起:“对了,贤弟你这是准备启程返回渔阳了吗?”

    “不,踏上归途之前,我还要去涿郡见一个人。”

    “谁?”

    “此人伯圭兄应当听过,他姓段名砧。”

    “哦,原来是他啊。”

    公孙瓒笑了笑,显然知道段砧的大名:“如何?贤弟这是想要打造什么名刀宝剑吗?他的要价可不低啊。”

    梁铮闻言也是大笑:“不碍事,反正我的出价,是他所无法拒绝的。”

第九十三章 万金!(新书上架,求首订)

    翌日,清晨时分。

    城门一开,梁铮便率众出城,百余骑浩浩荡荡,守军根本不敢阻拦。

    离城十里,与主力回合之后,一行人便向西南方向,连夜疾行。

    两日后,梁铮便渡过桃水,抵达涿郡治所,来到了刘备与张飞的故乡涿县。

    在涿县城郭之外,梁铮吩咐李碉和邹昊说道:“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大军原地驻扎,不得入城,我会速去速回。”

    “是,属下领命!”

    将李碉和邹昊留下统领黑骑军,梁铮这才带着杨业和樊正,以及三十六名亲兵,从北门进入涿县。

    叛军已被剿灭,胡人也被打退,如今的幽州境内,商路逐渐恢复通畅。

    这一点,单是从城中市集的热闹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货架,如今再次充盈起来,满满地陈列着粗粮、盐、油、酱、果类、菜类、水产等货物,甚至还有专门贩卖牛、马、羊、布、帛、皮革、水产等商品的市集,行商游人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真是好生热闹!”

    虽然已经见识过蓟城的繁华,但杨业依旧为涿郡活跃的商业氛围感到惊讶。

    樊正笑着解释道:“这是当然啊,涿县在春秋战国时,就曾是燕国邑地,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自然不是寻常郡县可比的。”

    梁铮也点了点头,相当认同樊正的说法:“从地图上看,涿郡位于冀州与幽州之间,得官道交通之利,富庶一些也属正常。”

    当初西汉开国,为了对付南下威胁中原的胡人,经过数代人的努力,朝廷终于在秦朝的驰道基础上,修建了一条从洛阳直通辽东的官道。

    此官道三十里一驿,由太尉直接掌控,只为了能够快速传递军情,以及将物资和兵力投送至北疆前线。

    而在击败匈奴之后,这条官道也顺势成为了整个北方的商业大动脉。

    无数的人员,物资和财富,都经由这条官道源源不绝地流动,盘活了整个黄河以北的经济活动。

    涿郡得官道之地利,想不赚钱都难。

    入城后,经过多方问询,梁铮才终于问出了段砧的住处,然后便立刻动身前往。

    可抵达了目的地时,所见之后景象,却与梁铮预先设想的不同。

    眼前的铁匠铺,在他看来,称其为“铁匠炉”更为恰当。

    所谓“铺”,根本就只是一间又脏又破的木板房,周围用简易的木栅栏围出了一个小院,正中心处放着一个大火炉,也就比寻常铁匠所用的烘炉更大一些罢了。

    而在炉边,则是架着一个橐,也即汉代版的风箱,从外观上看,它更原始一些,有三个木环、两块圆板,外敷皮革而成。

    拉开皮橐,空气就会通过进气阀而入橐中,然后再压缩皮橐,橐内的空气就会通过排气阀而进入到输风管,最后再进入冶炼炉炉中。

    使用起来,比梁铮曾在老家见过的双动活塞式风箱麻烦了不少。

    只见五名精赤着上身的魁梧壮汉,他们正在一位黑脸汉子的指挥下忙前忙后,有的不停地鼓风,让炉膛内火苗直蹿。

    而在黑脸汉子的身边,则是站着一位身穿藏青色襜褕的中年男子,面容肃穆,衣着华贵,气质不凡。

    梁铮还未开口,樊正便心领神会,上前打招呼道:“这位兄台,你也是来求剑的吗?”

    “你是何人?”

    “在下出自渔阳樊家,单名一个正字,也是为了找寻段匠师而来。”

    “哦,你来找我何事?”

    段砧回头,目光略过樊正,却是直接落在了梁铮的身上。

    而见此行的正主已经出现,梁铮也并未自持身份,主动走上前说道:“原来竟是段匠师当面,请恕在下眼拙,一时之间竟不能认出。”

    不怪梁铮看走眼,实在是段砧这人长得斯斯文文,还穿着贵气如豪门名士,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经的铁匠。

    段砧对此却是早已见惯不怪,摆了摆手:“无妨,第一次来找我的人,通常都会认错。”

    就在这时,距离段砧最近的那名的黑脸汉子,将要烧红铁器胚胎从火炉中取出,又移到火炉左侧的大铁砧上,由另外两人手握大锤进行锻打。

    只见黑脸汉子左手握铁钳翻动铁料,右手握小锤一边用特定的击打方式暗号指挥另外两人锻打,又一边用小锤修改关键位置,使一块方铁打成圆铁棒或将粗铁棍打成细长铁棍。

    瞧他熟练的架势,仿佛在他的手中,纵使在坚硬的铁块,也能如同泥捏的一般,可以任他心意,变换成方、圆、长、扁、尖等各种形态。

    段砧验收成果后,对黑脸汉子点头赞许道:“寒啸,你的淬火造诣又更进一步了,再有三年,你就可以正式出师。”

    “弟子唯愿追随师匠,永世不改。”

    “唉,你这头铁牛,就是不肯开窍。算了,这样也好,至少跟着我,你不会又被人随手卖掉。”

    等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段砧这才招呼梁铮到一旁找了个干净的亭子坐下,开始正题:“找我出手,价钱可不便宜。无论刀剑,我至少要价百金,若是出不起这份钱,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哈,爽快。”

    “那是当然,人生苦短,而为了精研铸术,我不想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段砧倒是快人快语,说话异常的直接。

    梁铮很欣赏他这种做事爽利的风格,所以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一口由天工坊锻造的钢刀,递到段砧的面前。

    “嗯?”

    段砧不愧是名匠,一眼就看出了此刀的不凡之处。

    直接他拿出一柄悬挂在腰间的银制小锤子,在刀身各处敲敲打打一番,方才叹气一声,评价道:“一流的铸材,三流的铸术,真是浪费了。五十金,我可以帮你重铸此刀。”

    杨业一听这要价,当即急得直跳脚:“只是重铸也要收五十金?”

    这五十金,不是五十两黄金的意思。

    在汉代,一金理论上相当于一万钱,但实际上,黄金的价值要高出不少,因为五铢钱总是会贬值,而黄金却不会。

    汉文帝时,十户中产之家的家产总和,也才一百金。

    而卫青身为大将军,击匈奴有大功,汉武帝刘彻的赏赐也只有一千金!

    由此而见,段砧的收费那是一点也不便宜,甚至可以说贵得离谱。

    不过古代的名刀宝剑乃至名驹宝马,并非单纯的奢侈品,而是有很高的使用价值,所以只要质量足够优秀,价值千金的都有,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可惜深陷财政困境的黑骑军,并没有这么多的钱可以浪费。

    面对杨业的质疑,段砧倒是沉得住,面无表情地说道:“享受生活要钱,培养徒弟要钱,钻研铸术更是要钱。嫌贵,你可以去街口找老王头帮你打一口刀,他倒是最便宜,只收你五百钱,但他打出来的刀,能用几次我就不敢保证了。”

    杨业还想再说点什么,却遭梁铮喝止。

    梁铮随后笑着看向段砧,开出了他的价钱:“我给你一万金,前提是,你要为我效力,帮我打造兵器。”

第九十四章 再收良才!(新书上架求订阅)

    区区一把刀,怎能满足梁铮的需求?

    他需要的是全面提升黑骑军的武器装备,好继续加强黑骑军的战斗力。

    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带来的战力加成优势,会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而渐渐丧失殆尽,毕竟这本身并非什么很有难度的技术,只要多与黑骑军接触几次,这个秘密很快就会被敌人学去。

    所以为了继续拉开战斗力上的代差,梁铮需要开始在兵器和铠甲上面下功夫了。

    渔阳郡的铁匠无一可堪造就,但眼前之人却是不同。

    别的铁匠都是用肌肉打铁,而段砧却是在用头脑打铁,他的手中必然掌握着相当精湛的淬火和回火技术,本身也有足够惊艳的才华和智慧。

    毕竟这些技术,全凭日常的实践经验,一般人往往连掌握都困难,更别提自己钻研和积累了。

    别小看这一点差别,各种铁器,哪怕外观相同,可若是铸师的淬火或回火的技术不过关,制作的铁器就会变得非常的不耐用,或者根本就不能用。

    而更重要的是,段砧是属于那种擅长研究的工匠,这一点殊为难得,正是梁铮最看重他的地方。

    段砧靠着一手名动幽州的铸剑术赚了何止万金,可就是因为醉心于铸术研究,以至于他经营的铁匠铺,寒酸得让人惨不忍睹。

    而对于梁铮的条件,段砧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拒绝:“抱歉,我卖艺不卖身,你需要打造兵器,只要付得起钱,我无有不应。但要我为你效力,那绝无可能。”

    “哈,话不要说得太满,好歹也先看看我给出的条件再做决定不迟。”

    段砧的拒绝,本就在梁铮的意料之中。

    毕竟以对方的能耐,哪怕是在对工匠地位并不重视的东汉,也足以让他投靠某一位权贵,成为府中门客,座上之宾了。

    段砧之所以没那么选择,就证明了此人对铸术的追求,已近痴狂。

    梁铮让杨业取来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行囊,当着段砧的面打开,只见里面装的并非黄金,而是十三卷精心鞣制过的上等羊皮纸。

    段砧不解:“此乃何意?”

