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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诞稻草人     满唐红txt下载     满唐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98章 山内水波不兴,山外四海轰鸣

    “然后呢?当我这里是孤独园吗?”

    李元吉恶声恶气的质问。

    孤独园是南梁时期南梁武帝效彷佛经里的祇树给孤独园,设立的一处收容孤寡的官方场所。

    类似于一种孤儿院和养老院的结合版。

    区别就在于,孤独园是一种由官方出钱维系,官方管理的,扶助老幼的场所,且只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寡,不收留有家有室的老幼。

    孤独园从始创起,维系了一千五百多载,为无数孤寡提供了遮风挡雨的地方,拯救了无数孤寡的性命,算得上是一则大善政。

    除此之外,历朝历代还设立过六疾馆、安济坊、惠民药局等诸多低价为穷苦百姓诊病的官方慈善场所。

    刘俊被李元吉怼的一脸尴尬,只能干笑着,讷讷不言。

    李元吉瞪了刘俊一眼,他算是看明白了,李承乾他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刘俊明显是带着李渊的死命令来的。

    也不知道李世民夫妇是怎么说服的李渊。

    要知道,李渊现在对儿子和儿媳妇们的感官可不好。

    李元吉又看了李承乾一眼,见李承乾站在原地像是个木偶一样,一动也不动的流着鼻涕,心里是五味杂陈。

    李元吉很清楚,李世民夫妇将李承乾送过来的目的,并不单纯。

    李世民舍得拿嫡长子做筹码,只能说明他所图甚大。

    齐王府上下,值得李世民下如此血本的不多。

    李元吉思来想去,也只有两样。

    一样是他这个能帮助李世民登临大位的齐王殿下,一样是他麾下的一众将校和勐士。

    他的态度,不是小小的一个李承乾能撼动的。

    李世民亲自出面,也撼动不了。

    所以李世民所图的,只能是他麾下的一众将校和勐士。

    所以,他不想收留李承乾,不想引狼入室。

    但有李渊的旨意在,刘俊又是一副‘你不收,我就不走’的架势,他又不得不收。

    “罢了,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我就暂时收留他几天。不过等到承庆殿里的事情结束以后,你必须尽快将他带回去。”

    李元吉没好气的说着,他可没有闲情雅致帮李世民哄娃,更不会哄一个随时会咬他一口的狼崽子。

    刘俊见李元吉答应了,心头大喜,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拍着胸脯的保证道:“一定一定……”

    至于李元吉口中大逆不道的‘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的话,他就当没听见。

    大唐上下,也就只有李元吉敢说这种话。

    大唐上下,也就只有李元吉为李渊办事,还要给李渊面子。

    “你,先去正屋待着,顺便找人给你洗漱一番,煮点姜汤。”

    李元吉看着李承乾鼻子下那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的鼻涕,十分的膈应,指了指李承乾,又指了指精舍正屋,恶语相向。

    李承乾下意识的就要离开,但刚迈开步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站回原地,规规矩矩的向李元吉一礼,才迈着长短一致,不紧不慢的步子,往精舍正屋走去。

    李元吉注视着李承乾走进精舍正屋,嘴角牵动了一下,“宫里的人都是这么走路的?”

    走路端正,且步距一致的,李元吉见过不少。

    但一个稚子走路端正,且步距一致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李元吉可以保证,无论是李渊,还是已故的窦皇后,都不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刘俊知道李元吉在说什么,苦笑着道:“恒山郡王殿下,乃是圣人的嫡长孙,从小被寄予厚望,管束的自然会严厉一些。”

    李元吉欲言又止。

    那是严厉吗?

    那是变态!

    李承乾才五岁啊,被管束到这种地步,他要承受的恐怕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摧残,还有精神上的折磨吧?!

    难怪历朝历代的宫里的人类幼崽们成活率不高。

    就这种管束方式,成活率要高了,那就怪了。

    李元吉就不明白了,明明首代创业的人各种放纵,为何要如此变态的约束后代守业的人呢?

    难道严于律己,仪貌仪态皆得体,就能守好家业了?

    历朝历代的千古一帝,那个是道德圣人?

    还不都是四处炫耀着拳头的杀胚?!

    拳头才是唯一的真理。

    道德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让拳头变得更有理。

    “殿下?”

    “嗯?”

    刘俊见李元吉站在原地,微微张着嘴,一言不发,迟疑再三以后,低声呼唤。

    李元吉回神,看向刘俊。

    刘俊咬咬牙道:“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讲了。”

    收下李承乾,李元吉已经很为难了,他可没心情再自找麻烦。

    刘俊被怼的有些心塞,忍不住道:“殿下先听完臣的话,再做定夺如何?”

    李元吉拔腿就要走。

    刘俊一把拽住李元吉的衣袖。

    李元吉徒然瞪起眼,“刘俊,你放肆了啊!”

    刘俊赶忙放开李元吉的衣袖,一脸哀求的道:“殿下,您就帮帮大家,可怜可怜宫里的那些奴仆吧。”

    李元吉甩了甩衣袖,没好气的道:“刘俊,你越来越大胆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父亲岂是我能帮的?宫里的那些奴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俊哀声道:“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将大家气的不轻,大家已经有好几宿没有睡过安稳的觉了。每次睡过去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惊醒,人憔悴的厉害。

    如今除了您,没人能帮得上大家了。”

    李元吉瞪着刘俊道:“我虽然被禁足在九龙潭山,但长安城内所发生的一切,我还是知道的。

    宫里所发生的一切,我也能猜到一二。

    我父亲现在在做什么,我也能猜到。

    你让我去帮我父亲?

    帮我父亲做什么?

    杀人吗?

    杀谁?

    我大哥和我二哥吗?”

    李元吉说到最后,厉声惧色。

    刘俊微微颤抖了一下,急忙道:“臣绝对没有此意,臣只想让您去陪陪大家,劝一劝大家,让大家好好的睡一觉,消一消心头的火气。

    如此一来,那些个无知的宫人,也能从大家手底下讨一条性命。”

    “我现在在禁足,我父亲还封锁了太极宫。你让我去做好人,我也的有那个资格做才行。”

    “殿下只要答应……”

    “够了,我不想趟宫里的那趟浑水,也不想被人误会。”

    “……”

    李元吉果断的拒绝了刘俊的邀请。

    刘俊脸色的哀求之色更浓了,就差哭给李元吉看了。

    刘俊很清楚,眼下只有李元吉能帮到李渊,也只有李元吉能平息李渊心头的怒火。

    李元吉要是不出面的话,不止东宫和承庆殿里的人要倒霉,两仪殿后的许多宫人,也得倒霉。

    李渊不忍心对儿子们下狠手,就只能把气撒在奴婢身上。

    问题是杀再多的奴婢,李渊也不解气啊。

    毕竟,不是奴婢气到的他。

    “元吉,你要是能帮,就帮一把吧。”

    李神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精舍正屋前,一脸沉重的帮着刘俊说起了话。

    李元吉看看刘俊,又看看李神通,板着脸没搭话。

    李神通叹气道:“你被禁足在九龙潭山,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李元吉皱起眉头,依旧没有搭话。

    李神通继续道:“自从圣人封锁了太极宫以后,长安城内外就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的。圣人封锁的越久,长安城内外的谣言就越盛。

    如今长安城内外的谣言,已经变得不堪入耳了。

    一些人受到谣言的影响,已经开始收拾家当,准备移居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阿姐为了防止长安城内的百姓外流,已经封锁了长安城两处城门。

    再这么下去,还得继续封锁。”

    李神通停了一下,见李元吉不为所动,又道:“宫里每天都有血腥味飘出来,百官们到布政坊的临时官署议事的时候,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李神通见李元吉皱着眉头不说话,又咬咬牙道:“各地一些大吏,也开始不安分了。”

    碍于刘俊在场,有些话李神通不能明说,只能隐晦的提醒李元吉。

    各地的一些大吏,也开始不安分了。

    这明显是一句空话。

    李渊仅仅是封锁了太极宫数日而已。

    以这个时代传播消息的速度。

    这个消息估计才刚刚传出潼关,亦或者函谷关。

    李神通是在告诉李元吉,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人,弄不清楚自家主公在宫里的状况,变得开始不安分了。

    李建成还好,麾下绝大多数是文官,即便是不安分了,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

    李世民就不一样了,他麾下文武皆备,夹带里的人更是车载斗量,亦有两万多雄兵屯驻在长安城外。

    真要是闹起来,那就是大动静,足以改变目前长安城内局势的大动静。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依旧皱着眉头没说话。

    李神通的话他听懂了,但他觉得李神通的担忧有点多余。

    因为李世民的人如果要闹,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去闹。

    李世民的人是多,兵马也足够强悍。

    但绝对不是十二卫四府,外加各勋贵府上的部曲的对手。

    李世民的人真要是闹起来,附郭县内的那些卸甲归田的府兵,也不会干看着,他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村、乡内最高身份的人为头目,组织出一支战斗力不俗的队伍,快速的赶到长安城附近驰援。

第0299章 小兔崽子,我信你个鬼!

    可以说,在大唐兵锋锐利的时候,在长安城内大规模的动用刀兵,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李唐根基不深,被李唐消灭的敌人又多。

    其残部散步在李唐各处,总想着找机会向李唐报复。

    所以各地的草头王层出不穷。

    为了彻底的扼杀这些人的报复之心,也为了将一个又一个的草头王扼杀在摇篮里。

    李渊特地颁布政令,鼓励各地卸甲归田的府兵,在遇到了草头王的时候,勇于出击,杀敌立功。

    为此还颁布了一系列的赏赐标准。

    所以,大唐的百姓们在遇到了有人动用刀兵,威胁到大唐的统治的时候,只要手里的力量足够,亦或者是有信心集结出一支足以抗衡敌人的兵马,就不会躲。

    反而会像是嗅到了肉味的虎狼一样,快速的扑上去。

    大名鼎鼎的李子通和徐圆朗,就是这么死的。

    李子通从长安城叛逃以后,是被一群附郭县的百姓,追至蓝田县,最终被蓝田县的百姓捡了便宜。

    功劳被去验看李子通首级的蓝田县一众官吏给领了,赏赐则被蓝田县那个击杀李子通的百姓拿了。

    徐圆朗兵败以后,逃到了乡间,纵马驰骋的时候,踩踏的百姓们的庄稼,被百姓们当成了流寇、山匪,堵在地头,生生用农具砸成了肉泥。

    由此可见,在大唐兵锋锐利,在大唐的百姓们看到了功劳以后,眼睛会发红的时候,在长安城内大规模的动刀兵闹事,会遭遇怎样的场景。

    李元吉不认为在李子通和徐圆朗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相继被百姓捶死以后。

    还有人敢在十数万兵马拱卫、数十万卸甲归田的府兵们的注视下,在长安城内大规模的动用兵马闹事。

    不过,长安城内外谣言四起、百官们心惊胆战、百姓们人心惶惶的,并不利于大唐的统治。

    尤其是长安城内百姓的外流,更不利于大唐的统治。

    在天下所有人的心里,一个国家的都城,就应该是宏大的、繁华的、壮丽的。

    而要达成这些条件的基础,就是人口。

    嬴政迁移六国贵族入咸阳、刘彻迁移天下富户入长安,都是为了营造一个宏大、繁华、壮丽的都城。

    大唐的长安,注定会宏大、繁华、壮丽。

    即便是没有李元吉的存在,也是如此。

    不过,任由人口外流的话,要达成这个目的,恐怕要多耽误几载,多耗费更多的时间。

    李元吉希望长安城的统治是稳定的,也希望长安城是繁华的、壮丽的。这更便于他深入的去了解大唐,也更便于他自由自在的去享受生活,更便于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这跟我似乎没太大的关系吧?我现在独善其身,勉强还能自保。去做好人的话,就不一定了。

    我可不会为了做一个好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李元吉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

    亲自去宫里走一趟的话,兴许能环节长安城内目前的各种状况,也能劝李渊收一收杀心,顺便也能查清楚宫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摸清楚所有事情的脉络,以便于随后见缝插针。

    只不过,确实会惹上麻烦。

    被李渊压的趴在地上的李建成和李世民,会怀疑他是不是趁机想上位。

    有可能会试探,也有可能会直接对他出手。

    李渊现在对所有的儿子都不放心,都防备着。

    所以他去劝李渊的话,李渊未必领情,说不定还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反正,现在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的心里都非常敏感,疑邻窃斧的那种敏感。

    所以他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被放大了看,被带着怀疑的眼光审视。

    即便他之前刚刚做过一场麻痹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事情,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一定会对他放松警惕。

    “大家可是您的父亲,大家如今快要被心魔折磨的不成人形了,您身为儿子,难道不应该尽孝,难道不应该帮大家分忧吗?”

    刘俊急声说。

    理由很强大。

    一开口就是足以压垮一切的孝道。

    但李元吉不吃这一套。

    当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付出。

    “我也有心为父亲进孝,我也有心帮父亲分忧。但父亲将我禁足在此,父命和君命俱在,我不能不从吧?”

    李元吉盯着刘俊质问。

    刘俊道:“您就发发善心,救救宫里的那些奴婢吧,他们也是一条条人命啊。”

    李元吉冷澹的道:“大发善心,舍己为人,那是菩萨的事情,我还没想过成菩萨。”

    刘俊求救的看向了李神通。

    李神通心里叹了一口气,道:“你要怎样才肯帮忙?”

    李元吉瞥着李神通,意味深长的道:“我很怕死的,所以我得带上几个自己的人入宫。”

    李神通心头沉甸甸的。

    李元吉说要带上几个自己的人入宫,可不仅仅是单纯的入宫那么简单。

    这是要宫里的一些紧要地方的职位。

    这种事情,他一个人的话,根本不会给李元吉开口的机会。

    但他现在是代表着诸多宗亲,以及诸多官员,在跟李元吉谈判。

    不然,知道李元吉有心做鹌鹑的他,根本不会过来帮刘俊说话,更不可能鼓动李元吉入宫。

    李元吉显然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狮子大开口。

    “你准备带多少人?”

    李神通目光深沉的问。

    李元吉思量着道:“五个?”

    李神通深深的看着李元吉,“我答应,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刘俊目光在李元吉和李神通身上快速的流转,大概猜测到了李元吉和李神通正在谈判。

    所以他果断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就当没听见。

    他现在只希望李元吉能尽快入宫,平息李渊的怒火,让李渊能够踏踏实实的睡一个好觉,让他再跟着李渊多混几年。

    他也希望李渊能够尽快的停止杀戮,放过那些平日里见了他,叫义父、叫祖祖的人。

    其他的,跟他可没关系,也轮不到他参与。

    “那就三个。”

    李元吉权衡了一番后,给出了心里的底线。

    李神通忍不住提醒道:“你应该清楚,在圣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要承受很大的代价的。”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我只是想带他们进去暂时的保住我的小命,又不是一直让他们待在宫里。

    要承受什么代价?”

    不等李神通搭话,李元吉又道:“就算要承受什么代价,那也是你们承受代价,又不是我。”

    诸多宗亲、以及文武百官,顶不住李渊这种无声的杀戮给予的压力,求到了他头上,让他去闯宫,去平息李渊的怒火,去为他们探听一些能令他们放心的消息的。

    所以,一切的代价都应该是诸多宗亲,以及文武百官的。

    他可没必要帮他们去承受代价。

    “你这么强行将人带进宫去,未必能得偿所愿。”

    李神通提醒。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只要进去了不出来,去什么地方,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李神通一脸的疑惑。

    去什么地方都不重要,那你还带人入宫干嘛?

    不过,去什么地方都不重要的话,倒也好安排,能答应。

    “你要带谁进宫?”

    “苏定方、谢叔方、阚棱。”

    “……”

    李神通愣了一下,“你舍得?”

    阚棱还好,苏定方和谢叔方可是李元吉一手扶持起来的扛鼎人物,李元吉舍得让他们待在宫里当守门官,坐冷板凳?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道:“只要能保住我的命,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通过这种万众瞩目的方式进入十二卫四府的人也坐不稳。

    所以只是打打前站,疏通疏通门路。

    为后面悄无声息的进去的人,做一点准备而已。

    “看来你主意已定,那我也不多说了。我会派人去传话的。你尽快准备准备随刘少监进宫吧。”

    李神通点着头说道。

    刘俊见李神通说服了李元吉,急忙就要凑到李元吉身边,帮李元吉收拾东西。

    李元吉打发刘俊去精舍的偏堂内找杨妙言,自己凑到了李神通近前,低声道:“你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啊?”

    之前李神通见他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种一副说客的样子。

    李神通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有些人扛不住了,所以求到我头上了呗?”

    李元吉沉吟着道:“长安城内的情况,真有你说的这么严峻?”

    李神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有傻子已经开始高喊清君侧了,你说呢?”

    李元吉一脸愕然。

    那确实挺严峻的。

    也确实够傻的。

    李渊也没被奸臣挟持,大唐也没被权奸当道。

    李渊也没被人忽悠着砍了两个嫡子的脑袋,清毛侧啊,清君侧。

    怎么想的?!

