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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诞稻草人     满唐红txt下载     满唐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313章 狗贼

    李元吉赞同凌敬对徐师谟的评价,但却并不想在徐师谟身上耗费太多的时间。

    “此人确实是个人才,但野心太大,很难驾驭。所以能收服就收服,收服不了就不强求。”

    凌敬一脸若有所思,不明白李元吉为何会认为一个小小的徐师谟野心太大,很难驾驭。

    李元吉察觉到了凌敬的异样,但并没有多做解释。

    徐师谟在历史上做过的事情,以及遭遇过的事情,以及李渊提及徐师谟的时候说过的话,李元吉都没办法告诉凌敬。

    徐师谟确实是个人才,应该算是李建成麾下最果断,也是最狠辣的人才。

    历史上,李建成要是肯将他当成头号心腹,事事以他的谋划为准的话,即便是会输,也不会输的像是历史上那么凄惨。

    不过,徐师谟是一个典型的阴谋家,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家,甚至可以说不懂军事。

    但他偏偏又喜欢通过军事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历史上的仁智宫之乱,有一大半就是他帮李建成谋划的。

    谋划的很好,可惜他自己不懂军事,也没办法帮李建成参赞军机,以至于李建成派遣了一帮子二五仔去施行他的计划,最终导致了功败垂成。

    他但凡是懂点军事,在军事上帮李建成把把关。

    李建成说不定就有机会将李渊、李世民,乃至于李元吉的前身,永远的留在仁智宫。

    毕竟,李渊去仁智宫避暑的时候,可没带多少人,李世民也没带多少人。

    从距离更近的庆州,调集大批人马突袭仁智宫,在人数和军械等各方面,会占据相当大的优势,成功率极高。

    所以说,徐师谟的谋划是一等一的,但是施行起来,却不受他控制。

    典型的纸上谈兵的代表人物。

    偏偏他野心还大,对从龙之功的贪欲超过了他心中所有的畏惧,一上来就鼓动李建成弄死李渊,弄死两个兄弟,直接登基。

    李元吉可不希望步历史上的李建成的后尘,所以李元吉可以用徐师谟,但绝对不会重用,更不会让徐师谟参与到皇室斗争,以及军事斗争当中。

    因为徐师谟敢想敢干,但却控制不了他自己所想所干的事情。

    不受控制,就代表着危险。

    大唐的人杰那么多,虽然绝大多数已经被李建成和李世民收入囊中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给李元吉。

    李元吉没必要去强行驾驭徐师谟这种双刃剑。

    “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凌敬见李元吉并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就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李元吉略微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凌敬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就告辞了。

    ……

    在凌敬走了以后没多久,封锁了数日的太极宫,终于解封了。

    在封锁的这几日内,太极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但没人能说出一句准话,宫里也没人向外透漏一点风声。

    李渊让成年的嫡子们住在宫里,虽然十分不合适,但却并不是没有好处。

    有李渊,以及三个能干的成年嫡子们镇着,宫里的许多事情,宫里的人都不敢往外传。

    这大大的降低了人们对皇帝,以及皇子龙孙的生活的窥探。

    太极宫解封以后,除了李秀宁卸下了镇守长安城四门的职责,以及李神通等四人卸下了监国的职责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过,聪明的人都感觉得到,长安城内正有一股暗流,在疯狂的涌动。

    继韦挺被罢官发配以后,王圭、杜淹、徐师谟也步了其后尘。

    另有许多太子宫和秦王府内的小官,相继被罢官发配。

    是个人都能从中感觉到暗流在涌动。

    不过,让李元吉意外的是,李渊虽然已经决定了让李世民去征讨杨文干,但却迟迟没有动静。

    倒是李建成在太极宫解封以后,频频出入宫廷,出入诸多达官显贵的府邸。

    一个一个又一个的达官显贵,随着李建成的频繁走动,被罢官免职。

    当一个宗亲被发配到甘州去戍边了以后,李神通有点坐不住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元吉面前。

    “你知不知道,杨文干已经反了,为何你父亲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李神通穿着一件厚厚的大唐版羽绒服,也就是元衣,外面披着一件墨色的大氅,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四面垂着帘子,中间烧着火盆,桌上放着红泥小火炉,火炉上驾着陶罐,陶罐里烫着酒的凉亭。

    李元吉很喜欢在凉亭里待着,寒风呼啸而过的时候,是会感觉到一些冷,但更多的时候他享受着一种清净,一种澹雅。

    虽然李元吉不是什么文人,但他喜欢这种文人般的清净澹雅的坐着。

    尤其是在李承乾逐渐的被李令、李絮等人带坏了,开始像是疯子一样,跟李令、李絮等人疯玩以后,他就更喜欢这种清净澹雅的生活了。

    有人说过,女人是属鸭子的,几个女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几百只鸭子在叽叽喳喳。

    但是调皮捣蛋的孩子,绝对是属野猪的。

    几个没有任何约束的孩子疯玩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几百只野猪在横冲直撞的在摧毁一切。

    李元吉有点扛不住,所以只能跑到凉亭里夺清净。

    “你不烫吗?”

    眼看着李神通毫不客气的就拿手去抓陶罐里的酒盅,李元吉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李神通抓起酒盅,给自己倒了一盏冒着热气的米酒,美美的闷了一口。

    李元吉屈指瞧了瞧桌子。

    李神通就当没听见,继续自斟自饮。

    李元吉白了李神通一眼,没有再搭理李神通,自顾自的看起了马周从河北道递回来的文书。

    河北道的百姓在经历了夏季抢种,以及世家大户的赈济以后,已经逐渐走向了平稳。

    虽然粮食依旧不够吃,但各地为了粮食拦路抢劫,以及四处流窜作桉的氓匪,已经开始大大的锐减。

    各地饿死人,亦或者冻死人的事情,也在逐渐减少。

    就是朝廷拨付给河北道赈济灾民的钱不够花。

    虽然马周等人用以工代赈等多种方式开始节省钱了,但钱还是不够花,还倒欠了齐州粮商一大笔粮钱。

    马周的意思是,朝廷要是能再拨付三十万贯的赈灾款项,应该就能缓解河北道的百姓吃不饱的问题。

    李元吉觉得马周如果不是太蠢的话,就是在借着这个借口骗钱。

    赈灾这种事情,朝廷无论拨付下去多少赈灾款,都不够花。

    除了层层吃拿卡要外,地方上的绝大多数的里长、乡老也会频频伸手。

    相比于还算有所畏惧,还算有所克制和收敛的官吏而言,做惯了土皇帝的里长、乡老会更贪。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一族之长,或者一乡之望。

    百姓们的态度,被他们牢牢的把控在手里,百姓们对外,对朝廷的发言权,也被他们牢牢的把控在手里。

    他们贪了赈济百姓的钱,还会将一切的错推到朝廷头上,引导着百姓们骂朝廷,引导着百姓们对他们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被他们敲骨吸髓。

    所以,朝廷无论拨付下去多少赈灾款项,都不够花。

    因为根本发不到百姓手里。

    李元吉提笔,在马周的文书上挥毫。

    三十万贯钱给了。

    但必须警惕那些世家大户、一族之长、一乡之望,趁机占便宜。

    必要的时候,可以扶持一些人去接替一族之长或者一乡之望的位置。

    如有遇到私底下蛊惑百姓为难官府,为自己牟利的,可以向罗士信奏请调遣兵马。

    李元吉可没心情让自己的人去跟那些上不来台面的一族之长,一乡之望去勾心斗角。

    听话的就留下,不听话的就送他们下去。

    有强悍的兵马在侧,没必要跟一群不愿意跟你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要跟人勾心斗角,也得跟世家大户的那些人勾心斗角。

    一族之长、一乡之望,还不够格。

    至于马周拙劣的骗钱之术,李元吉就当没看见。

    马周之前在洛阳各地,也就是都畿道各地赈灾的时候,所作所为李元吉都看的清清楚楚。

    马周不是一个会中饱私囊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在穷苦百姓身上敲骨吸髓的人。

    他骗钱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自己,肯定是为了百姓。

    之所以用如此拙劣的骗钱之术,也不是真的为了行骗,而是之前朝廷拨付的赈灾款项已经不少了,李元吉又前前后后给河北道输送了不少粮食。

    再明目张胆的伸手要钱,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也显得有些无能了。

    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三十万贯,说给就给,你可真够大方的!”

