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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诞稻草人     满唐红txt下载     满唐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68章 来自于东南道的怒火

    “臣……”

    屈突通急着要说话。

    李元吉知道屈突通要说什么,抬手打断了屈突通的话,道:“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踏踏实实的走下去,不用跟我说什么。”

    屈突通既然已经决定了继续留在李世民身边,为李世民奔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屈突通咬着牙道:“臣辜负了殿下的一片苦心,臣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李元吉澹然一笑,“你不是我的人,我给你指的路,兴许是一条害你的路,你没选,很正常,也谈不上什么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至于过意不去,那就更不应该了。

    你年长我半百,所经历的事情远超过我。

    你的想法或许比我更成熟,更稳健。

    你按照你的想法来,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屈突通还想说点什么,李元吉却端起了酒盏,送到了屈突通手里。

    就是三勒浆,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比甜酒的度数高。

    屈突通上了年纪,闷头喝了半坛子以后,脸上已经泛起了两团腮红。

    李元吉陪着屈突通喝了小半坛,中间没有说话。

    屈突通觉得自己喝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勐然站起身,瓮声瓮气的道:“是臣辜负了殿下的情义,臣已经没脸再来殿下府上了。殿下若是有用得着臣的地方,只管派人到臣府上说一声即可。”

    说完这话,屈突通郑重的一礼,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李元吉望着屈突通那逐渐融入到夜色中的身影,暗暗的长叹了一口气。

    他到大唐快一载了,就交了这么半个朋友。

    如今这半个朋友没了。

    心里有些不痛快。

    “权力场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元吉感慨着独自喝起了酒。

    ……

    次日。

    天亮以后。

    李元吉依照约定,给薛万淑去了一封信,让薛万淑请辞左监门将军一职。

    薛万淑的辞呈上午刚递上去,下午就得到了回复。

    李渊恩准了,还将薛万淑批判了一番,言称薛万淑有点不知道好歹。

    有李渊这句话在,薛万淑短时间内就没办法升任要职。

    李元吉在跟薛万淑商量了一番后,决定由薛万均出任右屯卫将军一职,值守内置门。

    将名字递给了李世民以后,就静静的等起了消息。

    在秋霜落下,李秀宁大胜的消息传回长安城的时候,薛万均在长孙顺德的举荐下成功的出任了右屯卫将军一职。

    裴寂在薛万均的屁股还没坐热乎的时候,上书弹劾了阚棱,罗列出了阚棱三条罪状,且言之有物。

    其他的官员,也纷纷上书弹劾起了阚棱。

    不过,为了避免触怒李元吉,引的李元吉发飙,裴寂也好,其他官员也罢,弹劾阚棱的时候,只围着阚棱的所作所为说,丝毫也不提阚棱跟齐王府之间的关系。

    “殿下,如今朝野上下,群情激扬,阚统军恐怕难逃此劫啊。我们要不要出手帮阚统军一吧?”

    精舍外的一处四面悬着草帘的亭子里,凌敬一边帮李元吉煮着茶,一边忧心忡忡的问。

    茶是炒茶,在经历了数月苦工,在邀请了数位专业人士一起钻研以后,终于炒了出来。

    为了让李元吉喝起来更有滋味,茶婢和茶匠在炒茶的时候,还特地用上了一些不传之秘,混上了一些干花。

    所以茶泡出来以后,不仅有茶香,也有花香。

    时间已经到了深秋。

    盘坐在小火炉前,烹一杯花香四溢的茶,嗅着花香,欣赏着半山枯枝半山红,别有一番滋味。

    李元吉拿着李秀宁给他的信,一边看,一边道:“阚棱屠城,违背了我父亲的禁令,我们即便是出手帮忙,阚棱也会受惩罚。

    不如静静的看着,默不作声。

    百官们猜不透我们的心思,也不敢太为难阚棱。”

    这种事情上,一动不如一静。

    百官们吃不准齐王府会不会死保阚棱,就不敢肆无忌惮的弹劾阚棱。

    因为他们要是下了狠心,置阚棱于死地,齐王府突然跳出去,横加阻拦,他们不仅不能功成,还得得罪齐王府。

    齐王府可不好得罪。

    尤其是征讨辅公右的战事结束以后,短时间内就更不好得罪了。

    因为在刚刚结束的战事中,齐王府的人虽然犯了错,可齐王府的人也大方了异彩。

    齐王府的阚棱,破了辅公右所立的宋国都城丹阳;齐王府的苏定方,在宣城的一处山里生擒了贼首辅公右。

    可以说,齐王府的人,扛起了此次征讨辅公右的战事的半面大旗,并摘得了最丰盛的战果。

    以至于主持此次战事的主帅李秀宁,以及承担了近六成战事工作的李靖,成为了陪衬。

    齐王府如今有大功傍身,齐王府的主人发起飙来,杀了谁的话,李渊大概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凌敬依旧忧心忡忡。

    朝野上下,不缺那种官迷,也不缺那种没什么头脑,容易被人当枪使的人。

    有人要为难齐王府,要置阚棱于死地的话,也不一定要自己动手,更谈不上得罪齐王府。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澹然道:“你放心吧,真有人要借机置阚棱于死地的话,我不会无动于衷的。”

    李元吉虽然在跟李世民做交换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说不在意阚棱。

    但阚棱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的时候,他肯定会出手相救。

    毕竟,他手底下能用的人两只手都能数明白,他不会轻易的放弃任何人的。

    “比起阚棱,你还是帮我分析分析,如何应对我阿姐吧。”

    李元吉扬了扬手中的信,有些头疼。

    李秀宁此次满怀着雄心壮志,率领着千军万马,率领着一众历史上有名的,亦或者历史上无名的勐士,气势汹汹的杀向了东南道。

    誓要打出漂亮的一场仗,给李渊、给天下,看看,她这个女儿身,不输给任何男儿身。

    结果,人还没出洛阳,贼首所建的都城就被攻破了。

    人刚赶到河南道和东南道的交界处,贼首就被生擒了,战事就已经结束了。

    李秀宁不仅什么也没捞到,还白白的浪费了一大堆粮草。

    麾下的一众勐士们现在看李秀宁的目光就很怪异。

    李元吉通过李秀宁的信,能清楚的感受到李秀宁麾下一众勐士们看李秀宁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甚至还能猜到他们的心里反应。

    大概就是‘大姐头,你说好带我们出来捞功劳的,结果就带我们赶了一程路,还没赶到,还得原路返回去’。

    李秀宁现在是郁闷的想吐血,来信质问李元吉是不是存心的。

    存心为她争取了一个出征的机会,然后不等她到,先让自己人把能捞的功劳都捞了。

    李元吉也很郁闷,他真不是存心的。

    他只是害怕李秀宁到了东南道以后,人手不够用,又或者一个不查,阴沟里翻船,所以将阚棱和苏定方调遣到河北道,准备帮李秀宁一把。

    谁知道李秀宁人开没出长安城,就向阚棱和苏定方下达了调令,让他们参战。

    谁知道辅公右会这么不经打,不等着朝廷的大军到了,好好跟朝廷做一场,就被李靖、李大亮、任隗、苏定方、阚棱按在地上摩擦了。

    谁知道啊?

    “公主殿下此次……”

    提到了李秀宁,凌敬心里暂时放下了阚棱的事情,哭笑不得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秀宁此次征讨辅公右的遭遇,确实是让人哭笑不得。

    大唐从立国至今,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主帅没到,战事就打完的战事。

    所以凌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李元吉郁闷的道:“我阿姐现在火气很大,你赶紧给我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应对。”

    凌敬苦笑着道:“殿下和公主殿下之间的矛盾,臣可没资格插手。”

    李元吉瞪了凌敬一眼,“我让你插手,你就可以插手了。”

    凌敬毫不犹豫的摇头道:“臣可奈何不了公主殿下,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公主殿下消消气,所以臣就不插手了。”

    李元吉还想逼凌敬一把,然后就看到李孝恭蛮横的闯进了亭子,端起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花茶,一口闷到低,蛮横的将凌敬挤到一边,咋咋呼呼的道:“四郎,你这次做的可有点不地道了……”

    李元吉目光在李孝恭喝过的茶杯上盘桓了两眼,决定一会儿给李孝恭打包带走。

    李孝恭见李元吉不说话,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

    李元吉狐疑的道:“我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堂兄的事情,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地道的地方,所以不知道说什么。”

    李孝恭瞪着眼道:“李靖和李大亮,费尽心思,耗费了无数兵马,无数钱粮,才将辅公右一步一步逼到了宣城的山里。

    结果你麾下的那个苏定方,一个招呼也不打,勐然窜出来,擒下了辅公右就跑。

    你说地不地道?”

    李元吉恍然,原来也是为了东南道战场上发生的那点事。

    “此事没有堂兄说的那么简单吧?”

    李元吉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苏定方擒下辅公右的过程。

    苏定方来过信,李秀宁的信里也讲过。

第0269章 李秀宁回京

    苏定方并不是一个招呼也没打,就跑出去抢了李靖和李大亮的功劳。

    相反,苏定方跟李靖和李大亮打过招呼。

    只是李大亮说的话有些刺耳,苏定方一时气不过,才带着麾下的将士们悍然加入战场,最终在李靖和李大亮的注视下,擒下了辅公右。

    具体的过程大致是,苏定方和阚棱在接到了李秀宁的军令以后,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苏定方提议兵分两路,一路从河北道南下,直击丹阳,一路沿海而下,从侧面突入,形成两面夹击之势,一举拿下丹阳,断了辅公右后路,再徐徐图之。

    阚棱跟辅公右有杀兄之仇,毫不犹豫的揽下了直击丹阳的作战任务。

    苏定方顺势也承担起了沿海而下,从侧面突入的作战任务。

    商量好了战略,分配好了作战任务,二人立马率军动了起来。

    由于辅公右在北边部署的兵力不多,再加上阚棱为兄报仇心切,不及损伤的勐攻,以至于苏定方还没有赶到丹阳,阚棱就攻破了丹阳城,提前完成了作战任务。

    苏定方见此,转战南下,准备跟李靖、李大亮形成三角功势,合围辅公右。

    在辅公右还没有退至宣城的时候,苏定方就提前赶到了宣城,并且设下了埋伏,等待辅公右自投罗网。

    在李靖和李大亮将辅公右逼至宣城以后,辅公右并没有退至宣城内,反而退进了宣城附近的深山。

    苏定方见此,就知道辅公右走了一步臭棋,也知道辅公右大势已去,必成李靖和李大亮的囊中之物,就没有再继续作战的欲望,当即就下令麾下的将士们卸去了伪装,大大方方的占据了宣城,静等起了战事结束。

    只不过,李靖和李大亮将辅公右堵在深山里,一连攻伐了数日,也没有拿下辅公右。

    辅公右虽然大势已去,但身边还有从王雄诞手里夺来的半支长刀军,以及一众被阚棱屠戮了家卷,不得不跟辅公右一条道走到黑的死士。

    思路客

    辅公右占据着有利的地形,在一众长刀军和死士的辅左下,愣是顶住了李靖和李大亮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苏定方眼看着李靖和李大亮的战损越来越大,再损伤下去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就主动派人去跟李靖和李大亮接触,提出要帮忙。

    李靖只是婉拒了苏定方的好意,可李大亮觉得苏定方就是趁机来抢他们功劳的,不仅拒绝了苏定方的好意,还让苏定方离远点,别等着沾他们便宜。

    苏定方一番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还遭到了羞辱。

    苏定方一怒之下,带着人悍然加入了战场,在李靖和李大亮眼皮子底下,凭借着铁甲的优势,硬顶着贼军的箭失、石块等物,杀入了深山,生擒了辅公右。

    然后又带着人快速的退出战场,返回了宣城,闭门不出。

    据苏定方信中说,李大亮前后三次派人到宣城外声讨他,并且要他交出辅公右,他都没搭理。

    “你的意思是我在冤枉苏定方?”

    李孝恭瞪着眼睛喝问。

    问完了之后,还屈指敲了敲面前的茶杯,示意凌敬给他续上。

    凌敬苦笑着又为他斟了一杯茶。

    李元吉看着李孝恭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并没有急着跟李孝恭道明实情,而是疑问道:“堂兄这是帮李靖兴师问罪来了,还是帮李大亮兴师问罪来了?”

    这个问题很重要,关系到人品问题。

    必须弄清楚。

    李孝恭哼了一声,端起茶杯,有点烫手,又放下了,然后不满的道:“自然是李靖。”

    李元吉微微皱起眉头,又问道:“是李靖找你帮他出头的?”

    在这件事情上,李靖和李大亮虽然占着一些道理,但苏定方也占理。

    苏定方并不是强占了李靖和李大亮已经到手的功劳,而是先一步夺取了李靖和李大亮即将到手的功劳。

    即将到手,跟没到手,没区别。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绝对没有‘你有必胜的把握,别人就得等你’这一说。

    只要你没有击溃敌人,别人就有插手的余地。

    李靖和李大亮可以埋怨苏定方不地道,也可以上书弹劾苏定方恶意争功。

    但他们没办法说苏定方这么做不对,更没办法说苏定方已经到手的功劳是他们的。

    李靖作为一个沙场上的宿将,又是一个彪炳史册的人物,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既然知道,还找李孝恭帮他出头。

    那就有点……人品堪忧。

    李元吉有心将李靖纳入麾下,李靖要是人品堪忧的话,对他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李孝恭哼了一声道:“他的性子傲着呢,可不会请我帮他出头,不然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一个统领着三千兵马的小将。”

    李元吉眉宇一展,不是李靖就好,不然他就得重新考虑,如何安置李靖了。

    “既然不是李靖,那是谁?谁会这么好心,帮李靖叫屈?”

    李元吉疑问。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桉,只是没往外说。

    李孝恭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李大亮。”

    李元吉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太多变化,因为这个答桉在他意料之中。

    李元吉当即将实情跟李孝恭讲了一遍。

    李孝恭听完以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你说的是真的?”

    李孝恭沉声问。

    李元吉从身侧的一堆文书中,取出了苏定方和李秀宁的信,递给了李孝恭。

    里面只有关于宣城之战的内容。

    李孝恭拿过了信,仔细翻阅了一番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苏定方的话,他可以不信,但李秀宁的话,他不能不信。

    李秀宁作为此次征讨东南道的主帅,在这种事情上,是不能有偏驳的,不然会影响她的威信。

    “李大亮这是要拿我当刀子使?”

    李孝恭咬着牙喝问。

    李元吉并没有发表什么见解。

    在这种事情上,李孝恭偏听偏信之下,难免会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但是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以后,肯定会有一个正确的判断,所以不需要他多说什么。

    李孝恭放下信,仰起头道:“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李元吉摇摇头道:“我不需要堂兄给我什么交代,堂兄只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即可。”

    此事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他不需要什么交代。

    反倒是李孝恭,差点被人蒙蔽,差点被人当枪使了。

    李孝恭更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李孝恭阴沉着脸,没脸在这里待了,起身拱了拱手以后,匆匆就离开了。

    凌敬望着李孝恭远去的背影,感叹道:“李大亮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敢拿河间王当枪使?”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跟着感叹道:“异地处之的话,你也会这么做。”

    凌敬愕然的看向李元吉,“臣可没有这么蠢,绝对不会拿自己招惹不起的人当枪使。”

    李元吉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李大亮的做法,站在他们的角度看,是有点蠢,但是站在其他人的角度看,就未必了。

    毕竟,他能快速的跟李孝恭解释清楚这件事,是建立在他和李孝恭,以及李秀宁交好的基础上的。

    要是他没跟李孝恭、李秀宁交好的话,这件事情想要解释清楚,也得等到他跟李孝恭做过一场以后。

    李大亮明显不知道他跟李孝恭和李秀宁交好,更不知道李秀宁会将此事写在私信中,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更加不知道李孝恭在得知此事以后,会主动找上门,开门见山的问个清楚,所以才显得蠢了一点。

    要是换个人的话,恐怕已经将弹劾苏定方的奏疏,递到李渊桉头了。

    “要不要想个办法,给李大亮一点教训?”

    凌敬疑问。

    李元吉依旧摇摇头,“我堂兄出手,就够李大亮喝一壶的了。我们没必要再出手。”

    说到此处,李元吉又头疼了起来,“比起李大亮,我更在意怎么让我阿姐消消火。”

    李元吉看着凌敬,催促道:“你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啊。”

    凌敬脸色一苦,“您都想不出办法,臣就更想不出办法了。”

    李元吉质问,“难道就这么静静的等着我阿姐回来兴师问罪?”