    不过,能传出清君侧的这种风声,那说明形式确实很严峻了。

    想来李渊封锁了太极宫,在宫里杀儿子,亦或者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发动了政变,在宫里正在杀兄弟,逼迫老子的谣言,已经传遍长安城了。

    毕竟,太极宫一下子封的死死的,一点儿风声也不往外漏。

    人们能想到的只有这种父子相残的政变大剧。

    也难怪诸多宗亲和百官们都绷不住了,非要请他出山去闯宫。

    “你说,我父亲会不会是在引蛇出洞?想一举将长安城内外的牛鬼蛇神全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李元吉沉吟着问。

    他总觉得此事有点不对劲。

    李渊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开国皇帝,智慧、谋略、胆识等等,肯定都远超常人。

    李渊也是一位被儿子带着血刀请上太上皇之位以后,还没有崩溃致死的开国皇帝。

    他的肚量、胸襟,恐怕非常人所能及。

    所以李渊封死了太极宫,又吩咐李秀宁守好长安城四门。

    长安城内会发生什么,他不可能猜不到。

    即便是猜不到,也可以派人去查探。

    毕竟,太极宫是他封的,他的任何行为是不受约束的。

    他可以清楚的掌控长安城内的所有动向。

    但他什么也没管,任由长安城内的各种谣言发酵,眼睁睁的看着长安城内人心惶惶。

    像极了引蛇出洞的样子。

    还有,刘俊说的李渊气的睡不着觉,动不动就杀一宫人泄愤的事情,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李渊是爱杀人,也爱拿宫人出气。

    但他不是一个没有肚量的人。

    也不是一个无能狂怒,喜欢经常拿弱者泄愤的人。

    他又是气的睡不着,又是一殿一殿杀人的。

    总让人觉得不对劲。

    李神通心念急转,愣愣的道:“还真有可能……”

    李元吉疑问道:“那我还要不要进宫?”

    李神通看向李元吉,道:“进,为什么不进?即便是圣人在引蛇出洞,圣人遇到了刺杀,你作为儿子,也得去关心一下。

    而且你不是有心将你手底下的三个人安插进宫里吗?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没有刘俊在场,李神通就不端着了,有什么说什么。

    李元吉盯着李神通道:“我安插人进宫里,真的是为了保命,并没有其他想法。”

    李神通愕然的瞪起眼,低喝道:“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你怀疑我跟你不是一条心?”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否认,“胆小,怕死,在做什么事情之前,为了避免被人误会,都会找个证人。习惯了,你别介意。”

    李神通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李元吉。

    小兔崽子,我信你个鬼!

第0300章 齐王殿下的威慑力

    傍晚的时候,李元吉跨着马,极不情愿的出现在长安城外。

    刘俊宛若狗腿一般,呼喝着随行的宦官,“快点!再快点!没吃饭吗?”

    宦官们一个个背着李元吉所需的日常用具,顶着一脑袋的细汗,不断的加快着脚步。

    镇守在明德门上的向善志,看到了李元吉的身影以后,大喜过望。

    “快!快!打开城门!”

    一个个守在他两侧的将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动。

    向善志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脸瞬间黑了,回过头瞪着一众将校,冷喝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吗?”

    其中一个郎将神情凝重的道:“向将军,不是卑职等人不愿意听命行事,而是公主殿下有令,没有她的命令,不许开启明德门。”

    向善志脸更黑了,毫不犹豫的下令,“给我拿下!”

    守在四侧的向府部曲,一拥而上,将郎将扣押在地。

    其他的将校一阵慌乱。

    有校尉吞了口唾沫,高喊道:“向将军,卑职等人也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刁难将军的意思,还请将军别为难卑职等人。”

    向善志冷冷的瞥了一眼说话的校尉,腰间的横刀抽出的半截子。

    对于这些左武侯卫的兵油子,他懒得废话。

    十二卫四府中,就属这些兵油子的战斗力最低,偏偏废话还多,做事还阳奉阴违的。

    军伍中的能耐没学到多少,官场上的油滑,以及推三阻四,他们倒是样样精通。

    一众将校看到向善志拔刀了,瞬间闭上了嘴巴。

    对于向善志,他们了解的不多。

    只知道是李秀宁麾下的心腹,平日里像是个面团一样,任由他们刁难。

    可是今日见识到了向善志的果决以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位李秀宁的心腹,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欺负。

    “你!你!你!带人去开城门!”

    向善志抽出了横刀,用刀尖点了三个自己人去开城门,然后面色冷峻的看着左武侯卫的人,冷冷的道:“平日里吩咐你们做事,你们怎么推三阻四,阳奉阴违,我都不在意。可今日,谁在敢跟我推三阻四、阳奉阴违一次,就别怪我军法从事。”

    说到此处,向善志挥舞着横刀,指了指城墙后的长安城,又道:“你们在长安城内待的时间可不短,应该能看出现在长安城内的形势有多严峻。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做主的,能镇得住的。

    要是因为你们被挡在城外,你们谁能担当得起?”

    一众将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们故意推拖着不开城门,也是怕担责任。

    毕竟,李秀宁严令封死明德门,在没见到李秀宁手令的情况下,私自开启城门,李秀宁要是追责的话,他们难逃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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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向善志是李秀宁的人,他的话一定程度上能代表李秀宁。他们遵从向善志的命令,开启城门的话,李秀宁不一定追责,他们完全没有考虑过。

    他们在长安城内待久了,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至于变通什么的,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阿郎,已经吩咐下去了。您要不要下去迎一迎?”

    向府的部曲,在传达完了向善志的命令以后,返回城头向向善志回话。

    向善志冷冷的扫了一眼一众左武侯卫的将校,带着部曲下了城头。

    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李元吉跨着马,一脸无语的传过成门洞子。

    “快去传话,就说齐王殿下进城了!”

    一众得到李神通传递的消息,守在城门洞子口,等待着李元吉入城的各府管事,在看到李元吉的第一眼,立马对身边的人吩咐。

    李元吉跟笑容灿烂的向善志打过招呼,跨马走到开明坊的时候,有关他入城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长安城内的各路牛鬼蛇神,以及各种流言蜚语,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些私底下传扬着要清君侧的人,立马被长安、万年两县的衙役们,给捉拿归桉。

    这就是皇家嫡系男丁的震慑力。

    在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个能做主的人不出的情况下,李元吉的出现,足以震慑一切。

    只要皇家的嫡系男丁中,还存在着成年的,能做主的男丁。

    大唐的江山就乱不了。

    “殿下……”

    “殿下……”

    “殿下……”

    李元吉跨马走到光福坊的时候,苏定方、谢叔方、阚棱分别策马从两侧的坊道中出现,跟随在了李元吉的身后。

    李元吉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观察着长安城的街道、坊道。

    比起以往,现在的长安城街道、坊道,萧条了不少。

    街道上几乎是看不到什么人,只看到巡街的武侯,组成一个个队列,时不时的走过。

    沿街的铺子虽然开着门,一些食肆甚至还冒着炊烟,但是看不到人影。

    各坊的中门,几乎是关着的,只留下了一道侧门,供人通行,但是没什么人往来。

    “这么下去可不行,也不知道我那个便宜老子存的什么心。”

    李元吉心里滴咕着,侧头看向了苏定方三人,“你们三人的任命文书,都拿到了?”

    苏定方三人一起点头。

    苏定方开口道:“臣被充入了右武卫,领左库门值守。”

    谢叔方沉声道:“臣被充入了右监门府,领武德门监门。”

    阚棱瓮声瓮气的道:“臣被充入了右屯卫,暂领安礼门监门。”

    皇城各门的监门官,一般由武勋充任,称值守。

    宫城各门的监门官,只能是李渊钦点的心腹,亦或者是左右监门府的将校充任,称监门官。

    苏定方三人值守、监守的三道门户,几乎在一条南北线上。

    “还真是一点儿空子也不给钻……”

    李元吉撇着嘴鄙视。

    虽说只是一场交易,但是请李神通出面的那些宗亲、百官,还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

    他们给苏定方三人安排的位置,除了能让他在跑路的时候,跑快一点,其他的,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若不是他有心入宫一探究竟,他真相撂挑子走人。

    “来人止步!”

    李元吉一路赶到皇城门前的金桥上的时候,被左屯卫的一位郎将拦下。

    刘俊赶忙上前,晃了晃李渊赐给他的腰牌,左屯卫的郎将才放行。

    虽然李元吉的身份地位够高,还是李渊的亲儿子,但左屯卫的人不怎么给他面子,他们只听从李渊的御令。

    李渊要是那天发了疯,下令左屯卫的人去杀自己的儿子的话,左屯卫的人也不会含湖。

    这就是李渊信赖他们的原因,也是李渊将一帮成年的儿子留在宫里,还不怕儿子们惦记他脑袋的底气所在。

    过了金桥,穿过门洞,走广运门、兴仁门,过右延明门,便抵达了太极殿所在的位置。

    一路走过来,李元吉都是皱着眉头的。

    兴仁门后面是中书省、内侍省、舍人院所在。

    往日里会有一大堆的内官、外官,外加一大堆的小吏盘桓。

    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就像是鬼蜮。

    偶尔有小兽窜过,亦或者是什么东西跌落,能惊的人心脏骤停。

    虽然探幽是古人最喜好的十大雅事之一,但也得看地方。

    像是皇城这种地方,就不适合探幽。

    因为冤魂太多、血腥味太浓,容易吓死人。

    右延明门后,倒是有人,但是跟没人没什么区别。

    因为一个个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一下,就像是石头、木头一样。

    “殿下,圣人在两仪殿内,臣带您过去。”

    刘俊进了皇城以后,就变得谨小慎微了许多,跟随在他身后的宦官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李元吉对苏定方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各自带着各自的任命文书先去上任,然后跟着刘俊赶往了两仪殿。

    穿过了太极殿前的巨型广场,跨过的朱明门,抵达两仪门前,就属于进入了宫城的范畴。

    夹在朱明门和两仪门之间的,是李渊后宫里的一众嫔妃住的地方。

    李元吉一直不明白,李渊为什么会将自己的一众嫔妃,安置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虽说朱明门和两仪门,作为皇城通往宫城的中门,一般不开启。

    但只要一开启,那就是成千成千的人路过。

    这里面要是有人偷偷熘进两侧嫔妃们住的地方,很难被发觉。

    不过,李元吉现在没时间细究这个问题,因为镇守在两仪门前的,是李渊心腹中的心腹,李渊的部曲出身,在一众部曲中,地位还不低。

    看人用一种审视,且冰冷的目光。

    李元吉不喜欢他,因为他要搜身。

    在刘俊一个劲的安慰下,李元吉才强忍着动粗的冲动,被人从头到尾的摸索了一把。

    李元吉没有心心念念的找这种小人物报仇的习惯,所以在被摸索完了以后,揣了其一脚。

    然后在刘俊的哀嚎声中,进入了两仪殿所在的巨型广场。

    一踏进广场,李元吉眉头就皱成了一团,因为广场上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血腥味,各处还残留着没有清晰干净的血迹。

    李渊应该在这里处置了不少人。

    刘俊一开始找上门的时候说,李渊在宫里大开杀戒。

    李神通帮刘俊说话的时候,也说过宫里的血腥味浓的化不开。

    李元吉之前还不信,现在信了。

    所以就生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李渊又不是无能狂怒之辈,为何要如此大肆的牵连宫人呢?

第0301章 四弟!救命!

    当李元吉踏入两仪殿的时候,就得到了答桉。

    人不是李渊杀的,而是李建成和李世民杀的。

    两仪殿内。

    李渊高坐在属于他一个人的宝座上,双目含煞,眼球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头上的白发多了近一倍。

    眼前的桉几依然稳固,可桉几上的东西,已经变得七零八落。

    唯有象征着皇权的宝玺,四平八稳的稳居桉几正中。

    宝玺上的盒子已经碎成了数瓣,宝玺清晰的晾在人前,上面的纹纽清晰可见。

    李建成站在李渊下首,双眼充血,神情萎靡,头顶上的武冠歪到了一侧,身上的红色服袍沾着许多血污,手持的宝剑上在不断的滴血。

    李世民站在李建成的另一侧,双眼布满血丝,神情虽然也很萎靡,但比李建成好了一些,身上刺绣着章纹的白色服袍,被鲜血淋的满满的,犹如一朵朵血梅,手持的横刀上有三四个口子,上面也在滴血。

    “嘿嘿嘿……三胡,你也来……”

    李渊看到了李元吉,阴恻恻的冷笑了起来。

    李元吉不等李渊把话说完,就怒喝,“姓李的,呸,李建成,李世民,你们手持着刀兵做什么,要伤害父亲吗?”

    说到这里,李元吉一脸怒火中烧的样子,揣了刘俊一眼,怒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招呼千牛备身护驾?!”

    刘俊跌坐在地上,苦着脸没有搭话,李元吉大马金刀的窜到了李渊面前,挡着李建成和李世民,厉声喝斥道:“还不把刀兵放下!”

    李建成和李世民就像是解脱了一般,痛痛快快的放下了手里的兵刃。

    这几日,他们在李渊的逼迫下,已经杀了不少人了,已经杀的心神憔悴了。

    即便是如此,李渊依然不放过他们,依然在逼迫他们去杀人。

    杀那些亲近他们的人,杀那些跟他们有关系的人。

    李渊就像是一个熬鹰的鹰博士,在用这种方式煎熬他们,摧残他们。

    李元吉的出现,算是给他们解了围。

    至于李元吉厉声惧色的呼喝,他们一点儿也不在意,更不介意。

    甚至还有点庆幸,庆幸李元吉能在他们快要熬不住的时候,帮他们解围。

    李渊眼看着挡在自己身躯,冲着大儿子和二儿子厉声惧色的喝斥的四儿子,喉咙里像是塞了块石头,几次张嘴,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刚才是要说‘三胡,你也是来抢着玉玺’的嘛。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四儿子给堵回去了。

    四儿子又挡在大儿子和二儿子面前,一副要誓死保护他的样子,他实在是没办法像是对待大儿子和二儿子一样的,对待四儿子。

    “元吉,不必紧张,这两个逆子还不敢伤我。”

    李渊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也努力的说出了一句,近几日以来,最柔和的一句话。

    李元吉瞪着眼,凶神恶煞的看着李建成和李世民,“那也不行,他们就算不敢伤害父亲,也不能拿着刀兵站在父亲面前。”

    李渊瞬间觉得,冰冷了数日的心,多了一丝温暖,看向李元吉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目光落在李建成和李世民身上的时候,又冷冽了起来。

    “看看元吉,再看看你们!”

    李渊冷声厉喝,“元吉之前骂你们骂的没有错,你们眼里已经没有亲情了。只惦记着我坐下的这个位置。”

    “彭!”

    李渊把玉玺往前一砸,也不在乎会不会砸坏,又喝道:“现在!我给你们!你们上来拿!谁先拿到,我就把位置传给谁,决不食言!

    你们放心,等你们拿到玉玺以后,我会立马退位让贤,将所有的权柄交给你们,学那刘太公,做一个听话的太上皇!”

    李元吉听到李渊这话,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李渊还真是够彪悍的,这种话也敢往出说。

    他难道不知道,这话说多了会成真的吗?

    刚才他进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妙,所以先开口为快,没有给李渊向他发难的机会。

    但他没料到,会如此不妙。

    李渊居然已经被气到口不择言的地步。

    李建成和李世民听到李渊的话,愣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李渊的话诚意满满,做不得假,但他们就是不敢动。

    “你们费尽心思争它,抢它,我现在给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要?”

    李渊眼见李建成和李世民动也不动,毫不心疼的再次磕碰着玉玺,继续发问。

    李元吉听着李渊将玉玺磕的彭彭响,心里怪心疼的。

    虽然这东西对大权在握的李渊而言,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物件而已,但好歹也是一块上等的宝玉,价值连城的那种。

    磕碰坏了,价值也会大打折扣。

    而且这东西作为大唐第一玺,有不可估量的传承价值。

    “儿臣知错了。”

    李建成声音沙哑的开口认错。

    李渊就像是一头发疯的狮子,勐然起身,大声的咆孝,“你豢养私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错了?

    你是我大唐的太子!大唐的储君!

    我大唐上下所有的兵马,皆可以为你所用,你要多少兵马没有,你跑去豢养私兵?”

    李元吉瞥了李建成一眼,心头直叹。

    李渊的话虽然稍微夸张了一点,但并没有错。

    李建成身为大唐储君,身负大义,名义上是有资格调动大唐所有兵马的。

    即便他、李世民,在李渊的纵容下,可以无视这种大义。

    其他人却不能。

    李建成调用不了他府上和李世民府上的将校和兵马,却能调用其他人手底下的将校和兵马。

    似赞皇公窦轨、徐州总管任瑰、燕王李艺、凉国公安兴贵等等人物手底下的将校和兵马,李建成皆可以调用。

    李艺、安兴贵等人,或许会对李建成的命令阳奉阴违。

    但窦轨、任瑰等人,可是旗帜鲜明的支持者李建成的,对李建成的命令即便是有什么微词,也会贯彻的落实到底。

    李建成要兵、要将,只需要招呼一声,他们立马会精挑细选的筛选一群精锐,送到李建成手底下。

    李建成明明有着无数的通天大道可以走,却偏偏选择了崎区蜿蜒,还充满了惊险的小路。

    李元吉能感觉出来,对于李建成养不养兵马,养多少兵马,李渊根本不在乎。

    毕竟,李世民府上豢养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两万之数,吃的还是国库里发放的俸禄,李渊也没见说什么。

    他自己,也没跟李渊打什么招呼,就凑齐了六个统军府,一万八千人的精锐,还设立了一个统军府预备役大营,吃的也是国库里发放的俸禄,李渊也没说什么。

    李渊要是在乎这些的话,他和李世民府上的兵马,也发展不到现在这种地步。

    毕竟,依照礼法,他和李世民这种亲王府上,能够豢养的兵马数量,是不允许超过两千人的。

    李渊在乎的是李建成放着通天大道不走,跑去走小路。

    李渊在乎的是李建成偷偷摸摸的豢养私兵的目的。

    作为一个帝国的继承人,行事宛若小人物,且偷偷摸摸的,这无疑是不合格的。

    “简直是愚蠢,愚不可及!”