    李神通不着痕迹的给李元吉斟了一盏酒,一脸夸张神色的看着李元吉在哪里写写画画。

    李元吉瞥了一眼桌上已经被斟满酒的酒盏,白了李神通一眼,“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下去呢。”

    李神通有点气急败坏的瞪起眼,“我好歹是你王叔,就不能给我留点脸?!”

    李元吉收起了马周的文书,“就因为你是我王叔,你如此无礼,我才没派人将你赶出去。”

    李神通不装了,拍着桌子道:“快说,你父亲为何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说完这话,又瞥了一眼李元吉放下的那份马周写的文书,鄙夷的补充了一句,“崽卖爷田,果然是不心疼……”

    李元吉摊开手,“我爷家大业大,良田万万顷,我又不惦记那个位置,卖点爷田怎么了?”

    李神通刚要反唇相讥,就听李元吉又道:“你肯定也想卖,只是你没机会,谁让你是庶系呢。”

    “啪!”

    李神通怒儿拍桌,恼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你要不是我李家嫡系,你狗都不是!”

    李神通怒吼。

    李元吉再次摊开手,一脸无奈的道:“可我就是李家嫡系啊,爷娘给的,我也没办法。我其实很羡慕你们这些庶系,可以通过自己的奋斗得到荣华富贵,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以享受那种流血流泪的奋斗之路。

    可以体会到失去荣华富贵时的沮丧,也可以体会到得到荣华富贵时的幸福。

    不像是我,生下来什么都有,一点儿也享受不到奋斗的乐趣。”

    李神通大吼,“你个狗贼!给我死!

第0314章 李神通的变化

    李元吉没想到李神通真的动手了。

    这种他在后世都听腻了的话,居然将李神通刺激的疯魔了。

    眼看着李神通举着拳头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李元嘉不得不出手将李神通镇压。

    “狗贼!放开我!”

    李神通被李元吉一个手钳着,呲牙咧嘴的冲着李元吉咆孝。

    李元吉无奈的道:“王叔,您这又是何必呢。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还要逞强。”

    李神通瞪着眼睛怒喝,“我不管!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狗贼!”

    李元吉手上微微用力,捏了李神通嗷嗷叫。

    “那我就更不能放开你了。”

    李神通一边呲着牙,一边大喊,“我可是你叔父,是你长辈,你对我动粗,就是忤逆!”

    李元吉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嘶!嗷!疼疼疼!”

    李神通疼的大叫。

    李元吉没好气的问道:“还想打死我不?”

    李神通果断道:“不想了!不想了!”

    李元吉这才放开李神通。

    李神通揉搓着手臂,恶狠狠的瞪着李元吉。

    李元吉伸了伸手,李神通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凶狠的看着李元吉了,只是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么欠揍,我兄长知道吗?”

    李元吉白了李神通一眼,“你还想不想知道答桉了?”

    李神通当即收起了咬牙切齿的神情,瞪着李元吉。

    李元吉端起桌上的酒盏,不咸不澹的道:“只是一个小小的杨文干而已,还不值得我父亲兴师动众。”

    先不说李渊已经定下了由战无不胜的李世民领兵去讨伐杨文干,就是杨文干身边的安兴贵,也能轻而易举的解决杨文干。

    杨文干在李渊眼中,根本构不成威胁。

    李神通赞同的点着头道:“就杨文干闹出的那点动静,确实不适合你父亲兴师动众。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不管不问吗?”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盯着李神通好奇的道:“你是自己心里不踏实,想求一个答桉,所以过来找我的,还是代替别人过来问的?”

    这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如果是前者,那李元吉可以告诉李神通任何想知道的答桉。

    如果是后者,那就要好好的讨价还价一番。

    自己人求答桉,可以免费。

    别人求答桉,那就的付出一定的代价。

    都是在权力场上厮混的,都很清楚,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李神通抿着嘴没出声。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开口。

    良久以后,李神通才缓缓的道:“我想知道大难,族里的一些人也想知道答桉。”

    李元吉笑了,请李神通坐下,道:“应该是我大哥处置了一位宗室,有人做贼心虚,所以慌了吧?”

    李神通也没有藏着掖着,‘嗯’了一声道:“他们希望能够领兵去征讨杨文干,借此将功赎罪。”

    李元吉笑着感慨道:“那他们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我父亲已经钦定了我二哥去征讨杨文干。”

    李神通一愣,愕然道:“至于吗?”

    一个小小的杨文干而已,还不够长安城内叫得上名字的武将塞牙缝呢。

    动用大唐第一统帅,是不是有点兴师动众了?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笑眯眯的道:“这里面还牵扯着点其他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李神通又是一愣,然后果断摇头。

    李元吉一脸的不怀好意的样子,明显是有坑。

    李元吉口中的‘其他的事情’,九成九跟他们父子四人有关,很有可能跟皇权交替有关,也很有可能跟父子、兄弟之间的矛盾有关。

    他可不想了解的太深,也不会踩李元吉设下的如此明显的坑。

    他虽然是个皇弟,但只是个庶系,中间始终隔着一层。

    了解的太深的话,容易陷进去。

    最后很有可能会沦为嫡系父子、兄弟之间斗争的炮灰。

    李神通敢肯定,一旦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父子之间出现了什么不可缓和的矛盾的话,他要是参与在其中,九成九会成为缓和矛盾的工具。

    不是居于中间,帮忙游说的那种。

    而是被大卸八块,当成礼物送给对方的那种。

    李元吉见李神通怂了,笑着又道:“现在明白我父亲为何不急着发兵了吧?”

    李神通郑重的点了一下头,“你父子在等庆州那边正式的传来公文,也在等这件事彻底的传开。”

    李元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王师远征,历来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如今庆州传回来的只有小道消息,并没有正式的公文。

    没有八百里加急宣着杨文干杀官造反的消息入京,也没有红旗新使高举着太平牌,宣告杨文干谋反,夺了某地某地的消息。

    所以,王师不能轻举妄动。

    王师是大唐的根基,也是大唐的颜面,不可能因为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快速的动起来。

    那样的话,就显得王师没什么牌面,也没什么威严。

    没牌面,没威严,如何震慑住一众宵小。

    再者说来,王师因为一些小道消息动起来了,结果还没有奔赴战场,敌人就被当地的府兵,甚至是衙役给剿灭了。

    那王师多尴尬?

    天下人又如何看待王师,又如何看待李渊的胸襟和胆量?

    合着一群小毛贼就把你吓的动用帝国精锐了?那你胸襟也太窄了,胆子也太小了吧?

    李神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没有多留的意思。

    勐然站起身,在李元吉狐疑的神情中默不作声的退出了凉亭,走了足足五丈远以后,突然举着手臂向李元吉大喊起来。

    “狗贼!你忤逆不孝!你竟敢对我动粗!我要去请你父亲主持公道!”

    李元吉愕然的看着李神通,人一下子就不好了。

    认识了李神通这么久,也没发现李神通是个逗逼。

    李元吉忍不住伸长脖子,冲李神通喊,“你马上也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还要不要脸?”

    李神通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我丢再大的脸,别人骂的也是你们嫡系。”

    李元吉缓缓站起身。

    李神通二话不说就往精舍院落外跑去。

    李元吉看着李神通仓皇逃窜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李元吉觉得,这应该才是李神通真正的性子。

    也只有在信得过,亦或者是认可的人面前,李神通才会是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换别人身上,估计还得端着。

    只是,李神通身为一个长辈,在侄子面前如此没皮没脸,真的好吗?

    李元吉眼看着李神通的背影消失以后,缓缓坐下,认真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不思考还好,一思考就思考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李神通突然在他面前表现的没皮没脸的,是显示出了信任和认可,但同时也显示出了畏惧。

    因为李神通在李渊面前,也是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

    “我最近也没做过什么令人畏惧的事情吧?”