    梁铮笑道:“这些就是我的万金啊。”

    “你是说,这些羊皮纸价值万金?”

    段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读得书多脾气好,他现在怕是都要直接动手打人了。

    聊了半天,敢情眼前的年轻人根本没打算付钱!

    然而梁铮却仿佛没看见段砧眼神中的鄙夷和不耐,反倒是说出了更加刺激段砧神经的话来:“错了,这里的羊皮纸,没一卷都价值万金,有的甚至远远不止。”

    “嗯!?”

    段砧先是一阵惊讶,可心中却并不相信。

    毕竟空口无凭,谁信谁傻,来他这里行骗的人,梁铮也不是第一个。

    梁铮看出了段砧的怀疑,便指了指行囊:“你可以任选一卷,先行观视其中的内容,这是我的诚意。”

    带着三分怀疑和三分好奇,段砧随手选了一卷,然后摊开。

    仅仅读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内容,他便双目圆睁,露出震惊不已的表情:“这是!”

    扫了一眼羊皮纸角落上数字五的编号,梁铮就知道段砧抽出的,正好是关于渗碳技术的分卷,内中所记录的,乃为南北朝时期著名刀匠綦毋怀文造宿铁刀的技术资料。

    梁铮曾看过《北史》,所以直接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将其中的内容完全复刻出来,又交由天工坊的匠师研究总结,总结得出了不少有用的技术成果。

    其实华夏的古代铁匠,一直不断加强自身对催化介质的认识和创新。

    譬如铸造名剑干将时,使用到了人的毛发和指甲,以及明代文献记载中大量使用牛羊角及其灰烬、油脂、自然灰,还有箬皮灰、青盐、砂等等,都是这类。

    动物毛发之类的物品,都是含氮的,而氮能降低钢铁的临界温度,加大淬透性,并提高渗碳速度和工件表面硬度,是非常重要的渗碳介质。

    这些演变,都是渗碳技术里的一个分支发展,就是碳氮共渗技术。

    华夏古代锻造刀剑,一直都有投入动物毛发指甲乃至骨骼的传统,而传说中以身殉炉的也不少,这些做法在本质上就是增氮渗碳法。

    而梁铮利用他来自现代的知识和眼界,将这些零散的技术资料进行统一的归纳和整理,甚至持续投入巨量的资金组建团队,进行持续的研究积累。

    无论是新奇的研究手段,还是理论体系,都让醉心于铸术的段砧痴迷不已,越看越是心动,口中赞叹连连:“你说得对,单单这一卷中的内容,莫说是万金,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不为过。”

    “那你考虑得如何了?天工坊草创,正需要你这样的大才加入。”

    梁铮再次向段砧伸出了橄榄枝,希望将他招揽到自己麾下。

    来自后世,梁铮深知技术对一个势力的重要性,尤其是一些具备战略意义的军事技术,更是国之重器。

    对梁铮开出的条件,段砧已然心动。

    只是内心之中,他仍在挣扎,指了指羊皮纸上面的内容,段砧问出心中的疑惑:“阁下不是已经请来最顶尖的铸师了吗?为何还会需要在下加入?”

    梁铮愣了片刻,随即才反应过来段砧恐怕是误会了什么,只得解释道:“羊皮纸中的内容,有大部分是我所写下,但我无法兼顾铸术方面的研究,所以需要一个人替我挑起大梁。”

    “卷中内容,是你所写?”

    段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连看了梁铮过于年轻的脸庞好几眼,这才试探着问道:“敢问阁下年岁。”

    “我啊,今年虚岁二十。”

    “难以置信!”

    段砧对梁铮的话充满了怀疑,技术的积累,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更何况梁铮所写出来东西,惊世骇俗,绝非一人之力所能做到。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段砧也有,所以他更明白不要随便去探听别人的秘密,见梁铮没说,他也懒得追问细节,只要技术是真的就行。

    怎么来的,根本无关紧要。

    现在既然已经得知梁铮的手下中,并无人能够压自己一头,而自己只要答应投靠,立刻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

    不仅能够继续钻研铸术,更是能够学到各种闻所未闻的冶炼知识,这对段砧而言,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好吧,我答应你了。”

    “那我便在此,欢迎先生的加入。”

    又得一人才,不枉出门走这一遭,梁铮心情畅快无比。

第九十五章 十面埋伏

    渡过温馀河,又疾行一日一夜,梁铮终于回到了渔阳郡地界。

    大军此次出行,虽无战斗,却也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戒的状态,连番折腾下来,人困马乏,必须好好休整。

    梁铮观察了一下全军的士气和精神状态,便当众宣布:“从今日起,五百人一组,进行轮休,训练强度降至两日一操,为期一个月。”

    “是!”

    杨业等人无不领命,心中甚为欣喜。

    以前的黑骑军可是每日一操,别说士卒疲累,就算是他们这些将官,都有些扛不住。若非黑骑军的待遇优厚,梁铮也极具威信,底层士卒早就炸锅了。

    回到家中,管家福伯说了些家中的事务,梁铮随便听着,倒是没怎么在意,毕竟需要他关注的大事太多了。

    没多久,便有下人前来通报,说是樊旷带着人登门求见。

    樊家的人,不能不见,本想先休息一夜的梁铮也只得吩咐道:“把人请进来吧。”

    “是。”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梁铮这才出来迎接。

    樊旷客套寒暄一阵,便先和梁铮聊起了婚礼的事情:“下月初五,便是黄道吉日,联姻之事……”

    梁铮的回答却是相当干脆:“可以,就这么办吧。”

    虽然没见过樊旷的妹妹长什么样,但听坊间传闻,其有倾国之姿,更是号称幽州第一美人。

    这话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梁铮难以确定,但只要不是长得太丑,他也只能认了,毕竟娶个老婆就能得到樊家的倾力资助,实在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见梁铮答应得如此痛快,樊旷心中可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几天,蓟城消息不断传来,庆功宴上的言语争锋,已经开始传遍幽州,乃至整个黄河以北。

    梁铮的大名,也从声名鹊起的新人,变成一支很有潜力的政治势力。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庭顶撞幽州刺史刘虞之后,还能全须全尾安然离开蓟城的。

    或许对许多北地的顶级名门而言,在幽州的政坛上,梁铮到目前还仅仅只是一位得关注的新人,可对樊家这样的弱小豪族而言,梁铮却是他们唯一能够攀附的高枝。

    一旦错过眼前这个联姻的机会,被人捷足先登,那可就亏大了。

    正是因为这种种考量,樊旷才这么急切地想要用自己的妹妹,来绑住梁铮这条潜龙。

    “这几日我不在,城中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梁铮的随口一问,让樊旷面露迟疑之色,顿了好一会儿才如实回答道:“昨日开始,城中多了不少生面孔,表面上是来做买卖的,实际上却是在暗中打听各种消息,尤其是黑骑军的消息,以及你的消息。”

    一看樊旷的表情,梁铮就猜到了他在担心什么:“哈,放心吧,我是念旧情的人,樊家对我的帮助,我一直铭记在心。”

    人与人之间的往来,既有利益,也有人情。

    樊旷的动机并不单纯,这一点梁铮当然明白。

    但樊家对自己的帮助是真,单凭这一点,就得给予足够的回报,哪怕仅仅是为了千金买马骨,梁铮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跟着他混,不仅有肉吃,还能吃到撑!

    见梁铮的态度不似作假,樊旷原本忐忑的心情,也彻底安定下来,随即做事也更加卖力:“还有一事,雪盐与镔铁的生意,已经无法继续了。”

    雪盐和镔铁,现在可是梁铮名下最赚钱的两门生意,一直交由樊旷经营,梁铮出技术和产品,樊旷负责销售和原材料采购。

    但是很显然,随着频繁的进货和出货,终于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梁铮瞬间目光泛起冷芒,语气更是肃杀:“是谁从中作梗?”