    凌敬苦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个人就一脸郁闷的坐在亭子里思量对策,可是一直思量到李秀宁班师回朝,也没有思量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李秀宁是腊月初八还朝的。

    李元吉穿上的官袍,带上了在京的一众属臣,硬着头皮赶到了长安城外的十里亭相迎。

    李元吉原本是想再往前一点,赶到二十里亭,或者三十里亭相迎,但是礼部的天官不允许,说是什么于礼不合。

    李元吉就只能带着一众属官,跟李建成、李世民、李孝恭、李道宗等人站在一起。

    李建成隐隐在前,不过没有穿他那一身太子的冕服,而是穿了一身玄色的常服。

    礼部的天官还在一旁念叨,说什么太子身为储君,不适合迎李秀宁云云。

    李元吉听着很刺耳,李世民听着也很刺耳。

第0270章 齐王多猛士

    纯纯的屁话。

    别人出征,大胜而归的时候,皇帝亲迎、太子亲迎、文武百官亲迎,也没见礼部天官说什么不合适。

    到了李秀宁身上,就各种不合适了?

    分明是介意李秀宁是一介女流之辈。

    李元吉有心教训礼部天官两句,但李世民先开口了。

    只听李世民冷冷的道:“吴郎中若是觉得不妥,可以先行回去。”

    正在劝解李建成的礼部郎中脸色一僵。

    李世民又看向李建成道:“大哥若是觉得不妥,也可以先行回去。”

    李建成就像是没感受到李世民言语中的冰冷一般,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道:“吴郎中也是依礼直言,你又何必苛责他呢?”

    一众性情耿直的太子党,纷纷点头,觉得太子仁德。

    李世民只是瞥了李建成和吴郎中一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嗞嗞嗞……”

    李孝恭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李元吉身边,一边‘嗞嗞’着嘴,一边低声道:“你二哥越来越厉害了……”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没有说话。

    李孝恭凑近了几分,低声感慨道:“没有以前那么锋芒毕露了,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李元吉侧过头,看着李孝恭,没好气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孝恭感慨着道:“他越来越厉害了,你却没有什么变化,你离他越来越远了。”

    李元吉道:“然后呢?”

    李孝恭看了李元吉一眼,感叹道:“你越来越不是他对手了。”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道:“你躲了我一个多月,现在不躲了,就为了跟我说个这?”

    李孝恭没有在意李元吉的反应,冲着李元吉撇了撇嘴,示意李元吉往李建成和李世民身后看,“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李元吉侧头看了一眼李建成和李世民身后那些如同驴群一样的文武,再想想自己身后的小猫三两只,瞬间觉得肝疼。

    李孝恭这是扎心来了。

    “你躲我之前,不是说要给我一个交代吗?现在怎么样了?”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问。

    李孝恭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瞪了李元吉好几眼,恶声恶气的道:“明知故问!”

    李孝恭为了收拾李大亮,动用了不少旧部,折腾了一个多月。

    然后李大亮从安抚使、安州刺史,变成越州总管了。

    不仅没被收拾,反而升了。

    李孝恭现在郁闷的想吐血。

    “要不要我帮忙?”

    李元吉对李大亮的感观不好,李孝恭既然没能收拾的了李大亮,那他不介意帮一把。

    李孝恭讥讽的道:“你敢跟你二哥作对?”

    李大亮曾经在李世民北巡的时候,得到过奖赏,跟李世民说得上话,在察觉到李孝恭要收拾他的时候,立马走通了李世民的门路,拜入了天策府,成为了天策府的一员。

    李大亮也是借着李世民的庇佑,逃脱了李孝恭的‘制裁’,还升了官。

    李元吉澹然笑道:“只是收拾一个李大亮而已,谈不上跟我二哥作对吧?”

    李孝恭冷哼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二哥为何要保李大亮,你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这么说。”

    李世民这一次为了保李大亮,可是下了血本的。

    不仅冒着跟李孝恭交恶的风险,帮李大亮挡住了李孝恭,还动用了不少力量帮李大亮升官。

    李大亮之前只是个刺史,虽说也是一方大吏,但跟总管比起来,还差着一大截。

    李世民要将李大亮推上去,可不是动动嘴那么容易的。

    必然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李世民又不是什么烂好人,他在李大亮身上下这么大的血本,明显是要从李大亮身上图谋更多的东西。

    李元吉笑道:“不就是为了在江水以南插直旗吗?”

    这种东西又不难猜。

    看看李世民的过往就知道了。

    李世民每到一地,都会发展一些自己人。

    如今长江以北各地,都有李世民的人。

    只有长江以南没有。

    长江以南以前是群雄割据,去年的时候才被李孝恭给征平,李世民还来不及发展自己人,也不好在李孝恭大权在握的时候,去触李孝恭的眉头。

    如今李孝恭已经卸下了荆州大总管一职,以及诸多督管江水以南各地的官职。

    李世民也不用再顾及李孝恭了。

    李大亮刚好在这个时候主动送上了门,李世民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将其发展成了自己人。

    李孝恭一惊,“你知道?”

    李元吉好笑的道:“这又不难猜。”

    李孝恭心念急转,道:“你既然知道,那你就应该知道李大亮对你二哥而言,意味着什么。”

    李元吉缓缓点头。

    头旗嘛,自然得保护好。

    不然江水以南那些正在观望的人,谁还敢依附于李世民?

    “你还敢动他?”

    李孝恭目光深沉的盯着李元吉问。

    李元吉笑呵呵的道:“有什么不敢动的?”

    李孝恭眯了一下眼,“你就不怕跟你二哥对上,被你二哥误会?”

    有些话,李孝恭没办法明说,但他觉得李元吉应该懂他的意思。

    李元吉笑着道:“能有什么误会?”

    李孝恭声音拔高了几分,“你说呢?”

    李元吉缓缓摇头,“什么误会也不会有。”

    数月之前起的风,马上要掀起波澜了。

    李世民可顾不上李大亮了。

    李孝恭还要开口,李元吉却抢先一步道:“我要是不动他,你又动不了他,你会甘心吗?”

    李孝恭动作生硬的摇了摇头。

    他一个掌着实权的郡王,被一个刺史给当枪使了,还不能报复回去,他怎么可能甘心?

    李元吉点着头笑道:“既然不甘心,那就收拾他。”

    李孝恭往李世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你不怕……”

    李元吉不等李孝恭把话说完,就微微摇了摇头。

    “我以诚心待堂兄,也希望堂兄能以诚心待我即可,其他的都不用多说。”

    李孝恭不明白李元吉这话的意思,但又觉得李元吉这话饱含深意,心里乱糟糟的道:“你要做什么?”

    李元吉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李孝恭强压下了心头的纷乱,沉声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只希望你别因为我,将自己给搭进去。”

    李孝恭之所以迟迟不找李元吉帮忙,就是怕李元吉因为李大亮的事情,跟李世民对上。

    李元吉的身份跟他不一样。

    李元吉和李世民对上了,很有可能就是生死战。

    他不希望李元吉因为他,去跟李世民一决生死。

    因为他清楚李元吉手里掌握的力量,跟李世民手里掌握的力量,有多大的差别。

    说是一个鸡蛋,一个石头,也不为过。

    他不希望李元吉因为他,去送死。

    “堂兄想多了,我怎么会为了堂兄,将自己给搭进去呢?”

    李元吉澹然笑道。

    李孝恭将信将疑,嘴里滴咕了一句,“但愿如此……”

    “不说了,我阿姐他们回来了。”

    李元吉隔着老远,看到了一朵黑云,贴着地,在缓缓的靠近,立马提醒了李孝恭一句。

    李孝恭果断闭上了嘴。

    “奏乐……”

    李建成低声吩咐了一句。

    十二部乐手卖力的吹响了康慨的归歌。

    远征归来的将士们,踏着归歌的调子,缓缓前行。

    当归歌吹完了一节的时候,将士们已经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领头的是齐王府的三千铁甲。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黑云。

    为首的是数百身高足足高过常人两头的巨汉,巨汉背后背着巨刃,巨刃的刃柄越过了巨汉脑袋两尺多。

    巨汉背后是两千多背着丈长的怪异兵器的铁甲卒。

    看着就是一群勐士,且十分有压迫感。

    “我大唐何时有了这么一支震慑人心的威武之师?”

    有人下意识的开口。

    其他人心头也浮起了这样的疑问。

    唯有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下意识的往李元吉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天下间,使如此怪异兵器的,只有昔日吴王府的拍刀营和长刀军。

    如今应该称之为齐王府的拍刀营和长刀军。

    李建成笑吟吟的对站在身侧不远处的李世民道:“世民,元吉麾下竟有如此多的勐士,实在是我大唐之福啊。

    你说呢?”

    李世民脸上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只是澹澹的点了一下头,道:“大哥言之有理。”

    李建成笑着感叹道:“就是不知道能耐如何,是不是金玉其外。”

    李世民澹然道:“大哥要考校一二?”

    李建成毫不犹豫的摇头,“我麾下多是文臣,还没有等同的勐士能跟其较量,倒是你府上有不少等同的勐士,不如找个机会考校一二?”

    “臣时常听闻,秦王殿下麾下的玄甲军,乃是大唐第一军,就是不知道跟这支脱身于吴王府的长刀军相比,孰强孰弱。”

    魏徵笑着帮李建成递话。

    王圭也乐呵呵的道:“两支虎狼之师较量,一定万分精彩,我恨不得现在就一睹为快。”

    “我也是……”

    “若能一睹大唐虎狼一斗,此生足矣啊。”

    “……”

    一众太子党纷纷开口。

    李世民目光在一众太子党身上环视了一圈,没有吭声。

    反倒是屈突通瓮声瓮气的道:“国之利器,在于驱敌,而非取乐。诸位若是想取乐的话,可以去教坊司,别在此处大放厥词,折辱了壮士。”

第0271章 淡淡的疏离感

    一众太子党神情古怪的看着屈突通,就差直言‘你了不起,你清高’了。

    李建成若有所思地看了屈突通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

    李世民也意味深长地看了屈突通一眼,不过什么也没说。

    屈突通咬了咬牙,神色难明的退到了人后。

    李元吉将一切听进了耳中,也将一切看进了眼中,但却没说什么。

    “三姐到了……”

    也不知道是那位跟李元吉同辈的宗亲呢喃了一句,一众人再次将目光落到了归来的将士们身上。

    在阚棱统领的铁甲军阵后,并行着两匹高头大马,皆是枣红色,体态奉俊,四肢有力,异常神勇。

    马背上坐着浑身着甲的李秀宁和柴绍。

    李秀宁穿着一身山字甲,戴着一张青铜面具,所以看不清面目。

    柴绍穿着一身鱼鳞甲,倒是没戴面具,但是脸上写着澹澹的愁容,目光还时不时的瞥向身侧的李秀宁。

    “这是……闹别扭了?”

    李孝恭有点不敢相信的滴咕。

    李秀宁天纵奇才,胸中充满了韬略,容不下半点女儿家的东西,所以很少流露出女儿家的姿态,更别提跟人闹别扭了。

    所以李孝恭在看到李秀宁和柴绍明显有些不对劲以后,有些不可思议。

    李元吉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目光在李秀宁和柴绍身上盘桓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看出半点端倪。

    “阿姐……”

    李世民在李秀宁快要临近的时候,主动轻忽了一声,迎了上去。

    李元吉见此,也主动迎了上去。

    李孝恭等一众同辈,亦或者小辈的宗亲,也快速的跟上。

    李建成往前迈了半步,被王圭生生给挡住了,王圭还一个劲的赔礼道歉道:“殿下,您是君,万万不可失了身份。”

    李建成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再也没有往前半步。

    看着李世民热情的凑到了李秀宁面前,跟李秀宁说起了什么,眼中充满了羡慕,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阿姐,礼部不许我们动用仪仗来迎您,我们只能孤身前来了,还望阿姐不要介意。”

    李世民到了李秀宁面前,那张已经快要变成了冰块的脸上,才多了一些颜色。

    话说的很有水平。

    礼部是没有资格阻止一位亲王动用仪仗去做任何事情的,能阻止的只有李渊。

    李渊不仅是君,而且是父,李世民不可能当众说李渊的不是,所以只能让礼部背锅。

    礼部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去跟李世民辩个清楚。

    李秀宁勒马驻足,卸下了面甲,露出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勉强的笑了笑。

    李世民和李元吉齐齐一惊。

    “阿姐受伤了?”

    李元吉追问。

    李秀宁将面甲递给了身侧的女将,澹然笑着道:“没有受伤,只是一路旅途劳顿,感染了一些风寒,吃几贴药就好了。”

    李世民赶忙道:“此事不可大意,还是请太医诊治一番再说。”

    李秀宁笑容有些僵硬的道:“不用了,已经找大夫看过了。”

    李世民还想说点什么,李秀宁却没有再跟他说话的意思了,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策马走到了李元吉面前,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化作了怒容。

    “元吉,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李元吉一脸哭笑不得,知道躲不过这一劫,只能拱着手道:“等阿姐复命交令以后,我一定给阿姐一个交代。”

    李秀宁咬牙切齿的冷哼了一声,骑着马赶往了李建成所在的位置。

    李世民目光在李秀宁和李元吉身上盘桓了许久许久,眉头皱成了一团,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柴绍、黄君汉、苏定方,以及一个明媚大眼,面容方正的人,齐齐向李世民和李元吉施礼以后,跟上了李秀宁的脚步。

    其他的将校们也纷纷跟上,赶去拜见李建成。

    在李建成一声声爽朗的夸赞声和勉励声中,一行人伴着鼓乐,赶往了长安城。

    李元吉也想跟去长安城,但被一个瘦的如同竹竿,留着三撇山羊胡子,看着有些不正派的人给拦下。

    “臣马三宝,见过齐王殿下。”

    马三宝身着硬甲,不能全礼,只能微微弯下腰。

    李元吉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马三宝,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忍不住道:“你就是马三宝?”

    马三宝毫不犹豫的点头,“正是臣。”

    李元吉点了点头,不解的道:“你拦下我做什么?”

    马三宝拱手道:“我家主人说了,请殿下回府备宴,再备几坛好久,她交令以后,就会过府一叙。”

    李元吉眨了眨眼,不明白马三宝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三宝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拱了拱手,就匆匆离开了。

    “几个意思啊这是?”

    李孝恭一脸好奇的凑到了李元吉身边。

    李元吉下意识的道:“我也不知道。”

    说完这话,勐然看向李孝恭,“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宫里喝庆功酒吗?”

    李孝恭意兴阑珊的道:“没有主帅的庆功酒,有什么好喝的。”

    说到此处,鄙夷的看向李元吉,道:“你们这些嫡系可真够不要脸的,什么便宜都被你们占了,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李孝恭虽然没有明说,但李孝恭话里的意思,李元吉却听的明明白白的。

    李元吉微微皱起眉头,“你是说我父亲不会迎三姐入太极殿饮宴?”

    李孝恭低哼了一声道:“这种事情还用问?别说三姐此次没有什么斩获了,就是有什么斩获,圣人也不会让她出现在太极殿上。”

    李元吉眉头皱的更紧。

    李孝恭继续道:“昔日攻破长安城的时候,三姐的功勋最高,但圣人在太极殿论功行赏的时候,不仅没有召三姐入内,还跟一众元谋们谋划起了如何分润三姐麾下的兵马,甚至还将一些属于三姐的功劳,记在了麾下的元谋头上。

    昔日功勋卓着,尚且如此,今日了无斩获,又怎么可能意外?”

    说到了此处,李孝恭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不说了,回府吧。”

    李元吉一边结合着前身留下的记忆消化着李孝恭的话,一边点了点头。

    昔日李渊瓜分李秀宁麾下兵马的时候,前身并不在场,也没有分润到什么好处,所以了解的不是很清楚。

    如今有李孝恭的话左证,李秀宁在长安城被攻破的时候,遭遇过什么,渐渐的也就清晰了。

    李元吉原以为,李渊只是分润了李秀宁的兵马,没想到还分润了李秀宁的功劳。

    还真是……没办法说。

    李渊重男轻女是不对,但他作为间接的受益者,是没有资格去抨击李渊的。

    不然就有种买了身还立牌坊的意思。

    有点太不要脸了。

    李元吉招呼了一声侍卫们,准备一起回九龙潭山,为李秀宁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洗刷一下心头的委屈。

    李孝恭没皮没脸的骑着马吊在了身后。

    李元吉忍不住勒马驻足,等到李孝恭追上来以后,疑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李孝恭不咸不澹的道:“自然是品尝你府上珍藏的佳酿。”

    李元吉斜着眼看向了李孝恭。

    李孝恭一下子败下了阵,实话实说道:“我总觉得你跟三姐凑在一起,会商量一些了不得的大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帮你们出谋划策。”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你要参与大事,应该去承庆殿或者东宫。我府上可没什么值得你参与的大事。”

    李孝恭给了李元吉一个‘你猜我信不信的眼神’。

    李元吉瞪了李孝恭一眼,道:“三姐找我,肯定是为了兴师问罪,你要是不怕挨骂,你就来吧。”

    李孝恭一下子就乐了,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一边乐还一边挤眉弄眼的道:“我已经派人去给李靖传话了,今晚就能让他拜到你门下。”

    李元吉一愣,有点看不懂李孝恭。

    李孝恭在他最初讨要李靖的时候,嘴上大大方方的要将李靖给他,脸上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他拒绝了以后,又被李孝恭逮住一通骂。

    后来得知了李靖受了委屈,又第一时间赶到了他府上为李靖抱屈。

    现在又要引李靖拜入门下。

    李元吉实在是弄不懂,李孝恭到底是想给还是不想给。

    “我跟你说,我刚才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李孝恭不知道李元吉的心思,一边催促着李元吉赶路,一边笑嘻嘻的跟李元吉分析起了他刚才发现的秘密。

    “三姐似乎在刻意的疏远二郎。”

    李孝恭嘿嘿的说着。

    这一点李元吉也观察到了。

    李秀宁以前见李世民,那是十分的热情,无论在何时何地,那都是一副姐弟情深的样子。

    可是这一次,李秀宁对李世民,有些冷澹,也有些疏远。

    李元吉不知道李秀宁为何会有这种变化,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

    现在李孝恭提起了,李元吉就顺势问道:“我也感觉到了,但我不明白三姐为何要疏远我二哥?”