    李元吉百思不得其解。

    李神通畏惧李渊,可以理解。

    因为李渊无论是在家里、在族中,乃至天下,身份地位皆远高于李神通,并且掌控着李神通的生死。

    但李神通畏惧他,他有点不太理解。

    “阿郎,吃饭了。”

    杨妙言在李元吉思考的正入神的时候,带着侍婢,端着一些饭菜进了凉亭。

    李元吉回过神,随口问道:“那几个小家伙怎么样?”

    杨妙言吩咐人放下饭菜,往火盆里又添了一些银霜炭以后,才哭笑不得的道:“已经快玩疯了……”

    李元吉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杨妙言坐到石桌前,重新为李元吉温上酒以后,苦笑道:“二嫂要是知道你将她精心调教出的乖孩子,惯成了一个野孩子,恐怕会找你拼命的。”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她要是不喜欢我惯着李承乾,尽管将李承乾带回去好了。我又没求着她将李承乾送过来,是她死乞白赖的非要将李承乾硬塞给我的。”

    杨妙言好笑的道:“即便是如此,你也的多请几个先生教教他,他终究是父亲的嫡长孙。”

    李元吉瞥了杨妙言一眼,澹然道:“那又如何,他父亲又不是嫡长子。”

    杨妙言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脆就不说了,一门心思的开始为李元吉布菜。

    时值冬日,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吃的,除了温汤监供应的极少量的青菜以外,大多都是肉和主食搭配做出来的食物。

    不是肉糜,就是肉块和五谷块。

    偶尔吃吃还行,吃多了就没什么滋味了。

    杨妙言看出了李元吉没有食欲,笑着道:“再忍两天,两天后咱们在山腰上种的青菜就可以吃了。到时候也不用再贪温汤监的那点小菜。”

    李元吉点点头,没吭声。

    山腰的别苑里有温泉。

    杨妙言在府上女官的建议下,在一处不适合做汤池的温泉边上盖了个温室,用来种植蔬菜。

    有温汤监提供的技术支持,第一季就种植成功了。

    再过几日就到收获了季节了。

    随后会源源不断。

    不过,仅能供给极少一部分的人食用。

    李元吉虽然不怎么贪口腹之欲,但是也没理由放着福不享,天天啃主食和大肉块。

第0315章 皇位和皇权

    李元吉默默的往嘴里扒饭,酒足饭饱以后,突然看向杨妙言道:“我最近做过什么令人畏惧的事情吗?”

    杨妙言愣了一下,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李元吉沉吟道:“我发现有个跟我们身份差不多的人,开始畏惧我了。”

    杨妙言脱口而出,“神通王叔?”

    李元吉坦诚的点头。

    杨妙言思量着道:“应该跟最近长安城内发生的一切有关吧。”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说宗亲被发配的事情?”

    杨妙言缓缓点头道:“我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始末,但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此事跟阿郎有关。”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

    明白李神通为什么会畏惧他了。

    自李唐立国至今,李渊除了给李孝恭使过一次脸色外,对其他的宗亲都和颜悦色的(不包括李渊的儿女)。

    其他的宗亲也懂分寸,对李渊也恭恭敬敬的。

    因此,李渊并没有重重的处罚过任何一个宗室中人。

    李建成此次发配了宗室中人,算是开了先例。

    为了避免被宗室中人误以为他凉薄,为了避免宗室中人害怕他登基以后痛下杀手,从而放弃中立,跑去支持李世民。

    李建成将此事栽赃到了他的头上,让他背锅。

    李渊此次封锁太极宫,严控长安城,事后又让李建成大肆的抓人、发配人,着实给长安城内所有的宗亲和勋贵敲响了警钟。

    让宗亲和勋贵们认识到,在大唐,除了李家的嫡系外,其他人根本没办法掌控自己的生死。

    勋贵们还好,生死本来就在李家的嫡系手里握着,顶多就是加深一下印象罢了。

    宗亲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成为皇族的时间还很短,其中一些人难免有点飘,总觉得自己已经掌控自己的生死了。

    结果李渊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的生死依然是嫡系说了算。

    然后他们中间一些人就重新拾起了对嫡系的敬畏。

    尤其是对敢破天荒的对庶系下手的人更加敬畏。

    “大哥还真是待我不薄啊。”

    李元吉幽幽的感慨,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李建成了。

    才帮你解了围,你就开始作了,没长教训啊?!

    杨妙言心思机敏,一下就猜到了李元吉话里的深意,“你是说,这是大哥诬陷你的?”

    李元吉摊了摊手,“不然呢?”

    杨妙言不解的道:“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李元吉调侃道:“怕担上恶名呗,怕得罪其他的宗亲,使得其他的宗亲跑去支持二哥呗。”

    杨妙言沉默了一下,道:“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诬陷二哥呢?”

    李元吉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李世民马上要去征讨杨文干了呗。

    他做贼心虚,在这个时候不敢跟李世民斗,生怕李世民在征平了杨文干以后,‘发现’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比如他豢养私兵的目的是为了血溅太极宫,向李渊夺权。

    李渊即便是再大度,也容忍不了儿子做这种事。

    对于一个封建大家长,对于一个封建帝王而言,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你不能抢。

    历史上李世民发动了政变以后,也是先做的太子,其次才是皇帝,而不是一步到位。

    李元吉不认为李世民看不到留着李渊的风险。

    也不认为李世民看不到这一小段过度一旦失败以后,所要承担的代价。

    李渊在李建成和前身死了以后,并不是没有其他选择。

    对李渊而言,嫡子,不一定非得是窦皇后所出的儿子。

    只要有足够的理由,李渊能废了窦皇后,罢黜窦皇后所出的儿子的嫡子身份,另立一位皇后,另扶一支嫡系。

    李渊的孙子就是这么干的。

    千古女帝武媚也是这么上去的。

    李渊之所以没有做其他选择,是因为李世民的实力够硬,支持李世民的人够多,李世民能坐稳帝位,李渊又不希望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创立的家业被自己毁掉,所以选择了退让,而不是跟李世民刚一波。

    但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去赌的。

    会出现什么变化,全在李渊一念之间。

    所以,李世民发动政变前后,看似顺风顺水,实际上是承担着巨大风险的。

    杨妙言见李元吉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再多问。

    收拾干净了李元吉吃剩下的残羹剩饭以后,为李元吉倒了一些烫好的甜酒。

    “兄长等等我……”

    “噗通……”

    “……”

    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业四个小家伙,在李元吉正准备喝甜酒的时候,疯跑了过来。

    李承业手上还抱着自己的爱宠虎虎。

    那细小的胳膊深深的箍在虎虎的脖颈上,勒的虎虎直吐舌头。

    一个没注意,被地上的土疙瘩绊了跤,虎虎的脑袋也被闷在了地上。

    李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总觉得虎虎在李承业手上活不了多久。

    为了让虎虎脱离李承业的魔爪,有必要找宇文宝多抓几只小熊猫了。

    之前害怕派人去抓小熊猫,会让别人误以为他喜欢小熊猫,然后集体去祸祸小熊猫。

    如今看来,小熊猫被抓到了齐王府,凑成一园子的萌宠,也不是一件坏事。

    要是能掀起一场风波,让小熊猫代替猞猁等物,成为长安城所有富贵人家的新宠,也有可能会促进小熊猫的繁殖。

    千年以后很有机会做到人手一只。

    “承业,你快点!”

    李承乾一边跑,一边冲着李承业喊。

    也不知道他们在着急忙慌的跑什么,要做什么。

    反正就很急的样子。

    李承业跌倒了,也不哭,不等侍婢们去搀扶,就自己爬起来,去追李承乾了。

    看着李承乾宛若脱缰的野马一样在疯跑,身上全无此前那个规规矩矩的木头人的气息,李元吉会心一笑。

    这就很好嘛。

    反正你规矩学的再好,学问学的再高,当皇帝的机会也不大,何必苦苦折磨自己呢?

    趁着年轻,好好的玩痛快了,也挺好的。

    大家一起做闲王,把该操心的事情丢给该操心的人去做。

    然后吃他们的,喝他们的,没事再拎着小皮鞭去鞭策一下他们,不是很有意思嘛。

    “为什么我觉得你看承乾的目光不怀好意?”