    “是……太守赵桓,以及鲜于辅,两人已经联手,串联了渔阳郡内掌握铁矿与盐矿的几大豪族,拒绝向我们出售原料。”

    在梁铮的身上,樊旷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仿佛他正在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尸山,一片血海,扑面而来的杀气,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征服乌桓的战役中,直接或间接死在梁铮手里的胡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虽还远不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程度,却也足够摄人心魄了。

    感受着梁铮身上散发出的怒气和杀意,樊旷更是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怒火稍纵即逝,梁铮很快便再次恢复冷静,然后看向樊旷:“看来,现在连你也被盯上了。”

    随着梁铮收敛怒气和杀意,樊旷心头一松,再次开口:“都尉请放心,因为此前做了应急的准备,事先囤积了一部分的盐矿与铁矿,所以买卖还能维持一个月左右,我们仍有转圜的余地。”

    “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来破局了。”

    梁铮闻言捏起下巴,敌人的动作比他预料中的来得还要迅速,也来得更加果断:“鲜于辅,看来我是小看你了。”

    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幽州豪杰,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一旦决定下手,就毫不拖泥带水,立刻采取行动,如此雷厉风行,一出手就打在黑骑军的七寸上,对手可谓是既胆大又心黑,手段更是狠辣。

    就在这时,杨业忽然从门外急急奔来,口中更是惊呼:“都尉,大事不好了!”

    梁铮看了一眼杨业慌慌张张的表情,无奈道:“先坐下吧,喝完这杯茶再慢慢说,反正今天我听到而的坏消息已经够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件。”

    “是!”

    杨业坐下后,喘匀了气,又灌了几杯热茶下肚,这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知梁铮。

    原来是蓟城方面发来命令,从下个月起,就不再供应黑骑军的粮饷军需。

    “说什么幽州府库空虚,要与民生息,我看啊,那个刘使君分明就是小肚鸡肠,记恨都尉你顶撞他,所以才会故意克扣我们黑骑军的粮饷!”

    杨业对此极为不满,嘴里更是咒骂个不停。

    而梁铮听闻了这个坏消息,反而没了之前的愤怒,甚至笑出声了。

    “嗯?都尉,你笑什么?”

    杨业好奇发问,而樊旷也对此十分不解。

    眼下黑骑军面临这样的困境,梁铮怎么还笑得出来?

    梁铮右手食指轻轻叩击桌面,嘴角微斜,冷笑说道:“有意思,看来他们已经暗中联手了,就不知这十面埋伏的围杀之计,是谁的手笔,”

    “谁与谁暗中联手啊?”

    杨业听得一头雾水,倒是樊旷结合刚才鲜于辅和赵桓的情报,很快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选择动手的时机点如此巧合。但这十面埋伏,又是何意?”

第九十六章 我对书法不感兴趣

    梁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笑着问道:“你们听说过兵权谋吗?”

    樊旷和杨业都没读过班固所写的《汉书》,因此并不晓得兵家的四大派系之分,更不明白何为兵权谋。

    “兵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兵圣孙武,兵仙韩信,皆为精擅此道的佼佼者。”

    梁铮只得耐心地为他们讲解道:“刘虞,赵桓,鲜于辅三方联手,已经开始布计,目的就是要一步步削弱乃至剪除我的势力,孤立我,包围我,以达到消灭我的最终目的。断我财源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散播消息乱我军心,再接下来的第三步,才是真正的杀招。”

    要知道,军队无粮不稳,黑骑军如今的花费支出,全靠樊家在勉力撑持。

    梁铮的军职只是都尉,上限就是统八百之兵,而黑骑军足足两千人,超编了一倍有余,单靠朝廷发的粮饷,别说战斗厮杀,怕是日常训练都无法维持。

    若非梁铮拿出雪盐和镔铁的制作技术赚钱,黑骑军早就无法维持,要么就只能去抢,然后彻底失去民心。

    更何况除了黑骑军,在承德那里,梁铮还有十几万人嗷嗷待哺,想要让他们开拓荒地自力更生,没个两三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在此之前都得先养着。

    而从乌桓人那里抢来的物资,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若再无大手笔的进项,等待着梁铮的,将是全面崩盘的结果。

    “啊?他们的心肠竟然这般歹毒!”

    杨业听完梁铮的分析,当场暴怒:“都尉,我这就带人去砍了他们!”

    梁铮连忙喝阻:“给我坐下!”

    “哦。”

    见梁铮发怒,杨业顿时害怕得脑袋一缩,乖乖坐回原地。

    梁铮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杀?如果我所料不差,鲜于辅和赵桓一定早有准备,他们打不赢黑骑军,还不能跑吗?你这样上门杀人,是要逼我造反?”

    “啊?这……”

    杨业闻言惭愧地低下头,可他依旧很不服气:“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梁铮冷笑:“怎么可能算了?杀人不是不行,但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比如说,他们勾结胡人,图谋不轨。”

    “啊?”

    杨业瞪大了眼珠子,看向梁铮:“都尉,你这是又打算栽赃陷害了吗?”

    樊旷听到这里,赶紧进入装死模式,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而梁铮也是二话不说,就给杨业的脑门狠狠来了一下:“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杨业抱着脑袋,一脸委屈:“都尉,别打了,我本来就笨,你再这么打下去,我迟早变成猪头。”

    结果这一声抱怨,换来了更多的痛打。

    …………

    …………

    一连几日,梁铮都在家中闭门不出。

    樊正练完了兵,过来汇报消息时,看见梁铮还在优哉游哉地临摹书法,便上前调侃着笑道:“都尉,你这字写得不太行啊。”

    梁铮的毛笔字写得丑,在渔阳郡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一度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之一。

    对于这样的风评,梁铮倒是不怎么在意:“正因为写得丑,所以才要练啊。”

    说完还把练习的成果,交由樊正鉴赏:“对了良平,你过来帮我看看,写得像吗?”

    “形虽似,然而神韵却有不足。”

    樊正倒是没有因为梁铮的身份而巴结讨好,而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梁铮认真地分析对比,确实找到了几处笔迹细节上的不同:“嗯,你言之在理,看来我还需更多的练习。”

    见梁铮似乎醉心书法,樊正笑着说道:“都尉,你所临摹者,并非名家手笔。若你真有心追求书法一道,樊家的藏书中,正好有一份蔡伯喈的真迹可以相赠。他的飞白书,可是天下一绝。”

    蔡邕?

    蔡昭姬的亲爹?

    梁铮倒是对他那才色兼备的女儿很感兴趣,放下毛笔随口说道:“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其实我本人对书法没什么兴趣。”

    “啊?”

    这下子轮到樊正搞不懂了,都尉明明临摹得这么认真,为何又说对书法不感兴趣?

    …………

    …………

    清明后十五日,斗指辰,谷雨。

    谷雨者,言雨生百谷,清净明洁也。

    绵绵春雨,滋润大地,正是百谷最佳的生长季节。

    粟田中,苍翠欲滴的庄稼随风招摇,长势喜人。

    梁铮带着一队骑士从旁路过,看着眼前这安静祥和的景象,心中愈发萌生出要守护家园与同胞的决心。

    他不是圣人,只是不希望看到悲惨的命运,降临在汉人的身上。

    同为炎黄子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正因为知道没有人能够站出来守护眼前的这一切,所以梁铮知道,很多事只能由他自己来做,哪怕为此满手血腥,也在所不惜。

    很多时候,人必须为了正确的结果,而采取肮脏的手段。

    只有比坏人更坏,更凶恶残忍,才能为这个世间带来希望。

    梁铮怀着这样的心绪,策马扬鞭,一路向北,渐行渐远。

    承德,在梁铮的以工代赈之策下,经过数万劳工的努力,总算是初见城池的轮廓。

    负责监督施工的翟晟,得知梁铮到来,当即带人出迎十里:“晟,见过主上。”

    “祈耀,这半年时间,辛苦你了。”

    梁铮连忙下马将人扶起,眼前的这个年亲人,容貌依旧俊秀,可整日的风吹日晒,还是让他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了不少。

    可见这半年的时间里,为了建城的计划,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两人聊了一些目前仆从军还有乌桓旗丁的状况,随即翟晟问起梁铮的来意:“主上前来,是否有意外发生,需要我们加快进度?”

    梁铮摇头安抚道:“放心,我已做好了安排,今年之内幽州境内应该都不会再有战事发生,保持原先的步调就好。”

    “是。”

    汇报完了工程进度,翟晟便告辞离开。

    而梁铮则是暂时安顿下来,直至三天后,一位老熟人到访。

    承德城外,四周皆为莽莽群山。

    滦河东岸,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天然温泉,梁铮正在悠闲地泡澡,周围亲兵远远地站着负责警戒。

    不一会儿,温泉的正北方,便出现了一支百余人的骑兵,全员皆为东胡部落服饰,毛茸茸的皮草披在身上,充满着野蛮的异域之风。

    蹋顿带着人上了半山腰,卸下兵器铠甲,来到梁铮面前,他的脸上神色极为不爽:“为什么每次都是要我来见你?我又不是你的手下!”

    梁铮脸上敷着巾帕,脖子以下则是全部泡在温泉中,懒洋洋地回应道:“我也可以带着黑骑军,大摇大摆地去见你,只要你愿意。”

    “哼,被你这种瘟神找上门,我看还是免了!”

    蹋顿心中更为不爽,他现在寄人篱下,哪敢和梁铮这样的汉人公然过从甚密?