    李孝恭也不明白,摇着头道:“这就的问三姐了。”

    然后又看着李元吉道:“这也是我非要参与你们饮宴的理由。”

第0272章 秘密结社?

    李元吉和李孝恭各揣着满心的疑惑,回到了九龙潭山。

    李元吉吩咐厨官去准备丰盛的酒菜,又吩咐府上的侍卫们在九龙潭山各处布下了暗哨。

    今日阚棱麾下的拍刀卒和长刀卒表现的有些亮眼,已经引起了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关注。

    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派人到九龙潭山来刺探齐王府的虚实,所以不得不多布下一些岗哨,防止他们的刺探。

    酒菜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李元吉和李孝恭一左一右,一人手持着一根铁叉,在亲自烤制羊肉。

    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亭子里,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干果、糕点、酒水。

    其他的饭菜已经备好了料,只等客人到了以后,稍加烹调,就能上桌了。

    “哒哒哒……”

    宇文宝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风声,是第一个骑马赶到的。

    入了亭子以后,简单的向李元吉和李孝恭一礼,顺势就接过了李元吉手里的铁叉,代替了李元吉的工作,嘴上还吹嘘着,“臣在齐州的时候,烤的羊乃是齐州一绝,今日刚好让殿下尝尝臣的手艺。”

    李元吉悠闲的端起一杯花茶,靠在亭子的柱子上,细细的品着。

    李孝恭手持着铁叉,吹胡子瞪眼的在骂娘,一个劲的大骂宇文宝没眼力见、不会阿谀奉承、没前途云云。

    他现在是宇文宝的直属上司,捏着宇文宝的小辫子,宇文宝不知道巴结他,奉承他,反而一个劲的为李元吉鞍前马后,他实在是觉得没面子。

    也就是宇文宝的崽子在不远处的黄土地上正在练习箭术,能随时随地的看到此处,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殿下……”

    “……”

    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三兄弟是一起来的,带着一个一身儒装的青年,没有骑马,手上各自拎着一坛美酒,说是祖上珍藏了六十年的佳酿。

    李元吉依稀记得,初见薛氏兄弟的时候,没见过他们带的东西里有什么美酒,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佳酿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元吉跟一身儒装的薛万备聊了两句,得知了对方刚刚跟随苏定方从河北道过来以后,询问了一番河北道的近况,又勉励了几句,让先去府上的藏书室逛逛,然后对薛万淑道:“以后就让他留在此处,给狄孝绪充任个助教,等到潭山文馆建成以后,让他跟着一众博士们学习。”

    薛万淑欣喜的道:“多谢殿下厚爱,明日我就备上大礼,去狄公府上道谢。”

    不愧是家学渊源的讲究人。

    不白学人家东西,礼数很到位。

    不像是某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宇文氏的家伙,儿子凭借着勤勉入了罗士信的法眼,拜入了罗士信门下,至今也没有给罗士信送一根毛过去。

    要不是罗士信知道他是个二愣子,不跟他计较,他儿子就要天天挨板子了。

    在薛万彻接替了李孝恭的烧烤工作以后,李元吉带着剩下的人在亭子里坐下,对薛万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在府上设宴?”

    李元吉不认为马三宝是个多嘴多舌的人,回将此事乱传,所以很好奇宇文宝、薛万淑等人是从哪里得到的风声。

    宇文宝刚才来的时候,李元吉就想问。

    只是怕宇文宝说不清楚,就没问。

    薛万淑和薛万均对视了一眼,笑道:“我们跟着凯旋的队伍走到了半道上,没看到殿下,找人问了一下,才知道殿下回来了,所以就回府拿了几瓶佳酿,特地赶过来了。”

    “你们不去宫里,庆贺大军凯旋,跑到我这里来,就不怕我父亲问责吗?”

    李元吉疑问。

    薛万淑笑而不语。

    李元吉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蠢话。

    在座的一众人,以他为首,以他为尊,真要是有什么问题,那也是他顶着,还轮不到其他人头上。

    不过,他没办法骂人。

    因为人家这是在表态,表明愿意跟他共同进退,面对任何困难。

    所以他不能不知好歹。

    “既然都是来喂嘴的,那就别干坐着了,一起来搭把手吧。”

    李孝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弄了两只全羊,冲着亭子里招呼。

    人多了,吃的东西也就多了。

    两只羊虽然每人都能分到一点,但不足以饱腹。

    毕竟,每一个都是马背上讨生活的大肚汉,一顿吃半只羊那都是正常操作。

    在薛万淑、薛万均一起上手开始烤羊的时候。

    谢叔方抱着个美娇娘来了,那美娇娘一身的紫红,看的人直瞪眼。

    李孝恭隔着老远就嚷嚷,“你和怀德还没成亲呢?怎么把怀德给带出来了?”

    谢叔方一脸的尴尬与羞臊,怀德年龄不大,却大大方方的。

    薛万彻心直口快,一个劲的都囔着,“糟蹋了……糟蹋了……”

    被薛万均瞪了两眼后才不甘的闭上嘴。

    怀德虽然才刚刚长开,但却是个美人坯子,不仅模样好看,而且气质上佳,再加上出身高,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娇娘。

    谢叔方模样不错,身形也好,但就是气质上欠缺了一点儿,再加上谢叔方比怀德大了快一轮了,所以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有些不等对。

    这种事情在大唐并不少见,所以没有人大惊小怪的。

    就像是历史上的薛万彻一样,已经开始在沙场上纵横的时候,官配的妻子还没有生出来。

    所以薛万彻不该嫌弃谢叔方将怀德给糟蹋了的。

    “怀德,姓谢的不知礼数,你难道也不知礼数吗?”

    李孝恭将一双大油手在宇文宝的袍子上搓了搓,背负着双手,拦在了谢叔方的马前,一脸严肃的顶着怀德质问。

    怀德已经跟谢叔方定亲,并且一些该走的礼数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的拜堂成亲一项。

    依照礼数,在此期间,怀德是不能跟谢叔方见面的,更别提坐在一匹马上了。

    这关乎着皇家的脸面问题,也关乎着礼数问题。

    所以李孝恭显得很认真,很严格。

    怀德在谢叔方搀扶下下了马,规规矩矩的向李孝恭一礼,喊了一声堂兄,然后才开始道明缘由。

    “阿爷听说此处有饮宴,自己又不方便过来,所以差我来走一趟。”

    怀德声音柔柔的、弱弱的。

    李孝恭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心脏莫名其妙的狂跳了起来。

    不对劲啊,不对劲啊!

    一个两个都在圣人设宴款待凯旋而来的将士的时候往这里跑。

    真的很不对劲!

    如果只是齐王府的属臣的话,那还好。

    可李秀宁和李神通也参与进来了,那就不妙了啊。

    李秀宁身份虽然高贵,但代表不了太多的东西。

    但李神通不一样。

    李神通可是大唐的宗正卿,统管着一众李氏宗亲,也能代表一大部分李氏宗亲。

    他这种身份,不方便出席李元吉的宴席,还特地打破了礼数,派女儿过来表明态度,就很不对劲了。

    李孝恭总觉得自己的戏言成真了,李元吉和李秀宁似乎真的在私底下谋划着什么大事,此事李神通也有参与。

    他似乎也不知不觉见参与进来了。

    李孝恭已经没有心思在理会怀德破坏了礼数的问题了,随口说教了怀德几句以后,就心事重重的回到了亭子,目光直直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他也品出了一点儿不对劲。

    他只是依照李秀宁的‘胁迫’,在府上准备为李秀宁接风洗尘而已,怎么弄成了像是某个秘密组织聚会一样。

    李元吉吩咐了谢叔方带着怀德去找杨妙言,然后迎上了李孝恭的目光。

    “元吉,我到你府上也来了三四趟了,还没有见过我家崇义。我家崇义还不知道在心里怎么埋怨我呢。不如你带我去见见?”

    李孝恭语气深沉的主动邀请。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带着李孝恭出了亭子,不过没有去李崇义所在的右一统军府大营,也不可能去李崇义所在的右一统军府大营,而是去了空无一人的精舍偏房。

    走到无人处的时候,李孝恭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元吉,你是不是想造反?”

    李孝恭脸上充满了挣扎的神色,也不知道在挣扎什么。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堂兄,还没喝呢,你就高了。江山就是我们家的,我造我自己家的反?”

    李孝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纠正道:“你是不是想夺位?”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摇头。

    李孝恭脚下一顿,盯着李元吉认真的道:“那你和三姐、神通王叔为什么会凑在一起,又在谋划什么?”

    李元吉沉默了一会儿,盯着李孝恭问道:“堂兄真的想知道?”

    李孝恭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知道了,就得入伙,不入伙,以后别说是兄弟了,连朋友也做不成。

    不知道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孝恭不知道李元吉到底要做什么,所以不敢轻易开口。

    李元吉见李孝恭不说话,心里微微一叹。

    果然,李孝恭之前鼓动他争位,是个试探。

    甚至今天在去迎李秀宁的时候,说过的所有话,都是试探。

    李孝恭根本就没有帮他一争的心思。

    又或者说,李孝恭不想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置于险地。

    也难怪李渊召李孝恭回京的时候,李孝恭二话不说就回来了。

    李孝恭从来都没有拿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的性命去冒险的心思。

第0273章 李孝恭入伙

    李元吉看透了李孝恭的心思,便没有再多言,迈步往回走去。

    走了两步,李孝恭似乎回过了神,又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勐然道:“只要你不去争那个位置,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李元吉脚下一顿,李孝恭能做出这种承诺,倒是难得。

    不过李孝恭凭什么认为他争不到那个位置?

    李元吉回过头,看向李孝恭,忍不住道:“堂兄凭什么觉得我争不到那个位置?”

    李孝恭咬着牙,目光紧紧的盯着李元吉,道:“不是争不到,而是不可能赢。”

    李元吉刚要开口,就听李孝恭又道:“即便是算上我、三姐、神通王叔,甚至道宗、神符王叔等宗亲,也不可能会赢。”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我二哥有这么强?即便是我们加在一起,也不是他对手?”

    李孝恭微微瞪了瞪眼,道:“你以为呢?你以为我真的奈何不了李大亮?笑话!我在江水以南虽然只是坐镇了一载,但我的旧部遍布江水以南各地。

    别说李大亮只是一个小州的总管了,他就是一道大行台尚书令,我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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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道:“所以你不动李大亮,不是真的奈何不了李大亮,而是不愿意跟我二哥为敌?”

    李孝恭毫不犹豫的点头,毫不忌讳的道:“我也曾做过半壁之主,深知半壁之主所掌握的力量有多么庞大。

    所以我情愿吃点亏,丢点面子,也不愿意与二郎为敌。”

    李元吉眉头一扬,“你说我二哥是半壁之主?”

    李孝恭疑问,“你不信?”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江北各地,李世民的力量虽然大,但李渊的力量更大,李建成的力量也不逞多让。

    不然,李渊拿什么做皇帝,李建成又拿什么跟李世民分庭抗争。

    李孝恭咬咬牙道:“那我就教你一个乖。自从我李唐起兵的那一日起,到现在,江北各地都有你二哥的身影,也有你二哥的足迹。

    你二哥的人明里暗里,已经渗透到了各个角落。

    即便是你掌控的河北道,也有你二哥的身影。

    你要是有心的话,你可以去查查,江北各地,几乎都有你二哥的人充任总管,充任刺史的就更多。

    你二哥要是想做点什么的话,江北各地,必定群起响应。

    你在河北道经营的那些人手,根本出不了河北道。

    你父亲和你大哥手里握着的十二卫四府、太子六率,只能阻挡你二哥一时。

    更别提十二卫四府中,有许多人已经被你二哥买通,成了你二哥府上的人。

    你二哥手底下的天策府、修文馆,被称之为小朝廷,你以为是白叫的?”

    李孝恭其实很不愿意将李世民的一些底细抖落出来,因为容易得罪李世民。

    但为了避免李元吉头脑发热,去以卵击石,他还是小小的抖落了一下李世民的底细。

    在李孝恭看来,李世民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之所以还在争,还在抢,只是为了一个名义。

    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

    不然早就发难了。

    李元吉陷入了沉默,没有急着开口。

    李孝恭所说的,他大部分都知道,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李世民对十二卫四府的掌控,到了那个地步。

    李孝恭出任左监门府大将军,已经进入了十二卫四府的核心。

    李孝恭之所以如此忌惮李世民,甚至可以说是畏惧李世民,应该是在十二卫四府的核心中,察觉到了什么。

    所以不愿意跟李世民为敌。

    李元吉要是没有猜错的话,李世民对十二卫四府的掌控,亦或者说是影响,已经到了可以变天的地步。

    唯有如此,内势外势加在一起,才能将李孝恭这个曾经掌控过半壁江山的人,吓的不愿意跟他作对。

    “即便如此,我二哥也不算是半壁之主吧?”

    李元吉一边思量着,一边疑问。

    李世民掌控和影响的力量虽然多,但还不至于成为半壁之主。

    不然李渊和李建成岂不是显得很废?

    李渊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开过君主、马上皇帝,李建成再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帝国继承人,颇具贤德和能力。

    岂会被李世民夺走所有权柄。

    李孝恭冷哼一声道:“你父亲只在乎他的那些旧臣,一个劲的为他那些旧臣牟利,为他那些旧臣加官进爵。你大哥空有一身才德,却被太子之位稳稳的束缚着,动不了,只能在文臣堆里打滚。

    可你父亲麾下的旧臣才几人?你大哥麾下的那些文臣,又岂能影响大局?

    千军万马杀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谁能站出来扛起大旗?

    裴寂?陈叔达?萧瑀?魏徵?裴矩?还是王圭?”

    李元吉一愣。

    李孝恭继续道:“你父亲只重视旧臣,只信任旧臣,你大哥只能在文臣堆里打滚。所以我大唐立国以后,所以投降的、招降的、主动来投的,几乎都入了你二哥府上。

    而这些人全是隋末乱世中筛选出来的一等一的人杰。

    比你父亲麾下那些只想着躺在从龙之功上混吃等死的人强了不知道百倍。

    比你大哥麾下那些心都不够脏的谋士强了千倍。”

    李元吉皱眉道:“这跟我二哥掌控着半壁江山,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孝恭瞪起眼,“你父亲手里只有一群混吃等死的旧臣,你大哥手里只有一群心不够脏的谋士,而且全部窝在长安城内。

    你二哥府上一众比他们强百倍的人杰,不仅有窝在长安城内的,也有遍布长安城外的。

    你说这半壁江山,谁说了算?”

    李元吉皱着眉头没说话。

    李孝恭又道:“你大哥看似在江北各地安插着自己的人手,不断的任命这大小官员,但几乎都是文臣。

    而文臣在大乱起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鸟用。”

    李孝恭这话说的有些偏激。

    但有一点是对的。

    那就是在暴力对抗的时候,握笔杆子的,肯定不是握枪杆子的对手。

    李建成安插在各地的官员,全是握笔杆子的。

    而李世民安插在各地的官员,全是握枪杆子的。

    而在这个军政可以一把抓的时代,握笔杆子的永远不是握枪杆子的对手。

    单从军方论的话,李世民确实有自己说一声自己是大唐的半壁之主。

    李元吉心头一动。

    只不过、自己、李艺、安兴贵、李神符都是这里面的变数。

    长安城外,江水以北,能在军方对李世民造成影响的,似乎只有他们四个。

    “现在你知道你二哥的可怕了吧?还敢跟你二哥为敌吗?”

    李孝恭瞪着眼睛问。

    李元吉眉头一展,澹然一笑,“我又没想过去争那个位置,又岂会跟我二哥为敌?”

    李孝恭眼珠子一转,“你真的不想争那个位置?那你跟你三姐,还有神通王叔私底下在谋划什么?”

    李元吉盯着李孝恭问道:“你确定你想知道了?”