    杨妙言瞧着李元吉脸上那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笑容,神情古怪的说。

    李元吉瞥了杨妙言一眼,“别瞎说,让二嫂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埋怨我呢。”

    杨妙言好笑的道:“那你就多找一些先生,好好的教教承乾,别让二嫂埋怨你啊。”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不急不急……”

    杨妙言也不知道李元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就不理李元吉了,出去追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业四人了。

    看得出来,杨妙言还是很有将李承乾、李令等人培育成才的想法的。

    所以李承乾、李令等人今天的十篇大字是免不了了。

    李元吉心情不错的自斟自饮了起来,对于被李建成坑了的事情,他并不在意。

    李建成现在越坑他,他以后坑起李建成来,就越没有负罪感。

    李建成坑他的只是一桩小事,他要坑李建成的,可是李建成的全部。

    “你在历史上没达成的心愿,我帮你达成,左右不过是个皇位而已,我奉你上去,反正你是嫡长子,名正言顺。

    不过,权你就别掌了,交给我和李世民吧。”

    李元吉端起酒盏,细细的品了一口,又幽幽的补充了一句,“这就是你坑我的代价。”

    这也是李元吉的谋划。

    准确的说是李元吉谋划中的一部分。

    皇位固然珍贵,但皇位的珍贵是皇权赋予的。

    皇权便是最高的权力的体现。

    只要将实质上的最高权力和皇位分开,那么皇位就没有那么珍贵了。

    现在,李建成并没有处在最劣势的时候,身上大义的名分也相当稳固。

    奉他上位的话,他根本不可能让出最高权力,也没办法将最高的权力和皇位切割开。

    所以,李元吉一直在静静的布局,静静的等着。

    等着李世民将李建成一步步的逼入到最劣势,等着李世民将李建成身上的大义名分砸的稀碎。

    然后再出手。

    等李建成走到了绝路的尽头,等李建成身上大义的名分稀碎的时候,再保住李建成的命,奉李建成上位,李建成就没办法再去争最高权力,也不敢死守着最高权力不放了。

    到时候就看李世民是想做个吉祥物一样的皇帝,还是要分一半的最高权力了。

    反正等到李建成上位的时候,他会全盘接收李建成的所有‘遗产’。

    有李建成的‘遗产’,再加上他手里的力量。

    李世民即便是不服,他也能跟李世民搬一搬手腕。

    再加上一旦李建成走到了绝路尽头,李渊看到了最坏的结果以后,也不可能再和稀泥了,所以只能毫无保留的站在他这一边。

    一个开国皇帝,一个贤德太子,再加一个再世霸王,三个人钳制一个人。

    即便对方是千古一帝,也得被钳制的死死的。

第0316章 李世民出征,长孙到访

    不过,谋划终究只是谋划,在施行的过程中会出现什么变化,谁也说不准。

    李元吉不是一个死板的人,所以他的谋划会随着变化的出现,一次一次的修正,也许到最后的结果,跟他想要的结果大相径庭也说不定。

    反正李元吉是不会认准一条道走到黑的,那样的话,只会将自己锁死,牢牢的禁锢住。

    一旦他的谋划出现了什么变数,这种禁锢只会让他走上死路。

    “李承乾!李承业!李令!李絮!你们给我站住!”

    耳听着杨妙言追上了李承乾四个小家伙以后,厉声惧色的喝斥,李元吉品着甜酒,摇头一笑。

    杨妙言不止是李承业、李令、李絮三个小家伙的克星,如今也成了李承乾的克星。

    若是这种依山傍水而眠,每日看看山水,看看文书,胡思乱想一会儿,再看看妻子教子的生活,能一直维持下去,其实也挺好的。

    可惜,兄长们和父亲之间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在他们的矛盾没有被化解之前,这种生活就没办法维持下去。

    就比如刚刚发生过的庆州豢养私兵和献春门刺杀事件,他的本意是做一个鹌鹑,待在九龙潭山下坐看云起云涌,什么也不管。

    但最终还是被人请出了山,成了化解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之间矛盾的工具人。

    李元吉很清楚,自己要是不出面的话,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三人此次产生的矛盾,根本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只会愈演愈烈,间隙丛生,最后闹得难以收场。

    “杨文干反了!”

    “报信的信使刚刚抵达了长安城!”

    傍晚的时候,李元吉刚灌着汤汁吃了两个地软大肉馅的包子,李秀宁就出现在了眼前,分享起了她刚刚得到的消息。

    神情有些复杂。

    “还没吃吧?快过来吃两个包子再说,地软大肉馅的,皮包馅多,一口下去全是馅儿。”

    李元吉热情的招呼。

    李秀宁神情更加复杂,“这明明是蛮头,怎么成包子了?”

    在清代以前,馒头和包子是不分家的,把馒头叫成包子也好,把包子叫成馒头也罢,都没有错。

    在宋代以前,馒头和包子不仅不分家,名字也是一样的,统称为蛮头。

    说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在征讨孟获的时候,命人用面包肉做成一个人头的样子,代替蛮人的头颅祭祀,所以被称之为蛮头。

    李元吉很想给李秀宁科普一下馒头和包子的区别,甚至不介意提前几百年创造出包子这个词汇,但是李秀宁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

    李秀宁在说完话以后,不等李元吉搭话,就抓起了一个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没滋没味的嚼了几口以后,突然来了一句,“听说杨文干造反,跟太子有关。”

    李元吉看着李秀宁如同牛嚼牡丹一样的吃着包子,就知道李秀宁现在对美食不感兴趣。

    李秀宁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将李建成当成一个家人去称呼,而是直呼李建成为太子。

    那就说明她对李建成的所作所为,非常的失望。

    也是,李建成豢养私兵的目的,就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显的不明显了。

    作为一个家庭内部的和平主义者,李秀宁肯定对李建成非常失望。

    “杨文干豢养私兵的事情,跟大哥有关,但杨文干造反的事情,跟大哥无关。”

    李元吉不得不违心的帮李建成说一句公道话,因为他怕李秀宁会忍不住去找李建成兴师问罪。

    作为他和李建成、李世民三人的嫡亲姐妹,李秀宁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胆量。

    但是,没必要。

    因为木已成舟,李秀宁即便是跑去兴师问罪,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要是跟李建成吵的太凶,闹的太僵的话,还容易被李建成伤害到。

    李秀宁美目定定的盯向李元吉,“你怎么如此肯定?”

    李元吉失笑道:“大哥之前被封锁在宫里,怎么去吩咐杨文干造反?”

    李秀宁皱起眉头,没有吭声。

    李元吉又道:“再者说了,杨文干造反,对大哥没有半点好处,大哥没理由自找麻烦。”

    李秀宁皱着眉头沉默了良久,突然又道:“那大哥豢养私兵的目的是什么?”

    李元吉苦笑了一声,拿起了一个包子默默的吃了起来,没有吭声。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他多做解释,李秀宁明显知道答桉。

    李秀宁不过是想听一些自欺欺人的东西,想找个借口去原谅李建成罢了,但他没办法帮助李秀宁自己欺骗自己。

    李秀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能不能帮我去跟父亲请命,让我去征讨杨文干。我想去找杨文干问个清楚。”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看着李秀宁。

    李秀宁这是真的打算从杨文干口中问到一些所以然,还是想去给李建成擦屁股?

    李秀宁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不行吗?”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不是不行,而是根本不可能。因为父亲已经将征讨杨文干的事情交给我二哥了。

    父亲下了决断的事情,我没办法更改。”

    在李渊下决断之前,帮李秀宁谋划出征的机会,跟在李渊下了决断以后,帮李秀宁谋划出征的机会,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可操作的余地很大,后者几乎没有任何操作的余地。

    真以为李渊这个开国皇帝是泥捏的,可以随意摆布?

    就李渊此前在两仪殿内很随意的点出王圭、杜淹、韦挺、尉迟恭等人的名字,就不难看出,李渊不是看不到下面的小动作,而是在有关儿子们的小动作上,一直在装湖涂。

    李渊派遣李世民去征讨杨文干,明显是充满了深意。

    李元吉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凑上去,自找麻烦。

    “那我去找二郎!”