    可他又完全拿梁铮没办法,只能气哼哼地问道:“说吧,找我来做什么?”

    梁铮坐直上半身,懒洋洋地拿起巾帕搓揉了自己的脸,语气更是漫不经心:“我来,自然是找你有事啊。”

第九十七章 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蹋顿浓眉一横,气冲冲地怒视梁铮:“你露出这副奸诈的笑容,是又在打谁的坏主意了?”

    “哈,反正不是你,又或者说,你想我接下来要针对的人是你?”

    梁铮轻蔑的笑声,说出口的话,却暗藏威胁。

    蹋顿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惹上梁铮这颗煞星:“说吧,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我要你派人向刘虞送信,表明归附之意愿,而我会派人在截杀。”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铮的要求,让蹋顿听得一头雾水。

    见蹋顿完全听不明白,梁铮失望地叹气:“唉,这么简单的问题也需要我来解释,还以为你这段时日以来,智慧能有所精进,但终究是我对你太过苛求了吗?”

    智商被人如此质疑,蹋顿怒不可遏,双拳紧握,眉角狂跳:“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这样挑衅我的底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是是是,我会尽量用你能听得懂的语言,来解释清楚我的计划。”

    梁铮摇头晃脑,连声叹气,让蹋顿看得又是一阵火大。

    不过梁铮也没再继续刺激他,而是开始解释起自己的计划:“如今三郡乌桓流离失所,申请归附不会引起刘虞的怀疑,而我派人截杀信使,是要向其他的人表明与你的直接交恶。到时候,就会有人主动联系你。”

    “嗯?”

    蹋顿听到这里总算是听明白了几分梁铮的用意,随即嘲讽道:“看来汉人之中,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厌恶你啊,你是不是该好好检讨你的所作所为呢?”

    “是啊,如今的黑骑军日子确实不好过,所以我需要制造一场战争,来打破眼前的僵局。当然,这对你而言,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杀我的机会啊。”

    梁铮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蹋顿心中更加的惊疑不定。

    “你心中肯定有在考虑吧,其实你大可尝试与他们联手,然后尝试来取走我的性命,这对你而言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哼,你以为我不敢吗?”

    蹋顿恶狠狠地回应,可梁铮自信满满的表情,却也让他心中完全拿不定主意。

    毕竟眼前的年轻人太过妖孽,完全无法用常理去推测和判断。

    而梁铮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更是让蹋顿心中疑惑更深了。

    “在庆功宴上,我与刺史刘虞交恶,他已经断了黑骑军的粮饷。而在渔阳郡内,太守赵桓也欲将我杀之而后快,同时还有鲜于辅从旁虎视眈眈,这险恶的局势,其中无论哪一个危机,都极有可能置我于死地。”

    梁铮不断的自曝短处,让蹋顿越听就越是怀疑。

    正常的人,都会试图掩盖自己的破绽,免得为敌所乘,天下间哪有将破绽暴露出来的道理?

    可偏偏梁铮就这么做了,完全让蹋顿难以理解他的行为和思路,甚至一度起疑,这是不是一个用来坑杀自己的陷阱。

    从蹋顿狐疑的目光中,梁铮看出了他的担忧:“放心,我告知你的每一条情报,都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自己派人查探。”

    “哼,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蹋顿暗暗将这些消息记下,准备回去就找人着手调查,随后才问道:“所以你想要用我,引出那些暗中与你为敌的人?”

    梁铮笑着夸了蹋顿一句:“难得见你聪明一回……情况大致上便是如此,我需要你与他们暗中串联,然后约定一同出兵围杀我。”

    “哼,你就不怕我假戏真做,当真出兵倾力相助,将你的黑骑军彻底歼灭吗?”

    蹋顿视线死死地锁定这梁铮的表情,想要看出他埋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

    然而这样的试探,终究只是徒劳。

    梁铮没有在蹋顿的面前露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语气依旧淡然:“总归是相识一场,我愿意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你可以尽力去尝试。”

    “哼,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你。”

    放完狠话,蹋顿却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怒气,随后又发出疑问:“你这样大费周章的布局,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说过了,我需要一场战争啊。”

    “那我又能得到什么?”

    “唉,若有闲暇,你真的该好好加强一下你的谋略了。每次与你合作,总是要我巨细靡遗地为你讲解全盘计划,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心累的事情。”

    “你!”

    “好了好了,今天就先不继续刺激你了。”

    随即梁铮便告知了蹋顿他的整个计划与布局:“鲜于辅出身渔阳大姓豪族,赵桓更是朝廷命官,无正当理由,我于情于理,都不能对他们动手,否则就是自绝于天下。除非……他们勾结外敌,对中原图谋不轨。”

    “所以,你就设下了这样一个局,让他们踏入你的陷阱之中?”

    “是,这就是我的算计。”

    梁铮坦然承认,随即拿出一份信件:“这是我伪造赵桓的笔迹所写,是你们互相勾结的证据,必要的时候,我需要你将这封信当众送到我的手上。对了,记得引东部鲜卑之兵来攻幽州,唯有这样,才能彻底坐实他们叛贼的罪名,甚至还可以将这把火,烧到刘虞的身上。”

    听完梁铮的计划,蹋顿当即沉默不语,心中更是开始飞快地盘算起起来。

    考虑许久之后,蹋顿才开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对于这个问题,梁铮笑出了声。

    蹋顿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梁铮又想要开口嘲讽了,当即怒声警告:“提醒你,说人话,若再试图激怒我,我就退出!”

    “是是是,我会斟酌措辞,毕竟相识一场,每次都让你难堪,我其实也十分的过意不去。”

    “哼!”

    “其实你的好处,我已经说过了。”

    “嗯?”

    “你忘了吗?我不是说过,要你引东部鲜卑之兵来攻幽州,而我,会彻底歼灭他们的主力。如此一来,你就可以趁机占据他们的领地和部族,获得一块安身立命之地。这天大的好处,若非你我的交情,我又怎么会找上你?”

    蹋顿没有说话,可沉默掩盖不住他的内心深处的躁动。

    地盘,基业,这正是目前流离失所的三郡乌桓所需要的!

    蹋顿不由得心中活泛起来,只要梁铮当真消灭了东部鲜卑的主力,自己绝对可以趁势而起,达成鸠占鹊巢的目标。

    甚至更进一步去想!

    只要筹谋得当,自己完全可以暗中插手这场战争,引导整个局势,等到黑骑军在这场内外交困的战争中露出疲态后,再忽然杀出,予以梁铮雷霆一击!

    夺地!

    杀敌!

    这一箭双雕之计,简直完美!

    正当蹋顿陷入到这美好的幻想中时,梁铮的话语声,却是将他拉回了现实:“对了,哪怕只是临时的盟友,出于好意,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谈合作最重要的就是真诚,别去做多余的事情,否则我们之间,一定有人会后悔。”

    “哼,这句话我原样奉还给你!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能算计别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品尝名为失败的苦果!”

    蹋顿从一旁的温泉中豁然起身,连水渍都懒得擦拭,披上衣服便绝尘而去。

第九十八章 你的忠心,我收下了

    “都尉,为何要将这么多的机密如实告知?”

    杨业对梁铮的做法难以理解:“你不是常常告诫我,用兵之道,先计后战,而计策之要,在于情报。一个关键的情报,甚至能够左右战局的胜负,现在你却将如此重要的情报轻易交出,难道就不怕蹋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吗?”

    “不错,开始学会动脑了。”

    梁铮抚掌而笑,不吝赞赏,可随即又对杨业说道:“但我也说过,合作最重要的就是真诚,对盟友隐瞒关键的情报,又如何谈得上真诚?其实这一次,若蹋顿真正按照我的计策排布去做,他就能得到足够的利益。但是……”

    停顿片刻,梁铮抬头遥望天上的云彩,语气中似乎带着感慨:“人啊,总是贪得无厌,又无自知之明,一旦贪婪超过了自身的能力,最后就一定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蹋顿,我给了他选择的机会,而如何做出抉择,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说完,梁铮又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却让守在一旁的杨业和李碉两人恶寒不已。

    “都尉露出这副表情,心中肯定是又在算计谁了。”

    “每次他说真诚的时候,总有人会因此而倒霉,也不知道蹋顿这次会不会被都尉玩死,可怜啊。”

    两人小声议论着,表情唏嘘。

    “你们嘀咕什么呢?”

    梁铮的询问让杨业和李碉吓一大跳:“没什么!”

    而在另一边,踏上归途的蹋顿却是陷入沉思之中。

    身边的亲卫不由发问:“大人,你当真相信那个人所说的话吗?上一回他说以诚待人,结果却让我们连老巢都输没了!”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

    蹋顿的话,是对部下的回答,更是对自己的警惕:“想要与虎谋皮,怎么可能不冒风险?但这一次,我不会再上他的当。”

    “大人打算如何做?”

    亲卫们目光灼灼地看向蹋顿,他们如今最想要的,就是夺回柳城,夺回属于他们的家园。

    而蹋顿的心中,同样没有放弃染指中原的野心,他冷笑道:“梁铮以为我会听从他的安排,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一次,我不止要引东部鲜卑之兵来攻幽州,如有机会,我还要一雪前耻!”