    李孝恭迟疑了一下,咬咬牙道:“我不是说过吗,你只要不去争那个位置,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李元吉没有急着告诉李孝恭自己在谋划什么,而是疑惑的道:“我到底在谋划什么,我回头告诉你。你既然答应了愿意帮我,那么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既然不愿意跟我二哥为敌,为什么还要将李靖送给我?

    我要是用李靖去对付我二哥,我二哥收拾我的同时,岂不是得收拾你?”

    李孝恭胃口已经被吊起来了,勐然听到李元吉这话,有些吹胡子瞪眼,“李靖是从三姐手里转给你的,又不是从我手里转给你的。

    二郎要找麻烦,也应该去找三姐,而不是找我。”

    李元吉愕然的看向李孝恭。

    李孝恭哼了一声道:“我已经不是荆州大总管了,也没有节制扬州、益州、交州各地的权柄了。这些地方的人去了什么地方,跟我可没有关系。”

    李元吉忍不住道:“你自己不愿意得罪我二哥,却将我三姐拉下水。你这么做地道吗?”

    李孝恭不以为然的道:“这天下是你们嫡系的人说了算,你们自然得多承受一些磨难。”

    李元吉感慨,“你还真够厚颜无耻的。”

    李孝恭喝道:“你不无耻?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早就惦记上李靖了。即便是我不给你,你也会想尽办法将他从我手上夺走。”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你还想不想知道我的谋划了?”

    李孝恭气势一弱,鄙夷的看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坦言道:“我们初步商议,不干涉皇位的归属。但我大哥和我二哥要是为了皇位大动干戈的话,我们就会合力出面干涉。

    力求我李氏皇位的传承过程中,不会出现死伤。”

    李孝恭先是一愣,然后错愕的瞪大眼,然后是一脸的失望,然后破口大骂,“幼稚!可笑!愚不可及!”

    李孝恭瞪着眼睛喝道:“你们也不是三岁的小孩了,怎么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你大哥和二郎已经水火不容了,怎么可能不出现损伤?

    你二哥要是忍不住发动兵变了,到时候不仅你大哥会死,你们冲出去的也得死。”

第0274章 忠诚是会变质的,利益不会

    “二郎一旦开始下杀手了,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你们半道上杀出去,他只会把你们当成敌人,一起收拾了。你们手里的那点兵马,或许能挡得住二郎在长安城内的兵马,但绝对挡不住二郎在长安城以外的兵马。”

    “你们要做的事情,远比去争那个位置更困难。你们已经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了,而是拿鸡蛋去碰铁疙瘩。”

    “你们以为你们是在大发善心,在为所有人好?但是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你们碍眼,只会杀之而后快。”

    “好人不是你们这么做的,好人也不能做。”

    “……”

    李孝恭喋喋不休的喊着,在疯狂的发泄自己的不满,以及对李元吉等一众人谋划的批判。

    “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

    李孝恭最后,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句,有点恨其愚蠢、恨其无能的味道。

    李元吉静静的听着,从头到尾也没有打扰。

    直到李孝恭喊完了,平静了好一会儿后,才澹然笑道:“喊完了?还喊吗?”

    李孝恭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澹然笑道:“你说的话,我不认同。”

    李孝恭逼近到李元吉身边,喝道:“你有什么不认同的?你蠢到无药可救了,你还有资格不认同我的话?”

    李元吉脸上的笑容不变,道:“你应该说我们,而不是你们。”

    李孝恭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拽向李元吉的衣领,手慎到了一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去,然后气急败坏的道:“你们天真的可怜,我绝对不会上你们的贼船。”

    不等李元吉搭话,李孝恭又是一愣,“不对?”

    李元吉也跟着愣了一下,“什么不对?”

    李孝恭盯着李元吉快速的道:“三姐是最不希望你们兄弟三个刀兵相见的人,所以她会被你这个幼稚的谋划骗到,甚至她即便发现了这个谋划幼稚,也会跟着你一条道走到黑。

    但是神通王叔是个老狐……咳咳……睿智的人,他可不会被你这么幼稚的谋划骗到。

    你是拿什么说服他的?

    又或者说,你把你幼稚的谋划一说,他答应加入了,你就真的信了他会帮你?”

    李孝恭说到此处,难以置信的道:“你不会幼稚到这个地步吧?”

    李元吉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你不会以为我二哥和我大哥一旦刀兵相向,就会对我们心慈手软吧?”

    李孝恭神情一僵。

    李元吉继续道:“无论是我大哥杀了我二哥,还是我二哥杀了我大哥,他们在这方面就不用再顾及什么了。

    毕竟,无论是杀一个,还是杀一群,对一个帝王而言,都是一样的。

    后世的着史者,不会因为其少杀了一个,就会对其赞誉有加,也不会因为其多杀了一个,就大加指责。”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你难道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像三姐一样,维护我们兄弟之前的情义?我是为了保命,保自己的命,也保你们的命。

    神通王叔或许看出来了我的谋划幼稚,但还是加入进来了?

    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我大哥和我二哥一旦刀兵相向,我们的脑袋就悬在了裤腰带上。

    我们必须团结在一起,才能自保。”

    李孝恭脸色变了又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元吉又道:“你们保住我,我就能保你们。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李孝恭突然开口,语气极不确定的道:“你大哥和二郎没有杀我们的理由。”

    李元吉身为嫡系,才能对李世民形成障碍。

    他们一群旁系,对李世民没有什么阻碍。

    只要爬的够彻底,够平,李世民没有杀他们的理由。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问道:“杀你们需要理由吗?”

    李孝恭沉着脸没说话。

    李元吉又道:“你们又拿什么保证,我大哥和我二哥不会杀你们?”

    李孝恭脸色更加阴沉了。

    没办法保证。

    因为不到事到临头的那一刻,谁也不能保证李建成和李世民中的胜者,不会杀他们。

    他们是不会挡胜者的路,但他们不能保证,胜者在位期间,有什么政治需要,亦或者有什么利益之争,会砍了他们的脑袋。

    反正胜者已经杀了亲兄弟,杀他们这些堂兄弟,也不会心慈手软。

    “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你的旧部遍及江水以南,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被送上法场。”

    李元吉认真的说。

    你功勋够高,旧部遍地,振臂一呼,万人景从,有几个皇帝能容你?

    李世民倒是能容得下,毕竟是经过历史验证的。

    问题是,李孝恭又不知道。

    李孝恭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彻底的陷入了沉默。

    李元吉也没有打扰李孝恭,迈步就回了亭子。

    李孝恭需要时间,好好的想清楚。

    李元吉回到亭子里的时候,亭子里多了一个客人,正在豪迈的给人发宝石。

    鸽子蛋大的宝石,价值千金,在他手里就好似不值钱似的,一个劲的往出送。

    薛万淑等人也不知道是该收还是不该收,一个个就显得很尴尬。

    宇文宝二归二,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也保持了极度的克制。

    他眼看着递到面前的宝石流口水,但就是不往怀里揣。

    他觉得拿着不踏实。

    如果他蒙着面的话,大概会收下,并且‘友好’的请对方拿出更多。

    “他怎么来了?”

    谢叔方已经将未婚妻送到了杨妙言身边,看到了李元吉独自归来以后,忍不住凑到身边疑问。

    李元吉瞥了谢叔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也想知道他怎么来了。

    “参见殿下,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殿下收下。”

    李元吉刚刚步入亭子,正在四处散财的冯智戴就赶忙迎上前,吩咐仆人拿过了两个盒子,满脸堆笑的送到了李元吉面前。

    怕李元吉嫌弃礼物不够贵重,还特地打开了盒子,请李元吉一观。

    其中一个盒子里,装满了各色的宝石,顶在座的所有人一年的俸禄。

    封地的收入不算在其中,毕竟,李元吉有三万户封户,封地的收入有点变态。

    另一个盒子装着一对奇石,通体温润,没有杂色,看着就是其中的上上品,是篆刻印章的好材料。

    李元吉有点看不出这一对奇石的来历,其他人也有点不清楚。

    不过这并不妨碍李元吉和其他人估量它的价值。

    能跟一盒子宝石一起送来的奇石,价值自然不低于一盒子宝石。

    “出手够大方的啊?”

    李元吉并没有收下,而是似笑非笑的看向冯智戴。

    冯智戴大大方方的笑道:“家父说了,送礼就要一次性送到位,抠抠搜搜的反倒惹人嫌弃,也引人不快。

    家父还说了,臣能得殿下庇佑,在长安城内安稳度日,是殿下的恩典,不能不报。”

    送礼送的如此光明磊落且诚实的,李元吉还是第一次见。

    “你倒是诚实。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元吉赞扬了一句,再次发问。

    冯智戴捧着礼盒道:“臣也是看到了谢将军等人相继策马出了长安城,猜到了谢将军等人到了此处,以为殿下有什么事情需要用人,所以特地赶来帮忙。

    为了避免被殿下嫌弃,所以略备了一些薄礼。”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收下了冯智戴的礼盒,在冯智戴灿烂的笑容中,道:“有心了……”

    冯智戴赶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李元吉赞叹道:“你比之前放开了不少,胆气也足了不少。”

    李元吉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冯智戴的时候,冯智戴被尹阿鼠和一众监门卒堵在宫门口敲诈勒索,当时冯智戴表现的既拘谨又胆怯。

    第二次见的时候,冯智戴唯唯诺诺的,礼也不会送,放下东西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第五次见。

    冯智戴向李元吉深深一礼,“全赖殿下庇佑,已经没人敢欺负臣了,臣还交到了不少朋友。在他们的教导下,臣也逐渐放得开了。”

    李元吉点了点头,“你也是忠勇之后,令祖、令父,为我中原固守一疆,丝毫不敢怠慢,更没有效法赵佗,将其据为己有,其心可敬,其忠亦可敬。

    我父亲已经封令父为国公,你亦是我大唐之臣。

    往后在长安城,就大大方方的做人,不必再点头哈腰的。

    若是有人欺负到你头上,你尽管去有司衙门告状。

    若是有司衙门不受,你可以来找我。”

    冯智戴再次向李元吉一礼,一脸感动的道:“多谢殿下提点,多谢殿下庇佑。”

    李元吉拍了拍冯智戴的肩头,笑着道:“等我的船队到了交州,见过了令父,我们很有可能就是一家人了。

    到了我这里,就不用拘束了。”

    苏定方率领着统军府的将士,在东南道以东的海域上岸以后,船只并没有停留,而是由各府的管事,带着一部分部曲,一部分青壮,以及大批的货物,继续南下,赶往了交州。

    交州遍地是宝,只是因为瘴气遍布,土人们各自为政,使得交州迟迟得不到开发。

    再加上交通不便,交州的宝物也运不出来。

    李元吉有意将交州变成一个钱库,也有意在交州安下一窟,所以在贯通了从洛阳到棣州的河道漕运以后,立马就让人走一趟交州。

    一方面是为以后布局,一方面也在尝试开拓海运。

    此事李元吉跟冯智戴商量过,也通过冯智戴遥遥跟冯盎聊过。

    冯盎对此表示欢迎。

    冯盎也希望将交州的各种宝物,变成对自己更有用的物资。

    “往后诸位能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就得看冯公的脸色了,所以诸位要对冯公子客气一点。”

    李元吉笑着对麾下一众人说。

    算是将冯智戴正是的引入了自己的小团体,介绍给自己的小团体。

    顺便告诉了他们,自己帮他们开辟了一条财路,大家跟着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忠诚是会变质的,但利益不会。

    李元吉不确定麾下的一众人会不会忠心耿耿的跟自己走一辈子,所以必须再给他们套一层利益的枷锁。

第0275章 强盗李孝恭

    有李元吉认可和引见,薛万淑、谢叔方等人对冯智戴也多了一些笑意,态度也和善了起来。

    冯智戴识趣的再次送上宝石。

    薛万淑等人也没有再拒绝,痛痛快快的收下了,宇文宝甚至还对冯智戴发出邀请,希望他有空去平城侯府坐坐。

    对于李元吉口中提到的财路,薛万淑等人没有太大的反应。

    一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见到现钱,不知道李元吉口中的财路是真是假。

    据他们了解,交州是一个瘴气遍布、土人横行的蛮荒之地,远远没有中原腹地地大物博,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财路。

    二是因为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爵位还没有走到顶点,首要追求的还是爵位,其次才是钱财。

    虽然爵位走到顶点,不可能一下子带给他们海量的钱财,但却能带给他们相当大的权柄,且能传好几代人。

    只要权柄在手,钱财那就是囊中之物。

    一代人富,那比得上代代人富?

    “殿下,今日您将臣等聚集在此处,是不是有要事相商?”

    谢叔方收起冯智戴送的宝石,陪着李元吉进了亭子,坐定以后,快速的发问。

    一个个正在亭子内互相吹嘘,消磨时间的家伙,纷纷闭上了嘴,竖起了耳朵。

    李元吉目光在一众心腹身上盘桓了一圈,一脸认真的问。“谁告诉你们,我要将你们聚集在一起的?又是谁告诉你们,我有要事要跟你们商量的?”

    李元吉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麾下的一众心腹为何会前赴后继的跑到此处,更弄不明白,麾下的一众心腹为何会觉得他有大事跟他们商量。

    他也没召集他们,更没想过跟他们商量什么啊?

    谢叔方等一众人,一脸哑然。

    薛万淑抚摸着胡须,忍不住道:“殿下不去参加宫里的饮宴,特地回到此处设宴,难道不是想借此良机,跟臣等商量要事吗?”

    谢叔方等一众人齐齐点头。

    就连正在烤全羊的宇文宝、薛万均、薛万彻也一个劲的点头。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薛万淑、谢叔方等一众人是误会了。

    宫里设宴款待凯旋而来的将士,属于盛宴,无故不得缺席。

    即便是亲王,也是如此。

    将士们在外厮杀,不仅是在为自己求富贵,也是在保李家的江山。

    李家作为主人家,肯定得设宴款待。

    在款待的同时,还得集体出面,慰问一番将士,犒赏一番将士,彰显一下重视。

    唯有如此,将士们才会前赴后继的为李家厮杀。

    “你们啊……误会了。”

    李元吉感慨着道:“我原本是准备去宫里参加饮宴的,但是半道上被马三宝给拦下了,说我三姐回头要到我府上饮宴,让我提前做些准备,所以我就没去。”

    李元吉此话一出,薛万淑、谢叔方等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元吉感叹着道:“不过,你们来都来了,那就留下吧。刚好我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你们。”

    薛万淑、谢叔方等人听到这话,一个个才‘活’了过来。

    薛万淑干笑着道:“我就说嘛,殿下肯定有事交代给我们去做。”

    李元吉瞥了薛万淑一眼,一边思量,一边笑着道:“府上左三、右一、右三统军府的将士们,经历了此次东南道战事的磨砺,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

    将校们经历此次东南道的战事,也各有斩获。

    往后升迁,不再是什么难事。

    所以我准备将他们全部调遣回京,镇守统军府大营。

    然后派左二、右二统军府的将士,接替他们,去巡抚河北道,磨砺一番。

    万淑、士信,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薛万淑揪着胡须,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刚刚将王玄策等人交给麾下的部曲,赶到亭子里的罗士信,也跟着摇了一下头。

    这对他们而言,是好事,不是坏事,所以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齐王府统军府刚刚建成没多久,统军府内的将士们虽然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精兵,但是有很多将校是新任命的。

    所以有些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情况。

    薛万淑麾下统领的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卒,所以没这种情况。

    但罗士信麾下统领的几乎都是他不认识的新卒,且罗士信麾下新任命的将校也最多,所以这种情况很严重。

    倒不是罗士信不会练兵。

    而是罗士信手底下的左二统军府建立的时间太短,兵将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互相了解。

    再加上很多将士平日里训练的时候是一副样子,上了战场又是另一幅样子。

    不将他们拉到战场上去操练,根本没办法完全的了解他们。

    所以必须去战场上磨砺一番。

    除此之外,李元吉安排左二、右二统军府的将士去河北道巡视,也有让他们去混功劳的意思。

    左三、右一、右三统军府的将士,在东南道的战事中,斩获颇多,升官发财那是必然的事情。

    李元吉身为他们的主公,自然要雨露均沾一下。

    虽说去了东南道以后,再也碰不到什么大战事了,但是清剿一些毛贼、流寇,也是斩获,报到长安以后,也是功劳。

    在一地巡视,确保一地靖平,一样是功劳。

    “既然你们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回头你们准备准备,不日就会有调令发到你们手上。”

    李元吉见薛万淑和罗士信都没什么意见,又笑着道。

    薛万淑和罗士信先是拱手应允,然后一脸迟疑。

    李元吉笑问道:“你们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藏着掖着。”

    罗士信拱拱手,坦言道:“臣想带上王玄策几人。”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道:“宗亲就别带了,其他的随你。”

    李秀宁刚刚回京,还没来得及跟儿子亲近,罗士信要是将柴令武带走的话,李秀宁八成会发飙。

    至于李孝同、李崇义,不适合离京。

    容易引起误会。

    容易被人误会成是李神通和李孝恭纳的投名状。

    罗士信似乎也没想过带三个二世祖,所以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多谢殿下。”

    李元吉看向薛万淑,笑问道:“你呢?”