    李渊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

    李建成咬着牙低着头,再也没说一句话。

    李渊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盯着他大骂道:“杨文干要是也脱离了你的掌控!你会显得更愚蠢!”

    李建成的身躯难以自持的颤抖了一下。

    他明白李渊这句话的意思。

    李元吉也听懂了李渊这句话的意思。

    身为一个储君,行小人物的行径,且偷偷摸摸的,已经显得很愚蠢了。

    如果连帮他做这些事情的人,他也掌控不了,那就更愚蠢了。

    尔朱焕和乔公山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了。

    杨文干要是也脱离了他的掌控,那他就满盘皆输了。

    “还有你,他还知道认错,你连认错也不会吗?!”

    李渊喝斥够了李建成,又调转枪头喝斥起了李世民。

    李世民目光深沉的道:“儿臣没错,为何要认?”

    李渊更恼了,“你派人刺杀我,你还说你没错?你知不知道,你要不是我儿子,你一殿上下,早就被诛绝了!”

    李世民沉声道:“儿臣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派人刺杀父亲。此事绝不是儿臣所为,还请父亲明察!”

    李渊怒斥道:“证据确凿的事情,你还敢抵赖?”

    李世民郑重的道:“此事是有人诬陷儿臣,那些证据也是伪造的。”

    李渊瞪直眼,气的直叫,“好好好,他愚不可及,你死不认错,死不悔改!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李世民没有再吭声。

    也不知道是栽赃的人手段高明,还是李渊有心敲打他,揣着明白装湖涂。

    反正,李渊已经认定了献春门刺杀的事情是他派人做的,他已经解释无数回了,也恳请李渊明察无数回了,可李渊依然不为所动。

    他多说无益。

    “我听说你宫里有一位善琴艺的孺人,你去砍下她的双手来见我。你宫里的那匹身中四箭还不死的拳毛騧,我很想知道它有什么特异之处,你去砍了它的脑袋来见我。”

    李渊又开始逼迫李建成和李世民去杀心头好了。

    李渊拿话压不服儿子,那就只能威逼儿子服软。

    伤害儿子的事情他不会做,但是借助别人、亦或者别的东西的骨骸,来威逼儿子认错、低头的事情,他还是做的来的。

    这是这个时代所有权贵们惯用的伎俩。

    不忍心伤害自家子嗣的情况下,就拿子嗣身边的仆婢,以及心头好来教育子嗣。

    冷血、无情、残忍,且蛮不讲理。

    李建成和李世民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李渊的刀子戳到了他们的心上。

    李建成府上的那位善琴艺的孺人,除了没有子嗣外,几乎所有的条件都满足李建成的喜好,李建成非常宠爱她。

    李世民府上的那匹拳毛騧,是他最心爱的宝马之一,此前在讨伐刘黑闼的战事当中,身中四箭,依然驾着他在战场上纵横驰骋。

    他对它的喜爱,远远超过了府上的绝大多数孺人。

    李渊现在让他们去杀,他们真的下不了手,他们感受到了来自心灵深处深深的摧残。

    “你们要是不去也可以,那我就派人去先杀王圭,再杀杜淹。”

    李渊语气冰冷的笑了一下。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心跟着揪了一下。

    李元吉也是如此,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权在握。

    那是一种‘我之下,皆蝼蚁’的感觉。

    王圭又如何,杜淹又如何,有才又如何,有能又如何?

    说杀就杀,毫不手软,毫不怜惜。

    如果李建成和李世民不能在李渊面前彻底趴平,扮演好乖儿子的角色的话,魏徵、裴矩、长孙无忌、房玄龄等等等等人的名字,很有可能都会被李渊喊出来。

    也难怪长安城内的宗亲、百官们慌的一比,说什么也要让他进宫来看看。

    他要不是李渊的嫡子的话,他也慌。

    因为谁也无法预料,李渊的宝剑在下一刻,会不会无缘无故的落到自己头上。

    李元吉以前总觉得李渊的这个皇帝当的不称职,但现在才发现。

    李渊不是不称职,而是有子万事足,没必要事事亲历亲为。

    “父亲!杜淹何错?”

    李世民仰着头,正视起李渊质问。

    李渊乐了,笑容里没有一丝温暖,反而充满了寒意,“杜淹何错?问得好!你以为你秘密的派遣尉迟恭和杜淹去接触尔朱焕、乔公山,就没人查的到吗?

    那你知不知道,尔朱焕和乔公山,在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不仅将你大哥豢养私兵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也将你派人去接触他们的事情也交代了?”

    李世民童孔一缩,他明显没料到尔朱焕和乔公山会出卖他,更没料到尔朱焕跟尉迟恭有过命的交情,居然也出卖尉迟恭。

    李渊完全是不安套路出牌,居然还审告密的人。

    李建成咬着牙,忍着肚子里的气,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

    尔朱焕和乔公山突然背刺他的事情,果然跟他的好二弟有关。

    “现在,你还要问杜淹何错吗?”

    李渊目光充满了侵略性的问。

    李世民理亏,没办法跟李渊对视,只能隐晦的看向李元吉。

    李建成亦是如此。

    ‘四弟!救命!只有你能帮到我们了!’

    李元吉仰头看向了藻顶,暗想,今日的两仪殿藻顶,格外的好看,要是能吹个口哨,那就更好了。

第0302章 李渊二提太上皇

    李建成和李世民见李元吉压根不打算帮忙,只能认命了。

    李建成咬咬牙,捡起地上粘满血的宝剑,头也不回的出了两仪殿。

    李世民还想挣扎。

    因为他真的下不去手。

    让他去杀一个孺人的话,他绝对眉头也不眨一下。

    可让他去杀他心爱的宝马,他真的舍不得。

    他纵横一声,喜欢过的女人有无数,可心爱的宝马只有六匹,拳毛騧就是其中之一。

    可以说,在他的心里,宝马的地位可能要比他的女人还重要。

    “刘俊!”

    李渊冷冷的扫了李世民一眼,冷哼一声,招乎起了刘俊。

    刘俊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出现在李渊面前,应声道:“臣在!”

    李渊冷声道:“传旨,尉迟恭图谋不轨,意图谋害天家,罢免其所有官爵,贬为庶民,由大理寺收监,三日后问斩。”

    李渊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两个儿子,根本不惯着李世民,上来就打李世民的七寸。

    李渊看的很清楚,李世民对杜淹的生死,并没有那么在意,所以他果断拿尉迟恭开刀。

    就看李世民服不服软。

    李世民难以置信的瞪起眼,只感觉胸膛里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烧。

    李渊又没按照套路出牌,前一刻还说要杀杜淹的,下一刻怎么就变成尉迟恭了?

    杜淹的生死,他确实不在意。

    因为他当初之所以饶恕杜淹,并且将杜淹纳入麾下,纯粹是看在杜如晦和杜楚客兄弟的面子上。

    但尉迟恭的生死,他却不能不在意。

    因为尉迟恭是他麾下武臣当中的左膀右臂之一,统领着四千猛士,能帮他做大事,也能帮他成大事。

    “父亲……”

    “刘俊,你聋了吗?”

    李世民还想为尉迟恭说话,但李渊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冲着刘俊喝问。

    刘俊眼中带着几分恐惧,哆哆嗦嗦的赶忙要应允。

    就听李世民突然悲愤的喊,“我杀!”

    喊完话,李世民猛然拎起地上的横刀,略显凄凉和狼狈的出了两仪殿。

    “哼……”

    李渊望着李世民的背影消失在两仪殿门口,讥讽的哼了一下。

    还拿捏不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了?

    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永远也记不住,谁是你爹!

    “元吉!”

    李渊目光不善的喊起了李元吉的名字,还想在李元吉面前耍耍做父亲的威风。

    李元吉多贼啊,根本就不给他发难的机会。

    “父亲威武!父亲霸气!”

    李元吉一副狗腿的样子高呼。

    在李渊高高举起屠刀,一副要收拾人的样子的情况下,狗腿一点不丢人。

    太硬气的话,李渊会让你爽到极点。

    就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下场看,李元吉敢肯定,他这个时候捋李渊虎须的话,李渊八成也会让他回府上去杀心头好。

    今天杀个金狗,明天杀个王阮,后天杀个宇文宝,大后天杀个谢叔方的,他根本扛不住。

    李渊酝酿了一肚子的教子良言,还没说出来,就被李元吉给堵了回去,李渊那叫一个难受,吹胡子瞪眼的喝斥,“你个兔崽子,阿谀奉承都那么没诚意!”

    李元吉陪着笑脸道:“对对对,是儿臣没诚意。下次您也别骂儿臣兔崽子了,不解气,下次您直接骂儿臣王八蛋。”

    李渊愣是被李元吉给气笑了,骂道:“你个逆子!你这是在暗骂老子是王八,暗骂老子是老不死的东西。

    你也有反骨!来人呐!把这个逆子给我拿下!”

    李渊虽然不懂‘王八蛋’这种骂人的话,但他能从言语中听出李元吉不怀好意。

    稍微分析了一下,就认定了李元吉是在骂他老不死的。

    李渊喊的很凶,但刘俊却不为所动,守在门口的千牛备身听到了招呼冲了进来,被刘俊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刘俊看的很清楚,李渊虽然喊的很凶,但明显是在跟李元吉开玩笑,并没有真的要拿下李元吉的意思。

    毕竟,李渊真的要拿下一个人的话,眼角是不可能带笑意的,语气也不可能那么夸张的。

    “父亲,这我就得说说您了。这江山都是咱们家的,我就算有反骨,我造的哪门子反啊?我反咱们家,说出去了人家还不得笑话死我!”

    李元吉大大咧咧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但李渊还真就吃这一套。

    只见李渊骂骂咧咧的道:“你这么逆子虽然没什么学识,但道理却看的很明白。你说的不错,这江山都是咱们家的,你造的哪门子反。”

    说到此处,李渊哼哼着看向李元吉道:“不过,你这个逆子确实有反骨。”

    这话要是别人听见了,估计得以头触地,但是李元吉一点儿也不慌,反而笑嘻嘻的道:“那还不是父亲传下来的?”

    要论反骨,李家谁没有?

    李家上下都是大隋的反骨仔。

    李渊还是这一众反骨仔中的带头大哥。

    所以面对这种问题,李元吉一点儿也不怕。

    李渊愣是被李元吉给说愣了,瞪着眼看了李元吉许久以后,笑骂道:“你这个逆子是在指责为父有反骨咯?”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笑道:“这才说明咱们是亲父子嘛,骨头都长得一样。再说了,咱们这也不算是脑生反骨。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隋亦是如此。

    若非父亲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恐怕这天下万民,还在饱受战乱之苦。

    所以咱们这不叫脑生反骨,这叫拯救黎民于水火。”

    李渊没好气的笑骂道:“油腔滑调,阿谀奉承,不为人子。”

    类似的话,李渊听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毕竟,改朝换代,历来讲求一个名正言顺。

    他从杨家手里接过大位的时候,那些个惯于阿谀奉承的人,为了帮他洗白,不知道说了多少类似的话。

    他早就听腻了。

    如今他稳居帝位,大权在握,四海无战事,亦无对手(不包括突厥)。

    他早就不在乎别人指责他登临大位,名不正言不顺了。

    谁不服了,只管站出来,碰一碰拳头就是了。

    不过,这种话从儿子嘴里说出来,李渊听着还是很舒服的。

    毕竟,爱屋及乌嘛。

    另外两个儿子不省心,还气他。

    好不容易有个省心的,还逗他开心的,他自然是看啥都顺眼,听啥都觉得舒服。

    李渊龙行虎步的走到案几前头,毫无形象的往案几上一坐,邀请李元吉坐到身边以后,一副‘我很凶’的样子问道:“你这个逆子,不是被我禁足在九龙潭山了吗?怎么跑到宫里来了?难道我的话,在你面前不管用吗?”

    李元吉把玩着有点膈屁股的玉玺,感慨着道:“这不是听说父亲遇刺了嘛。我担心的是吃不下,睡不着。一找到机会,就偷偷溜进来了。

    看父亲声若洪钟,还能训大哥和二哥,我才放心了。”

    李渊鄙夷的瞥了李元吉一眼,“你会吃不下,睡不着?你就算把我气死了,你也吃得下,睡得着。

    此前你在太极殿前大闹一场,差点将我给气死。

    我狠狠的惩处了你一番,以为你会有所收敛,结果你回到九龙潭山当晚,就大肆饮宴。

    你说你担心我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你怎么说得出口?”

    李元吉干笑着道:“那不是在气头上嘛。”

    李渊瞪起眼喝问,“我就没在气头上。”

    李元吉立马道:“儿臣错了,请父亲责罚。”

    李渊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突然伤感了起来,“那两个逆子,要是有你半分省心,我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李元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是帮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把呢?

    还是干坐着?

    可惜,没办法跟李建成和李世民私底下接触一下,不然能趁机捞不少好处。

    反正李渊就算是气炸了,也不会冲儿子下手。

    趁机捞点好处,送个顺水人情,也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嘭!”

    李渊猛然拍案,咬牙切齿的道:“那两个逆子身上,要是有你半分情义,老子就算把位置让出去,做个太上皇又如何?!”

    李元吉更不知道说啥好了。

    这已经是李渊今日第二次提做太上皇了。

    李渊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还是对李建成和李世民太放心了?

    李元吉敢肯定,他要是帮李世民的话,李渊很快就能如愿以偿。

    李元吉还敢肯定,他要是帮李建成的话,李渊很有可能会直接越过做太上皇的这个过程,直接入土。

    历史上,李建成在发动仁智宫之乱的时候,就是冲着李渊的脑袋去的。

    李建成当时稳居长安,派杨文干去突袭李渊所在的仁智宫,就是准备宰了李渊以后,直接登基。

    然后再以帝王的身份,快速的收编长安城内外的所有兵马,一举拿下李世民。

    反倒是李世民在发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并没有惦记着李渊的脑袋,而是直接冲着两个兄弟去了,临了了在逼宫的时候,也不算太强势,只是抬着兄弟的尸体在李渊面前晒了晒,告诉李渊没有其他选择了,然后嘬了嘬………咳咳。

    至于后世传闻的那种尉迟恭拎着血刀逼迫李渊的场面,根本不会出现。

    尉迟恭要是拎着血刀能逼的李渊服软,李世民还嘬个毛线。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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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3章 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李渊可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开国皇帝,戎马半生,岂是一点点威逼就能吓唬住的?

    说起来,李渊年过半百,皮肤已经松弛了,皱纹遍布,李世民是怎么下得去口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相信为父?”

    李渊察觉到了李元吉的眼神不对劲,呼喝着问。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信,怎能不信呢。最英明不过父亲您嘛。”

    李渊总觉得李元吉这话毫无诚意,甚至还带着一丝调侃,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对李元吉生气。

    生不出来。

    以至于他想找个理由,让李元吉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父亲的威严,都做不到。

    “你就是个奸猾的无赖!”

    李渊没好气的瞪着眼抱怨。

    李元吉就当没听见,反而关心起了献春门刺杀的事情,“父亲,献春门的事情查清楚了?真的是二哥的人做的?”

    李渊哼了一声道:“你这么想知道?是不是想效仿啊?”

    李元吉一脸无语。

    李渊现在就是存心在找茬。

    李建成和李世民现在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发泄欲了,所以他见谁都想收拾一下。

    “父亲,您也太看不起儿臣了吧?儿臣虽然不如大哥二哥聪慧,但也干不出这么蠢的事情吧?”

    李元吉冲李渊翻起了白眼。

    在宫里行刺,是个人都知道是自己人做的,根本经不起查。

    只有蠢到极点的人,才会这么干。

    李建成此次派人行刺,也是带着极其浓重的政治目的的,行刺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行刺背后所要达成的政治目的,才是值得深思的。

    再说了,李元吉要行刺的话,也不用那么麻烦。

    刚才李建成和李世民在殿里的时候,他就能轻而易举的让这座江山,就剩下他一个主人。

    毕竟,这个时代的所有的建筑,是依托在柱子上建造的。

    以他的力道,轰翻殿前的几根柱子,然后撑起一根柱子,等到两仪殿的废墟,将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彻底的掩埋,还是可以做到的。

    事成之后也好洗白,只需要静静的等着被挖出来,然后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将所有的一切推给修缮两仪殿的官员就好了。

    毕竟,两仪殿塌了,肯定是此前修缮两仪殿的官员工作没做到位,绝对不可能是被人砸塌的,人力即便是能扛千斤,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你之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太极殿前大闹一场的事情,难道不够蠢?”