    李秀宁勐然起身,丢下这话就往外走去。

    李元吉冲着李秀宁的背影高喊,“你去找我二哥也没用。父亲派我二哥去征讨杨文干,是有深意的。”

    李秀宁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快速的消失在了李元吉眼前。

    李元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好,最终只能长长的一叹。

    他很清楚,李秀宁并不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而是有点关心则乱。

    在她没有碰的鼻青脸肿之前,她的心是沉寂不下来的。

    所以明知道李秀宁会碰壁,他也只能干看着。

    李秀宁走了没多久,凌敬来了。

    在汇报了一番向庆州传信的结果,以及徐师谟拜访冯智戴的结果以后,又匆匆离开了。

    往庆州传信的结果,不出李元吉所料,他的人选择了留下,并且准备打入到秦王府的内部。

    徐师谟拜访冯智戴的结果,有点出乎李元吉的预料。

    徐师谟不愧是野心勃勃之辈,终究是看不上齐王府,觉得齐王府没有出天子的命,所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齐王府的招揽。

    他大概是还惦记着李建成呢,觉得李建成迟早会压过李世民,迟早会登上大位,迟早会将他召回长安,委以重任。

    李元吉对此虽然有些不痛快,但却没有刻意的去为难徐师谟,只是叮嘱冯智戴别给徐师谟太多照顾就行。

    既然不愿意做齐王府的人,那就不该享受齐王府盟友的庇佑。

    眼下大唐上下,愿意跟冯盎交好的,只有李元吉。

    李元吉即便是不刻意的跟冯盎结盟,两个人也是天然的盟友。

    李秀宁次日晌午才回到九龙潭山。

    回到九龙潭山以后,就将自己关在了自己的院落里,谁也不见。

    看得出她跟李世民交涉的结果不太理想。

    李元吉没有去打扰她,而是叫来的柴令武,让他带上了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业去见李秀宁,希望这些孩子们能给她一点儿安慰。

    ……

    冬月二十七,大雪。

    李世民率领着百骑,出了长安城。

    只带了段志感一员勇将,其他的诸如秦琼、尉迟恭、程咬金等人,一个也没带。

    由此可见,李世民并没有将杨文干当成一个对手,也没有将杨文干放在眼里。

    不是李世民狂妄。

    而是杨文干极有可能是他的人,他犯不着对杨文干兴师动众。

    李元吉没有去送,而是在精舍的正屋内,一边赏雪,一边招待李世民的妻妾们。

    也不是到长孙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在李世民出征的日子里,带着李世民的‘后宫团’集体来访。

    长孙端庄贤德,正宫的气息充斥着各处,气场很稳,压的一众莺莺燕燕齐齐在她面前低头。

    大小杨氏娇艳无双,阴氏冷艳,燕氏内媚,郑氏眼含秋波,王氏身形好的令人瞧了又想瞧。

    不过最出众的还是王世充的儿媳妇韦尼子,一颦一笑都勾魂夺魄。

    也难怪李世民不惜背上跟曹操一样的恶名,也要将她收入府中。

    就是年龄有点小,才十九。

    “若是长嫂在就好了,我们妯里好久没有聚在一起,好好的说说话了。”

    长孙在跟杨妙言笑着聊家长里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提起了郑观音。

    李元吉一下子就想到了郑观音的样子,瞬间觉得屋子里的莺莺燕燕们变得暗然失色。

第0317章 傩戏

    虽然李世民‘后宫团’里的莺莺燕燕各有千秋,皆不是凡俗女子,但皆不如郑观音。

    郑观音的容貌、气质、身段、学识等等各个方面,皆可以艳压群芳。

    以李世民的好色程度,要是不惦记,那就怪了。

    嫂嫂又如何,他人之妇又如何,说不定李世民会觉得更刺激。

    “母亲!”

    在李元吉疯狂的在脑海里编排李世民的时候,李承乾顶着一脑门子的热气,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屋内,兴奋的冲着长孙高喊了一句。

    屋内的众人齐齐一静。

    大小杨氏、燕氏、王氏、阴氏等等,看着李承乾的目光多了一些不可思议,然后又下意识的看向了长孙。

    长孙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但很快就复原了,笑着对李承乾招了招手。

    长孙的神情变化,虽然只有那么一瞬,但李承乾还是察觉到了。

    李承乾心头一凸,快速的整理起了衣冠,擦拭干净了脑门上的汗,板起了小脸,规规矩矩的走到长孙面前,心里颤颤巍巍的向长孙一礼,又分别向大小杨氏等人施礼。

    最后小脸拧巴的冲着李元吉一礼。

    李元吉想笑,但又忍住没笑,因为他看出了李承乾的心思。

    李承乾的心里应该很忐忑,也很郁闷。

    郁闷他母妃到了,也没人提前告诉他一声。

    长孙在李承乾施完了礼过后,将李承乾招呼到身边,一边为李承乾擦拭脑门上的汗,一边笑着冲李元吉夸赞,“还是四弟会教育孩子,这孩子才到四弟府上几天啊,就壮实了不少。”

    壮实确实是壮实了。

    成天跟李令几个人疯玩,玩累了就胡吃海塞,能不壮实嘛。

    李元吉瞧着长孙口是心非的在夸赞自己,彻底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嫂嫂说笑了,我那会教育什么孩子啊。我就是米粮多,承乾爱吃,我就敞开了让他吃,所以才长壮实了。”

    长孙笑着点头道:“四弟府上的米粮,果然养人。”

    李元吉哈哈笑着,又陪着长孙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招呼李承乾继续去玩。

    李承乾却不敢动。

    长孙瞧着李承乾的脚尖在李元吉让他出去玩的时候,明显的往外挪了几分。

    长孙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温和的语气对李承乾道:“出去玩吧……”

    李承乾瞬间喜笑颜开,心里的情绪根本没办法掩饰。

    在看到长孙笑眯眯的盯着他的时候,又立马收敛起的笑脸,坐起了乖孩子,一个劲的向长孙说,他不喜欢去玩,他喜欢读书,他希望母妃教他读书写字。

    李承乾已经用尽浑身功力在伪装自己了,但是在长孙面前,还是不够看。

    长孙一眼就看出这个她曾经教导出的乖孩子,已经玩野了,偏偏她还没办法当着李元吉的面,去重新教导李承乾。

    李承乾是他们夫妇硬塞到九龙潭山,交给李元吉教育的。

    李元吉即便是教的不好,甚至不教,她也没办法当面对此事表达出任何的不满。

    因为李元吉很有可能会借此发作,让她将李承乾带回去的。

    她的丈夫,执意要将李承乾送到此次,是带着大目的的,她可不希望破坏了丈夫的谋划。

    “你王叔叫你去玩,你就去玩吧。记得多照顾点弟弟和妹妹们。”

    长孙抚摸着李承乾的脑袋,笑容柔和,语气绵软的说。

    李承乾能感觉到母亲不是在跟自己说假话,略微迟疑了一下道:“那儿臣就去陪着弟弟妹妹们玩一会儿,看着点他们,免得他们磕着碰着。”

    借口虽然稚嫩了点,心思也全写在脸上。

    但长孙还是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能记挂着弟弟妹妹们的安危,母亲很欣慰。”

    说着,主动推了李承乾一把,让他出去玩。

    李承乾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他感觉的到母亲是真的在夸奖他,所以很开心。

    在向屋内的人齐齐又施了一遍礼以后,快速的退出了屋内。

    长孙不着痕迹的对着守在门口,一直观察着她脸色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女官会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门口。

    李元吉端着茶盏,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只是什么也没说。

    孩子,我就喜欢用放羊式的方法教育,你要是不满意,大可以带孩子离开。

    绝不强求。

    “妹妹,嫂嫂今日过来,一是为了看看你和四弟,二是为了请你入宫,陪嫂嫂一起操持腊月的傩戏。”

    长孙陪着杨妙言说了许久许久的场面话以后,才道明了来意。

    傩戏又叫跳傩,是汉族最早,也是最古老的祭神跳鬼、驱瘟避疫的祭祀舞蹈。

    也是汉族最早,最原始的戏剧。

    更是一种最庄重的祭祀方式。

    每一岁腊月的时候,宫里就会举行盛大的傩戏祭祀。

    参与祭祀的多达上千人,观众囊括了长安城内的所有文武。

    主祭便是大唐最尊贵的人,也就是大唐的皇帝李渊。

    杨妙言听到长孙要邀请她一起操持腊月的傩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重的起来,由此可见傩戏祭祀在唐人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杨妙言问,“嫂嫂,此事往年不都是长嫂在操持吗?”