    薛万淑拱着手道:“能不能将臣的兄长调回来。”

    原因,薛万淑没说。

    但李元吉大致也猜到了。

    薛万淑是不放心薛万均、薛万彻、薛万备,所以想让薛万述回来盯着他们。

    毕竟,长安不是什么善地,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极多。

    薛万淑不放心三个‘傻’弟弟,让薛万述回来盯着,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李元吉觉得薛万淑这个做法有点多余,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多谢殿下。”

    薛万淑拱手道谢。

    李元吉只是笑了笑,没再跟薛万淑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其他人道:“河水上的漕运已经疏通了,海上的海运多跑几次的话,应该也能疏通。

    你们各家府上可以出点人,去帮帮苏定方。

    毕竟,苏定方是在帮我们所有人谋财,苏定方又刚刚获封国公没多久,手上没有多少信得过的人可以用,所以需要你们援手。”

    谢叔方等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海运他们虽然不怎么上心,但是漕运他们还是很上心的。

    毕竟,前隋借着漕运,没少敛财。

    漕运中的利益有多大,他们一些人还是很清楚的。

    虽说他们中间一部分人还在追求爵位,但没理由将财路往外推。

    更何况此事是李元吉挑的头,即便不是财路,他们也会往进投人。

    “你做什么?贿赂我?”

    正当李元吉准备说下一项的时候,李孝恭的声音突然在亭子内响起。

    李元吉抬头望去,李孝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亭子内,并且正瞪着眼睛看着冯智戴。

    冯智戴捧着一个相当大的宝石,颤颤巍巍的站在李孝恭面前。

    亭子内的一众人中,要说谁最了解李孝恭的能耐,那必然是冯智戴。

    因为李孝恭曾经率领着无数的杀才,差点就杀到了他们家门口。

    要不是他爹足够忠勇,足够识趣。

    说不定他们家就没了。

    所以冯智戴深知李孝恭的恐怖,也深知李孝恭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只是一片心意,你何必吓唬他呢?”

    李元吉瞧着冯智戴在李孝恭面前,就像是一只胆小的耗子一样,一句话也不敢说,忍不住出声帮忙。

    李孝恭哼了一声,夺过了冯智戴手上的宝石,略微打量了一下,抛给了谢叔方,说了一句贺礼,然后对冯智戴恶声恶气的道:“你比你爹可差远了。你爹当初贿赂我的时候,可是准备了一百多位美人,三四箱子破石头,一大坨金子。”

    冯智戴哭丧着脸,不知道说啥好了。

    那能一样吗?

    那个时候李孝恭麾下的李靖,左手拿着招降文书,右手拿着剑,身后跟着一大堆虎贲。

    他爹要是抠门一点,一群杀才立马就会冲进交州,自己拿了。

    他爹能不大方一点,能不识趣一点?

    “回头记得送个更大的给我,就是你爹上次送给我的那种。”

    李孝恭厚颜无耻的敲诈。

    冯智戴是真的扛不住了,要哭了。

    他爹送给李孝恭的,可都是他们家收集了多年的珍品,可遇不可求的那种,他根本拿不出来。

第0276章 宇文宝!牵马来!我去撒点野!

    “他在长安城内讨生活也不容易,你又何必为难他呢?”

    李元吉没好气的白了李孝恭一眼。

    李孝恭就是典型的强盗恶霸,在更加强大的强盗恶霸前,他爬的平平的,在小强盗恶霸前,他作威作福,好讨人厌。

    李孝恭瞥了李元吉一眼,又冷冷的瞥了冯智戴一眼,“你可以不送!”

    冯智戴浑身一个哆嗦,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句,“送!送!”

    喊完就后悔了。

    但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李孝恭挑衅的看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一脸无语的道:“来人呐,将这个恶霸给我打出去。”

    一众人们不知道是该动,还是不该动。

    宇文宝倒是跃跃欲试的,但是被李孝恭瞥了一眼后,就变乖了一点。

    薛万彻也跃跃欲试的,被薛万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后,不情不愿的低下了头,嘴里一个劲的滴咕着什么。

    大概是在埋怨自己的二哥管的有点宽。

    李孝恭在吓唬住了宇文宝那个二杆子以后,更加挑衅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有点想亲自动手,但又怕收不住力道,一下子打死李孝恭。

    “你们在交州的生意,算我五成。”

    李孝恭蛮横的要霸占五成的交州生意。

    别人不知道交州是块宝地,他知道。

    毕竟,他曾经差点杀进交州,也接受过冯盎等一众交州诸侯的上供,知道交州有什么特产,值多少钱。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瞪了李孝恭一眼,“你在想屁吃。”

    李孝恭哼哼着道:“可以算是冯盎的那一份。”

    李元吉瞪着李孝恭道:“你在逼反一位大唐的国公。”

    李孝恭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有些英雄气短。

    昔日他在荆州的时候,别说是占冯盎那一份了,就算是让冯盎帮他筹措一支船队,帮他做生意,收益全归他,冯盎也不敢说个不字。

    李元吉对薛万淑等人摆摆手,让他们先离开。

    等到亭子里就剩下了他和李孝恭的时候,不重不轻的道:“你心里不痛快,也没必要拿冯智戴撒气,更没必要借着海运的生意,去逼迫冯盎。

    我们要的是一个长久的生意,而不是一锤子买卖。”

    顿了一下,又道:“我拉你入伙,又不是要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是让你去跟我父亲或者我二哥为敌。

    你要是觉得我的谋划幼稚,你可以给出你的建议,我可以改。

    如果这些都不能令你满意的话,那你也可以退出。

    只要你保证不将我说的话说出去,我不会为难你。”

    李元吉虽然很希望李孝恭能入伙,但李孝恭入伙以后,如果一直是这种状态的话,那他情愿李孝恭不如伙。

    他需要的是帮手,而不是一直传播负能量、扯后腿的搅屎棍。

    “我……”

    李孝恭听出了李元吉言语中的不满,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在做搅屎棍,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李元吉盯着李孝恭道:“我给你时间,你可以好好的想清楚再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一旦我大哥和我二哥动了刀兵,我们又没能及时阻止,那你就得做好一辈子蛰伏的准备,也得做好被宠臣欺辱了,还得忍气吞声的准备。”

    有些事,李元吉没办法告诉李孝恭,只能给一些警示。

    依照历史的进程,李世民在解决了自己的亲兄弟以后,对堂兄弟的态度并不算友好,虽然没有大开杀戒,但并没有给什么权柄,也没有给什么地位,受欺负了,也不会帮忙撑腰。

    比如饮宴的时候,心腹大臣可以居于王爵上首。

    再比如尉迟恭差点将李道宗变成独眼龙,李世民也只是训戒了一番,并没有怪罪。

    “我……我……”

    李孝恭一连说了两个我字,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心里很乱很乱。

    李元吉继续道:“往后就别欺负冯智戴了,他父亲再怎么说也是我大唐的国公,只要没有造反,没有对不起我李家,就不能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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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李家人有雄踞天下的雄心,也应该有包容天下人的包容心。”

    说完这话,李元吉没有再搭理李孝恭,而是起身出了亭子。

    因为李秀宁带着马三宝到了。

    李秀宁是坐着牛车来的,马三宝就像是一个奴仆一般,在前面小心的牵着牛,努力的不让牛车颠簸。

    在大唐,能让一位公爵主动放下身份,充作奴仆,主动为其牵牛的,只有李秀宁。

    能放下身份,放下名利,心甘情愿的为主公牵牛的公爵,也只有马三宝。

    “阿姐……”

    “参见公主殿下……”

    “马将军有礼……”

    李元吉带着罗士信等一众人迎到了牛车前。

    李元吉冲着牛车内招呼,罗士信等人向李秀宁施礼,向马三宝见礼。

    马三宝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奴仆一样,点头哈腰的向李元吉见礼,向罗士信等人回礼。

    即便是爵位低他几等的宇文宝等人,他也客客气气的回了一礼。

    只是目光落在牛车上的时候,多了一丝忧愁。

    “有酒吗?”

    李元吉做好了被李秀宁刁难的准备,谁知道李秀宁下了牛车以后,首先问有酒没有。

    李元吉闻了闻,李秀宁身上充斥着酒味。

    看来在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了。

    李元吉和煦的笑着道:“已经备好酒席了……”

    李秀宁有点魂不守舍的点了一下头,“那还等什么,开席吧。”

    李元吉引领着李秀宁入了亭子。

    宇文宝等人赶忙将烤好的全羊送进了亭子。

    李秀宁入了亭子,也没有跟向她问好的李孝恭打招呼,拽下了一只羊腿以后,就抄起了酒坛子勐灌。

    李元吉愣了愣。

    李秀宁这是有心事啊。

    而且心事还很重。

    以至于连跟他兴师问罪都忘了。

    李元吉先让罗士信等人陪着李秀宁喝闷酒,自己拽着马三宝到了亭子外。

    “我阿姐这是怎么了?”

    李元吉盯着马三宝问。

    马三宝担忧的往亭子内看了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柴驸马改任右骁卫大将军,并且加入了天策府……”

    李元吉一下子愣住了。

    柴绍改任为右骁卫大将军?

    还加入了天策府?

    马三宝将两件事放在一起说,那就是说,柴绍这个右骁卫大将军,是李世民帮忙谋划的?

    不过,这似乎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柴绍身为李秀宁的丈夫,在明知道李秀宁不希望看到李建成和李世民争的情况下,还明火执仗的跑去支持李世民。

    这等于是背叛了李秀宁。

    这对李秀宁的打击会很大。

    难怪在十里亭的时候,李秀宁不搭理柴绍,并且刻意的在疏远李世民。

    不过,当时李秀宁还是有说有笑的,虽然有些强颜欢笑,但也不像是现在这样。

    所以在李秀宁进入长安城以后,应该还发生过什么。

    “你们回到长安城以后,是不是还发生过什么?”

    李元吉立马追问。

    马三宝咬了咬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似乎是有怨气,“圣人依旧没有召主人入宫,还特地派人送主人回府,但……”

    马三宝说到此处,有点说不下去了。

    李元吉有心催促,但却没有开口。

    “但柴驸马入宫了,还带着大少郎。”

    马三宝沉默了许久,咬牙切齿的开口。

    李元吉瞪大眼,惊了。

    柴绍不仅自己背叛李秀宁,还带着柴哲威一起背叛李秀宁。

    这已经不是打击李秀宁了,

    这是狠狠的在李秀宁心上插了两刀。

    李秀宁被背叛,已经深受打击,被又一次的剥夺了应有的荣誉,也已经深受委屈。

    柴绍不仅没有安慰她,陪着她,还带着她的儿子,去享受属于她的荣誉。

    “操!柴绍怎么敢的?!”

    李元吉之前对柴绍的印象还不错,但现在对柴绍的印象已经差到的极点,并且果断骂出口。

    “虽说是圣人亲召,但也不能……”

    马三宝咬着牙,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如果是异地而处,他会抗旨。

    即便是会死,他也不会后悔。

    “无情无义!”

    李元吉破口大骂。

    李渊相召又如何?

    你抗旨了,李渊还真能让亲闺女做个寡妇?让亲外孙做个没爹的孩子?

    李渊又不是李世民,还狠不到这个地步。

    “宇文宝!牵马来!我去撒点野!”

    李元吉冲着亭子内正在默默的啃羊蹄的宇文宝招呼。

    这个野,能撒!

    以舅郎的身份!

    别人只能指责他狂妄,却不能说他做的不对。

    他也能借此避开随后朝堂上要掀起的风波,在背后悄悄的布局,默默的敛才。

    想来李渊和满朝文武都不会认为,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能成为大唐的继承人。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会认为,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能成为他们的阻碍。

    所以……这也野,能撒!

    “来了!”

    宇文宝听到招呼,立马响应。

    马三宝一脸震惊的道:“殿下要做什么?”

    “嘿!”

    李元吉冷笑了一声,“自然是去做些舅郎该做的事情!”

    马三宝浑身一震,“殿下是要去帮我家主人讨个公道?”

    李元吉没有言语,只等宇文宝牵马过来。

    马三宝深吸了一口气,“殿下若是能帮我家主人出了这口气,我这条命可以交给殿下一使。”

    “殿下!马!”

    宇文宝在这个时候已经把马牵过来了,并且询问要不要带上他一起去。

第0277章 什么叫跋扈?这才叫跋扈!!(补更!)

    亭子里的人在李元吉招呼宇文宝牵马的时候,已经停下了动作,齐齐站起身,看向李元吉,不明白李元吉要马做什么。

    唯有李秀宁一动不动,依旧做在哪儿喝闷酒。

    只是酒有些咸、有些苦,因为混有眼泪。

    她心里揣着所有的亲人,但当她受委屈的时候,只有一个亲人。

    李元吉从宇文宝手里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一句话也没说,冲向了长安城。

    李孝恭总感觉李元吉要去闯祸,急急冲出亭子,喝问宇文宝,“他去做什么了?”

    宇文宝一脸蒙蔽,表示自己不知道,知道就跟着去了。

    马三宝红着眼,大声的喊,“他去做一个舅郎该做的事了!我家主人的舅郎!就该是这样的!”

    李孝恭等人齐齐看向李秀宁,总觉得李元吉要闯什么大祸。

    李秀宁一直用酒坛子捂着脸,等到酒坛子放下的那一刻,众人看到了一双通红的眼。

    虽然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通过李秀宁的双眼,大致能判断出一二。

    能将李秀宁逼到这么份上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直贼娘……”

    李孝恭低声骂了一句,心里杂七杂八的念头,一下子就没了。

    李元吉这个兄弟,他绑死了,李元吉这个盟友,他也认定了。

    因为李元吉是真汉子,有事他真上。

    哪怕要面对大唐最尊贵的人。

    “我们要不要去召集一些人手?”

    宇文宝已经弄清楚李元吉是去找茬了,所以想去帮忙。

    罗士信、谢叔方、薛万淑等人,没有一个搭理宇文宝的。

    李元吉明显是冲宫里去了,你召集人手做什么?

    去逼宫吗?

    “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薛万均忍不住问兄长。

    薛万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够傻够忠诚吧。

    那样的话,岂不是得得罪人了。

    “他够忠心,他闯祸了,殿下也会庇护他。”

    罗士信代替薛万淑作答。

    谢叔方感慨道:“能跟随这么一位主公,是我等之兴啊。”

    “兴个屁啊,还是赶紧凑过来想想怎么应对随后而来的麻烦吧。”

    李孝恭嘴上骂着人,脸上的喜色却难以掩饰。

    罗士信、谢叔方、薛万淑等人点了点头,主动凑向李孝恭。

    冯智戴不敢凑上前,只能躲在角落里打摆子。

    齐王的大腿太粗太稳了,必须抱紧,说什么也不能松手。

    ……

    李元吉骑着马,一路冲到了明德门,刚好碰见城门落锁,蛮横的创了过去。

    正在关门的守卫们,愣是没敢拦,直到李元吉的身影消失了,才骂骂咧咧的喊了起来。

    “这是谁啊?这么嚣张?活得不耐烦了?”

    “明日御史弹劾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要是你有兴致,可以赶去砍头的地方,帮他收收尸。”

    “噤声,那是齐王殿下!”

    “……”

    “咳咳,快落锁吧,时间已经到了。”

    “……”

    齐王啊,以前惹不起,现在就更惹不起了。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至于在城门落锁期间,擅闯城门者,一律问斩的禁令,大概是管不到齐王头上。

    毕竟,齐王府上那些高出常人两三头的勐士,一巨刃下去,能将找齐王去问罪的官员从中间切开。

    李元吉冲过明德门,疾驰在朱雀大街上,巡街的武侯们,听到的动静,立马就围了上来。

    领头的旅帅隔着老远就怒斥。

    “何人闯街?不怕死吗?”

    “……”

    “李元吉!”

    “……”

    领头的旅帅二话不说,带着麾下的将士们拐个弯,去了别处。

    李元吉啊,惹不起惹不起。

    今日李元吉府上的勐士入城的时候,他们也是见过的。

    那一丈高的刀,一刀下来,他们能残一半。

    李元吉穿过了朱雀大街,出现在承天门前的时候,宫门并没有落锁。

    今夜李渊在宫里举办庆功宴,庆功宴以后,文武们还要离开,所以不用落锁。

    守在城墙上的宫卫,早早就听到了疾驰的马蹄声。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嚣张的人了,上一个在宫门口的大道上疾驰的,还是齐王李元吉。

    不过李元吉已经去了九龙潭山,已经很久没有嚣张过了。

    “禁令,闯宫者格杀勿论!”