    “但是,如果这是针对我们的陷阱……”

    面对手下的担心,蹋顿安抚道:“所以我必须确认情报的真假,只要确定了情报的真实性,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在蹋顿看来,无论黑骑军如何强悍,面对这内外交困的局面,就算梁铮真能取得胜利,也必然是一场惨胜。

    而自己到时候只要趁着梁铮与东部鲜卑两败俱伤,就一定能找到有利的机会。

    就算找不到,大不了再退回草原就是,反正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甚至说不定还能借机与刘虞接触,从这位主张怀柔政策的汉人官僚身上,要到一些额外的好处。

    怎么算,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

    …………

    承德,乾字旗驻地。

    “属下拜见盟主!”

    飘扬的旌旗下,李杰单膝跪地,神态恭敬,看向梁铮的眼神中甚至充满了崇拜。

    梁铮对这位有着半胡血统却心慕汉化的旗主,也一直都是另眼相待:“起来吧,听说你想见我?”

    “是,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吧,我在听。”

    “是!”

    随即李杰便说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

    梁铮听完,若有所思:“你是说,鲜于辅派人来找过你了?”

    “是,而且我相信他不仅仅只派人私底下联系过我,其余三位旗主,必然也收到了同样的要求,得到了相同的许诺。”

    李杰对梁铮可谓是忠心耿耿,竟然毫不隐瞒的将一切都全都告知梁铮。

    “所以,现在前坤震巽四旗的高层,应该都已经知晓我军缺粮的消息了,但是除了你,却没任何一人知会我……”

    梁铮嘴角挂起一抹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看来,是有人要开始不肯安分守己了。”

    不用问,鲜于辅处心积虑搞出这么多事情,无非是想要收编这些被梁铮用暴力和恐惧征服的乌桓部族,他们本就对梁铮怀有仇恨,再加上断粮危机,只要鲜于辅拿出足够的利益收买,他立刻就能获得数万胡兵。

    而这,就是鲜于辅悍然动手的主要原因之一。

    “盟主,池任、奉洛和端勇三位旗主,平日里他们就多有怨言,在鲜于辅和他们暗中联系之后,更是利用各种手段确定了存粮不足这件事情,一旦有变,他们极有可能会临阵倒戈,不得不防。”

    对于李杰的建议,梁铮不置可否:“他们都选择了背叛,而你却选择了忠诚,为什么?”

    面对梁铮的疑惑,李杰倒也光棍:“我自幼便在草原中长大,因此深知想要生存,就要追随强者。而盟主的强悍与睿智,我已见识,他鲜于辅又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为他效力?”

    李杰傲然昂首,语气更是坚定:“我要效忠,也只会向盟主这样的英雄人物效忠!”

    “你的忠心,我收下了。”

    梁铮对李杰是越看越满意,虽然他的身上留着一半的胡人血统,可梁铮并未因此而对他有所歧视。

    实际上梁铮也并非歧视胡人,他歧视的是毫无意义的掠夺、杀戮和破坏,是游牧文明的野蛮与无知,而不是他们身上的血统。

    胡人如果愿意接受汉化,愿意融入华夏文明,梁铮也愿意给予包容和接纳。

    但若谁敢高举刀兵而来,那梁铮也会毫不留情,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可目前的情况却是乾、坤、震、巽四旗,已有三位旗主选择了背叛,而底下的普通牧民,到底有多少愿意接受汉化,又有多少依旧选择了保持心中的野蛮本性,梁铮难以确定。

    像仆从军这种强行聚集起来的杂牌军队,本身就如同一块生铁,未曾经过淬炼和锻打,含有太多的杂质,不堪使用不说,指不定还会有遭受反噬的危险。

    其实梁铮早就想要进行几次血淋淋的内部清洗了,只有不断提纯,剔除掉那些不安定的因素,尤其是那些拒绝接受汉化的胡人,才能保持队伍的纯洁,才能保证军队的忠诚。

    而亲自发动对内的大清洗,对梁铮而言不难。

    但眼下明显有更好的选择,梁铮心思一转,当即便计上心头。

第九十九章 愿为都尉效死!

    滦河支流,谓之武列水。

    而在东南方向,历石挺下,有一磬锤峰。

    此峰位于层峦之上,孤山云举,临崖危峻,高百余纫。

    梁铮特意选在此处安营扎寨,百余黑骑军精锐,弯张弓矢,居高临下戒备四方。

    夜半三更,军帐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不多时,杨业快马疾奔而回,抱拳复命:“都尉,黑骑军已经抵达指定位置,依照你的命令,沿途昼伏夜出隐秘行军,现已停驻在西南方十五里之外的一处山坳之中,只要发出信号,即刻就能发动攻势,给予敌人迎头痛击。”

    “很好。”

    梁铮满意地点点头。

    如今的黑骑军,可是他最大的王牌和底气。

    只要将这支重甲骑兵部队牢牢掌握在手中,梁铮就不惧任何的困难与挑战,大不了直接掀桌就是。

    如今的乌桓四旗,胡人成员占据多数的坤、震、巽三旗皆蠢蠢欲动,唯有汉人成员最多,汉化之心最为强烈的乾字旗,还在掌控之中。

    梁铮派遣翟晟等墨家弟子,早就暗中统计各旗的汉化情况,平日里有谁学习积极,又有谁极力抗拒,皆一清二楚,登记在册。

    如此汉、胡、半汉半胡混血,多方杂居,想要通过简单的教育就将他们同化,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梁铮从一开始就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利用墨学对收容的胡人进行精神同化仍是必然,但那些不愿意接受同化的人,也必须尽早筛选出来,一一“剔除”。

    火盆中,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之下,众人的影子不断拉长,仿佛有杀机在弥漫。

    在他们看来,胡人若不服从,那就杀!

    对待这些信奉杀戮的野蛮族群,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杨业直接拎着斧子,大声说道:“都尉,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杀他娘个天翻地覆!”

    邹昊也出言附和:“对啊都尉,兵贵神速,趁敌不备,我们现在发动奇袭,必可一战而胜!”

    两人追随梁铮出生入死,兵法韬略也学了不少,给出的建议,都是中肯之言。

    然而梁铮却是摇头:“开战,不必急于一时。”

    随后梁铮吩咐翟晟说道:“祈耀,我要你大张旗鼓地派人调查叛徒一事,并且要声明我会追究到底,绝不放纵任何一人。”

    翟晟听完明显一愣,完全无法理解梁铮的这种做法:“此举恐怕会让叛贼首脑及其党羽提早察觉,而且决意死战,一旦我方打草惊蛇,事态难免会扩大,变得难以收拾。”

    梁铮闻言却是一叹:“再难,现在我还能抽出手来收拾一二,若等鲜卑人杀来时,他们临阵倒戈又或者里应外合,那才是真正的无法收拾。”

    “这……”

    翟晟心中不忍,却也不得不承认梁铮说得非常有道理。

    他率领墨家弟子在各旗驻地宣扬墨学,经常接触到那些底层的胡人牧民,对他们的心态自然也了解得十分透彻。

    当初秦国商鞅变法,在秦国境内为了移风易俗,尚且花费巨大的力气,经数年之功方有成效。

    更何况如今的盟旗,要管理的可是在草原上来去如风,习惯了无拘无束的胡人。

    这些胡人本就是被梁铮用暴力的手段强行聚集起来的群体,杀戮带来的恐惧,在一段时间的沉淀之后,就会变成压抑在心中的仇恨与愤怒。

    而盟旗内部,自旗主以下,原本拉人头给职位的方式更是隐患巨大。如今各旗山头林立,众心不服,矛盾与冲突,在日积月累之下,爆发兵变不过是迟早之事。

    翟晟是聪明人,已经猜出了梁铮要做的事情。

    虽然墨家提倡兼爱非攻,但为了汉人的福祉,他也明白这是不得不为之杀戮。

    一声长叹,翟晟抱拳领命:“属下明白该怎么做。”

    “嗯,你办事,我放心。”

    梁铮随后又叮嘱了翟晟的几件事情:“调查之时,注意暗中撤走真正的墨家弟子,然后散播消息,说黑骑军正在赶来,三日之后就会杀到,将所有叛逆尽数斩杀。”

    “是,属下会照做。”

    翟晟不忍心看着这血淋淋的死亡,但若这些不安分的胡人不死,死的就会是被梁铮救回来的汉民,以及黑骑军身后整个幽州的汉人百姓。

    人生在世,总是要有取舍,要有立场。

    而翟晟身为汉人,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倒是杨业等人,完全听不懂梁铮和翟晟在打什么哑谜,心中迷惑不已。

    “都尉,你所编撰的骑兵操典之中,不是强调过,黑骑军的战法,是攻在未成之时,守在敌锐之时,围在敌寡我众,退在强弱悬殊。如今敌军主力尚未聚集,只要我军以雷霆之势发动进攻,必然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为何你却让我们按兵不动,放任敌军集结?”