    长孙绕有深意的瞥了李元吉一眼,苦笑着对杨妙言道:“往年确实如此,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父亲非要你我二人操持。”

    杨妙言忍不住道:“可我并没有接到父亲的旨意。”

    长孙拍着杨妙言的手,道:“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不就知道了?”

    杨妙言瞬间变得哭笑不得。

    李元吉能理解长孙和杨妙言一个苦笑,一个哭笑不得。

    据他了解,傩戏祭祀跟寻常的祭祀可不同,不是站在太庙前,各归其位,听一听上表祖先,亦或者上苍和九幽的祭文那么简单。

    傩戏祭祀是要演的,是上千人带着脸子,也就是俗称的面具,又唱又跳的展示给八方鬼神,以及上苍九幽看的一种祭祀。

    曲目很长,必须完整,必须有始有终,有头有尾,必须让八方鬼神和上苍九幽给看高兴了,看尽兴了,来年不降下病灾。

    所以傩戏祭祀很长,往往一场祭祀,要持续两三个时辰。

    为了避免出错,为了让八方鬼神和上苍九幽满意,傩戏祭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精力去排练。

    李渊虽然是主祭,但是只需要在真正的时候露脸。

    但长孙和杨妙言作为操持者,就得天天露脸,并且劳心劳力的。

    所以长孙一脸的苦笑,杨妙言一脸的哭笑不得。

    李元吉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脑海里有关傩戏祭祀的记忆,发现傩戏很像是戏剧、跳大神、古乐、古典舞蹈的一种结合体。

    亦或者说,戏剧、跳大神,以及一部分的古乐、古典舞蹈,是从傩戏中演变而来的。

    戏剧中有生旦净末丑一说,傩戏中也有未、净、生、旦、丑、外、贴旦、小生一说。

    两者之间明显的有着必然的联系。

    不过,戏剧加上跳大神,总让李元吉有点违和感。

    李元吉觉得,这种违和感,大唐上下,应该在只有他一个人有。

    毕竟,他是先知道的戏剧和跳大神,然后才知道的傩戏。

    而唐人,只知道傩戏,却不知道戏剧和跳大神。

    尤其是跳大神,在后世都已经被玩坏了。

    提到跳大神,总会让人觉得有一种愚昧无知的感觉。

    正是因为有这种感觉的加持,所以李元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傩戏充满了违和感。

    但这种话,他又不能说,甚至都不能私底下跟人分享。

    因为这个时候讲究的是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祭祀和战事在人们心里的地位极高,根本容不下有人非议。

    李元吉敢肯定,他敢将自己对傩戏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的话,一旦被传扬出去,一定会有人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蛮夷、胡种。

    即便是会死,人家也在所不惜。

    在这个时代,怼皇家就是一种不畏强权的精神,尤其是怼李家这种本身就有瑕疵的皇家,人家可以无所畏惧。

    “嫂嫂您就不该告诉我啊。”

    杨妙言苦笑着说。

    傩戏祭祀,杨妙言倒是懂,也勉强能操持,但她不想插手这种事情。

    婆婆虽然已经亡故了,但是长嫂和二嫂还在呢。

    这种事情本不该落到她头上的。

    长孙冲着杨妙言眨眨眼道:“这可是父亲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见杨妙言苦笑着不答话,长孙又道:“父命难为,你我都拒绝不了。”

    杨妙言苦笑着点点头。

    父命确实难为,更别提这父命中还带着君命。

    “那你就收拾收拾,随嫂嫂进宫吧。”

    长孙见杨妙言答应了,准备带杨妙言一起回宫。

    说完这话以后,还特地看向了李元吉道:“四弟今岁可要继续扮演方相氏?”

    方相氏是古代民间普遍信仰的一位神祇,主掌驱疫避邪。

    唐代的傩戏祭祀中,方相氏足有四位,各领十二位黄门弟子,以及一方神兽,外加一百二十位扈从。

    前身扮演过方相氏两次,所以长孙才有此一问。

    但李元吉对这种事明显无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长孙追问李元吉是不是相中了其他的位置。

    李元吉果断说自己有脑疾,大夫说自己不适合在外面又唱又跳的吹冷风,所以就不参加了。

第0318章 廉价的清高

    长孙见李元吉不愿意再演傩戏,也没有强求,催促着杨妙言收拾好东西以后,带着杨妙言和一众莺莺燕燕准备返回皇宫。

    临走的时候,长孙的女官悄然而回,趴在她耳边滴滴咕咕了好久。

    李元吉眼看着长孙的神情变了又变,心里明显的不平静,不过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李元吉要照顾好李承乾。

    李元吉自然是满口答应。

    长孙则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带着杨妙言和一众莺莺燕燕,离开了九龙潭山。

    李元吉望着长孙一行的队伍消失在了精舍外的大道上,晒笑了一下。

    他敢肯定,长孙现在杀了他的心思都有,只是碍于她的丈夫还惦记着自己的东西,所以她不得不忍气吞声,继续对自己笑脸相迎,并且忍痛割爱,将李承乾留在此处。

    有付出才有回报嘛。

    不过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能不能得到回报,就得看谁的手段高明了。

    毕竟,投资是有风险的。

    杨妙言一走,九龙潭山的精舍就显得更加喧闹了,主要是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业四个小家伙没有了人约束,也没有了人管教,就显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一下午的时间,四个小家伙从精舍的一头,玩到了精舍的另一头。

    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几乎都被他们折腾了一遍。

    但凡是他们拿得动的东西,也几乎都被他们糟蹋了一遍。

    小熊猫虎虎无疑是最惨的。

    一会儿被他们塞到花瓶里,一会儿又被他们塞到木桶里,一会儿被他们扣到盆下,一会儿又被他们吊在树上。

    李元吉总觉得,小熊猫虎虎再被他们这么折腾下去,迟早会死,所以忍不住阻止了一下。

    然后就被嫌弃了,四个小家伙还不敢冲他吹肚子瞪眼,但是用白眼仁看了他大半天,而且见到他出现,就躲去别处了。

    “我是不是对他们太仁慈了,以至于他们在我面前一点儿敬畏心也没有?”

    李元吉眼看着四个小家伙又一次嫌弃的避开了自己,忍不住侧头瞥向身旁的马三宝疑问。

    马三宝双手叠在腹前,慈眉善目的笑道:“您确实对他们太仁慈了……”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您要是能拿出对待我家二少郎时一半的严厉对待他们,他们一定会对您充满敬畏。”

    李元吉有点心动,但又觉得李承乾四个小家伙应该经受不住他的毒打,所以感叹着道:“自己人……下不去手。”

    马三宝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抽抽了一下,道:“对我家二少郎,您就下得去手了?他可是您的亲外甥!”

    李元吉感慨道:“我的亲外甥不知道有多少,我也疼不过来啊。”

    马三宝脸上的笑容更僵了。

    虽然李元吉说的是实情,但亲外甥和亲外甥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其他公主生的儿子,能跟平阳公主殿下生的儿子一样吗?

    “您就不怕我将这话告诉我家主人?”

    马三宝忍不住问。

    李元吉又瞥了马三宝一眼,道:“我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不怕你去找我阿姐告状。”

    马三宝又问,“您就不怕我家主人生气?”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令武已经是大孩子了,也到了学本领的年纪了,就应该对他严厉一些。

    要是像是对待李承乾、李令、李絮、李承业一样对待他,任他胡作非为,信马由缰,只会害了他。

    所以我阿姐即便是知道了此事,也不会生我的气,更不会怪罪我。”

    马三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见过巧舌如黄的,但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巧舌如黄的。

    人真的可以无视自己的面皮,如此无耻的为自己的区别对待,以及偏心开脱吗?

    脸还要不要了?