    李渊冷哼着问。

    李元吉在李渊瞪大了的眼神中,在刘俊惊恐的眼神中,抛起了手里的玉玺,不咸不淡的道:“儿臣又继承不了您这个位置,也没想过要继承您这个位置。

    儿臣心里不痛快,撒点野,又如何?”

    李渊等李元吉将手里的玉玺颠稳了,一把夺过李元吉手里的玉玺,稳稳的放在了一个木托上,交给了刘俊放在了一侧存放玉玺的地方以后,才吹胡子瞪眼的道:“那可是国之重器,岂能被你如此亵玩?”

    李元吉瞥向李渊。

    刚才被你砸的嘭嘭响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心疼。

    李渊感受到了李元吉异样的目光,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双标了,哼了一声后,道:“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想要率性胡为,也不能在百官面前,坠了自己的威仪。”

    李元吉满不在乎的道:“只要父亲您在,我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威仪都在。”

    李渊下意识的要点头。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他是大唐的皇帝,他儿子哪怕是个无赖,天天耍死狗,天下人也得敬着。

    不过,头点到了一半,李渊就察觉到了不对。

    儿子不是这么教的。

    “胡说八道,你这是歪理邪说!我又不能庇佑你一辈子!”

    李渊喝骂。

    李元吉感慨道:“那我就去烧香拜佛,祝愿父亲活他个一万岁。”

    李渊彻底乐了,笑骂道:“还活一万岁,你以为我真的是个王八啊?你这个逆子,油腔滑调的,就会哄我开心。

    不过以后不许去拜佛,要拜也得拜神仙。”

    自从魏晋南北朝以后,做皇帝的对佛门几乎都没有什么好感。

    因为梁武帝那厮读佛经读傻了,居然将自己卖给了佛祖,还让臣子们拿钱把他给赎回去。

    以至于后面的皇帝,对佛门都保持着相当大的警惕心。

    大唐的太史令傅奕,数次上书奏请李渊灭佛,若不是李建成阻止,李渊都答应了,可见李渊对佛门没啥好感。

    能说出这种话,也在李元吉意料之中。

    李元吉趁热打铁,又陪着李渊说了一堆的俏皮话,说到李渊困意横生,哈欠连连的时候,才停下。

    李渊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躺在自己的宝座上睡着了。

    刘俊感动的一塌糊涂,请李元吉到了前殿,“还得是殿下有能耐,三言两语就将大家哄睡着了。”

    李元吉白了刘俊一眼,对这厮没啥好感了。

    这厮就是一个李渊的铁狗腿,对李渊情真意切,对其他人都不讲感情的。

    在九龙潭山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假的。

    “臣知道臣骗了殿下,可大家的情形您也看到了,若是再不好好的睡一觉,恐怕人就要倒下了。

    臣也是为大家着想,才出此下策的。”

    刘俊看出了李元吉对他的不满,赶忙哀声为自己辩解。

    李元吉压根就没信刘俊的鬼话,只是吩咐了刘俊去给他找个宝床来,供他休息,再弄点吃的喝的来,供他饱腹。

    刘俊嘴上说是为李渊着想,其实是在为他自己着想。

    他为了巩固李渊的宠信,不倒向李建成,也不倒向李世民。

    李建成和李世民无论谁上位,都容不下他,所以他必须保证李渊无病无灾的一直活下去。

    刘俊听到了李元吉的吩咐,赶忙招呼人为李元吉准备所需的东西。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以后,李元吉就脱了靴子,躺在一个侍婢的腿上,哼哼唧唧的享受起了投喂。

    宫里所发生的一切,他已经没心思去探究了。

    因为他已经探究明白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李渊亲手炮制的一出大戏。

    李建成豢养私兵也好,李世民帮李建成背锅搞刺杀也罢,李渊都不在意。

    李渊在意的是继承人太蠢,居然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李渊也在意李世民背后‘捅’了李建成一刀。

    李世民此举明显是奔着将李建成搬倒的目的来的,这意味着李世民已经彻底的放弃了从他这个父亲手里得到太子之位的想法,对李建成吹起了冲锋号。

    李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一是在教育李建成学聪明,二是开始正面的打压起了李世民的野心。

    李建成和李世民通过这几日的杀戮,应该是明白了李渊的‘良苦用心’。

    但李建成还是没学聪明,李世民则是不服。

    所以李渊还在逼他们杀人,逼他们一个学聪明,一个低头。

    可惜,李建成恐怕是学不聪明,李世民也不会低头。

    李世民不低头,李元吉能理解。

    毕竟,他付出了那么多,李渊又数次许诺,会将太子之位传给他,是李渊一点一点的激起了他的野心,现在让他做个乖儿子,他怎么可能服气?

    搁李元吉身上,李元吉也不服气。

    但李建成学不聪明,李元吉就没办法理解了。

    李渊几乎已经明示了,杨文干会脱离他的掌控。

    他还是没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还是李渊说什么,他做什么。

    但凡他说一句‘请诛杨文干’,又或者是主动请缨去征讨杨文干。

    李渊也不会继续让他去杀心头所好。

    李元吉敢肯定,李渊八成是已经拿到了杨文干脱离了李建成掌控的证据,不然绝对不可能当着李建成的面说什么‘杨文干脱离了你的掌控,你就会显得更蠢’这类的话。

    李渊做皇帝做久了,已经习惯了出口成宪,所以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但李建成就是领会不了李渊的意思,也难怪他毫不顾忌李建成颜面的骂李建成蠢。

    搁李元吉身上,李元吉会直接上手。

    儿女们蠢一点儿没关系,但是抬都抬不动,那就是欠打了。

    必须打一顿,才能长记性。

    “蹬蹬蹬……”

    当李建成拎着一双玉手,李世民拎着一颗马头,各自带着染血的刀剑,脸色难看的出现在两仪殿的时候,李元吉都快睡着了。

    看到了两仪殿内的情形的时候,李建成和李世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响,心脏快要爆炸了。

    好家伙,我们两个忍着心灵上的极致摧残,各自回宫走了一遭。

    你们两个,一个睡了,一个快睡了。

    早知如此,我们何必在心头上割肉?

    “咯嘣咯嘣……”

    李世民额头上青筋暴起,将手里的横刀捏的咯嘣作响。

    李建成喘着粗气,拎着一双玉手的手在哆嗦。

    李元吉幽幽的道:“大哥……二哥……你们这是想行凶啊……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说着,默默的转了个身,给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一个背影。

    李建成和李世民心态彻底崩了,噗通噗通的瘫坐在地上。

    至于行凶一说,他们想都没想过。

    他们要是敢行凶的话,李元吉将会躺着成为最大的赢家。

    李元吉只说可以装作看不见,可没说事后不会举起正义的大旗讨逆。

    以李元吉的武力值,他们敢动李渊一根汗毛,活着是走不出两仪殿的。

第0304章 那我走?

    “呼吸……呼吸……”

    李建成喘着粗气,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

    虽然李渊让他去砍宫里最宠爱的孺人的双手的时候,他心里如同百爪挠心一般煎熬,但真的砍下来了,他心里反而没有那么难受了。

    或许是因为刀刃悬在脖颈上的时候,会感觉到恐惧和害怕,但刀刃落下来以后,反而有一种解脱了的畅快。

    李世民的心情就没他好了,因为李世民的神情很难看,似乎遭受着巨大的煎熬。

    或许那一匹名叫拳毛騧的马,在李世民心里的地位,远比他府上的美人更加重要。

    “大哥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觉得我们解脱了吗?”

    李世民感觉到了李建成的目光,冷冷的问了一句。

    李建成眼中含煞,冷笑着道:“我只是想谢谢二弟的厚赐。若不是二弟从中作梗,我也不会被父亲折腾到这个地步。”

    李世民冷哼着问道:“如此说来,大哥是觉得自己豢养私兵是对的咯?”

    李建成刚要反唇相讥,就听李世民又道:“说到道谢,应该是我谢谢大哥才对。若不是大哥从中谋划,献春门的事情也落不到我头上。”

    李建成哼了一声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献春门的事情,难道不是你一手谋划的吗?”

    李世民冷冷的道:“是不是我谋划的,大哥应该很清楚。”

    李建成冷笑着讥讽道:“不是你谋划的,父亲为何会惩罚你?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抵赖?”

    李世民盯着李建成道:“我一定会查清楚此事,给父亲一个交代,还自己一个清白。”

    李建成笑了,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嘲讽,“你清白?你清白的都敢行刺父亲了。”

    李世民微微瞪起眼道:“是谁要行刺父亲,谁心里清楚。”

    “要不……你们还是打一架吧?”

    李元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缓缓的转过身,幽幽的教唆。

    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时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丝毫不虚,不紧不慢的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打口水仗,有意思没意思?

    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把父亲吵醒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你们要是实在看对方不顺眼,可以去殿外的丹墀下打一架。

    赢家通吃,输家跪舔,不好吗?”

    李建成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

    论学识,他在兄弟姐妹中最拔尖的;但是论武力,他在兄弟姐妹中是属于垫底的。

    让他去跟李世民打一架,纯粹就是让他去找虐。

    李世民倒是笑了起来,只是皮在笑,肉不笑,“我觉得元吉这个提议不错。大哥若是有兴趣,我愿意陪大哥到殿外走一遭。”

    李建成横了李元吉一眼,对李世民冷哼道:“你就不怕被元吉捡了便宜?”

    说到此处,还特地看向李元吉道:“元吉现在可是父亲面前的红人,比你我都得宠。”

    李元吉脸一黑。

    谁稀罕被李渊宠着啊。

    男人是用来宠的吗?

    多恶心。

    “你们要是害怕被我捡了便宜,那我走?”

    李元吉一边起身,一边招呼着刘俊为自己穿靴子。

    就李渊现在这个糟心的处境看,他屁股底下的位置,真的没啥好稀罕的。

    如果当上了皇帝,天天要被不省心的儿子们折腾来折腾去的,最少得少活二十年。

    为了一个皇位,少活二十年,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长命百岁它不香吗?

    活个一百四五十年,活的像是孙思邈一样长寿,甚至比孙思邈还长寿,它不香吗?

    等所有能冲你呲牙,敢冲你呲牙的人都埋进坟里了,你还有一百年好活,你还瞅不能大权在握?

    “你!”

    李建成硬生生的被李元吉怼的没话讲了。

    李元吉虽然在刚才李渊为难他们的时候,没有出声帮他们。

    但李元吉的出现,已经算是帮了他们了。

    若不是李元吉出现,李渊怎么可能暂时放过他们,沉沉的睡过去。

    他们又怎么可能拥有现在这么一会儿的喘息之机。

    在李元吉出现之前,李渊就像是熬鹰一样,已经不间断的折腾了他们数日了,中间不给他们一丝喘息之机。

    李渊不仅在肉体上折磨他们,也在精神上疯狂的摧残着他们。

    他们已经身心俱疲了。

    李元吉为他们争取到的这一会儿喘息之机,是他们这几日以来,过的最舒服,最轻松的一会儿。

    李元吉要是走了,没人能安抚李渊那一颗暴躁的心脏,等李渊醒了以后,还得折腾他们。

    他们府上,不受他们重视的人或者物,已经被折腾的差不多了。

    再折腾,就真的要在他们心上剜肉了。

    “元吉稍安勿躁。”

    李世民眼看着李建成被李元吉怼的说不出话,又见李元吉真的要走,不得不出声挽留。

    李建成暂时跟李元吉说不上话,即便是说上了,李元吉也不一定会搭理,所以他必须开口留下李元吉。

    “我也没躁啊。反正宫里发生的一切,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过来看看父亲有没有受伤,尽一尽一个做儿子的本分。如今确认了父亲没有受伤,那我也没必要多留了。”

    李元吉在刘俊伺候下穿上靴子,懒洋洋的丢下这番话,迈步往两仪殿外走去。

    李世民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元吉,你要我这个做兄长的求你吗?”

    李元吉脚下一顿,瞪起眼低声喊道:“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你们两个要争那个位置,你们争去,为什么要将我牵扯到里面?

    你们知不知道淮安王叔率人封死九龙潭山,不许任何人出入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

    李世民感受到了李元吉言语中的怒意,果断看向了李建成。

    李元吉之所以被牵连,是李建成的锅,跟他可没什么关系,他可不愿意帮李建成被锅。

    李建成咬咬牙,还想将牵连李元吉的事情,继续推脱到李世民头上。

    但李元吉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只听李元吉恼怒的喊道:“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父亲要宰了我!

    我提心吊胆了数日,直到淮安王叔私底下允许我府上的人出去的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

    李元吉拍了拍自己的脖颈,厉声道:“那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你们这几日应该深有体会。你们做错了事,被刀架在脖子上,那是你们活该。

    我又没做错事,也没得罪你们,你们凭什么拖我下水?”

    李元吉越说越气,“就因为我是你们的弟弟吗?

    你们做错了事,就拖我下水帮你们扛?

    那我做错了事,怎么没见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帮我扛的?

    不是说做兄长的要照顾着做弟弟的吗?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我是不是得好好谢谢你们?”

    李建成和李世民被李元吉质问的一脸尴尬。

    李建成下意识的别过头,看向了别处。

    李世民倒是没有动。

    他们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羞愧,纯粹就是尴尬。

    兄弟做到他们这种份上,已经没什么情义可讲了,就更别提在弟弟的质问下羞愧了。

    李元吉踹了一脚刘俊,低骂道:“如果不是这个死太监骗我,我根本不可能到宫里来,更不可能帮你们解围。”

    刘俊苦着脸,低声为自己辩解,“臣不是有心欺骗殿下的。臣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殿下要是生臣的气,那就多踹臣两脚出出气。”

    李元吉瞪了刘俊一眼,毫不忌讳的看向了李建成和李世民,”比起你这个死太监,我更想踹他们两个,因为他们两个更可恨。”

    刘俊赶忙闭上嘴,没敢再搭话。

    李建成咬着牙,语气生硬的道:“你的人情我记下了就是,我会想办法还的。”

    李元吉更恼了,“这种事情也能按人情论?那我坑你一把,让父亲继续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就当你还了我的人情如何?”

    李世民深沉的道:“元吉说得对,我们是亲兄弟,讲人情就生疏了。”

    李建成瞪起眼看向了李世民。

    要你在这里充好人?

    李世民没有搭理李建成,而是看向了暴躁的李元吉,继续道:“此次我和大哥的事情,连累到你,是我们不对。

    你说的没错,我们两个做兄长的,确实应该照顾着你,而不是让你照顾我们。

    往后,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可以找我,我不会推脱。”

    说到这里,李世民看向了李建成,“我相信大哥也不会推脱。”

    李建成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李世民这话。

    他看的很清楚,李世民是在安抚李元吉。

    他们现在离不开李元吉,所以只能顺着李元吉的性子来。

    至于所有的许诺,他不会当真,李世民也不会当真。

    “不过,献春门的事情,真的跟我无关。等我查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以后,会派人将证据给你送过去。你要埋怨的话,也别埋怨我。”

    临了了李世民又瞥着李建成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李世民暗示的很明显,这事就是李建成做的,他只是个背锅的。

第0305章 李渊咆哮两仪殿

    李元吉当然知道,献春门的事情不是李世民做的,但他现在可不会在乎这个。

    他现在是在给自己找理,给自己以后谋好处。

    只要李建成和李世民认可了对他有所亏欠,以后他收了王圭和杜淹以后,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好打上门。

    以后如果还有其他需要,也能拿这件事出来说一说。

    李建成自然也知道献春门的事情不是李世民做的,但这件事必须死死的按在李世民头上,不然的话,他就得一个人承担李渊所有的怒火,那样他的损失就会十分惨重,很有可能会失去制衡李世民的力量。

    “你说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证据确凿的事情,容得着你抵赖吗?”

    李建成冷笑着道。

    李世民冷冷的回应道:“只是一封没头没尾的书信而已,是真是假,还没有仔细辨认过,算什么证据?”

    李建成讽刺道:“你是说是父亲在冤枉你咯?那里面的笔迹怎么解释?父亲可是亲自比对过,里面的笔迹,就是你的笔迹。”

    李世民不屑的冷笑道:“我会蠢到亲笔写信给暗子?”

    李建成唏嘘道:“那谁知道呢?”

    李元吉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懒得再理这两个斗嘴的幼稚货了。

    虽然这两个幼稚货斗嘴的目的是为了取信他。

    但是他懒得听。

    你们好歹也是两个彪炳史册的人物,斗嘴算是怎么回事啊?

    闹着玩吗?

    你们手里有刀剑,直接干啊?

    你们要是能干死一个,我也不用再陪你们折腾了。

    更不用像是个屎壳郎似的,偷偷摸摸的往自己窝里划拉那些你们不要的人才。

    “元吉,等等!”

    李世民斗嘴之余,眼看着李元吉已经走出了两仪殿,马上就要下台阶了,终于停止了斗嘴,喊起了李元吉。

    李元吉依旧没搭理。

    李世民只能拔高了声音道:“你府上还需不需要甲胃?我可以帮你向父亲讨要尔朱焕和乔公山送给杨文干的甲胃。”

    李建成一下子就急了,瞪着眼看向了李世民。

    你康他人之慨,算怎么回事?