    杨业背出兵法口诀,同时也问出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梁铮笑着为他解答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兵法的运用是为了达成目标,所以目标不同,情势不同,对兵法的运用也会不同。”

    言及此处,梁铮剑眉一扬,坚定的目光之中,透露出一股不可撼动的决然意志:“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一场简单的胜利,而是要在真正的大战开始之前,完成军心的整合,将所有能够左右战局胜负的意外因素,尽可能的排除在外。”

    “其实乾、坤、震、巽四旗之中,一直都有人对我们心怀不满,与其等到他们在关键的时刻倒戈制造麻烦,不如趁此机会,在黑骑军必胜的前提之下,引爆一场我需要的内乱,让池任、奉洛和端勇他们三人筛选出那些潜在的危险分子,然后一网打尽。”

    无比的决心,无情的决断,无不在诠释着何为“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争,从来就不是温情脉脉,而是冷血与残忍的算计。

    其实梁铮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在当初对阵丘力居之时,就暗中为今天的行动埋下了伏笔,不断削弱坤、震、巽三旗的胡兵,将他们的战力降至可以对付的程度,让黑骑军能够保持最高的胜算。

    听完梁铮的计划,杨业与邹昊露出震惊的表情。

    事到如今,他们才了解到梁铮是如何的未雨绸缪,是如何的运筹帷幄。

    说出了计划,梁铮随即开始战策方面的排布,一字一句,皆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三天之内,叛乱分子为求自保,一定会完成集结。我需要你们做好防御方面的准备,只要抵挡住第一波的攻势,然后就能发出总攻的信号,等待胜利的到来。”

    “诸君,请一同努力!”

    “愿为都尉效死!”

    军帐之中,群情激昂,已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第一百章 挑战盟主!

    承德四周,燕山环抱。

    群峰耸峙天际,嶙峋嵯峨,连绵起伏不知几千里也。

    而在正北方三十里处,巍峨的金山余脉,如同一道天然屏障,横亘在大地之上。

    山脚下,温暖的春风中,却见旗飘幡扬,剑拔弩张,气氛无比肃杀。

    坤字旗驻地,今日注定无法平静。

    池任、奉洛、端勇,三位旗主共聚一堂,表情凝重,目光阴沉。

    见气氛沉默压抑,坤字旗的旗主池任不得不最先开口打破僵局:“消息你们都听说了吧,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奉洛阴狠地狞笑出声:“除了杀他娘的,还有什么好想的?”

    三人中,端勇虽有勇字,却是三人中最阴险狡诈的一位,听了奉洛的话,冷言讥讽道:“盟主人就在磬锤峰,要杀他,你倒是去啊。”

    “哼,想要激我去打头阵,然后自己坐收渔人之利?端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奉洛显然对端勇并不服气。

    两人各自出身敌对的部族,平日里早就相看两厌,为了草场和水源,没少爆发争斗与冲突。

    而这也是草原的生存状态,胡人不仅杀戮劫掠汉人,他们自己也往往互相杀戮和劫掠,这就是草原的法则,一座嗜血的丛林,只有强大而又狡诈的野兽,才能存活下来。

    “够了!”

    池任一声怒喝,阻止了两人继续争吵:“现在不是我们起争执的时候,想活命,就要暂时放下过往的仇恨,毕竟我们的对手,可是那个怪物。”

    “怪物”两字一出口,整个营帐内气温仿佛都降低了好几度。

    明明是阳春三月,却让在场诸人有种如临霜雪的冷冽感。

    记忆中,那道黑色的恐怖身影,曾经带给他们最深沉的恐惧和绝望,让他们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噩梦。

    池任按住刀柄的手在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又或者是兼而有之。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流露出骇人的杀机:“他的身边只带了一百多名随从,黑骑军还有三天时间才会赶到,这是我们杀他的最好机会。”

    端勇想了想,却还是摇头:“如果这是一次针对我们的陷阱呢?你们忘记丘力居是怎么被他玩死的吗?赌这么大,万一失败,我们输掉的,可不止是一条命。”

    三位旗主背后,都有自己的家人,都有自己的势力。

    而按照盟旗的制度和规则,一旦失败,他们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而他们的家人,也会沦为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奉洛嘲笑道:“怎么,你怕了?这般胆小如鼠,我看你还是趁早退位让贤好了,做什么旗主?”

    端勇也是不甘示弱,当即反唇相讥:“你胆大,那你倒是亲自带兵去磬锤峰杀他啊?做不到,就别在这和我耀武扬威,把愚蠢当成是勇气,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你!”

    眼见营帐中两人又要再起争执甚至火拼,池任怒了,长身而立当场怒喝:“够了,这里是坤字旗的地盘!”

    坤字旗的实力仅次于乾字旗,池任又是此次会议的召集人,奉洛和端勇心中不爽,可依旧还是选择了给池任几分薄面。

    等两人停止争吵,恢复冷静,池任这才对端勇说道:“你的顾虑我明白,但其实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传来的消息你也听说了,‘追究到底’这四个字,已经是表明了态度,姓梁的不可能放过吾等。想活命,唯有倾力一战!”

    就连迟疑不决的端勇,听完这话也沉默良久。

    他开始有些后悔了,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收了鲜于辅的好处?

    那分明就是买命钱!

    而坐在一旁的奉洛,也是目光游移不定,他们曾经追随过梁铮征战沙场,自然也更明白梁铮的恐怖。

    面对黑骑军,说不怕那是骗人的。

    似乎看出了身边队友们的斗志有所动摇,池任不得不鼓舞士气:“放心,事情未必没有转机,凭借着我们手上掌握的筹码,可以先与姓梁的谈判。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与黑骑军交手。”

    他们这些旗主,都是靠着自己拉来的人马登上高位。

    最初或许还在黑骑军的压制之下,愿意遵守盟旗的规则,愿意听从梁铮这位盟主的命令。

    但人的野心,总是永远不知满足。

    在鲜于辅的挑拨之下,他们已然有了自立之心,不再甘心伏低做小,想要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对梁铮喊打喊杀,不过是他们号召属下的口号,真要让他们和黑骑军对上,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胆子。

    毕竟曾经失败的阴影,此刻依旧停留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震慑着他们的心灵,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池任能够成为旗主,自然也非无智之人:“鲜于辅想要用我们掣肘盟主,但我们何必听从他的安排?如今盟旗内外交困,我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讨价还价,最不济也要换回自由之身。”

    奉洛对此深感怀疑:“姓梁的会答应吗?”

    池任自信地笑道:“为了避免损失扩大,我料定他必然会答应。”

    三方联手,终于决定要发动兵谏,随即各自回营,开始集结忠于他们的胡兵,然后将磬锤峰团团围住。

    磬锤峰地势险要,虽是险地,却也是一处绝地。

    只要堵住唯一一处下山的路口,就能将人困杀其中。

    池任带兵前来,举头眺望附近地形,却是发出一声嘲弄:“盟主自诩通晓兵法,却选在这种地形扎营,当真自陷死地,愚不可及。”

    这一句话,成功鼓舞了全军士气,让原本对梁铮心怀恐惧的胡兵,一个个都恢复了斗志。

    原来那个传闻中怪物,也并非不可战胜之人!

    坤、震、巽三旗旗主,奉洛有勇,端勇擅谋,唯有池任是胡人中少有的智勇双全之辈,平日里向翟晟请教墨学最为积极的人也是他。

    但他学习汉人的学问知识,只是为了心中的野望。

    看到山脚下旌旗飘扬,上万胡兵四面合围而来,杀气腾腾,梁铮却是不慌不乱,泰然自若。

    两军阵前,池任单骑出列:“盟主,可敢出来一叙?”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身影便从山顶飒然而出,纵马飞跃于崎岖的山道之间,如履平地,随着不断接近,脸上的黑色铁面,更是给人带来最深沉的压迫。

    “你要见我?”

    梁铮手扯缰绳,勒马而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什么屁,现在可以放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一触即溃

    飘扬的旌旗下,一人自信满满,一人傲岸依旧。

    静谧的对峙,肃杀的气氛在无声中蔓延。

    “独对千军万马仍然面不改色,盟主真是好胆识,好气魄。”

    “这赞誉,言不由衷。”

    马背上,梁铮冷眼蔑视:“若论胆识,你既已选择背叛,却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份胆识,也不差,就是太过愚蠢了。”

    “呵呵~”

    面对梁铮话语中的讥讽,池任同样以冷笑回应:“现在,我才是手握胜券的人,盟主,奉劝你一句,做人总归是要认清楚现实才好。”

    “哦?”

    梁铮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听你话中之意,似乎已经对我的想法了如指掌?”

    “不敢说全然透析,却也已经看出了十之七八。”

    池任似乎非常享受此刻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语气更是充满感慨:“幸得翟师推广墨学,我才有机会接触你们汉人的历史与学问。不得不说,汉人之学果然博大精深,乌桓一族实难望其项背。但我也因此而感谢盟主,是你造就了如今的我。”

    梁铮听得出来,这一声谢,带着真诚。

    但这份真诚之中,也暗藏嘲讽。

    毕竟这世上,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梁铮对此并不意外:“是啊,开拓了你的眼界,也助长了你的野心。所以现在你打算利用我教你的东西,反过头来对付我?”