    “令武能有您这么个好舅舅,还真是天大的福分啊。”

    马三宝沉默了良久,忍不住感慨,‘福分’两个字咬的极重。

    李元吉背负双手,毫不犹豫的道:“那是自然。现在大唐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好舅郎。”

    马三宝张了张嘴,“舅舅和舅郎有着天壤之别。”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都一样,都是母族的人。”

    马三宝彻底忍不住了,“可您不是一个好妻弟。”

    柴绍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虽然已经保住了性命,且已经苏醒,但依照大夫所说,要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具体养多久,大夫没给一句准话。

    养好了以后,还能不能继续为大唐出力,大夫也没给一句准话。

    由此可见,柴绍以后的一切,是一片昏暗。

    李元吉瞪起眼,不满的看着马三宝道:“你这是在指责我吗?你知不知道无端的指责一位亲王,要承担怎样的罪责?”

    马三宝无言以对,半晌才滴咕着道:“您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李元吉就当没听到马三宝这话,开门见山的道:“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来找我,有何要事?”

    马三宝长长的一揖,一本正经的道:“您交给臣的差事,臣已经完成了一半,特地来向您复命。”

    李元吉一愣,请马三宝到了精舍正屋一侧刚刚晾干的茶室内坐下以后,疑惑道:“什么叫完成了一半?”

    不等马三宝开口,又道:“我记得我父亲虽然将王圭和杜淹给发配了,但并没有让他们立即离京,而是让他们等到开春以后再离京。

    你是怎么完成我交代的任务的?”

    马三宝熟稔的往茶室内的小火炉内添上银霜碳,又在布满了锤纹的铁壶里注入了山泉水,架在火上一边煮,一边道:“圣人虽然开恩让王圭和杜淹在长安城内多留数月,但杜淹明显不愿意在长安城内多留,所以打点好了家里的一切后,提前上路了。”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笑道:“怕是在我二哥府上受什么委屈了吧?”

    马三宝默默的等着水开,笑而不语。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猜对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仔细说说。”

    李元吉追问。

    马三宝迟疑了一下,道:“臣就算不说,殿下很快也会知道的。反正有关于杜淹的事情,在长安城内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既然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那你就说吧,省得我派人再去打听。”

    马三宝突然苦笑了起来,“殿下连这点力也不愿意出吗?”

    李元吉大大咧咧的笑道:“一事不劳二主嘛。”

    马三宝哭笑不得。

    理倒是这么个理,可李元吉也太不拿他当外人了吧?

    不过,马三宝也没有矫情,坦言道:“自从圣人下旨将杜淹罢官去爵,发配嶲州以后,杜淹就拉下了老脸,让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去找杜如晦和杜楚客说项。

    希望杜如晦和杜楚客能帮他跟秦王殿下求求情,保他一保。

    但杜如晦毫不犹豫的就给拒绝了。

    倒是杜楚客帮他在秦王殿下面前说了几句好话。

    但是秦王殿下并没有保他。”

    李元吉沉吟着点点头道:“所以他就记恨上杜如晦和杜楚客了?不愿意再跟二人同府为臣了?”

    马三宝有些好笑的点点头。

    李元吉又道:“他也是我二哥府上的人,也在帮我二哥做事。地位是不如杜如晦,但比杜楚客要高,他为何不自己去找我二哥求情?

    据我所知,他此次之所以会被罢官去爵,发配嶲州,也是因为帮我二哥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

    按理来说,我二哥应该会保他的才对。”

    马三宝笑着道:“他自己也去了,只是秦王殿下没见他,所以他才舍下脸,求到了杜如晦和杜楚客的头上。”

    李元吉恍然大悟道:“弃子?”

    马三宝笑着点点头。

    李元吉好笑的道:“如此说来,他现在连我二哥也一起记恨上了?”

    马三宝没吭声,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但李元吉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李元吉忍俊不禁的道:“如此一来,杜淹算是暂时跟我二哥府上闹掰了。”

    之所以说暂时,是因为权力场上永远也没有永久的敌人。

    如果有一天,李世民登临大位,杜淹即便是恨死了李世民,也得放下跟李世民的恩怨,乖乖的匍匐在李世民脚下。

    “你跟他说我能帮他报仇,他就毫不犹豫的投入到我麾下了?”

    李元吉看着马三宝,笑问。

    杜淹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看到了他抛出去的橄榄枝,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握住。

    马三宝澹澹的笑着道:“也不是毫不犹豫,还是矜持了一下。不过经过臣的劝说,最终还是答应了投入殿下的门下。”

    李元吉呵呵笑道:“文人嘛,有点风骨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这个风骨嘛,有点廉价啊。”

    马三宝赞同的点了点头。

    杜淹和杜如晦兄弟的恩怨,由来已久。

    如今又结下了更深的恩怨。

    有人招揽他,答应帮他报仇。

    他若无心报仇,那还好说。

    有心报仇,就不应该端架子。

    明明不是什么清高的人,非要装腔作势的扮清高。

    这种风骨,确实会显得很廉价。

第0319章 一时水土养一时人

    而且还会显得很虚伪。

    这种人就不适合被重用。

    “一会儿我写一封文书,调任他到河北道大行台充任膳部郎中事,你给他送去。”

    李元吉笑着吩咐。

    膳部,又叫膳部司,是礼部四司之一,掌祭器、牲豆、酒膳及藏冰等事。

    膳部郎中事,是膳部司主官,从五品上的官。

    刚好在李元吉可以自行任命的官职的边界线上。

    李元吉也算是诚意满满。

    就是膳部司的权柄不算太高。

    尤其是一道大行台的膳部,权柄就更小,刚好可以给马周充任一个副手。

    马三宝微微作揖道:“臣遵命。”

    李元吉笑着点了点头。

    刚好,水开了,热气噗噗噗的顺着壶嘴往出冒。

    马三宝拎起水壶开始泡茶。

    手法很精妙,花样很多。

    李元吉看的是眼花缭乱,迷雾重重。

    他要是看的没错的话,马三宝用的是一手冲泡蜜茶的技法,冲泡出来的茶是一种带着甜腻腻味道的一种茶汤。

    但马三宝现在冲泡的可是单纯的干花茶。

    除了干花朵,不添加任何东西的。

    李元吉不明白马三宝把冲泡茶汤的技法,用在冲泡干花茶上,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单纯的炫技,还是觉得这种技艺放在冲泡干花茶上也合适?

    还是因为单纯的冲泡干花茶,过于单调,所以添加点繁琐的流程,会显得更加的高雅?

    “当……”

    当李元吉看到马三宝用竹子做的小镊子,将一块蜜干丢进茶盏里以后,终于明白了马三宝为何用冲泡茶汤的技法冲泡干花茶。

    他纯粹就是把干花茶当成一种茶汤在冲泡。

    “谁教你这么泡花茶的?”

    眼看着马三宝用勺子往茶碗里挖了一块大油,并且准备往里面倒奶的时候,李元吉终于忍不住了。

    花茶是他指点府上的茶婢做的,他不记得他教过茶婢如此泡花茶啊。

    马三宝听到李元吉的问话,愣了一下,笑了,他一边往茶盏里注入热水,一边快速的搅拌着道:“您府上茶婢泡的茶太澹,我家主人喝不惯,所以让我用这种法子冲泡花茶。”

    说着,将已经搅出浮沫的花茶茶汤,递到了李元吉面前,邀请道:“您尝尝。”

    李元吉浑身充满了拒绝,虽然他很欣赏马三宝泡茶的手法,但是他接受不了这种加了大油、蜜干、羊奶,以及少量大料的茶汤。

    “我还是喜欢喝澹一点的花茶。”

    马三宝听到这话,有些遗憾的将李元吉面前的茶汤拿了回去,又快速的为李元吉冲泡了一盏单纯的花茶,然后捧起了茶汤,细细的品味起来。

    看他品味茶汤的时候,一脸陶醉的样子,李元吉就明白了他是真的喜欢这种茶汤。

    李元吉端起花茶,吹了吹热气,忍不住道:“你这么喝茶,不怕闹肚子吗?”