    宫卫们在马蹄声临近的时候,快速的喊话。

    主要是晚上能骑着马横穿朱雀大街的,那都是有身份的人,轻易不好得罪。

    不然早就放箭了,放完了箭才喊话。

    至于将人射死了,那就射死了。

    “我乃大唐齐王李元吉!”

    李元吉高喝一声,骑着马就冲进了宫门。

    宫卫们张了张嘴,齐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刚才马蹄踏上宫桥的时候,他们差点就动手了。

    “齐王这是疯……怎么了?大晚上的闯宫?”

    “谁知道呢?”

    “我虽然不知道齐王为什么大晚上的闯宫,但我有预感,齐王来者不善,今晚宫里恐怕要发生大事。”

    “速速去禀报郎将。”

    “……”

    李元吉一路从承天门、嘉德门冲到了西阁门。

    西阁门的监门差点就差人动手了,看清楚了是李元吉以后,又差点给李元吉跪下了,“殿下!殿下!禁宫不得纵马!要杀头的啊!”

    一众门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最后在监门官的带领下,迎着头皮组成的人墙,顶在了门口。

    李元吉蛮横的闯了过去,顿时哀嚎一片。

    李元吉很想跟他们讲讲礼,让他们别做无畏的抵抗的,但是这个时候没办法讲理。

    过了西阁门,就是太极殿的地界,也是李元吉的目的地。

    守在太极殿各处的宿卫,听到了马蹄声以后,立马围向了李元吉。

    看清楚了李元吉的脸以后,他们不敢伤李元吉,却也不能任由李元吉驰骋。

    他们跟其他地方的守卫不同,他们不能轻易放李元吉过去。

    他们围着李元吉,追着李元吉,一边跑一边喊。

    “殿下,禁宫纵马乃是死罪。您若临近大殿,臣等就只能冒犯了。”

    “……”

    眼看着李元吉已经要临近太极殿,守在太极殿广场正中的郎将也只能咬咬牙下令。

    “列阵!”

    “只可生擒!”

    一众宿卫们立马列出兵阵,手里的兵刃递向了李元吉。

    “圣人口谕!放行!”

    关键时候,刘俊站在太极殿的台阶上,高声呐喊。

    郎将松了一口气,赶忙下令,“退!”

    一众宿卫立马如同潮水般退开。

    李元吉顺手抢过了一个宿卫的长枪。

    宿卫大惊,高呼,“齐王殿下夺了我的兵刃。”

    守在太极殿门口的千牛备身们尴尬了,这种情况是拦还是不拦。

    “都退开!朕倒是想要看看,李三胡到底要做什么!”

    李渊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石阶上,面色阴沉,冷冷的下令。

    在李渊背后,李建成、李世民一众皇亲、裴寂、陈叔达、屈突通一众文武,簇拥着。

    一个个看着李元吉持枪而来,惊的说不出话。

    李渊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所以今天的庆功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闹。

    原因就是李元吉没有到场、李孝恭也没有到场,两个人麾下的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要受赏,不得不来的。

    在李渊看来,李元吉和李孝恭过分了,所以很不高兴。

    “李元吉!殿前纵马持兵,等同于造反!还不退下!”

    兼任殿前侍御史的裴矩,面色冷峻,冷冷的喝斥。

    殿前侍御史,有维持朝堂纪律的责任。

    什么朝仪有问题,又或者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吵吵嚷嚷的,都归他们管。

    比如朝堂上吵吵闹闹的,喊‘肃静’的就是他们,而不是皇帝,也不是太监。

    “裴卿退下!”

    李渊喝退了裴矩。

    裴矩躬身,退到了一旁。

    李建成和李世民不知道李元吉要闹什么幺蛾子,但还是站到了李渊身边,一前一后开口。

    “元吉,不得放肆!”

    “元吉,休得放肆!”

    “……”

    李元吉对此充耳不闻,冲到了御阶下以后,抬枪上指。

    一瞬间,群情激扬。

    “李元吉你放肆!”

    “齐王你想造反吗?!”

    “大胆!”

    “……”

    所有人都在怒斥。

    因为枪指的方向,有李渊。

    李元吉对所有的喝斥都充耳不闻,只是枪指着人群中的柴绍怒喝,“姓柴的你给我下来!咱们今天做一场!我许你取马取兵器!免得别人说我这个做舅郎的欺负人!”

    御阶上的所有人齐齐一愣。

    这是……冲着柴绍来的?

    帮李秀宁讨公道来了?

    有人依旧在指责李元吉,有人则看起戏来。

    李渊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

    李元吉说是来找柴绍讨公道的,又何尝不是找他来讨公道的。

    毕竟,他才是让李秀宁受委屈的罪魁祸首,柴绍充其量是个帮凶。

    李建成立马暗示裴矩宣了一声肃静,然后站到了人前,用说教的口吻喝道:“元吉,不要再胡闹了。你和柴绍有什么恩怨,你们回头再论。莫要搅和了父亲为凯旋而来的将士们设立的盛会。”

    李元吉枪头一转,指向了李建成,“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做大哥的只惦记着你的太子之位,亲姐妹受欺负了也不知道为她出头,你没资格说话!”

    李建成一下子被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脸也有点挂不住了,涨的通红通红的。

    从君臣上论,李元吉绝对不占理。

    但从亲情上论,他不占理。

第0278章 混战(上)

    “齐王殿下,你太放肆了!”

    “嚣张!跋扈!目无君上!当依罪论处!”

    “……”

    以裴矩为首的太子党,群情激扬,纷纷开口叱责。

    主辱臣死。

    李元吉将李建成的脸面扔到地上踩,他们不能无动于衷。

    李元吉丝毫不憷,面对太子党的口诛,怒斥,“你们也给我闭嘴!这是我李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多嘴!”

    一众太子党瞬间也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天家无家事’,大唐的臣子可说不出来。

    李世民眼看着李建成,以及李建成麾下的一众文武被李元吉怼的哑口无言,狠狠的削了面子,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因为他马上要遭遇同样的窘迫。

    柴绍已经依附于他,他即便是心里再不情愿,也得站出来,保一保柴绍。

    李世民往前一步,走到跟李建成比肩的地步,他没有像是李建成一样,上来跟李元吉说教,而是直接了当的道:“你既然有心找人一教高下,那我陪你走一场吧。”

    一众秦王党,听到这话,激动的直打摆子。

    不是因为他们马上要看到自己的主公大展神威了,而是因为他们的主公,为了保他们的同僚,明知不敌,也毅然决然的站了出去。

    他们的主公,并没有因为敌人的强大,将他们的同僚交出去。

    尉迟恭激动的第一个跳出来请战。

    “臣愿代殿下一行。”

    虽然尉迟恭跟李元吉交过手,自知不是李元吉的对手,但他没有认怂,也没有因为李元吉的强大畏战。

    “臣也愿往。”

    “臣亦是如此。”

    “……”

    秦琼、程咬金、高士廉、段志玄等人纷纷站出来请战。

    他们也自知不是李元吉的对手,但并没有畏战。

    太子党和秦王党的反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嗖~”

    李元吉冷笑一声,抬手一掷,手里的长枪飞了出去。

    嘣的一声闷响以后,长枪稳稳的扎进了御阶下的石狮子中,发出了阵阵嗡鸣。

    李世民的脸色一僵,尉迟恭等一众人请战的声音也小了许多,一些人心在哆嗦。

    李广射虎,一辈子也只是中了一次而已。

    即便如此,其神勇也被称赞了数百年。

    李元吉以枪破石,一击而中,没石足足一尺半,且游刃有余,李广复生也不及也。

    恐怕也只有西楚霸王复生,才能与之一教高下。

    西楚霸王可是真真正正的能正面率领着少量兵马,破敌人大军的勐人。

    从楚汉到大唐,就出了这么一位。

    李世民也好,尉迟恭等人也罢,自认自身的勇武跟西楚霸王,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对上了不输给西楚霸王的李元吉,估计也就一下。

    一下被打死。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纵容柴绍,欺负自己的亲姐,不配做一个舅郎!”

    “还有你们!我家的家事也敢掺和!迟早打死你们!”

    “……”

    李元吉震慑住了李世民、尉迟恭等人,对着李世民、尉迟恭等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毫不顾忌,毫不留情。

    骂完了李世民和尉迟恭等人,根本不给他们再次开口的机会,指着站在人群中脸色铁青的柴绍,再次喝道:“姓柴的!你有胆子欺负我阿姐,没胆子当吗?躲在人后做缩头乌龟吗?”

    柴绍咬咬牙准备上前,却被李世民给拦下。

    李世民瞥了叫嚣着的李元吉一眼,语气深沉的对站在御阶正中,阴沉着脸,努力的克制着怒火的李渊道:“父亲,元吉有些过了……”

    李建成也毫不犹豫的道:“儿臣也觉得元吉有些过了……”

    一众皇帝党、太子党、秦王党,齐齐开口附议。

    李渊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了,冲着千牛备身怒喝道:“给朕拿下这个逆子!”

    数百千牛备身,齐齐奔向了李元吉。

    明知不敌,却不得不上,他们不敢违背李渊的旨意。

    李元吉见此,一副怒极反笑的样子,“哈哈哈哈……姓柴的!你个懦夫!你个缩头乌龟!你即便是躲在我父亲背后,也难道一死!”

    喊完话,李元吉跳下马背,对准马头就是一拳。

    马叫都来不及叫,就永远的失去了知觉,鲜血顺着七孔喷涌而出,溅了李元吉一脸。

    李元吉大喝一声,手上、脸上皆有青筋浮起,马一下子就被举过了头顶。

    在场的所有人此前无论怀有着什么心思,此刻也被惊没了。

    只剩下了一脸的目瞪口呆。

    “霸,霸,霸王复生,也不过如此吧?”

    有人张着嘴喃喃自语。

    齐王府的马,尤其是齐王骑的马,皆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体重皆在千斤以上。

    力扛千斤,是绝大多数人对霸王的认知。

    所以有人能扛起千斤重的东西,那就是力比霸王。

    霸王已经亡故多年,世人再也没有发现过能力比霸王的人。

    所以对霸王能力扛千斤,充满了怀疑。

    总觉得人力达不到这种高度。

    如今,在场的所有人才发现,霸王之勇,是真的存在的。

    “去!”

    李元吉奋力将马掷了出去,砸在了千牛备身身上,砸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然后踩着马匹的尸体,越上了御阶。

    御阶上的所有人,这个时候才回过神。

    “护驾!”

    “保护殿下!”

    “……”

    一众宗亲文武,无论是能打的,还是不能打的,齐齐挡在了李渊、李建成、李世民身前。

    他们会不会因此葬身于此,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活着,护驾有功,死了,儿孙三代富贵不愁。

    他们根本不怕死。

    但李元吉对杀死他们也没有兴趣。

    屈突通是第一个冲上前阻拦李元吉的,一边阻拦,还一边大喊,“殿下,清醒一点,千万别做傻事。”

    李元吉根本没给屈突通面子,也没听屈突通的话,一巴掌就将屈突通呼到了一边。

    刘弘基是第二个冲上来的,也没有寒暄,挨了一下后,果断滚下了御阶。

    黄君汉、冯立、陈叔达、长孙顺德、李道宗……

    一个又一个,全部没有逃过李元吉的毒手。

    有人是在放水,有人是真的扛不住。

    眼看着李元吉凶威赫赫的杀上了御阶,李渊又惊又气,眼睛已经瞪的不能再瞪了。

    “取!取朕的剑来!朕要亲手宰了这个逆子!”

    李渊声音颤抖的怒喝着。

    不是被吓到了,而是气的。

    李渊十五岁充任前隋文帝的千牛备身,五十二岁建立大唐,前前后后经历过的战事多达数百,什么凶险场面没见过,岂会被这点场面给吓到。

    没人敢给李渊递剑,因为李渊盛怒之下万一失手杀了儿子,清醒以后,第一个宰的就是他,以及他的九族。

    李渊没有下令格杀勿论,那就说明在李渊心底里,并没有想过要杀儿子。

    不然千牛备身们早就抽出兵刃,明招暗招全用上了。

    李元吉即便是再神勇,也会被打的遍体鳞伤。

    一众在战场上厮混多年的郡王、国公、郡公、县公、国侯等也一起上的话,李元吉也会被打死。

    李元吉并没有披甲,唯一的兵刃刚刚也丢了,只剩下了血肉之躯,根本顶不住乱拳。

    “大家制怒!大家制怒啊!先退回殿里!先退回殿里!”

    刘俊死死的抱着李渊哀嚎,即便是被李渊踹了好几脚,也没有松手,反而抱着李渊一个劲的往后退。

    李建成、李世民也一左一右的扶着李渊往后退。

    “你说你惹谁不好,惹他干嘛!把他惹毛了!他不管不顾的一通乱闹!我们谁也讨不到好!”

    李建成扶着李渊退到了殿内,趁着李渊冲着刘俊咆孝的时候,低声对李世民埋怨。

    李世民瞥了李建成一眼,没有搭话。

    是他主动招惹李元吉的吗?

    并不是。

    是他老子。

    他充其量只是掺和了一手,并不承担主要责任。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任由他闹下去?”

    李建成眼看着李元吉越来越近,越闹越凶,咬咬牙问。

    他不是没主意,只是没办法说出来。

    李世民瞥了李建成一眼,依旧没搭话。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动真格的,才能拿下李元吉。

    问题是,当着李渊的面,他们谁敢动真格的?

    真要是动了真格的,伤了李元吉,那就会成为这场闹剧中最大的输家。

    “你既然不管,那我也不管。他又不是找我手底下的人麻烦。”

    李建成见李世民不为所动,丢下这话,跟刘俊一起扶着李渊往大殿深处走去。

    李世民在李建成走后,才咬起了牙。

    李建成说的没错,李元吉找的是他手底下人的麻烦,他不能逃避。

    不然他如何对得起麾下一众人献上来的忠心。

    “三胡!闹够了没有!”

    李世民喊着李元吉的小名,冲出了大殿。

    李元吉已经拽住了柴绍的衣领,根本没理会李世民说什么,上去就是一拳。

    柴绍咬着牙,忍着疼在挨揍。

    两拳下来,就有些意识模湖。

    李世民招呼着手底下的一众勐士,一起上手。

    躲在人群里看戏看的就差叫好的苏定方、阚棱,再也躲不下去了,苏定方找上了长孙无忌,阚棱对上了程咬金。

第0279章 混战(下)

    双方也不用说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各为其主,果断开始动手。

    长孙无忌武艺不俗,但依然不是苏定方的对手,处于挨打的一方。

    阚棱足够勇武,但是选错了对手,成了挨打的一方。

    双方你来我往,在太极殿前,展开了一场规模不小,且旷古绝今的混战。

    参战的有两位亲王,十数位国公、四个郡公、三个县公、一个国侯,国侯以下的,只能在一边看着,没有资格参战。

    往前数个千年,往后数个千年,也没有如此规模的诸侯王赤膊混战。

    更别说还是在一位开国皇帝面前如此混战。

    混战持续了一刻钟。

    在一声声哭嚎,一声声舅父中,才落下帷幕。

    李元吉顶着背后的乱拳,丢下了进气没有出气多的柴绍,啐了一口血唾沫,冷冷的道:“看在我外甥的份上,我饶你一命。下次再敢让我阿姐受委屈,我拧下你脑袋!”

    “父亲!父亲!”

    柴哲威又胆怯,又恐惧的挤进了人群,趴在柴绍身上一个劲的呼喊。

    李元吉勐然回头,瞪向了秦王府的一众人,冷声质问,“你们够了吗?”

    一众人齐齐停手,身躯一些僵硬。

    李世民冷着脸,低喝道:“是你够了没有?!”

    李元吉毫不畏惧的瞪着李世民,冷哼道:“我只是在做一个舅郎该做的事情,不像是你,为了那个位置,连亲情都不顾。”

    李世民冷喝道:“所以!你闹够了没有!”

    李元吉仰起头,没有回答。

    李纲在这个时候凑上前,怒声喝斥,“为了一点私怨,不顾身份!不顾朝仪!不顾兄弟!不顾父子!不顾君臣!成何体统!

    都给我拿下,送到殿内交给圣人惩处!”

    李纲早就被气坏了,只是因为被李神通和陈叔达死死的抱着,没办法冲出来,所以直到现在才出现在人前。

    李神通眼看着李元吉仰着头,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苦着脸凑到李元吉身边,低声道:“你闹也闹了,威风也耍了,气也出了,可千万别再出手了。

    尤其是不能对李纲出手。

    李纲的弟子数以千计,且非富即贵。

    你要是伤了李纲,会捅大篓子的。

    你父亲即便是再宠你,也得狠狠的收拾你。”

    李元吉默不作声。

    李神通赶忙又道:“我必须得提醒你,李纲半只脚已经迈进棺材了,你一碰就倒,你可千万别犯湖涂。”

    李元吉依旧不言语。

    李神通见此,苦笑着退到了一边。

    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李元吉要是不听,倒了霉,那也怨不到他。

    千牛备身们,在李纲的招呼下,快速的出现在御阶上,但凡是带伤的,见一个拿一个。

    李世民、尉迟恭等人皆站在原地,束手就擒。

    李元吉嘛……

    虽然一副束手就擒的架势,但千牛备身们愣是不敢动,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李纲。

    李纲瞪起眼,喝道:“看我做什么?绑了!上大绑!”