    “盟主赞谬了。”

    池任学着汉人的礼仪,向梁铮微微躬身,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更盛:“其实事到如今,盟主能够做出的选择已然不多。四旗人马吾等已得其三,若真要火拼,必有损伤。现在,汉人之中有人欲对盟主不利,而我们只想得到自由,不如彼此好聚好散如何?”

    对于池任的话,梁铮的回应显得漫不经心:“我若不允呢?”

    “盟主真是沉得住气,在下佩服。”

    池任再次露出得意的笑容:“其实我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盟主放我们离开,这样你就能够最大程度上避免损失,保留最完整的力量,去应对来自汉人内部的隐忧。”

    为了增强说服力,池任又透露了两个情报:“鲜于辅,赵桓,这两人都已派人暗中与我联系,要联合吾等对付盟主。而他们必然已经开始采取行动,现在盟主与其分心来对付吾等,不如保留更多的心力,去应对他们的阴谋。”

    啪啪啪~

    现场掌声响起,对于池任的表现,梁铮都忍不住拍手称赞道:“想不到,你居然有这样的智慧,原来胡人之中,也有你这种聪明人,可惜我以前居然都没有发现,看来你很懂得藏拙。”

    池任再次得意一笑:“盟主,你这是愿意应允吾等的请求了吗?”

    梁铮摇头:“你对局势看得透彻,但还不够透彻,你自以为猜测到了我的想法,但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你猜错了又当如何?”

    “嗯?”

    梁铮的回答,让池任暗感事态偏离了他的预测,顿时面色凝重,眼神也变得谨慎起来。

    因为在梁铮身上,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

    这是要开战的先兆!

    “为什么?难道是我的建议不好吗?”

    池任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梁铮放他们离开,明明可以将冲突消弭于无形,这样既可以保存实力应对来自汉人内部的威胁,也能渡过眼前的危机。

    可梁铮偏偏拒绝了!

    这不合理!

    而对池任的疑惑,梁铮却是冷然一笑:“你是一个合格的说客,只可惜,找错了谈判的对象。我年轻气盛,受不得你的挑衅,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你们这群叛逆在此格杀!黑骑军,从不饶恕叛徒!”

    “杀!杀!杀!”

    山顶上,百余黑骑军士兵发出呐喊,声震四野。

    而这,就是梁铮的回答。

    坤、震、巽三旗,响应池任等人号召而来的上万胡兵,士气一时间竟遭压制,军心为之夺。

    劝说无用,池任脸色铁青:“盟主,你这般冥顽不灵,何其不智也!”

    “废话少说,来战吧!”

    梁铮纵声一笑,便返回本阵。

    等到池任也回到本阵之后,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奉洛嚷嚷道:“早就说了,和他废什么话啊?直接一拥而上,将他剁成肉泥岂不快哉!”

    说完还扬了扬手里的砍刀,而此举也稍微挽回了一点士气上的颓势。

    端勇却仍心存顾忌,不想与黑骑军硬拼,便询问道:“可否大军围困?只要断水断粮,姓梁的同样难逃生天。”

    池任思考了片刻,却是遗憾地摇头否决了这个可能性:“磬锤峰上有两处山泉眼,流水足可供应百人之用,至于断粮之策,那更不可行,黑骑军三日后便会来袭,我们没有等待的时间。”

    “那就拼他娘的!”

    奉洛再次挥舞手中的砍刀,他正是靠着这股子狠劲,才坐上旗主之位。

    池任和端勇磨磨唧唧的商量半天,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唉,现在也唯有如此了,传令下去,准备进攻吧。”

    三人取得共识,立刻下去调兵遣将,准备开始对磬锤峰发起进攻。

    上万人马,在狭窄的山道上难以展开阵型,崎岖的山路,更是让骑兵毫无用武之地。

    不得已之下,池任也只能让士卒下马步战。

    最先打头阵的,就是坤字旗的人马,池任毫无试探之意,直接调遣了五个百人队,又派遣手下一名心腹勇士亲自率领,沿着山路发起猛攻。

    而在山顶上方,梁铮迎风伫立,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敌人来了,弓箭准备。”

    片刻的等待,随后便是自由的猎杀。

    被梁铮带在身边的这一百多名亲随,全是从黑骑军中精挑细选而出的边军精锐,骑术、刀兵、箭法,无一不是军中翘楚。

    这群百战余生的老兵,举止沉稳,斗志昂扬,敌人虽是人多势众,他们却仍然丝毫不见慌乱,从容应对。

    弯弓搭箭,瞄准射击!

    一套行云流水的战术动作下来,轻描淡写间,便尽情收割起着敌人的性命。

    而梁铮更是手持特制的七石强弓,目光锁定敌军带头的战将。

    七石强弓,本是用于力量训练的器械,如今却是经过翟枢的改造,可以射出重达一点五斤的特制重箭,即使是最坚固的铁甲,也能射个对穿!

    只见梁铮屏气凝神,以千斤之力,开七石强弓,双臂猛然发力,顿时弦如满月。

    咻~

    乌龙铁脊箭去势如彗星击月,命中之后,竟将一名身高八尺,体重超过两百斤的乌桓勇士射得双脚离地,落地时,飞矢穿心,人已口吐鲜血而死。

    顿时山头上,汉军欢声雷动,而被池任调来攻山的五百胡兵,则是当场溃散。

第一百零二章 跟我一起纵横青青草原

    “擅自撤退者,斩!”

    池任气得脸都青了,五百人进攻不到一刻钟就溃败,实在是让他很没面子。

    奉洛在一旁也看不下去了,当即派人补位:“继续进攻,我就不信,他们手里还能有多少箭矢!”

    随即又是五个百人队猛扑而上,战况一时焦灼。

    虽说伤亡不大,可进攻受挫,让本就不振的士气,变得愈发低迷。

    而在磬锤峰顶,杨业也神色紧张地汇报道:“都尉,箭矢即将耗尽。”

    梁铮俯瞰战场,观察着战局的变化,随即下令:“每人留下三支箭,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就可以开始准备近身搏杀了,绝不能让对方攻上山顶。”

    “是!”

    杨业当即带着人去封堵路口。

    山路狭窄,一次最多只能通过三人,守住顶峰,以十人为一组,封堵唯一的进出口,轮流防守,就可以守得水泼不进,固若金汤。

    冲上山的乌桓士兵,气力本就消耗大半,还要面对黑骑军配合默契地围杀,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当场宰杀,甚至都不用梁铮亲自出手。

    看着山下依旧人潮涌动的叛军主力,梁铮的目光却是出奇的平静。

    杨业亲自带队砍杀了一阵,体力消耗近半时才轮替下来,回到梁铮身边,摘下头盔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和血水。

    汗是自己所流。

    血却敌人所溅。

    激烈地厮杀过后,有感体力流失严重,杨业不禁忧心忡忡:“都尉,敌军势众,我军虽强,却也只能支撑六个时辰。”

    虽然占据了山顶上的有利地形,但终究只有一百多人,就算战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出现伤亡,可体能终归是有限的,哪怕轮换,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这一点,梁铮也是心知肚明。

    但他既然敢亲身犯险,用自己做诱饵,自然是将一切都已经算计清楚。

    交战了两个时辰,从清晨战至中午,梁铮看出叛军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一定程度,就连进攻的强度,也开始变得有气无力。

    梁铮当即下令:“是时候了,点燃信号,让李杰开始进攻。”

    “是!”

    杨业领命之后,掏出两节装着火药的竹筒,随后点燃引信。

    两道暗红色的烟柱,袅袅升起,在磬锤峰的上空盘旋。

    而在三里之外,早有准备的邹昊,也看见了暗红色的滚滚浓烟,顿时目光凛然地看向李杰:“这是进攻的信号,你即刻带领乾字旗的兵马,对叛军发动攻势,不得有误!”

    李杰惊讶:“盟主之前不是有过交代,要我放缓集结兵马的速度,约定到傍晚时才开始进攻的吗?现在兵力集结不足半数,仓促之间,恐怕难以取胜。”

    邹昊摇头说道:“错了,那是故意迷惑叛军的说辞,池任等人必定在乾字旗内部安插了探子,等你集结兵马,他们也早就收到风声了。现在你的嫡系亲兵已经全员到齐,战力已经足够,还是说你想抗命?”

    说完邹昊腰刀缓缓出鞘,冰冷的视线,更是锁定李杰周身要害。

    但凡李杰敢说一个“不”字,邹昊就会将他当场格杀。

    李杰也并非想要背叛,只是不想太过折损自己的嫡系部曲,可眼下却是别无选择,他已经知道了梁铮的作战计划。

    自己若是此时拒绝参战,哪怕现在能逃过邹昊的刀,也躲不开随后黑骑军的追杀。

    一咬牙一跺脚,李杰也只能听从命令,立刻带着自己的人马,向着叛军杀去。

    四千骑兵,其中半数都是李杰努力仿照黑骑军组建的精锐部队,配备了双边马镫,武器装备也算精良,因此仅仅一个照面,就冲溃了池任用来防备乾字旗的防线。

    正一心围攻梁铮的池任,得到消息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李杰带人杀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快?他的兵力不是只集结了一半吗?”