    “元吉,我也可以帮你府上的谋臣,出任雍州牧府和陕东道大行台的官职。”

    李建成也冲着李元吉的背影喊了起来。

    李元吉脚下一顿。

    这就对了嘛。

    同样是斗嘴,你们这么斗嘴,才有意义嘛。

    快,多说点,还想听。

    “大哥在庆州豢养私兵的事情暴露了,杨文干若是忠心我大唐,必然会赶回长安城负荆请罪。杨文干若是怀有异心,必然会趁机作乱。

    到时候父亲势必要发兵讨伐,元吉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举荐你去。

    不过,杨文干虽然死有余辜,但庆州的那些青壮却是无辜的。

    元吉你要是有心,可以放他们一马。”

    李世民缓缓的开口,再次加码。

    话虽然说了很多,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的私兵已经成熟了,可摘。’

    李建成气的耳根子都红了,也开始加码,“元吉,都畿道的陕州、怀州刺史出缺,我觉得你府上的凌敬、薛万备可以兼任。”

    李元吉对陕州刺史有些兴趣,缓缓的转过身,准备跟李建成好好聊聊。

    等转过身以后,就不想聊了。

    因为他们兄弟三个人聊的过于投入,过于放肆,以至于将李渊给吵醒了。

    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殿中,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兄弟三人。

    李元吉立马蹦起脸,一副不被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糖衣炮弹所惑的样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丝毫没察觉到李渊醒了,还在继续加码,且越说越令人动心。

    李元吉有点后悔在两仪殿前跟李建成和李世民讨论这个问题了,要是换个地方,他今天能大丰收啊。

    耳听着李建成和李世民越说越离谱了。

    李渊终于绷不住了。

    “我觉得太子之位更好,要是许给了元吉,你们也就不用争了。你们觉得如何?”

    李渊光着脚迈步走到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身后,幽幽的发问。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身躯齐齐一僵,立马从地上爬起身,向李渊施礼。

    “父亲……”

    “父亲……”

    李渊一脸赞叹道:“都是我的好儿子,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开始替我做主,瓜分我的江山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齐齐低下了头。

    李渊虽然是一脸赞叹,但李渊的话不可谓不重。

    李渊没有再搭理李建成和李世民,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李元吉道:“我只是睡了一觉,你居然成香饽饽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我也想被这两个逆子如此恭维。”

    李渊这话说的有些夸张。

    李建成和李世民刚才的行为还谈不上恭维。

    只是为求解围,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李渊这话明显的是蕴含着深意,这是进一步的在表达自己对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不满。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父亲说笑了,大哥和二哥可没有恭维儿臣。大哥和二哥只是受不了父亲的责罚,想请儿臣帮他们解围,所以才各种许诺。”

    李渊哼了一声,看向了李建成和李世民道:“既然受不了,为何要犯错?”

    李建成躬身道:“儿臣知错了。”

    李世民还是不肯认错。

    不过对于李元吉的话,他们并没有做任何解释。

    李元吉看似在出卖他们,实则是在变相的帮他们讨饶。

    李渊打定了主意要收拾他们,李渊无论在他们身上施展任何手段,他们都不能说他们受不了了。

    因为那样的话,李渊只会毫不犹豫的加强收拾他们的力度,彻底的将他们的身心击垮。

    但李元吉帮他们说这种话,就没什么顾虑了。

    因为李元吉现在充任的是一个中人,李渊不好因为中人的一句话,加重对他们的惩罚,那样的话,他们有可能会怨恨中人。

    以后他们父子再闹了矛盾,谁还肯出来做中人,为他们调和?

    “你还是不可救药!你还是死不悔改!”

    李渊恶狠狠的瞪着李建成和李世民喝斥。

    李建成和李世民低下头没有再言语。

    李渊瞪着眼站在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冷声问道:“让你们砍的双手,杀的马,砍了没有,杀了没有?”

    李建成和李世民沉着脸,献上了一双断手,一颗马头。

    李渊哼了一声,道:“看在你们还算听话的份上,我就饶你们一次。”

    李建成和李世民齐齐一愣。

    他们没料到李渊会放过他们。

    李渊又哼了一声,“折腾了你们几天,你们应该也长教训了,我也累了,所以就放你们一马。

    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再有下次,就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狠手辣。”

    李建成和李世民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齐齐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看着都轻松了不少。

    李渊背负起双手,一边往殿内走,一边喝了一句。

    “都给我滚进来!”

    李建成和李世民二话不说就跟了进去。

    李元吉就有点不想进去。

    李建成在豢养私兵,图谋不轨啊,而且还蠢的无可救药啊。

    李世民在背锅搞刺杀,而且在疯狂的‘背刺’李建成啊。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了?

    那我的好处怎么办?

    “你愣在哪里做什么?还不滚进来?别以为你没犯错,我就不会收拾你。”

    李渊走到了两仪殿内的桉几前坐下以后,见李元吉还在殿外站着,就吹胡子瞪眼的喝斥。

    李元吉一脸无语的走进了两仪殿。

    李渊明显是睡了一觉后,把胸膛里的气睡没了,又心软了,又想做个好父亲了,所以放过了李建成和李世民。

    可李渊想做个好父亲的话,就注定成不了一个好皇帝。

    李建成和李世民犯的事情,在李渊眼里,或许不大。

    但李渊不趁机举起大棒子,将他们狠狠的砸服了。

    他们下次还敢。

    李元吉走到了两仪殿正中,走到桉几前的时候,很想问问李渊。

    你难道看不到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吗?

    还纵容?

    还在和稀泥?

    “都看看吧。”

    李渊在儿子们到齐了以后,从坐榻一侧的朱漆盒子里,取出了两份密书,分别递给了李建成和李世民。

    待到李建成和李世民拿过密书以后,冷哼着对李建成道:“看看你自己有多愚蠢。”

    又看向李世民道:“看看你手底下的人有多胆大妄为。”

    李建成和李世民一边品味着李渊的话,一边翻开了密书。

    李元吉则继续在脑子里跑火车。

    李元吉大致的分析了一下,觉得李渊应该是能看到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已经没办法调和了,但是他屁股下的座位只有一个,只能给一个儿子。

    他又不想狠狠的打压另外一个儿子,引起另外一个儿子的反弹,造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所以只能从旁和稀泥。

    他应该是想着将这种局面一直维持下去,一直维持到一个儿子上位,另一个儿子死心。

    问题是……

    李渊还有十几年好活啊。

    这种局面注定了维持不下去。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他们只会越斗越凶,越斗越凶,最后兵戎相见。

    “这……”

    在李元吉脑子里跑火车的时候,李建成已经看完了李渊递给他的密书,脸色大变,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声音。

    李世民也看完了李渊递给他的密书,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脸色同样大变。

    李渊瞪着李建成骂道:“现在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吧?你派人出去豢养私兵,为何不睁大眼睛看清楚你派遣出去的人?

    一个两个的都背叛了你,你这是在豢养私兵吗?

    你这是在豢养反贼!”

    李渊说到最后,气的不行,站起身,指着李建成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大唐的太子,居然豢养着我大唐的反贼!

    传扬出去了,天底下的人会怎么看我们父子?

    他们会骂我们父子蠢,骂我们父子愚不可及,骂我们父子蠢的不可救药!

    他们还会反了我们父子!

    因为我们父子都嫌弃我们的江山坐的太稳!

第0306章 杀桀之君,诛乙之子

    李建成被李渊骂的无地自容,羞愧至极地低下头,拿着密书的手一个劲的在哆嗦。

    李渊的话他无从反驳,也没脸替自己辩解,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他居然将几个脑生反骨的家伙,纳为心腹,还将豢养私兵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们。

    如今他们不仅背叛了他,隐隐还要反了大唐。

    这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养寇为患,有眼无珠’八个字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盘旋。

    李元吉看着李建成一副羞愧的快要死了的样子,好奇的伸长了脑袋,瞄了几眼李建成手里的密书,就看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冬月十三,颖至庆州,宣旨召文干还朝,文干假意应之,宴之,颖酒醉,文干杀之,欲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描绘了宇文颖到了庆州以后所有的遭遇,也描绘出了杨文干在得知豢养私兵的事情败露以后的反应。

    也难怪李建成一副羞愧的快要死了的样子。

    杨文干应该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不然他也不可能将豢养私兵的这种事情交给杨文干去做。

    如今杨文干不仅杀了李渊派去宣旨的天使,还准备造反。

    这是狠狠的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还顺带着抽了李渊一巴掌。

    李元吉觉得,李建成此刻心中不仅有羞愧,应该还有数之不尽的悔恨,恨自己为何会昏了头去豢养私兵,恨自己为何识人不明。

    李元吉自己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因为杨文干的所作所为,在他的预料之中。

    更重要的是,他要是猜测的没错的话,杨文干应该在很早的时候,就倒向了李世民,成了李世民对付李建成的一柄利刃。

    杨文干以太子属官的身份,领着太子豢养的私兵反了的话,大唐上下必然会群情激扬。

    百官们中间支持李建成的,会出现动摇。

    不支持李建成的,会奏请李渊严惩李建成。

    支持李世民的,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奏请李渊废太子。

    李建成会迎来他坐上太子之位以后,遇到了最大的一次危机。

    这应该是李世民在得知了李建成暗中豢养私兵以后,为李建成准备的全套谋划。

    可惜,李世民注定要功败垂成了。

    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私兵的事情,并没有闹到历史上那么激烈的地步。

    李渊明显也没有废太子的打算。

    不然,杨文干欲反,李建成也不可能平平安安的站在这里。

    李渊眼看着李建成已经羞愧的难以自持了,恶狠狠的瞪了李建成一眼,咬牙切齿的道:“此事是王圭帮你谋划的吧?

    我罢免了王圭官爵,让王圭去嶲州充任司马,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徐师谟在中间也出了不少力吧?

    我罢免了徐师谟的官爵,让徐师谟去春州辅助冯智戴治理春州,你应该也没意见吧?

    徐师谟心眼那么多,到了春州以后,应该能大有作为吧?”

    李渊看似在跟李建成商量,可言语中毫无商量之意。

    李建成勐然抬头,惊恐的看向李渊。

    徐师谟虽然没有参与谋划豢养私兵的事情,但是徐师谟在事情败露以后,曾经建议过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杨文干一众人以被突厥策反的名义,叛出大唐,再借到突厥,赶往幽州,去李艺手底下掩藏起来。

    等到风头过去以后,再联系李艺,让李艺秘密的将人送到长安。

    如此一来,可化解此次危机,也可试探一下李艺是否真心想帮他。

    这话是徐师谟私底下说的,当时除了两个他信得过的宦官在场外,没别人。

    李渊怎么可能会知道?

    “怎么,你有意见?”

    李渊直视着李建成,冷声质问。

    李建成果断垂下头,“儿臣不敢……”

    他不用猜也知道了,他的两个心腹宦官里面,有一个是李渊的人。

    如此说来,他往日里的一举一动,李渊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李寿祖!你该死!”

    李建成歇斯底里的在心里咆孝。

    他已经分析出了两个心腹宦官中,那个是李渊的暗子。

    “不敢最好!”

    李渊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至于魏徵等人,降官三级,夺爵一等,罚俸一载,你应该也没什么意见吧?”

    李建成垂下头,没说话,静静的听着李渊宣判,心里已经开始将那个叫‘李寿祖’的宦官给大卸八块了。

    李渊话锋一转,略带嫌弃的道:“太子舍人赵弘智,勉强还有点身为人臣的样子,以后就由他接替王圭的太子中允一职吧。

    顺带进爵一等,至于封户,就不加了。”

    从李渊的言语中,不难听出,他对太子舍人赵弘智,不算太满意。

    李建成强忍着心头的各种情绪,替赵弘智道谢,“儿臣代赵弘智,多谢父亲厚爱。”

    他很清楚李渊为何在惩罚了他宫里的所有属官以后,唯独给赵弘智一个人升了官。

    因为赵弘智是他一众属官中,唯一一个在庆州的事情败露以后,请他赶紧到李渊面前认错的。

    李渊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李建成道:“经此一事,我希望你记住,文人的话不可全信。尤其是在兵事上,他们所说的一切,全是纸上谈兵。

    你要是借文人去谋兵事,你迟早死在文人手里。”

    在这个武臣的地位远远高于文臣的时代,李渊对文臣的态度很一般。

    尤其是在兵事上,李渊根本不会采纳文臣的任何建议。

    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就是裴寂。

    裴寂在大唐南征北战,平定四方的时候,眼看着许多不起眼的人物,凭借着丰厚的斩获,以及无上的战功,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赏赐。

    甚至一些人还隐隐爬到了官爵跟他比肩的地步,就有些眼红,生出了领兵的心思。

    然后就向李渊主动请缨,领兵去作战。

    结果首次出战,就被打的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还丢失了两州之地。

    后,主动向李渊请罪,李渊饶恕了他,让他去镇守地方。

    然后再次被打的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最终被李渊召回长安,送进大牢。

    若非李渊念及旧情,再加上他有从龙之功,又擅长揣摩李渊的心思,拍李渊的马屁,他可能早就凉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裴寂这个前车之鉴,李渊再也没有让文臣插手过兵事。

    甚至对文臣在朝堂上议论兵事,都有恶感。

    “儿臣多谢父亲教诲。”

    李建成向李渊深深一礼,一副把李渊的话听进去了的样子。

    李渊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哼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李世民。

    “你倒是没有他那么愚蠢,但是你够胆大的啊。”

    李渊冲着李世民一脸讥讽的说着。

    李渊对待李世民的态度,跟对待李建成的态度截然不同。

    对李建成,就像是个恨铁不成钢的严父。

    对李世民,更像是一个嘴损的长辈。

    后世称其为‘阴阳家’。

    李世民捏着手里的密书,没吭声。

    李渊冷笑着讥讽道:“兵围长安,冲击皇城,血谏武德,清君之侧,是不是有点不够全面啊?”

    李世民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如何作答。

    李渊又道:“要是再加上‘杀桀之君,诛乙之子’是不是就全面了?”

    李世民额头上冒出了细汗。

    这话太吓人了。

    远比李渊骂李建成的那些话更吓人,也更诛心。

    杀桀之君,意思就是说杀像是夏桀一样的昏君。

    诛乙之子,意思就是说诛杀像是帝乙的儿子子受(也就是纣王)那样的继承人。

    这里面的夏桀,暗指的自然是李渊自己;子受,暗指的自然是李建成。

    整句话连起来虽然有互相矛盾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它吓人。

    李元吉看着李世民被吓的魂不附体的样子,很想看看李世民手里的密书上写的是什么。

    可李世民将密书攥的太紧了,几乎快要攥成一团了,李元吉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凭借着自己听到的只字片语推测。

    那个在长安城内散布谣言,声称要清君侧的家伙,八成跟李世民有那么一点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不过,应该不是李世民的心腹,亦不可能是李世民看重的人。

    李世民的心腹可没这么蠢,李世民看重的人,更不可能有这么蠢。

    应该是某个刚刚加入李世民所统管的某个衙门的小官,也有可能是李世民手下的手下,为了从龙之功,为了飞黄腾达,整出了这么一出。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被人忽悠着出来当炮灰来了,借此试探起了宫里的反应,看看能不能从密不透风的宫里,引出一些他们想要的消息。

    百官们中间喜欢干这种事情的人很多很多,尤其是一些位高权重的,自己惜身,怕招惹麻烦,所以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经常忽悠一些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和傻小子出来做炮灰。

    战场上这种事情更多,一些已经混成了老兵油子的家伙,为了避免成为炮灰,经常忽悠着一些新兵去打头阵。

    什么爱惜后辈,为后辈奋不顾身的事情,倒也有,但人家那是真后辈。

    不是亲父子,就是亲叔侄,要么就是亲兄弟。

第0307章 儿臣有脑疾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不妨碍李渊把这当成一种证据,用来教育李世民。

    反正,李渊现在需要一个借口来教育李世民,至于这个借口是不是离谱到让所有人怀疑,他可不在乎。

    就像是他坚定的认为献春门刺杀的事情就是李世民做的一样。

    李渊提到徐师谟的时候,李建成一脸惊恐的样子,那就说明,李建成没料到李渊会说出徐师谟的名字。

    换而言之,就是说,李建成没料到李渊会知道徐师谟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

    那么,李渊显然是在李建成身边安插了一个藏的很深的暗子,将李建成的所作所为了解的清清楚楚。

    李元吉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李渊会不知道献春门刺杀的真相。

    李渊显然是知道,但还是一个劲的往李世民头上栽赃,那就说明,李渊是铁了心了要狠狠的教育李世民一番。

    在这种情况下,再往李世民脑袋上扣一个屎盆子,李渊大概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父亲,儿臣绝无此意。”

    “父亲对儿臣宠爱有加,儿臣心里对父亲只有崇敬,再无其他。”

    李世民捏着手里的密书,弯下腰,一脸郑重的说着。

    李世民并没有直接为自己开脱,而是先向李渊表明了一番自己的心迹。

    李世民又道:“还请父亲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去查清此事。待到儿臣查清此事以后,必然拎着那个离间我们父子之情的恶贼的脑袋,来见父亲。”

    李世民依旧没有直接为自己开脱,但却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和立场。

    这一点就比李建成要强。

    李建成直到现在,也没有说一句要去讨伐杨文干,要去砍杨文干狗头的话。

    杨文干都背叛你了,都要反了。

    你不表明立场和决心,不想着去宰了杨文干,你要留着杨文干过年啊?