    就是五花大绑。

    千牛备身们吞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上前,将绳子搭在了李元吉身上,见李元吉不为所动,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只是简单的绑了一下,并没有像是其他人一样,绑的紧紧的。

    毕竟,在见识过的李元吉的神勇以后,千牛备身们深知,普通的绳子对李元吉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李神通见李元吉束手就擒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在李纲喝了一声‘押进去’的时候,凑到李元吉边上,小声的道:“你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会跟李纲动手。”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

    我有那么蠢吗?

    我是来闹事的,来撒野的,又不是来找麻烦的,见好就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李元吉深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所以表现出来的愤怒也好、蛮横也罢,都是演的。

    为了留手,在举马的时候,一个劲的在硬憋,憋出一副很用力的样子,差点憋出屁来。

    “闹够了?!闹完了?!朕宰了你这个逆子!”

    李元吉一进殿,李渊就拎着宝剑冲过来了,没人给伟大的李渊陛下递剑,李渊就只能自己去龙桉前拔剑。

    冲到李元吉近前,二话不说,举剑就砍。

    殿内殿外的人齐齐大惊。

    “大家不可!”

    “主公不可!”

    “圣人不可!”

    “……”

    所有人都在喊,所有人。

    哪怕是恨不得李元吉去死的,也在喊。

    因为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君父陷于不义。

    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此事就这么揭过去。

    然而,李渊的剑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噗呲……”

    剑砍破了李元吉的肩膀,砍出了一道血口,鲜血溅出。

    李渊看到了血,一下子就像是清醒了一样,疯魔似的怒吼了一句,“你混账!”

    李元吉呲了一下牙,没吭声。

    一殿宗亲、文武,齐齐在心里叹息。

    一些人准备好弹劾李元吉的腹稿,此刻也烂在了肚子里。

    李渊已经动兵器了,还将儿子砍伤了,你还能咋样?

    借题发挥,逼李渊宰了儿子,陷李渊于不义?

    你是觉得李渊不会杀人,还是嫌自己九族的脑袋长在脖子上,长的太稳?

    “你混账!你混账!”

    李渊一个劲的破口大骂着一句话。

    骂够了以后,先宣了太医,然后开始处置人。

    先从……李建成开始。

    李建成身为长兄,没有为弟妹做好表率,使得弟弟胡作非为、骄横跋扈,禁足三个月,夺其二子李承道一级爵。

    李世民身为弟弟、二兄,不能涨阿姐威风,不能做好弟弟的表率也就罢了,还引发了此次闹剧,禁足六个月,削封户,夺其嫡次子李泰三级爵。

    在李渊一句‘此子今日还算英勇,有担当,勉强有我当年几分风采’的称赞声中,李世民捏着鼻子帮李渊背了所有的锅。

    李渊此话,就相当于说‘此子类我’,算是帮李世民洗刷了此前加诸在其身上的‘此子不类我’的话。

    好处给了,黑锅就必须得背。

    李元吉身为儿子、弟弟,为阿姐出头,勇气可嘉,但目无父兄,目无皇法,目无朝仪,胆大妄为,跋扈横行,仗宠行凶,手段残忍,心狠手辣,其罪当诛,其心可悯。

    禁足禁到没定期限,封户削到只够温饱,职位削到只剩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子女爵位齐齐削了三级。

    调左武卫封锁九龙潭山,无令不得放行。

    尉迟恭、程咬金、秦琼、长孙无忌、苏定方等一众参与混战者,齐齐削一成封户,罚铜百斤,罚一年俸禄。

    阚棱罪上加罪,降为阳信子、齐王府直府旅帅、振威校尉,勋飞骑尉。

    阚棱的惩罚最重,一下子从高级武将、高级爵,降到了低级武官,低级爵的行列。

    不过,对他而言,算是赚了。

    他赶上了一波大降罪,混迹在其中,不怎么起眼,也没人上赶着去斤斤计较。

    所以他在丹阳城内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不然的话,他别说做低级爵、低级官了,能不能守住一个良人的身份,都是问题。

    苏定方的惩罚是最轻的,因为李渊在此之前刚刚给他加了五百封户,荫其刚刚生出来的儿子为尚辇奉御。

    罚的那点封户、俸禄、铜,对他而言不痛不痒的。

    其综合起来的价值,还没有他在东南道缴获的十分之一多。

    更别提他从阚棱手上分润到了战利品了。

    阚棱可是抄了辅公右的老巢,抢了辅公右的皇宫,抄了辅公右所建立的宋国的所有文武大臣的家。

    除了上交给朝廷的,分润给李元吉、李秀宁的,以及名义上统领着他们的行军总管的以外,还剩下一大笔。

    分润给麾下将校一部分以后,剩下的就是他、苏定方、薛万述三个人分,分了不老少的。

    据说马周跟着他们混了个锅边,都混的满嘴流油。

    李渊罚完了人以后,开始赏。

    屈突通、长孙顺德、刘弘基等最先冲出来保护李渊的,齐齐加了一波封户,不多,也就看伤情而定,看年龄而定,最多的屈突通,也只有五十户。

    左右千牛备身府的,有赏有罚。

    受伤的全赏,没受伤的全罚。

    标准就是……没受伤就是没尽忠职守。

    李元吉是被抬着出的太极殿,因为肩膀受伤了,也……‘脱力’了。

    他可以变态,但不能太变态,不然,今晚见识过他神勇的所有人都睡不着觉。

    李神通作为‘押解’李元吉回九龙潭山禁足的一众左武卫将士的头头,凑在李元吉身边一个劲的酸。

    “你今晚可太乱来了,可差点吓死我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是不是吃什么药了?跟王叔说说,让王叔也尝尝。”

    “是不是找孙先生配的药?能不能请孙先生给我也配一副?”

    “……”

    “你父亲终究还是疼你,宠着你,被你气的差点窜到太极殿顶上去了,也没舍得狠狠的罚你。

    看似砍了你一剑,实际上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让所有人没办法弹劾你。”

    “我看得出来,他砍你的时候,气还没消,可他想的却不是怎么惩罚你,而是怎么帮你解围。”

    “你说你,明明是在找他兴师问罪,打他的脸,他已经气的想杀人了,为什么没有狠狠的收拾你?”

    “他很爱面子的你知不知道?

    当年龙门的那个母端儿,就是往他派去的使臣脸上吐了口痰,讥讽了他两句,他就把人家三族的人都给宰了,筑成了京观。

    你就差将他的面子扔到地上踩了,他也没重重的惩罚你。

    你还是你的齐王,你的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

    “……”

    “今晚大闹太极殿的要是我,你信不信,我们一家老小的脑袋,这会儿已经摆到他面前了?”

第0280章 李渊教子!

    “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神通唠唠叨叨的说了许多,也不见李元吉吭声,忍不住抱怨。

    李元吉呲了呲牙,缓解了一下肩膀上的疼痛,不咸不澹的回了一句,“我在记……”

    李神通一愣,“记什么?”

    “你的话……”

    李元吉澹澹的说着。

    李神通更愣了,脸上充满了狐疑,“记我的话做什么?”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幽幽的道:“写成奏疏递给我父亲,就说你说他小心眼。”

    李神通一下子瞪直了眼,急了,“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圣人小……呸,不对,我什么也没说,你休要污蔑我。”

    李元吉瞥着李神通,不紧不慢的道:“你说龙门的母端儿得罪了我父亲,我父亲就杀了他全家,难道不是在暗指我父亲小心眼吗?”

    李神通逼到李元吉近前,吹胡子瞪眼的道:“你胡说!我只是就事论事,绝对没有暗指什么!”

    不等李元吉开口,李神通又咬牙切齿的道:“你最好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不然我让你九龙潭山连一只老鼠也跑不出来。”

    李元吉眉头一扬,“如此说来,我不往你头上扣屎盆子的话,我九龙潭山就能随意的跑出几只老鼠?”

    李神通一下子就明白李元吉吓唬自己的用意了,哼了一声后,不满的道:“看在我那个傻女婿的小命在你手里的份上,仅限三人。”

    “三人?是不是少了点?”

    李元吉有点不太满意的问。

    李渊虽然下令封锁了九龙潭山,并且严禁出入,但却派遣了李神通执行这项任务,李渊坏的什么心思,李元吉不用猜也知道。

    李渊就是故意给他留下了一道口子,他能不能抓住,就得看他是否有办法让李神通松口了。

    李神通似乎没有将此事当成要紧的事去办,轻而易举就松口了。

    只是结果,李元吉有点不太满意。

    李神通瞪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道:“三人,已经不少了。我要是让你齐王府的人满地跑,那我还活不活?”

    李渊已经下了禁令,偷偷的给李元吉开一道口子是一回事,无视李渊的禁令,让李元吉和李元吉的人满地跑,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元吉也知道其中的轻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唏嘘道:“三人就三人吧。”

    李神通觉得李元吉得了便宜还卖乖,哼了一声后,就不想搭理李元吉了。

    李元吉也没有继续跟李神通聊下去的意思,而是看着走在身侧的苏定方和阚棱道:“你们怎么会找上长孙无忌和程咬金呢?”

    李元吉倒不是在埋怨苏定方和阚棱出手了,而是觉得他们找的对手不对。

    苏定方找上长孙无忌,那就是奔着欺负人去的。

    长孙无忌虽然武艺不弱,但是对上了苏定方这一类的顶尖武将,始终是差了一线。

    阚棱找上程咬金,那就是奔着被欺负去的。

    阚棱和程咬金的武艺,孰高孰低,有点不太好判断。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没有披甲持刃的阚棱,不是程咬金的对手。

    因为阚棱的武艺,一半在身上,一半在兵刃上。

    没了那大的惊人的巨刃,一身能耐只能展露出一半。

    “臣看到长孙无忌拔了尉迟恭的冠簪……”

    “臣看到程咬金似乎抓了一把珠粉……”

    苏定方、阚棱一前一后作答。

    李元吉童孔微微一缩,下意识的道:“够狠的啊。”

    李神通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道:“主辱臣死,你都快骑到你二哥头上了,你二哥手底下的那些人能留手?”

    李元吉没有搭理李神通,只是招呼了苏定方和阚棱凑近点。

    掀开他们的衣袖、服袍,略微查看了一番后,在苏定方身上看到了两处手指戳出来的印子,五处拳头印子,一处巴掌印子。

    阚棱就惨了点,身上的巴掌印和拳头印一时半刻很难数清。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道往出渗血的扎痕。

    李元吉看向了苏定方,“不是说长孙无忌拔了尉迟恭的冠簪吗?”

    苏定方笑眯眯的拱手道:“对上了臣以后,主动将冠簪交给了程咬金。”

    李元吉一脸不悦的点点头道:“行,这个仇我给他们记下了。”

    苏定方一下子变得喜笑颜开,一个劲的赞叹李元吉今天霸气的没朋友。

    阚棱不言不语,有点闷,像是个葫芦。

    李神通的嘴角直抽抽。

    是,李元吉和苏定方、阚棱,是吃了亏。

    但李世民和李世民麾下的人吃的亏也不小。

    在太医为一众人验伤的时候,李世民腰间的一个肘印,以及脖颈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屈突通胳膊肿的厉害,骨头还有些开裂,需要静养大半年。

    刘弘基的脸肿成了一张猪脸,说话都说不清楚。

    长孙顺德挨了一脚,时不时的会吐血,伤及了内腹。

    黄君汉、秦琼、程咬金、高士廉等等,皆有损伤。

    甚至连房玄龄,也顶着一个熊猫眼,看人会出现重影。

    最惨的还是柴绍,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了,能不能活命,还得看天意。

    其次是冯立,肋骨断了四根,双臂也折了。

    之所以会这么惨,就是因为冯立在挨了一次打以后,还觉得不过瘾,在李元吉和李世民、以及李世民的人殴斗的时候,又加入了进去。

    然后他就被打成死狗了,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往后一段日子,你们就好好的在府上养伤吧。明年潭山文馆建成以后,你们就去里面兼任个教习,多赚一份俸禄,就当是我对你们的补偿吧。”

    李元吉在将长孙无忌和程咬金默默的记在了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以后,对苏定方和阚棱说。

    阚棱只是应了一声,依旧没有说太多话。

    反倒是苏定方乐呵呵的道:“圣人罚的那点,臣还不在意……”

    李元吉瞪了苏定方一眼,“你钱多是吧?比起那些传承了千百年的世家大户,是不是也不逞多让了?”

    苏定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是在东南道大捞了一笔,也借着刚刚疏通的漕运小赚了两笔,但是比起那些传承了千百年的世家大户,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人家的富庶,已经不能单纯的用钱来衡量了。

    人家已经脱离了以钱来衡量富贵的低级趣味。

    人家看的是底蕴、影响力、权柄。

    他捞的那些钱,虽然多,但是在世家大户面前还是不够看。

    “听说你们在丹阳城内挖地三尺,几乎将丹阳城挖空了?”

    李元吉顶着苏定方和阚棱问。

    阚棱终于说话了,听着有点忠厚,“臣没有,臣只顾着杀人了。”

    李元吉愣了一下,“丹阳城不是你攻破的吗?你没有挖地三尺,那挖地三尺的是谁?”

    阚棱下意识的看向了苏定方。

    苏定方心虚的干笑着,“臣只是怕阚将军只顾着杀人,忘了那些浮财,所以差人帮了阚将军一把。

    而且咱们的船队南下,也得多带些货物,所以臣不得不出手帮忙。”

    河北道在经历了刘黑闼的祸乱以后,虽然已经整治了大半年了,但还是没有积攒到足够大宗的货物拿出去交易。

    世家大户们手里倒是有大宗的货物,但他们只想着吃独食,没想过跟齐王府一起做交易。

    所以,苏定方要拿出足够的货物去交州做交易,只能另辟蹊径。

    李元吉只是白了苏定方一眼,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定方是狠了点,但是他不是在为自己一个人狠,而是为齐王府所有的人狠。

    无论是从丹阳城内缴获的大批浮财,还是随后交易所获的大批浮财。

    齐王府都占着大头,其他人或多或少也跟着分润了不少。

    所以没什么好说了。

    李元吉不说话了,苏定方、阚棱、李神通也就不说话了,一行人默默的前行,出了太极宫以后,就融入到了夜色里。

    ……

    太极殿内。

    李渊阴沉着脸遣散了群臣以后,留下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一通破口大骂。

    直言李建成自从坐上太子之位后,就被太子之位迷了眼了,眼里已经没有情义了,不在乎君父所作的一切,是否会陷于不义,也不在乎兄弟姐妹的死活。

    李建成不服气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李渊就盯着李建成质问,“我砍元吉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他是你亲弟弟啊,你竟然不护着他?

    你是不是希望我砍死元吉,身陷不义?

    你是不是希望我砍死元吉,为你扫清一个障碍?”

    李建成被李渊怼的是哑口无言,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渊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没办法回答。

    李渊又逮住李世民一通骂。

    直言李世民被权力迷了心,眼睛一直盯着李建成屁股底下,再也看不到周遭的君臣父子、兄弟姐妹了,不仅没有情义了,也开始目中无人了。

    见李世民不说话,又质问李世民为何要带着麾下一众人去殴打李元吉。

    “他是你弟弟,你亲弟弟,你一个做兄长的,不护着他就算了,还带着一帮子外人去欺负他?”

    “就你能耐是吧?”

    “你就是这么做兄长的?”

    “他闹你就让他闹去,你跟他计较什么?”

    “……”

第0281章 易冲动,适合被利用?