    “这狗东西,我这就带人去砍死他!”

    进攻受挫,本就一肚子火的奉洛,听闻李杰居然敢率军偷袭,当即怒不可遏,带上自己的嫡系部队去叫阵。

    奉洛的到来,总算是稳住了濒临崩溃的后军。

    “李杰,滚出来!”

    “奉洛,率众围杀盟主,尔等逆贼罪该万死!”

    两人皆是横刀立马,隔着战场遥遥相对,还未开打,便已经开始言语交锋,意图先用话术一挫对手军心。

    奉洛虽然勇悍,却也并非没有智略,此时提刀在手,义愤填膺地对着李杰吼道:“李杰,别忘了你身上留着乌桓人的血,难道你真要给汉人当狗,为姓梁的卖命不成?”

    李杰闻言却是肆声大笑。

    奉洛恼怒不已:“你笑什么?”

    “笑你愚蠢。”

    李杰看向奉洛,用轻蔑至极的语气嘲讽道:“我不是要给汉人当狗,而是想要成为汉人!盟主曾经向吾等描述过他所设想的未来,那才是真正值得我为之奋斗的理想。而你们犯上作乱,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你居然相信汉人的谎言,当真是无可救药!”

    奉洛越听越是愤慨,梁铮给所有人描述的未来,实在是太过美好,所以他才拒绝相信。

    可如李杰这般,愿意相信的人却也不少。

    毕竟乌桓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想要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而草原上的生活太艰苦了,底层的牧民更是时常在死亡线上挣扎。

    疾病,杀戮,劫掠,又有几人愿意永远过着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又有谁愿意自己的子子孙孙,永远过着这样艰难困苦的生活?

    没人愿意!

    可哪怕目的相同,人也会因为不同的想法,而彼此产生分歧。

    李杰选择了相信梁铮,相信他能够创造奇迹,而其余三位旗主,则是将之视作谎言,把梁铮的话,当成一个骗局。

    他们宁愿拿起自己手中的刀,杀向中原这个花花世界,用烧杀掳掠,来获得他们所渴望的一切!

    就在两军对峙之时,端勇也闻讯赶来,也站出来极力劝说李杰:“别再冥顽不灵了,汉人不值得信任,姓梁的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李杰,你有实力,更有才能,何必替汉人卖命?加入我们吧,一起纵横草原!”

第一百零三章 钓鱼佬永不空军

    面对劝说,李杰却是毫不犹豫便选择了拒绝,甚至嘲讽端勇道:“盟主曾对我说过,你们这类人,往往只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一生都为眼前的蝇头小利所执迷,,遮蔽了自己的双眼,看不清未来的道路。而选择与盟主为敌,你们能收获的,就只有失败!”

    见劝降无效,端勇与奉洛对视一眼,不再废话,当即发动进攻。

    三旗兵马顿时战做一团,而李杰以一敌二,竟是不落下风。

    胡人,半汉半胡。

    本是来自相同的族群,如今却自相残杀,只因为谁也无法说服谁,唯有用武力来决出胜负,分出对错。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

    论战力,装备更好,组织程度更高的乾字旗更为优胜,然而兵力屈居劣势,因此一时之间,仍是无法打破僵局,取得胜利。

    战了数个时辰,直至黄昏,双方人困马乏,这才准备暂时休战。

    然而就在此时,天空中,三道火红色烟柱,笔直冲向天际。

    随即是滚滚如雷的马蹄声,倾山倒海而来。

    黑骑军,抵达战场!

    “黑骑军,怎么会!?”

    刚刚鸣金收兵的奉洛,痴痴地愣在原地。

    倒是池任最先反应过来,大骂一声:“不好,中计!”

    他如今才回过神来,什么黑骑军三天之后才到,这根本就是梁铮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池任瞬间明白,恐怕黑骑军早就潜伏在外围,等待着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了。

    而端勇经池任的提醒,也立刻就想通了整件事情,表情大恨:“他是故意将时间逼得这么紧,让我们没有时间思考和查证!”

    身为叛徒的他们,本就做贼心虚。

    以至于当梁铮公然下令要彻查此事时,他们就开始变得急躁和慌乱,而这份压力,也让他们产生了误判。

    当梁铮下令追究到底,并且故意说出黑骑军三天后就会抵达的消息时,他们甚至都顾不上思考,只能仓促集结兵力,以求自保。

    池任原本还想着通过手中的兵力作为筹码,和梁铮谈条件,换取自由。

    可他却没料到,梁铮根本不接受他的条件。

    往事一件件浮上心头,池任此刻充满了懊悔:“自称年轻气盛,又言明绝不饶恕叛徒,原来他的说辞,目的就是故意激怒吾等。”

    “竟然用自己做诱饵钓吾等,真是太卑鄙了!”

    端勇破口大骂,他自诩狡诈如狐,却仍被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样的羞辱,让他的脸皮火辣辣。

    事到如今,大军已经发动攻势,想要收回谈何容易?

    而三人心知身陷死地,已注定无力回天。

    “真是可恨!”

    池任心中充满了不甘,他未曾料到自己在梁铮面前依旧是这般的不堪一击,甚至自己的每一步谋算,都落入到了梁铮的掌控之中,仿佛毫无秘密可言。

    “现在该如何是好?”

    奉洛与端勇的脸上,都开始浮现出不安的情绪。

    而这股不安,也开始向着全军蔓延。

    池任心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存实力,当即一声叹气说道:“准备突围吧,这一战,是我们败了。再战下去,也是徒增伤亡。”

    奉洛却是很不甘心:“怎能在此时退兵?本就是仓促之间起事,并无提前准备足够的粮食,战马的数量也严重缺乏,现在要逃,难道要舍弃所有的辎重和步军吗?”

    盟旗内部,为了防止各旗造反,对战马实行统一管理。

    而各旗能够保有的战马数量,大多都在两千左右,这也就意味着,叛军之中目前有超过一半以上的人都没有坐骑,也意味着他们注定难逃黑骑军的追杀。

    池任无奈:“现在我们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再不退兵,我们就要全数葬身在此。”

    端勇也是一样的看法,甚至根本懒得给奉洛面子:“你不走我走!兵马没了,还可以再招,粮食不够,还可以找鲜于辅讨要,甚至去抢!但若人死在这里,那可真是万事皆休了!”

    说完端勇直接带人撤离战场,根本不等奉洛有没有作出决定。

    而端勇所部这一退,叛军的士气再也无法维持,顿时一泻千里,军心涣散。

    磬锤峰上,梁铮将战局尽收眼底,语气颇为轻蔑:“叛军败了,乌合之众,果然不堪一击。”

    自接触以来,梁铮一直都知道,胡兵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纪律,不听从指挥。

    除了愿意接受汉化教育的乾字旗之外,其余三旗的胡兵依旧保持着乌桓人的游牧传统,他们习惯了以邑落为单位的生活,自发地形成一个个彼此独立的小圈子,对待圈子之外的人,不服管束,不听调度,永远只计较着自己的利益和好处。

    打仗时,他们只能打有便宜可捡有好处可拿的顺风仗。

    一旦久战不下,士气就会跌落得相当明显。

    若再无任何好处和便宜,那更是会选择阳奉阴违,不肯卖力作战。

    说白了,就是一群武装起来的流寇,一旦面对强敌,陷入苦战,就会变得不堪一击,缺乏韧性和斗志。

    自从三王部的乌桓突骑主力在黑骑军的持续绞杀之下伤亡殆尽之后,如今的乌桓族群,已无强兵可用,成了一支名副其实的鱼腩部队。

    等到黑骑军杀入战场时,失去将领统率的叛军残兵已经彻底崩溃,不是跪地请降,就是四散奔逃,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

    而三旗主力骑兵,只剩下四千余人,则是集结在一起,沿着索头水一路向北遁逃,想要仗着轻骑快马,逃脱黑骑军的追杀。

    可等他们行至鲜卑索头部的驻地附近时,却有一支黑衣黑甲的汉军,忽然从旁边的峡谷中杀出,顿时打了池任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好,有伏兵!”

    夜幕低垂,视线受阻,池任根本辨不清来敌的数量。

    而在这一片混乱的夜战之中,胡兵士气本就低迷,此时更是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黑骑军杀得溃散。

    奉洛死于乱兵之中,池任和端勇仅带着数十亲兵逃出生天,前往投奔索头部鲜卑,寻求庇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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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翻三国介绍:
大丈夫生于世,当提三尺之剑,砍翻天下。
这是一个重度网瘾青年,带着满级游戏大号,在汉末纵横无敌的故事。
读者群:492538007砍翻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砍翻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砍翻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