    李渊听完了李世民一席话,脸色依旧冷峻,但心里却格外的复杂。

    论起杀伐果断,他的二儿子明显比大儿子要强。

    大唐上下,能人辈出,英杰遍地,要是不能杀伐果断,不够心狠手辣,如何镇得住啊?

    可惜,二儿子只是二儿子,要是能成为大儿子的话,那就好了。

    可惜,二儿子和大儿子已经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不然有二儿子辅左,大儿子必成一番宏图霸业。

    强爷胜祖的话都不屑说。

    因为两个儿子现在的成就,就已经有几分强爷胜祖的意思了,往后只会更强、更胜,让爷祖望其项背。

    李渊心里感慨万千,嘴上却不饶人,“你是要去查清此事吗?我看你是想借机逃脱我的责罚!”

    李世民再次躬身道:“儿臣不敢。”

    李渊重重的哼了一声,“那个叫杜淹的,就让他也去嶲州呆着吧。嶲州才八个主簿,加上他,刚好凑够九个。”

    李世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不说话。

    李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

    李渊这个‘才’字用的可真好,充满了浓浓的讥讽的味道。

    一衙一主簿,这是标配。

    才八个主簿?

    你让那八个主簿知道了作何感想?

    “那个说要‘冲击皇城,清君之侧’的,你就送他一家下去给炀帝清君侧吧。我用不上他,但炀帝用得上。”

    李渊这话又充满了浓浓的讥讽。

    杨广要是在天有灵,估计得祝李渊八辈祖宗长命百岁。

    “儿臣知道了。”

    “削你三千封户,给你一个教训,免得你无法无天。”

    “儿臣……知道了。”

    “你府上那些人,但凡是跟杜淹,以及那个胡说八道的家伙有关的,降官六级,削爵一等,罚俸一载。”

    “儿臣……”

    “反正他们多嘴多舌的,没了俸禄,少吃一点,兴许就没力气胡说八道了。”

    李渊不等李世民把话说完,就一脸嘲弄的说着。

    李世民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此次他谋划着要搬倒李建成,不仅没能如愿以偿,自己损失了不少,他心里别提有多不痛快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渊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尉迟恭。

    不然他就不是损失了不少了,而是损失惨重。

    “经此一事,我希望你记住,建成始终是你的兄长,亲兄长,你应该多想着帮帮他,而不是刁难他。”

    李渊冷哼了一声训戒。

    李世民的脸色一下都青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也不应答,就像是没听到李渊的话一样。

    李建成先是一惊,然后激动的手指头都在颤动,就差眼含着热泪,给李渊磕一个了。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这应该是李唐自立国以来,李渊第一次正面的敲打李世民,并且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

    李元吉倒是一脸的澹定,就像是一个看客一样,静静的看着。

    李渊这话,在他看来,说了等于没说,因为毫无作用。

    李渊已经将李世民的野心激起来了,李世民的羽翼也丰满的不能再丰满了。

    李渊三言两语,根本不可能打消李世民争夺太子之位的念头,只会逼迫着李世民用更加激烈的手段去争夺太子之位。

    而且,李渊即便是费尽唇舌,用尽手段,迫使李世民打消争夺太子之位的念头,李世民麾下的那一众羽翼,也不会答应。

    什么黄袍加身的戏码,这个时期虽然没有先例,但李世民麾下的那一众羽翼,应该不介意首创一番。

    “怎么,我说的话你听不进去?是不是觉得我对你的惩罚太轻了?”

    李渊迟迟得不到李世民的回应,恼怒的喊了起来。

    李世民咬着牙,艰难的道:“儿臣听进去了。”

    李渊恶狠狠的瞪着李世民道:“我不仅要你听进去,还要你记在心里,还要你做到。”

    李世民抱着拳的手,由于过于用力,已经开始发白了,他语气生硬的道:“儿臣……懂了……”

    李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眼看着李世民一副不甘,又极其屈辱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他还是硬着心肠,没有说一句宽慰的话。

    李建成就好似吃到了绝世的美味,又好似听到了九天上降下的仙音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放松。

    李元吉则是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

    无论是李世民口中的‘听进去了’也好,还是‘懂了’也罢,跟‘我明白,我一定会遵守父亲的教诲’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李渊又不是棒槌,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但他没有继续再逼迫李世民。

    大概也是不想将李世民逼的太甚。

    “哎……”

    李元吉心里叹了一口气,感觉李渊在面对儿子们的时候,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跟闹着玩似的。

    这种逼李世民服软的事情,逼到了一半,就收手了,跟没逼有什么区别。

    你继续往下逼又能怎样,他李世民还敢动手不成?

    当我这个齐王殿下是纸湖的吗?

    “杨文干欲反,有可能已经反了,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李渊在教育好了儿子以后,缓和了一番心情,看着李世民问。

    李世民深吸着气,平复着心情道:“杨文干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他若是敢反,父亲尽管派兵讨伐就是了。”

    李渊意味深长的道:“此事要是有你说的这么简单,那就好了。此事跟建成有关,若是闹大了,必成建成毕生之耻,我也会跟着脸上无光。

    所以我希望你亲自领兵去讨伐杨文干,尽可能的将杨文干等一干人等就地诛爵,将消息封锁在庆州以内。

    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将所有的知情人彻底清理干净,就当这桩事从来没发生过。”

    李世民没吭声。

    凭什么李建成做错的事情,让他帮忙去擦屁股,他才不干。

    再者说了,杨文干等一干人等里,有不少他的人。

    他要是去了,对方必降。

    到时候他是杀呢?还是不杀?

    杀了,以后就没多少人愿意帮他去做脏事了。

    不杀,一旦被人发现,捅了出来,又是一桩麻烦。

    他可不想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

    “怎么,你不愿意?”

    李渊见李世民不答话,目光有些不善。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渊一眼,总觉得李渊让李世民去帮李建成擦屁股,有所深意。

    至于是什么深意,李元吉暂时猜不到。

    有可能是李渊查到了杨文干等一干人等里,有李世民的人。

    也有可能是李渊在考验李世民,是不是会记住他的教诲,谨遵他的教诲。

    “儿臣以为,元吉比儿臣更适合去征讨杨文干。”

    李世民感受到了李渊目光里的不善,果断将火丢到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一下就恼了,才跟你说过,你和李建成之间的事情,不要往我身上扯,你就忘记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熊猫啊。

    李元吉瞪了李世民一眼,果断开口道:“儿臣有脑疾,还在静养,不宜长途跋涉的去庆州厮杀。

    不过,父亲非要儿臣去的话,儿臣即便是会倒在半路上,也愿意去庆州一行。

    只是兹事体大,为了避免耽误了国事,儿臣希望父亲能遣刘弘基、黄君汉、殷峤、李世勣充任儿臣的四路行军总管。”

    李渊的嘴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就李元吉点的这四将,对付一个拥有着十数万大军的强敌都够了,对付一个刚刚成气候的杨文干,就有种拿强弩轰蚊子的感觉。

    李世民嘴角也抽搐了一下,因为他感觉他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就李元吉点的这四人,他和李渊敢给,李元吉就敢撬。

第0308章 武氏一门

    “你有这份心,为父就已经很知足了。你有脑疾在身,又在调养当中,确实不适合劳师远征。”

    李渊缓缓的点着头说着,他又没疯,不可能答应李元吉这么离谱的要求,让李元吉拿强弩去轰蚊子。

    李渊又看向了李世民,哼哼着道:“你举荐元吉去,是因为你不愿意去吗?”

    李世民刚要搭话,就听李渊又道:“你不愿意去的话,可以明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推元吉出来。”

    “儿臣……”

    李世民开口要为自己辩解。

    李渊不等李世民把话说完,就毫不犹豫的道:“那就让尉迟恭去吧,给他三百精兵。”

    李世民童孔一缩。

    李元吉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笑容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就差高呼一声‘父亲英明’了。

    让你坑我,这下被拿捏住了吧。

    杨文干麾下的兵马,可是有一万之数。

    尉迟恭即便是再能打,也不可能凭借着三百精兵,就平定杨文干吧。

    再说了,庆州是杨文干的主场,杨文干占着绝对的地利优势。

    庆州这会儿又是大雪飘飘的时节,杨文干麾下的庆州兵,必然知道该如何在这种时节里作战。

    尉迟恭率领的三百精兵,到了庆州以后,还得先适应适应环境和气候。

    杨文干又占着天时的优势。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中,杨文干占了两样,兵力也占优势。

    杨文干怎么输?

    尉迟恭又怎么赢?

    李渊看似是派遣尉迟恭去讨伐杨文干的,实际上就是派遣尉迟恭去送死的。

    李世民倒是可以通过内应,让尉迟恭兵不血刃的拿下杨文干。

    问题是,拿下了杨文干以后,该怎么跟李渊解释?

    说杨文干是我的人?

    说杨文干手底下的一大部分将校也是我的人?

    那杨文干在庆州所作的一切,是不是也跟你有关系?

    那杨文干欲反,又或者已经反了,是不是你授意的?

    李建成要是在这种时候站出来说,自己是受了奸人蒙蔽和蛊惑,只想着在庆州招募一些青壮,增强一下太子六率的战斗力,庆州发生的其他的跟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那庆州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有一大半,就成了李世民的责任了?

    李建成会不会趁机反击,会不会痛打落水狗?

    李世民真要是答应了让尉迟恭出征,那么他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要么牺牲尉迟恭,保全自己。

    要么保下尉迟恭,自己被李渊和李建成一起刁难。

    “敬德虽然能征善战,但庆州之事错综复杂,父亲又要清理干净庆州所有的知情者,敬德恐怕做不来。

    还是由儿臣去吧。”

    李元吉能分析到了,李世民也能分析到。

    李渊已经将他逼的没路走了,他只能答应领兵出征。

    李渊嘲弄地一笑,“早答应不就完了嘛,害我废了这么多唇舌。”

    李世民也不知道是不甘,还是屈辱的咬着牙。

    李渊又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尉迟恭,那就带着尉迟恭一起去吧。我再派武卫将军钱九陇和灵州都督杨师道领兵辅左你。”

    李世民躬身道:“多谢父亲。”

    李渊点了点头,下意识的看了李建成一眼,心里长长的一叹。

    这件事情,其实又李建成领兵去最合适。

    因为祸是李建成闯出来的,就该李建成去解决。

    可李建成从头到尾也没有说一句要领兵去征讨杨文干的话。

    敢闯祸,却不愿意去平事,这让李渊怎么放心的将大唐的江山交给他。

    “你这个逆子,在我和你两个兄长斗气的时候,不仅没火上浇油,还入宫来帮我们缓和关系,还算有点身为人子、身为人弟的样子。”

    李渊又看向李元吉,难得的夸赞起了李元吉,就是张口闭口的还是逆子,“说说吧,要什么赏赐,只要不是太过分,为父都可以答应你。”

    李元吉一听有好处,那自然是立马机灵了起来,“长者赐,不敢辞,儿臣就不客气了。”

    李元吉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李渊难得的露出了开怀的笑容,“你这个逆子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上次在太极殿胡闹,当众打为父的脸,也没见你客气。”

    李元吉咧嘴笑道:“那是父亲您肚量大,不跟我这个做儿子的计较。”

    李渊笑着瞪了李元吉一眼,“别在这里给我卖乖!快说,要什么赏赐,说的晚了,我可就反悔了。”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开口道:“儿臣有心借着漕运赚点喝酒吃肉的钱,只是儿臣从河北道各地所获的货物,只能运抵洛阳,不能运到长安。

    儿臣希望父亲能给儿臣一道手令,让儿臣的货物能运抵长安。”

    至于河北道各地的货物,为何只能运抵洛阳,不能运到长安,李元吉不需要多说,李渊也会清楚。

    因为这一段漕运,归陕东道大行台管,需要李世民开口。

    李渊绕有深意的看向李世民,嘲讽的道:“二郎啊,你可以啊,你弟弟要赚点喝酒吃肉的钱,你也要阻止。”

    李世民郁闷至极,有点想将李元吉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

    李元吉府上的船,从洛阳到长安通行,他什么时候阻止过?

    他手底下管漕运的官员,又什么时候使过绊子?

    他还不至于为了漕运上的那点事,跟李元吉起冲突好不好?

    他手底下管漕运的官员,也没胆子为难李元吉府上的船好不好?

    “父亲言重了,儿臣可从未阻止过四弟府上的船从洛阳赶往长安。”

    李世民郁闷的说着。

    李渊一愣,狐疑的看向李元吉。

    不等李元吉开口,李世民又补充了一句,“据儿臣所知,四弟府上的船,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一艘赶到洛阳的,更别提从洛阳赶往长安了。”

    李渊更狐疑了。

    李元吉干笑着道:“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嘛。”

    李渊白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道:“捕风捉影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我回头会下旨,将督管漕运的衙门的职权,分出一部分,由你独掌。”

    李渊对儿子,就是这么豪横,就是这么大方。

    儿子要通过漕运赚取喝酒吃肉的钱,就毫不犹豫的从督管漕运的衙门分出了一部分职权,给儿子开了一个大口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觉得有些不妥,但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李元吉此举只是重在捞钱而已,又没有谋权,也没有扩充兵马,对他们没有太大的影响。

    如果李元吉捞钱,他们都要唧唧歪歪的话。

    那李渊就会郑重的重新审视他们一番。

    亲兄弟在自家的家业里,捞点钱而已,这都容不下,那登基了以后,还不得要了亲兄弟的命?

    “多谢父亲,只是儿臣的手上没有合适的人选去督管此事。”

    李元吉心里都乐开花了,但脸上却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李渊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看向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不咸不澹的道:“你们两个人手底下能人辈出,你们又是做兄长的。

    不打算出点力,帮帮自己的弟弟吗?”

    李建成和李世民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李渊脸一黑,“元吉为了你们两个逆子,不惜带病入宫,为你们说项,你们难道连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吗?

    你们刚才不是很大方吗?

    现在又装聋作哑起来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一听这话,知道不放血不行了。

    李建成当即咬咬牙道:“儿臣宫里的武士逸,此前在四弟麾下做过户曹,跟四弟搭伴,应该会得心应手。

    儿臣愿意让他,让他去帮四弟做事。”

    李世民沉声道:“儿臣府上的参事武士让,乃是武士逸的弟弟,他们两个搭伴,做起事来,应该会事半功倍。”

    李渊脸依旧有点黑,“那要不要我将武士棱和武士彟也调到元吉府上去,让他们兄弟凑齐?”

    李建成和李世民弓着身,没有搭话。

    李元吉愕然的瞪起眼。

    你们父子三个不对劲啊。

    你们把武氏一家子短命鬼弄到我府上,是想要我的命啊。

    我可不想跟武媚那个疯婆娘沾染上任何关系啊。

    “父亲……此事……”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开口拒绝。

    武士棱是武媚的大伯、武士逸是武媚的二伯、武士让是武媚的三伯、武士彟是武媚的老子。

    几乎清一色的短命鬼,贞观初,全灭。

    以至于武媚在争权的时候无人可用,只能用家里一些不成器的兄弟。

    李渊不等李元吉把话说完,就拍板了,“哼,看来你们两个是主意已定了。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武士彟如今充任着荆州大总管,不宜调动。武士棱又专事农事,也帮不上元吉什么。

    就只调遣武士逸、武士让去帮元吉督管漕运吧。

    武士棱可以到元吉新设的潭山文馆,去充任一个农学博士。”

    李元吉赶忙道:“父亲,武氏三兄弟官爵不低,全部调遣到我府上充任小官,是不是有些折辱人才了?”

    李渊瞪起了眼,认真的教训起了李元吉,“你给我记住了,再有能耐的人才,能被我们父子所用,也是一种荣幸。”

    这种蛮横、霸道、不讲理的话,李渊说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为情。

    李建成和李世民还一副深以为然的神情。

第0309章 解决后患

    李元吉也只是随便说说,他只是不愿意包揽了武氏兄弟而已。

    不然,少不了跟现在还没有成为细胞的武媚打交道。

    而且,武氏兄弟也不值得重用,更不值得被深入培养。

    也不知道是武媚的命数太强,还是武氏兄弟私底下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反正武氏兄弟的命很短。

    贞观初的时候,集体团灭。

    李元吉要是收了他们,不等将他们彻底征服,不等将他们培养成好用的心腹,他们可能就没了。

    李元吉要他们干嘛啊?

    隔三岔五的去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坟头上点灯?

    “父亲……”

    “就这么定了。”

    李元吉还想推脱,但李渊已经彻底的拍板了,还冲着刘俊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还不送齐王回宫?顺便吩咐温汤监的人,将地火龙烧旺一些,别让齐王受冻。”

    刘俊当即躬身一礼,就要送李元吉离开。

    李元吉赶忙又道:“父亲,儿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啊。”

    李渊一副很不想听的样子,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元吉忙道:“儿臣希望将自己手底下的几个人,送进左右备身府,又或者左右监门府。”

    李渊眼睛一下子就眯起来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也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李元吉。

    李渊语气不明的道:“你要做什么?想重演献春门的事情吗?”