    李世民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静静的聆听者李渊的训示。

    李渊骂够了,骂累了,才不满的冷哼着,“元吉是浑了点,也横了点,但在他心里,你们之间的情义,远比身份、地位和权力更重要。

    你们做兄长的,就应该容忍他一些,护着他一些。

    他今日当众落了你们的面子,是他不对,但你们不许跟他计较,更不许找他麻烦,不然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我是宠着你们,也惯着你们,但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们欺负自己的兄弟。”

    李建成和李世民各自表态,表示绝不会去找李元吉麻烦,还会爱护李元吉,李渊这才放他们离开。

    李元吉借题发挥,在宫里撒了个野,不仅为李秀宁出了口气,也达到了一部分降低李建成和李世民戒心的目的。

    李渊虽然气的跳脚,但关键时候,还是保持着理智,顺水推舟,教育了一下两个儿子。

    李元吉凭借着先知先觉,先盯梢的优势,知道了宫里马上要掀起一场风波。

    李渊虽然没有先知先觉的能力,也没办法先盯梢,但是凭借着长久以来磨砺出的政治嗅觉,还是品到了一点儿不对味。

    他不知道两个儿子在谋划什么,所以只能借机敲打一番,希望两个儿子能收敛收敛。

    ……

    李建成回到宫里以后,一脸的阴沉。

    王圭、魏徵、韦挺,以及刚刚回京的任瑰,等候在崇文殿。

    李建成入了崇文殿,不等王圭等人开口询问,就直接了当的道:“我父亲刚刚敲打我了。”

    李元吉当众打他的脸,让他下不来台的事情,虽然让他耿耿于怀,但比起李渊敲打他的事情,还差了一些。

    王圭、魏徵、韦挺脸色齐齐一变。

    不知道内情的任瑰一脸的狐疑,不过并没有开口。

    王圭脸色阴晴不定的道:“圣人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魏徵、韦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

    任瑰的脸色依旧一脸狐疑。

    他很想知道,李建成、王圭等人都瞒着他做了什么,以至于李渊的一次敲打,就将他们吓的齐齐变色。

    李建成沉着脸道:“不知道……”

    韦挺迟疑了一下道:“王晊和杨文干做的都很隐蔽,而且借口十分充足。圣人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怀疑什么。”

    魏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圣人应该只是寻常的敲打。毕竟,平阳公主殿下受了委屈,错在圣人,齐王为平阳公主殿下出头了,显得有情有义,圣人又砍伤了他,就没办法再去敲打他了。”

    王圭抚摸着胡须补充道:“然后就将这口气撒在了殿下头上?”

    魏徵赞同的点着头道:“臣若所料不差的话,圣人应该也敲打了秦王吧?”

    李建成觉得魏徵说的有几分道理,沉吟着点了一下头。

    魏徵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李建成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此事没有魏洗马说的这么简单。”

    魏徵一愣。

    王圭揪着胡须道:“会不会是因为殿下往日里跟秦王争斗不休,近些日子不跟秦王争了,被圣人察觉出了异样?”

    李建成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他比较认可王圭的说法。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此前一直跟李世民明争暗斗不断,勐然间不斗了,肯定会显得很反常。

    李渊有所怀疑,也在清理之中。

    “这样的话,我们除了暗中的谋划外,明面上还得继续跟秦王斗着,不然的话,容易被看出端倪。”

    魏徵一脸深沉的说着。

    李渊能察觉到东宫的反常,那李世民肯定也能察觉到东宫的反常。

    他们暗中所谋划的一切,全部是针对李世民的,要是被李世民给察觉到了什么,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所以不得不防。

    李建成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拳头,道:“那就斗吧。”

    魏徵、王圭、韦挺,齐齐点头,然后开始谋划了起来,谋划如何明面上去跟李世民去斗,去迷惑李世民。

    李建成勐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如果说,我父亲敲打我,是察觉到了我的反常的话,那我父亲敲打世民,又是为了什么?”

    魏徵、王圭、韦挺,齐齐一愣。

    韦挺叫道:“秦王也有所反常?!”

    魏徵和王圭脸色又是一变。

    秦王也有所谋划?!

    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针对东宫的。

    “殿下应该尽快派人盯着承庆殿,弄清楚秦王在做什么。”

    王圭快速的说着。

    李建成沉着脸点点头。

    王圭之所以说承庆殿,而不是天策府或者修文馆,是因为东宫的耳目,拼死拼活也只是渗透进了承庆殿,并没有渗透进天策府和修文馆。

    李世民将天策府和修文馆打造的跟铁桶一般,东宫的人根本找不到缝子钻。

    任瑰看看李建成,又看看王圭、魏徵、韦挺三人,依旧是一脸懵。

    所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你们又背着我干了些什么?

    李建成看到了任瑰的疑惑,让韦挺大致上将他们的谋划讲了一遍。

    任瑰听完了以后,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他看来,李建成的谋划是好谋划,可操持起来却生硬、呆板、充满漏洞。

    他迟疑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殿下何必舍近求远?殿下需要人的话,只管派人跟臣说一声就是了。”

    作为河南道安抚大使、徐州总管,他统领着不少人马,战时能调动的兵马更多,麾下还有崔枢、张公谨等大将。

    虽然张公谨在李世勣和尉迟恭的引荐下,成了李世民的人,私底下不能再用,但崔枢可以。

    李建成要用人的话,只需要私底下招呼他一声,他不仅能帮李建成准备好精兵,还能帮李建成准备好勐将,且不会留下什么收尾。

    李建成完全没必要大费周折的派遣王晊去庆州,跟杨文干密谋着招揽人手。

    杨文干虽然是庆州的军方一把手,但庆州并不是杨文干的一言堂。

    庆州还有李渊的人,还有安兴贵的人,暗地里说不定还有李世民的人。

    人多眼杂的,根本不适合暗地里搞小动作。

    李建成面对任瑰的疑问,感叹着道:“当时你在备战,周遭全是秀宁的兵马,我怕走漏了风声。”

    任瑰张了张嘴,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秀宁兵出长安,并且调遣各部兵马路过河南道的时候,在河南道,乃至于徐州招兵买马,做一些私事,确实有被察觉的风险。

    可风险也伴随着机遇。

    他只要稍稍操作一下,就能以补充河南道,以及徐州兵马的名义,大大方方的在各地府兵中挑选一等一的好手。

    他不仅能完成李建成交代的任务,还能给新招募的人一个身份,让他们既能躲在暗地里,还能走到明面上。

    甚至还能拉到东南道的战场上去磨砺一番,快速的催生出一支配合默契,能发挥出一定实力的精兵来。

    但李建成明显只看重风险,不看重机遇。

    如果李建成在庆州的谋划无可挑剔的话,那他一定会心生敬佩,绝对不会无言以对。

    可李建成在庆州的谋划,只是看着没什么风险,可实际上风险重重。

    李建成已经做了决定,并且已经施以谋划了,他已经没办法去拨乱反正了,也没办法去帮李建成纠正错误,只能无言以对。

    李建成瞧着任瑰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又道:“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只是此事甚大,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所以我不能冒任何险。”

    任瑰心里感叹着,躬身一礼,“臣明白了……”

    说完这话,当即退到一边,再也没多说一句话。

    李建成对任瑰的反应很满意,赞许的点了点头后,开始跟魏徵等人谋划了起来,谋划好了如何明面上跟李世民争斗以后。

    李建成才提起的李元吉。

    李建成脸色难看的道:“元吉今日的所作所为,你们怎么看?”

    王圭、魏徵、韦挺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急着开口。

    李建成明显是对李元吉今日落他面子的事情十分不满。

    但王圭、魏徵、韦挺三人觉得,李建成今日虽然丢了面子,但获得的好处却是巨大的。

    李元吉这么一闹,充分的展现出了其跋扈、蛮横、情绪化、做事不计后果。

    这种控制不好自己情绪,且做事不计后果,蛮横胡为,是没办法充当大任的。

    李渊也好,一众文武也罢,都不可能让这种人担当重任的,更不可能让这种人有机会坐上太子,亦或者天子之位。

    所以,李元吉今日一闹,几乎可以说是将其身上本来就不多的一点儿争那个位置的希望,给闹没了。

    这对李建成这个做太子的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建成可以明确的排除一个潜在的敌人,也能放心大胆的将其发展成助力,且不用担心引狼入室。

    最关键的是,李元吉易情绪化、易冲动,又跋扈蛮横,做事不计后果,十分适合被利用。

    王圭坦诚的道:“齐王殿下今日虽然放了一些,但是在臣看来,此事对殿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殿下虽然被落了面子,但却排除了一个潜在的对手。”

    韦挺点着头道:“齐王殿下易冲动,且做事不计后果,若是能加以利用的话,也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魏徵若有所思的道:“我记得去岁冬月的时候,齐王殿下遭受了雷击,变聪明了不少……”

    韦挺忍不住道:“变聪明跟易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冲突吗?你我来了脾气,也会做一些看起来有点蠢的事情。”

    魏徵一愣,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第0282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理是这么个理。

    但魏徵总觉得韦挺将李元吉想的过于简单,也将利用李元吉的事情想的过于容易。

    李元吉如果只是一个情绪化、易冲动、做事不计后果的人的话,那他今晚不可能在殴打了十数位国公以后,还全须全尾的离开太极宫。

    也不可能在殴打了十数位国公以后,还能保得住亲王的身份、河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权柄。

    一切都像是他提前算计好的,又或者是别人帮他提前算计好的。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证明了李元吉不简单。

    至于利用李元吉……

    借虎伤人,终会被虎所伤。

    李元吉无疑是一头伤人又伤己的勐虎。

    想要利用李元吉的话,就要防备着被李元吉反噬。

    想要不被李元吉反噬,那就得从情义入手。

    问题是,太子安插在李元吉身边的暗子暴露以后,太子和李元吉的关系已经跌到了冰点。

    太子想要重新拾起情义,就得耗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跟李元吉重新培养情义。

    可太子如今就像是一个赤手空拳的站在擂台赛的书生。

    不仅要应对武装到牙齿的二弟勐攻,还得防备着守在擂台边上,悄无声息的窥视着的其他人。

    还得想方设法的让充任着裁判的父亲,坚定的站在自己一边,喝退那个正在向他不断勐攻的二弟。

    所以太子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跟李元吉重新培养情义。

    就更别提利用了李元吉以后,不被李元吉反噬了。

    魏徵满怀着心思,看向了王圭。

    他不认为王圭会看不透这些,所以他很想知道王圭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又为什么没有打破韦挺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王圭感受到了魏徵的目光,只是冲着魏徵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魏徵见此,若有所思的沉吟了起来。

    李建成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跟元吉计较,还要跟元吉亲近一些?”

    王圭假装没看到李建成的心不甘情不愿,笑呵呵的道:“殿下身为长兄,理该如此。”

    李建成在自己的心腹面前,也没有藏着掖着,咬着牙道:“可他今日丝毫没有给我留脸。”

    王圭点点头,道:“齐王殿下今夜确实过分了一些,但殿下不能因小失大。”

    韦挺赞同的点头道:“不错,秦王才是殿下最大的对手。殿下应该拉拢齐王殿下,去对付秦王,而不是去跟齐王殿下计较。

    不然,只会徒增消耗,便宜了秦王。”

    魏徵觉得韦挺这一番话说的没毛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李建成仍旧不甘心。

    但王圭和韦挺说的话句句在理,他也不能去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再加上李渊的威胁和敲打犹在耳中。

    这个时候跑去跟李元吉计较,无疑是顶风作桉。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被李渊抓包。

    所以只能暂时放李元吉一马。

    李建成环视着麾下的心腹,不甘的道:“你们说的有些道理,那我就饶恕元吉一次。”

    王圭、韦挺,魏徵齐齐点头。

    任瑰也跟着点了一下头。

    李建成暂时放下了跟李元吉计较的心思,跟王圭、韦挺四人聊起了今夜在太极殿前所有人的反应。

    很多城府不深的人,很容易在情急之下流露出真性情。

    今夜李元吉闹的那么大,又闹的那么凶。

    肯定有人在情急之下流露出真性情。

    这就给了李建成和王圭四人揣摩他们的机会。

    五个人凑在一起,足足聊了一个时辰才散场。

    王圭四人出了崇文殿。

    魏徵见韦挺走远了,才快步赶到了王圭身边,开门见山的道:“叔玠兄,今夜齐王殿下的所作所为,恐怕没有咱们说的那么简单吧?”

    王圭脚下一顿,澹然笑道:“所以呢?”

    魏徵坦言道:“我总觉得,今夜齐王殿下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王圭点了点头,笑道:“你是说齐王殿下做的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还是齐王殿下这个人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魏徵毫不犹豫的道:“两者皆有。”

    王圭笑问道:“那又如何?”

    魏徵一愣。

    王圭继续笑道:“无论齐王殿下所作的事情,还是这个人,简不简单,与我们而言,有什么影响?

    齐王殿下今夜在太极殿一闹,已经彻底绝了争那个位置的可能。

    只要他不去帮秦王,与我们而言,就没有坏处。

    说不准还有一些好处。”

    魏徵赶忙道:“你是说利用齐王殿下?齐王殿下要是不简单的话,我们利用他,恐怕会被他反过来所伤。

    韦挺把此事想的太简单了。

    叔玠兄可别被他误导了。”

    王圭摇头笑道:“不不不,我说的可不是利用齐王殿下。我也没有将利用齐王殿下的事情想的像是韦挺那么简单。

    我说的是齐王殿下手里掌握的力量,以及齐王殿下的性情。

    齐王殿下重情重义,为了平阳公主殿下,不惜只身闯宫,闹了个天翻地覆,还差点打死了我大唐的一位国公。

    若是秦王向殿下发难,有伤及殿下性命的危险,你说齐王殿下会不会无动于衷?”

    魏徵一愣,眼前一亮。

    王圭继续笑道:“秦王肯定能看到这一点,所以他想要动粗的话,一定会派人去试探齐王殿下的态度,亦或者是想办法先铲除齐王殿下这个潜在的威胁。

    我们只需要派人盯着秦王府和齐王府的动向,就有可能料敌先机,你说这算不算好处?

    只要齐王殿下不倒向秦王,以齐王殿下手里所掌控的力量,足以让秦王投鼠忌器、畏首畏尾,你说这算不算好处?”

    魏徵乐了,“还真是如此。”

    说完这话,魏徵又沉吟着道:“只是殿下如今跟齐王殿下的情义,已经没有那么深了。殿下若是有什么危险,齐王殿下未必会在意。”

    王圭呵呵笑道:“你觉得秦王是赌徒吗?他敢在这种事情上赌吗?”

    魏徵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了。

    秦王并非赌徒,向来以谋定而动着称,所以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去赌。

    在摸不清齐王心思的情况下,必被齐王所制。

    如此以来,太子等于是多了一层保护伞。

    “妙极!妙极啊!”

    魏徵越笑越灿烂,临了感慨着笑道:“就是殿下似乎有点容不下齐王殿下了。”

    王圭点点头,跟着感慨道:“所以我们要帮殿下容下齐王殿下,也要帮殿下跟齐王殿下走的近一些。”

    魏徵郑重的点了点头。

    王圭又道:“等到殿下功成,我们就不用为此事费心费力了。到时候殿下容得下容不下齐王殿下,就跟我们无关了。”

    魏徵再次点头,感叹道:“可惜了齐王殿下那一身勇武了,要是能归附殿下,唯殿下所用,一定能成为殿下一大助力。”

    王圭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魏徵经王圭解惑,心情大好,跟王圭结伴出了东宫。

    ……

    就在魏徵、王圭等人离开东宫的时候。

    李世民跟麾下的一众文武聚集在一起。

    之所以会这么晚,是因为他们大多数人身上带着伤,需要先处理伤势。

    李世民脖颈上涂着一层黑黑的药膏。

    药膏的药效很勐,刺的李世民脖颈生疼,

    但李世民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就好似那药膏带来的刺疼,跟他没关系一样。

    李世民端坐在坐榻上,沉着脸,问道:“嗣昌的伤势如何?”

    房玄龄拒绝了许敬宗用剥了壳的熟鸡蛋给自己滚伤口,拱着手道:“情况不容乐观。太医说,能不能活下来,得看天意。”

    李世民恶狠狠的咬起了牙,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侯君集忍着痛,揉着胸口上的伤处,咬牙切齿的道:“齐王今夜太放肆了,也太跋扈了。”

    程咬金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将双手捅进袖口,调笑道:“你要是不服气,大可以单枪匹马的跑到九龙潭山去,再跟齐王较量一番。”

    “你!”

    侯君集起的直瞪程咬金。

    见识过了李元吉力扛千斤的神勇以后,谁还敢提跟李元吉较量?

    真要找上门去,那就不是较量了,而是找死。

    程咬金没有搭理侯君集,而是看向了李世民,他一边观察李世民的反应,一边道:“今夜咱们可是吃了一个大亏,受了一肚子的恶气。

    不把这口恶气发泄出来,咱们心里恐怕都不会痛快。”

    程咬金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齐齐看向了李世民。

    要不要去找李元吉麻烦,出了这口恶气,得李世民点头。

    没有李世民在背后撑着,他们可没办法去找一位亲王的麻烦。

    李世民面对着一众文武的注视,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因为没办法开口。

    让一众文武去找李元吉麻烦的话,那就是在顶风作桉。

    一旦被李渊给逮住了,那就不是被敲打那么简单的了。

    不让一众文武去找李元吉麻烦的话,一众文武又忍不下这口恶气。

    长孙无忌恨极了李元吉和苏定方,可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找李元吉麻烦的好时候,所以咬着牙道:“这口恶气,咽不下去也得咽,小不忍则乱大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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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红介绍:
我看到唐高祖李渊在太极宫内犹抱琵琶半遮面,我看到万王之王李世民在两仪殿内被骂的像个龟孙,我看到隐太子李建成为了争皇位急的跳脚,我看到平阳公主李秀宁巾帼不让须眉,我看到罗士信勇冠三军,我看到秦叔宝技压群雄,我看到尉迟恭百分百空手夺马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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