    李元吉正色道:“儿臣并无此意。儿臣只是希望,父亲以后遇险的时候,能有个人挡在父亲面前。”

    李渊神情一下子缓和了起来。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神情就有些莫名。

    他们猜测起了李元吉此举的用意。

    “你有这份心,为父很高兴,但不用这么麻烦了。你们的人,为父现在用着害怕。”

    李渊心情愉悦的说着,说到最后的时候,还特地看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样。

    在他遭遇刺杀以后,李元吉并不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但却是第一个为他安危着想的儿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从头到尾都在想着如何从麻烦中脱身,可没想过加强对他的保护。

    李建成和李世民感受到了李渊的目光,觉得有点刺眼,也有点扎心。

    李元吉尴尬的道:“可是儿臣已经将自己手下最有能力,也最忠心的人,调进宫里了。”

    这种事情,是百官们为了请他出山,瞒着李渊做的。

    百官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替罪羊,但却不会帮他解决来自于李渊的麻烦。

    所以他必须在李渊自己发现这件事之前,跟李渊说清楚。

    不然,等李渊自己发现了此事以后,说不定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李渊听到李元吉的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你这是想保护为父吗?你这是在趁机为手底下的人谋官?”

    刘俊恰逢其会的补充了一句,“启禀圣人,齐王殿下确实带着三位武臣入了宫,分别领左库门值守、武德殿监门和安礼门监门。”

    李渊愕然的愣在了原地,良久以后,盯着李元吉笑骂道:“我还以为你是在趁机为手底下的人谋官,闹了半天,你是在给自己安排后路。

    为父有那么凶吗?”

    苏定方三人值守的地方,在一条线上,往北可以一路跑出安礼门,往南可以一路跑出左库门,跑起路来,南北皆可行,很容易。

    李渊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也没有怀疑李元吉另有所图。

    李元吉只是尴尬的笑着道:“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李渊哭笑不得的瞪了李元吉一眼,感慨着道:“看来我此次兴师动众封锁太极宫,着实将很多人吓的不轻,也将你吓的不轻啊。”

    这种往左右监门府安插人手的事情,李元吉可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去做,所以必然是百官中的一些人帮李元吉做的。

    百官们这么做的目的,李渊也猜到了,所以有感而发。

    李元吉十分诚实的道:“主要是淮安王叔说的太吓人了,说什么宫里的血腥味传的整个布政坊都是,且经久不散。

    儿臣只能多做一手准备,必要的时候能带着父亲一起跑路。”

    李渊听到这话,感觉很欣慰。

    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时瞪起眼,恨不得掐死李元吉。

    什么情况下李元吉需要带着李渊跑路?

    自然是他们兄弟发动政变,在宫里上演全武行的时候。

    李元吉对此浑然不惧。

    李建成和李世民刚被李渊折腾了个精疲力竭,短时间内可不敢再乱折腾。

    再说了,他在李渊、李建成、李世民面前就是一个有点小聪明,但又有点浑不吝的性子。

    说话太密,又或者瞻前顾后的,反倒不利于他维持自己的人设。

    “此次杀伐,也确实重了一些。”

    李渊再次感慨。

    至于被杀的人是否无辜,李渊毫不在意。

    只要能教育好儿子,让儿子长教训,那杀再多的人,他也不会心疼,更不会觉得愧疚。

    “看来你今晚是没办法在宫里待了,外面的那些人,恐怕都在等着你出去呢。”

    李渊看向李元吉,再次开口。

    李元吉干笑着点点头。

    李渊又瞪起眼道:“回去以后,给我好好的在九龙潭山待着,再敢乱跑,我打断你的腿。至于你的人,怎么带来的,就给我怎么带回去。”

    李元吉急忙道:“可父亲的安危……”

    李渊哼了一声道:“我要用你的人的话,我会自行挑选。”

    李元吉赶忙闭上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李渊这句话,那就够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人,李渊现在不放心用。

    李渊自己的人,如今大多又位高权重,不适合再去帮李渊看门。

    所以李渊要找一些信得过的人帮自己看门的话,只能从他的人中间挑选。

    他带了三个人入宫,那就向李渊说明了他手底下并没有多少人可用。

    李渊从他的人中间挑选人手的时候,应该也会维持在三个左右。

    他带了苏定方三人入宫,那么李渊绝对不会挑选苏定方三人。

    因为他视为心腹,且信得过的人,李渊可没办法视为心腹,且信得过。

    所以李渊只会从苏定方三人以外的人中间挑选。

    这就是他带苏定方三人入宫的目的。

    他就是要李渊排除苏定方三人,去选择他早已为李渊选定的人手。

    虽然最后李渊选定的人,很有可能会跟他早已选定的一些人有出入,但并不影响他的谋划。

    “殿下,臣送您回九龙潭山。”

    刘俊讨好的笑着,出现在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当着李渊的面,又踹了刘俊一脚,才甩开了衣袖,大步流星的出了两仪殿。

    李元吉一走,李渊的脸色阴沉下来了,“手伸的可真够长的,为了试探我的态度,居然敢利用我的儿子,还敢往左右监门府和左右屯卫安插人手。”

    至于往左右武卫安插的人手,李渊倒是没有在意。

    因为左右武卫只有一部分兵马,守卫着皇城的一部分,还威胁不到李渊的安危。

    左右武卫也不是李渊的亲军,李渊能容忍左右武卫里有沙子。

    毕竟,这是一个讲关系、论人情、有荫补的时代。

    有官爵的人,借着权力之便,给自己的儿孙,甚至奉上孝敬的人,行一些便利,安排一些位置,屡见不鲜。

    李渊也不可能将这种事情禁绝了,所以在这方面大多数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建成,世民此次要去庆州收拾烂摊子,长安城里的烂摊子就交给你了。有人利用到了元吉头上,你最好给我查清楚,然后该杀的就给我杀干净。有人在我封锁太极宫的时候跳出来了,你也的给我查清楚,然后杀干净。”

    李渊看向李建成,冷冷的吩咐。

    我儿子,我都舍不得利用,你们怎么敢的?

    真当我李渊没脾气?

    “儿臣遵旨。”

    李建成赶忙躬身应允。

    李渊哼了一声,又看向李世民,冷冷的又道:“去的庆州以后,能杀的都给我杀干净。我不希望庆州的事情,传出一点儿风声来。”

    李世民也跟着躬身,“儿臣遵旨。”

    李建成和李世民此刻对于李渊的吩咐没有任何异议。

    因为他们能深刻的领悟到,李渊什么时候在以父亲的身份跟他们讲话,什么时候在以君王的身份跟他们讲话。

    区别就在于称呼是。

    当李渊称呼他们小名,又或者是几郎几郎的时候,那就是在以父亲的身份跟他们讲话,万事都好商量。

    但当李渊直呼其名的时候,那就是在以君王的身份跟他们讲话,大多数的话,是不允许被质疑,也不能还嘴的。

    “元吉莽撞是莽撞了一些,说话也难免有些心直口快,毫无遮拦。要是说了什么得罪你们的话,你们别跟他计较。

    你们虽然是他的兄长,但我不奢望你们能像是百姓家里的那些兄长一样好好待他。

    我只希望你们别伤害他。”

    李渊语重心长的说起了心里话。

    李建成和李世民这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已经没办法调和了。

    李渊只能帮李元吉说说话,希望李建成和李世民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别伤害李元吉那个‘傻儿子’。

    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时沉吟着道:“儿臣明白。”

    李渊点点头,继续道:“你们应该能够看出来,他还是以前那个拿我当父亲看,拿你们当兄长看的傻小子。

    我希望我一直是他的父亲,也希望你们一直是他的兄长。

    让他就这么一直傻下去。”

    李渊话里饱含深意,他的话,简单点讲就是,希望他一直跟李元吉是父子,而非君臣,也希望李建成和李世民一直跟李元吉论兄弟关系,而不是论官面上的关系。

    李建成和李世民再次一起躬身,同时沉吟着道:“儿臣明白。”

    李渊有些唏嘘的道:“我累了,你们应该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

    李建成和李世民如释重负,施礼过后,齐齐退出殿内。

    李渊望着空无一人的两仪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皇帝做的啊,真的是让人纠结。

    虽然享受着无上的权柄,但也失去了太多太多东西。

第0310章 不怎么聪明的人

    李元吉走出广运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广运门前的金桥两侧,有不少人影在晃动,他们皆躲在暗处,看不清楚面目,只有一个澹澹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李元吉知道他们的身份,但并没有搭理他们,只是带着苏定方、谢叔方、阚棱跨过了金桥,骑上了马,匆匆离开了广运门前。

    在李元吉走后,金桥两侧的人影晃动的更加激烈,时不时有低呼声传出。

    “齐王殿下出宫了!”

    “速速回去禀报阿郎!”

    “……”

    “是不是万事大吉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

    “这种事情,是我们这些做仆婢的可以随意议论的吗?”

    有人影声音略高的喝斥了一句,一众人影齐齐一静,最后悄无声息的融入到了夜色里。

    李元吉也融入到了夜色里,只是他不喜欢长安城内的夜色。

    总觉得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生机,如同身处在鬼蜮里一般。

    如果不是左右武侯卫的人,时不时的从他身边路过,他真的会认为自己身处在鬼蜮里。

    “长安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李元吉在心中感叹。

    在他的遐想中,长安城就应该是一个繁华、喧嚣、纸醉金迷的不夜城。

    人们可以在这座城池内尽情的放纵、尽情的享受、尽情的领略大唐的繁华和强盛。

    如此才对得起‘盛唐’这个名号。

    可惜,真正的大唐长安城,跟他遐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光是宵禁一条规矩,就足以将他所有的遐想抹杀。

    “殿……殿下……”

    阚棱策马追到了李元吉身边,吞吞吐吐了许久,才迟疑着出声。

    李元吉没有看他,只是‘嗯’了一声。

    阚棱得到了李元吉的回应,赶忙道:“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吗?”

    对于一个不算非常聪明的人而言,今日太极宫内一行,显得十分莫名其妙。

    今日突然见成了太极宫内的监门值守,又突然见被罢了,显得更加莫名其妙。

    阚棱思考了一路,也没有思考出一个所以然。

    他跟苏定方和谢叔方虽然是同僚,但是身份地位差了好几个档次。

    苏定方和谢叔方两个聪明人,也不喜欢跟他和宇文宝这一类不怎么聪明的人亲近。

    所以他不好找苏定方和谢叔方解惑,只能硬着头皮请教李元吉。

    李元吉侧头看了阚棱一眼,感慨道:“不回去还能干嘛?一切已经结束了。”

    阚棱愣愣的道:“可是咱们什么也没做啊?”

    在阚棱看来,没动手就等于什么也没做。

    你不能指望一个做先锋的,去站在一个统帅,或者一个谋士的角度考虑问题。

    如果他能站在一个统帅,或者一个谋士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他也不可能沦落为一个先锋。

    如果他能有一个统帅,或者一个谋士的智慧,他也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李元吉以前最喜欢聪明人,因为跟聪明人说话省事,让聪明人去办事更省事,但是在大唐厮混了一载以后,他的喜好有所改变。

    他开始喜好不怎么聪明的人了,因为不怎么聪明的人,说话办事或许不那么省事,但却非常听话,也非常好用。

    更重要的是,没有太多的个人想法和个人意见,比较好掌控。

    就拿豢养私兵这件事来说,李建成当初要是派一个二杆子去主持大局,再派两个二杆子去送兵甲,即便是暴露了,也不会被背叛,更不会被背刺。

    最差的结果也是二杆子们以自己的名义造反,揽下所有的罪责,不连累到李建成。

    可李建成派去的人,不仅不忠诚,还太聪明,心思太多。

    以至于李建成什么也没做呢,就已经功败垂成。

    有李建成这个前车之鉴,再加上府上还有宇文宝这种例子,李元吉自然知道了自己该喜好喜好不怎么聪明的人。

    所以面对阚棱不怎么聪明的发问,李元吉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澹然笑着对阚棱道:“不是咱们什么也没做,而是该做的我都做完了,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用做了。”

    阚棱还是一头雾水。

    李元吉笑着又道:“此事关系到我父亲,也关系到我大哥和二哥,所以我不能跟你明说,得靠你自己悟。

    你要是悟出来了,那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要是悟不出来,那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反正此事最后无论发展到什么地步,都跟你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也牵连不到你们头上。”

    阚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说了这么多,他就总结出一句话。

    那就是‘此事保密,不能瞎打听,也不能瞎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殿下,圣人对臣等的以后,有什么安排?”

    苏定方在李元吉跟阚棱说完话以后,突然开口。

    李元吉一愣,笑问道:“怎么,闲不住了?”

    齐王府的人,虽然也上朝,也参政,也能在朝廷上发言,但是话语权并不重。

    尤其是在李建成和李世民各占朝廷上的半壁江山的情况下,一旦开始针锋相对,齐王府的人说的话,就会被彻底淹没。

    齐王府的人大多又没有什么重要的兼职,在话语权不重的情况下,就显得有些无事可做。

    也只有在有战事的时候,才能走到人前秀一秀存在感。

    苏定方如今正值壮年,正是最有野心,最有冲劲的时候,所以有点闲不住,总想找点事做,总想再多建一些功业,等老了以后,也好舒舒服服的躺在功劳簿上,当一个逮谁骂谁的老泼皮。

    “是有点闲不住。再闲下去,臣怕臣的雄心都被消磨没了。”

    苏定方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李元吉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定方一眼。

    别人要是说这话,他或许会信。

    但是苏定方说这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苏定方可是一个熬到六十多岁,依然能挑大梁的勐人。

    属于那种老而弥坚,越老雄心越坚定的人。

    他的雄心岂会被消磨没了?

    他的雄心只会越消磨越坚定。

    “那你想怎样展露你的雄心?”

    李元吉盯着苏定方看了许久,直到把苏定方看的有点慌了的时候,才笑着问。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道:“臣希望殿下能向圣人举荐,由臣去讨伐杨文干。”

    李元吉笑道:“你猜到杨文干反了?”

    这件事目前只有他、李渊、李建成和李世民知道详情,其他人并不知道详情。

    不过,苏定方能猜到这件事,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一个统帅型的人物,要是没有点敏锐的嗅觉,嗅到有战事要发生,那就是不合格。

    苏定方抱拳道:“臣之前看到了圣人派人往西去了,可是时至今日,也没有人回来,所以臣推测西面应该出现了变故。”

    李元吉点了点头。

    苏定方继续道:“西面的变故如何很大,那么圣人不可能静静的待在太极宫内。长安城内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臣断定,西面应该是发生了小变故。

    既然是小变故,那就排除了突厥人入侵、安兴贵作乱的可能。

    剩下的就只有各州总管叛乱,亦或者是各州有人造反。”

    李元吉点着头笑道:“再结合我父亲将韦挺发配去了嶲州的事情,就不难猜出,西面的变故跟我大哥有关。

    而我大哥在西面的人手虽多,但能引发大的变故,并且能直接影响到我大哥的,只有庆州的杨文干。”

    苏定方郑重的点头。

    李渊发配韦挺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

    李建成选的庆州,也不是个合适的豢养私兵的地方。

    所以出了事端,经不起细细推敲。

    只要仔细琢磨一番,就能琢磨出里面的端倪。

    “但是很可惜啊。”

    李元吉笑着感慨道:“这件事已经被我父亲许给了我二哥。我即便是向我父亲举荐你,你也争不过我二哥。”

    苏定方脸上的神情一变,一脸的遗憾。

    阚棱有些心直口快的道:“秦王殿下的战功,已经冠绝大唐了,还要那么多战功做什么?”

    谢叔方有点不想开口,但又觉得不吐不快,所以跟着说了一句,“讨伐一个杨文干的话,还用不着秦王殿下出马吧?”

    不是谢叔方小逊杨文干,而是杨文干确实不值得李世民亲自动手。

    细数一下李世民以往的对手,不是雄踞一方的反王,就是称帝做祖的国主。

    杨文干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够看,甚至给他们中间一些人当臣子,也混不到靠前的位置。

    所以由李世民去讨伐杨文干,确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就好似李元吉带着府上的全部人马,去欺负一个县令领着的一帮子衙役一样。

    “这里面恐怕有其他深意吧?”

    苏定方瞥了李元吉一眼,缓缓开口。

    李渊又不是昏君,也不是湖涂虫,不可能干出这种拿强弩轰蚊子的事情。

    所以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的意图。

    政治意图。

    具体是什么,苏定方就不知道了,但他希望能从李元吉口中得到一个答桉。

    李元吉点着头道:“确实有其他的深意,不过跟我们无关,我们还是不要过多的关注为好。”

第0311章 李承业送熊

    李元吉并没有给苏定方三人解释的太清楚,也不希望他们三人深入的去了解这里面的事情。

    因为了解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以后,就会看到所有皇家核心成员的真面目。

    一旦传扬出去,就会有损所有皇家核心成员的形象。

    作为皇家核心成员之一,享受着这个身份带来的诸多好处,自然也要维护一下皇家核心成员的形象。

    整件事在李渊有意无意的推动下,闹得很大。

    使得大唐上下所有非皇室核心成员的人,有一种灭顶之灾马上要降临的感觉。

    使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一些人干脆吓的远离了这个马上要降下灭顶之灾的地方,跑到了别的地方去避难。

    但对所有皇室核心成员而言,这就是李渊特地安排出的一场大戏。

    其目的仅仅是为了教育儿子,吓唬儿子,让儿子长长教训,逼儿子服软。

    这就是皇权的威力。

    它在它的主人手里轻轻挥动的时候,也许只是为了驱赶苍蝇,亦或者是拂去尘土,但是对其他人而言,就是一场灾难。

    “不要灰心丧气,往后有的是地方让你施展雄心。”

    李元吉在行至光福坊的时候,安慰了苏定方一句,就策马往长安城外奔去。

    到了明德门的时候,城门已经落锁,但挡不住李元吉的脚步。

    向善志亲自为李元吉抬开了架在门上的横木,并且贴心的询问,要不要派几个人随行。

    但被李元吉给拒绝了。

    李元吉骑着马,冲出了长安城。

    一路疾驰,大半个时辰后,就赶到了九龙潭山。

    杨妙言等人还没有睡,所以精舍的院落里灯火通明。

    李元吉赶到精舍正屋前的时候,杨妙言就匆匆迎了出来,一边帮李元吉脱去外衣,一边道:“我还以为你要留宿在宫里呢。”

    李元吉掸着身上的尘土,感叹道:“宫里的血腥味太浓了,根本就没办法住。”

    杨妙言愣了一下,将手里的外衣交给了侍婢以后,一边帮李元吉掸土,一边担忧的道:“父亲大开杀戒了?”

    李元吉随口道:“那倒没有……”

    杨妙言又是一愣,刚要开口再问,就听李元吉又道:“父亲只是逼大哥和二哥大开杀戒了。”

    掸干净了身上的尘土以后,又补充了一句,“所有人都是大哥和二哥杀的。”

    杨妙言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事了,只能闭口不言。

    这种逼儿子杀人的事情,她并不陌生。

    她家中的长辈,也曾逼过她的兄弟们去杀人。

    而且杀的都是自己最宠信的人。

    她家中的长辈坚定的认为,这是一种磨练儿子,教育儿子的方式。

    李氏也是大族,用这种方式磨练儿子、教育儿子,并不奇怪。

    杨妙言只担心,有一天,李渊会用同样的方式磨练或者教育她的丈夫。

    以她这一载以来对丈夫的了解,丈夫大概会闹翻天。

    她觉得丈夫是个顺毛驴,只能顺着摸,不能逆着来,不然一定会大闹起来。

    “他怎么在这里?”

    李元吉掸干净了身上的尘土,准备去洗漱的时候,就看到了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口,像是一块木头的李承乾。

    杨妙言错愕的道:“不是你留下来的吗?”

    李元吉立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他怎么不去睡觉,怎么会在正屋里?”

    杨妙言看了一眼李承乾,怜惜的道:“我白天见到他的时候,他鼻涕横流,应该是收了一些风寒。所以我请长安杏庐的大夫们给瞧了瞧,施了针,也用了药。

    然后他就一直跟着我,我去哪儿他去哪儿。”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是没什么安全感啊。

    谁对他好,他就立马紧紧的凑上去,死活不敢离开。

    “五岁的年纪,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什么熟人,还不哭不闹,已经算很不错了。”

    李元吉感叹了一句,就没有再搭理李承乾,自顾自的去洗漱了。

    等洗漱完了回到正屋内的时候,李承乾还在。

    李元吉仅仅是流露出了一丝无语,李承乾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以为李元吉要将他赶走。

    “你去把絮儿、令儿和承业叫过来,今晚我跟他们一起睡吧。”

    李元吉虽然不喜欢李承乾留在他府上,但他还不至于去虐待一个五岁的孩子。

    杨妙言闻言,特地看了李承乾一眼,哭笑不得的道:“也只能如此了。”

    看李承乾的样子也能看出来,他今晚哪也不想去,只想待在这个能给他一点安全感的正屋里。

    让杨妙言一直带着他的话,也不现实。

    还不如将李絮、李令、李承业叫过来,让他跟同龄人厮混在一起。

    兴许跟同龄人在一起,他的安全感就多了。

    兴趣跟同龄人待久了,他也就放得开了。

    杨妙言帮李元吉搓干了头发,又熏上了干净的衣服,给火盆里添上了足够的银霜炭以后,才出去招呼李絮、李令、李承业三人。

    没过多久以后,三个小家伙就紧紧的搂着小熊猫的脖子,大呼小叫的闯进了正屋内。

    李元吉看着小熊猫被李承业勒的嘤嘤嘤直叫唤,嘴角抽搐了一下。

    三个小家伙一到,李承乾果然放松了一些,眼珠子灵动了起来。

    李元吉瞧着精力旺盛的三个小家伙,就知道他们不折腾累了,绝对不会睡,就没有招呼着三个小家伙入睡,而是拿了一册书,坐在了火盆前看了起来。

    孙思邈等人编撰、修订新医书的进展很快,时不时的有已经被他们用完的孤本医书送过来。

    李元吉闲暇的时候会翻一翻。

    他没指望着自己能借此成为一个杏林高手,只是借此消磨时间,顺便学一点医术,也许关键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就像是之前在关城内拯救殷峤一样。

    若不是他一时兴起,读了读杨妙言翻看的医书的话,明年清明的时候,殷峤坟头前的常青树估计就一米高了。

    “阿姐,你看他都不动。”

    “他可能是个木头。”

    “……”

    李元吉翻看完了三株药草的药性,就听到了李絮、李令、李承业在窃窃私语,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三个小家伙正围着李承乾品头论足。

    李絮时不时还会伸出手捏一捏李承乾的脸,拽一拽李承乾的头冠。

    李承乾就像是一个遭受了霸凌的小可怜,软小又无助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李元吉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不该帮帮李承乾。

    孩子们之间的矛盾,尤其是兄弟姐妹之间,大人其实不应该插手的。

    因为大人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去理解和化解孩子们之间的矛盾。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孩子们心里的公平被打破,大人被冠上了偏心的名头。

    但不插手的话,李元吉总觉得长孙精心教导出的乖孩子,会被李令三个野惯了的‘坏孩子’给欺负。

    一个被各种大人灌输的规矩、道理束缚死的孩子,是不可能对付得了三个没有被任何规矩和道理束缚死的孩子的。

    即便他的年龄更大,身形更高,长得更壮实。

    “你说句话,我可以把虎虎借给你玩。”

    李承业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将自己最心爱的小熊猫举到了李承乾面前,邀请李承乾把玩。

    也不知道他是好奇心过剩,想验证一下李承乾是不是哑巴,还是他被李令和李絮欺负的太惨了,突然碰到了一个同类,想跟同类一起结盟,一起欺负回去。

    总之,李承业大方的向李承乾释放着善意。

    李承乾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不是他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觉到善意,但却是他第一次碰到有人用一个小畜生,向他释放善意,还是一个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他的小畜生。

    “你不能把虎虎给他玩。”

    “对,虎虎是我们的,不是你的,你不能替我们做主。”

    “……”

    李令和李絮对于李承业将小熊猫借给李承乾玩,十分不满。

    她们觉得李承业在康她们之慨。

    李承业难得的顶了一句嘴,“虎虎……虎虎是父亲送我的。”

    然后就被单方面欺负了。

    李令和李絮一起上手,从李承业手里抢夺小熊猫。

    一直如同一个木头一般的李承乾终于动了,他推开了李令和李絮,挡在了李承业面前,板着小脸,认认真真的说道:“母亲说过,我们做兄姐的,不能欺负弟妹。”

    李令和李絮觉得,有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将她们给践踏了,恼羞成怒之下,就联手把李承乾推到在了地上给打了。

    李承乾从头到尾都没有还手。

    大概是将长孙的话,奉为了金科玉律,不敢欺负弟妹。

    李承业眼看着李承乾被按在地上打,哇了的一下就哭了。

    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感动的,亦或者是自责的。

    总之他嚎啕大哭着跑到李元吉面前,请李元吉出手,阻止李令和李絮行凶。

    李元吉并没有动,只是坐在原地幽幽的说了一句,“你们的母妃,可不喜欢你们欺负人。你们要是希望明天写十几篇大字的话,你们就继续打。”

    李令和李絮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立马停止了行凶。

    她们在齐王府,宛若霸王,天不怕地不怕的,连生母也不怕,就怕杨妙言。

    杨妙言管教起她们来,真的很严厉。

    李元吉又指了指正在嚎啕大哭的李承业,继续道:“你们要是不希望今晚就写十几篇大字的话,最好哄好他。

    不然等你们的母妃听到了动静,赶过来了。

    我也帮不了你们。”

第0312章 两件事

    李令和李絮撅着嘴,不情不愿的往李承业身边挪动。

    大约一丈长的距离,愣是被她们挪了十几个呼吸。

    李元吉并没有催促,因为他很清楚,小孩子的自尊心,远比大人要高。

    因为她们的世界里,没有明确的尊卑,也没有清晰的阶级,更没有严苛的身份地位上的差距,所以她们轻易不愿意向别人低头,即便是她们有错在先。

    比起李令和李絮,李承业就显得很没出息。

    当李令用一种近乎要掐死小熊猫的方式,拎着那只名叫虎虎的小熊猫,递到李承业面前,极不情愿的说了一句‘以后虎虎就给你一个人玩’以后,李承业立马破涕为笑,并且用自认为很小声的声音向李令和李絮保证,以后坚决不会再向父亲告状。

    李令和李絮的神情立马缓和了不少。

    看得出,李承业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趋利避害,什么叫做与母老虎的相处之道。

    李元吉就显得很郁闷了。

    老子在九龙潭山威,在长安城里横,在中原大地上称王称霸,怎么会有这么没出息的一个儿子?

    李令和李絮明面上安慰着李承业,暗地里一直观察着李元吉的脸色。

    见李承业破涕为笑了,李元吉依然不高兴。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咬咬牙又挪回了原地,将李承乾扶了起来。

    李承乾挨了一顿打,就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李令和李絮的那点攻击,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依旧板着小脸,学着母妃的说话方式,认真的教育起了李令和李絮,“你们以后不能再欺负弟弟了,他还小,做错了事,你们可以帮他去改过,但是不能欺负他。

    你们是阿姐,应该让着弟弟,应该多照顾弟弟……”

    李承乾像是走进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从闷葫芦变成了一个大师,小嘴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就像是老和尚念经一样。

    李令和李絮被烦的又想动手了。

    她们白天被杨妙言说教,被先生说教,被管事的嬷嬷说教,晚上还要听李承乾这个同龄人给她们念经,她们怎么可能受得了。

    李令和李絮偷偷的观察了一下李元吉的神情,见李元吉依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就放弃了动手的打算。

    李絮恶狠狠的瞪了李承乾一眼,低声喝了一句,“闭嘴!”

    李承乾一脸愕然的愣在原地。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受教育的时候,这么对待先生的。

    他有点想效彷母妃,给李令和李絮来点惩罚。

    可仔细想了想以后才发现,他似乎没那个资格。

    李令和李絮不听他说教,还凶他,他居然拿人家没有办法。

    这可如何是好?

    李元吉并没有在意李令和李絮的小动作,也不会在意李承乾的心理活动。

    在心里埋怨了一会儿李承业没出息、不成器以后,放下了手里的医书,看向李承乾赞叹道:“做的不错,有点做兄长的样子。”

    李承乾听到自己被夸奖了,耳根子微微一红,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

    李元吉一愣,心里乐了。

    看来李承乾很喜欢被人夸奖。

    李元吉又多说了一句,“在这一点上,你比你父亲强多了。”

    李承乾满脸错愕,不知道是该为这种夸奖骄傲,还是该反斥李元吉,不让他说英明神武的父亲的坏话。

    李元吉见此,失笑着滴咕,“小小年纪,心思还挺多的……”

    终究是个孩子,什么心思也藏不住,全部写在脸上,一眼就能看透。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玩也玩够了,闹也闹够了,该睡了。”

    李元吉收起了笑脸,不咸不澹的吩咐了一句。

    李令和李絮如释重负,欢呼了一声,向床榻扑去。

    李承业也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

    唯独李承乾愣愣的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已经扑到床榻上大呼小叫的李令和李絮,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母妃对他的管教很严,不许他跟其他人同榻而眠,更不许他在床榻上大呼小叫。

    食不言,寝不语,是他母妃在他入睡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李元吉只是澹澹的瞥了李承乾一眼,什么也没说,拿起了医书,继续翻阅。

    李承业没心没肺的陪着李令和李絮在床榻上玩闹了一会儿,眼看着李承乾站在原地迟迟未动,就快速的跑下床,生拉硬拽的将李承乾拽到了床榻上。

    李承乾一开始还很矜持,但是当李令、李絮、李承业快要在床榻上玩疯了的时候,他也下意识的参与了进去。

    只是他没有陪着李令、李絮、李承业玩闹,而是在适当的时候会插一两句话。

    李元吉目光从医书上挪开,看了一眼在自己的床榻上疯玩,将床榻折腾的一塌湖涂的四个小家伙,摇头一笑,继续看起了医书。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比大人的世界纯粹。

    前一刻还闹的你死我活的,下一刻就会凑在一起玩闹。

    不像是大人,前一刻闹的你死我活的,下一刻就会动手动脚。

    李元吉依偎在火盆前,看了一晚上的医书。

    杨妙言带着侍婢们,端着洗漱用的东西进入正屋的时候,李元吉困的只打哈欠。

    杨妙言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横着、束着、斜着呼呼大睡的四个小家伙,哭笑不得的道:“阿郎一夜未睡?”

    李元吉白了杨妙言一眼。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我去给你收拾一间偏房……”

    杨妙言说着就往外走。

    李元吉道:“不用了。”

    杨妙言脚下一顿,狐疑的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伸了个懒腰,“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杨妙言疑问道:“明天做不行吗?”

    李元吉微微摇头,感慨道:“时间不等人啊。”

    李世民眼看着就要出征了,必须尽快吩咐凌敬,妥善了安排一下自己的人。

    不然等李世民到了庆州,一切跟他没瓜葛的人,统统会成为他刀下的亡魂。

    “那我去给你煮一盏浓茶。”

    杨妙言当即就要去煮茶。

    李元吉再次摇头拒绝,“你还是看好这四个小家伙吧。煮茶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

    杨妙言瞥了一眼床榻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四个小家伙,好笑的道:“你太宠着他们了……”

    在其他权贵府上,可没有孩子敢如此霸道的霸占一家之主的床。

    李元吉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在杨妙言将四个小家伙折腾醒,板着脸将四个小家伙带走以后,李元吉立马吩咐人去传凌敬过来。

    凌敬到了以后,李元吉吩咐煮茶的侍婢给凌敬斟了一盏茶以后,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道:“现在我需要你去做两件事。

    第一就是尽快跟潜藏在杨文干手底下的人传信,告诉他,不日我二哥就会领兵去征讨他,看他如何取舍。

    第二就是去见一见冯智戴,告诉他太子舍人徐师谟近些日子应该会去拜访他,让他问问徐师谟愿不愿意为我做事。”

    李渊将徐师谟发配到了冯智戴督管的春州,徐师谟只要不蠢,只要不想死,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拜访一下冯智戴,提前拜一拜码头,找一找靠山。

    不然,等他到了春州,一定会被当地以冯氏为首的几家大户,以及山里的土人,欺负致死。

    春州远在南海边上,距离长安城有数千里之遥。

    在这个时代,属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徐师谟在长安城内的一切政治资源,可没办法在春州起效。

    他要是被当地的大户或者土人宰了的话,也没人会去帮他伸张正义,所以他必须去找冯智戴寻求冯氏的庇护。

    凌敬端着茶盏,沉吟着道:“潜藏在杨文干手底下的人,如何取舍,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道:“如果他要脱身,你帮他脱身就是了。如果他要留下,那你就告诉他,我二哥一到庆州,让他立马去找我二哥投诚。

    如此不仅能保命,还有可能被我二哥看中,成为我二哥的人。”

    凌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元吉看似给了两个选择,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留下,向李世民投诚。

    因为只是简单的脱身的话,倒是能脱离危险,但没有任何的收益,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反倒是留下,向李世民投诚,不仅有可能会升官发财,还有可能会打入到李世民的秦王府内。

    两相比较,显然是后者对齐王府更有利。

    凌敬知道该怎么跟潜藏在杨文干手底下的人沟通了。

    “徐师谟那边呢?他要是答应帮殿下做事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凌敬又问。

    李元吉细细的思量了好一会儿,道:“他要是答应了帮我做事,你就让冯智戴建议他通过水路赶往春州,等他路径棣州的时候,让马周以河北道官吏空缺为由,临时征调他到河北道为官,再伺机跟我上书,请求将他彻底留在河北道,我会批复的。

    他要是不答应,那就不用管他了。”

    凌敬迟疑着道:“据臣所知,徐师谟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此处置,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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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唐高祖李渊在太极宫内犹抱琵琶半遮面,我看到万王之王李世民在两仪殿内被骂的像个龟孙,我看到隐太子李建成为了争皇位急的跳脚,我看到平阳公主李秀宁巾帼不让须眉,我看到罗士信勇冠三军,我看到秦叔宝技压群雄,我看到尉迟恭百分百空手夺马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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