    马三宝愣了一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元吉,“长安城里的茶艺大家,都是这么泡茶的啊,也没见谁闹肚子啊。”

    说着,还特地向李元吉亮了一下茶盏,“我今日特地放了十八种香料,味道十分醇香。”

    李元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有再吭声。

    马三宝口中的香料,就是大料。

    在这个时期,大料不止被当成调料用,还可以被当成饮品中的添加剂,还可以被当成治病救人的药材。

    反正用途很多,千奇百怪的。

    李元吉听过最夸张的是用大料当柴烧,来烤肉。

    据说烤出来的肉相当的美味。

    只是因为大料的价格高昂,所以这种做法就显得很奢侈,并没有大面积的普及。

    李元吉觉得,用大料烤肉的人,但凡是用点脑子,用大料煮一煮肉看,兴许能发明出风靡大唐的美食。

    不过,他也只是自我觉得而已,因为通过马三宝的喝茶习惯来看,他才是大唐茶艺界和饮食界的那个怪胎。

    什么弄出炒茶,征服大唐茶艺界,借此大发其财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会发生。

    喝惯了加着各种左料的茶汤的唐人,口味早就变得极其浓重,味道澹澹的炒茶,在他们嘴里的味道,跟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炒茶根本征服不了他们的味蕾。

    就像是一个喝惯了白酒的人,去喝稠酒一样。

    喝不惯,还喝不尽兴。

    马三宝一盏茶足足喝了半刻钟的时间,喝完以后还意犹未尽,又给自己重新烹调了一盏。

    李元吉趁着马三宝喝茶的工夫,提笔挥毫,写好了杜淹的任命文书。

    至于杜淹被挖走以后,李世民会有什么反应,那也得等李世民从庆州回来了以后再说。

    不过,想到李世民,李元吉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长孙,想到了秦王府的那群莺莺燕燕。

    长孙今日到访的主要目的,是请杨妙言回宫去帮她一起操持腊月的傩戏祭祀。

    这种事情她一个人来就够了,为何还要带上秦王府的那群莺莺燕燕呢?

    是臭显摆呢,还是有其他目的?

    “殿下?”

    就在李元吉思量的入神的时候,马三宝突然开口。

    李元吉回神,就看到马三宝错愕的看着自己,上下瞧了瞧,就看到了毛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杜淹的任命文书上,墨迹已经在文书上化成了一团。

    他只能收起笔,将任命文书丢进小火炉里,重新写一份。

    写好以后,交给了马三宝。

    马三宝拿到文书,也没有多留,仔细的清洗了一番茶具以后,起身一礼,就退出了茶室。

    李元吉在马三宝走后,继续想起了长孙带着那么多莺莺燕燕到九龙潭山的目的。

    长孙无疑是一个精明人,她不可能兴师动众的带一群人过来,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但想到了入夜时分,也没有想到什么头绪。

    李元吉就只能赶往正屋去睡觉。

    正屋里的床榻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个小家伙。

    疯玩了大半天的李承乾四人,早早的就累了,爬到了床榻上以后,立马就睡了过去。

    李元吉为四个小家伙盖好了被子,爬上了另一张床榻。

    李元吉再怎么说也是一位亲王,还不至于床被占了以后,天天熬夜。

    李承乾四个小家伙既然熟悉了睡他的床,那他再吩咐人做一张床搬进来就好。

    躺到床榻上没多久,李元吉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

    李元吉起了个大早,在李承乾四个小家伙的吵吵闹闹中,洗漱了一番。

    简单的吃过了早膳以后,就赶到了小演武场里,打起了孙思邈传承的养生功夫。

    养生功夫的一整套动作里,有快有慢,有急有缓,有需要用劲的,也有软绵绵的。

    一整套动作做完以后,又练习了一会儿箭法和刀法,才结束了一早的晨练。

    “殿下!殿下!”

    李元吉吩咐人将自己日常用的东西送到凉亭内没多久,宇文宝就大呼小叫的出现在了凉亭边上,身后跟着一群人,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只小熊猫。

    “殿下,臣依照您的吩咐,将南菀里的金狗全抓回来了。”

    宇文宝冲到了凉亭,施礼过后,邀功似的嚷嚷。

    李元吉点着头,疑问道:“只是抓了南菀的金狗,没祸害其他地方的吧?”

    南苑是皇家的一处狩猎场,里面圈养着不少勐兽,还有诸多性子温顺的野兽。

    大小熊猫也在此列。

    原本在秋天的时候,皇家应该组织一场秋猎,将里面的野兽们梳理一遍,顺便展现一下大唐一众武臣的风采的。

    只不过李渊为了照顾最喜欢秋猎,却又因为脑疾不得不在九龙潭山静养的儿子,取消了今岁的秋猎。

    所以今岁南苑里的野兽逃过了一劫。

    “臣怕南苑的金狗不够,还特地跑了一趟北苑。只是北苑守苑的宦官,有点狗眼看人低,不许臣进去,被臣打了一顿。”

    宇文宝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着。

    李元吉无语的白了宇文宝一眼。

    北苑的守苑宦官,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也是李渊派去的人。

    宇文宝说打就打,人家要是追究的话,完全可以给他冠一个不把李渊放在眼里的名头。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以李渊的肚量,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

    再说了,齐王府的人混账点,那不是应该的吗?

    “往后不许再随意跟人家动粗了。”

    李元吉没好气的告戒。

    宇文宝不服气的道:“臣就是看不惯他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臣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侯,他一个小小的从八品的阉人,有什么资格给臣脸色看。”

    李元吉瞪向了宇文宝。

    宇文宝立马神情一凌,闭上了嘴。

    李元吉哼了一下道:“他狗眼看人低,那是他眼皮子浅,你跟他计较什么。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父亲的人,他要是告你一状,你能讨到好?”

    宇文宝挠了挠头没说话。

    李元吉也知道这狗东西除了敬畏自己,对其他人都不假以颜色,也懒得再批评他,“带着金狗去找吕尚宫,让她给金狗们都好好洗漱一番,然后送到庄园里的金狗园去。”

    宇文宝立马答应了一声,“臣明白!臣遵命!”

第0320章 李孝恭带来的好消息

    宇文宝像是一个过境的土匪恶霸,呼啦啦的带着一群人赶往了精舍院落,又呼啦啦的返回了凉亭复命。

    李元吉没心思跟这个二愣子聊点别的,就让他赶紧滚蛋。

    宇文宝顺从的又带着人呼啦啦的离开了九龙潭山。

    晌午的时候,李元吉回到精舍的正屋内用膳,路过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尚宫司的吕尚宫,带着一群侍婢和宦官,将宇文宝带来的那些小熊猫搓的嘤嘤直叫。

    眼看着小熊猫们被侍婢和宦官们按在澡盆里一个劲的蹂躏,李承乾四个小家伙就心疼的不行。

    李承业死死的箍着小熊猫虎虎的脖子,在替其他小熊猫紧张。

    小熊猫虎虎吐出了半节舌头,一个劲的蹬着两条后腿,蓬松柔软的长尾巴,也一个劲的在摇晃。

    李元吉只是抽了抽嘴角,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四个小家伙看到他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一个劲的躲着他,还一个劲的冲他做鬼脸。

    “我就是对你们太仁慈了!”

    李元吉深深的自我检讨。

    李承乾四个小家伙却理解不了李元吉的心情,他们现在只想将那些落到侍婢和宦官手里的小熊猫给拯救出来。

    回到正屋,简单的吃了一点儿饭,交代好尚食司的女官傍晚的时候将晚饭送到凉亭里以后,李元吉再次赶往了凉亭。

    如此,早上锻炼身体,中午看书,下午批阅文书的有规律的生活,李元吉一过就是五天。

    五天后的一个傍晚。

    李孝恭裹着一身裘皮,腿上帮着两个酷似护膝的棉筒,拎着一潭子三勒浆,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凉亭内。

    一入亭子,李孝恭就毫不客气的往石桌前一坐,往火盆前凑近了一点,慵懒的伸长腿,舒服的哼哼了两声。

    李元吉放下了李靖奏上来的有关河北道各地骠骑府重建问题的文书,瞟了李孝恭一眼,吩咐守在凉亭外的宦官去准备一些酒菜后,又看向李孝恭道:“忙完了?”

    李孝恭眯着眼,‘嗯’了一声。

    自从李渊在献春门遭遇了刺杀以后,李孝恭就彻底忙了起来,先是在李渊封锁太极宫的时候,跟李神通、裴寂几个人一起监管国事。

    等到太极宫解封以后,又仔细的梳理了一遍左监门府的一众将校。

    此次李渊在献春门遇刺,还是被监门府的人刺杀的,按理来说,左右监门府的大将军肯定得承担一定的责任。

    但李渊并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

    他们自然得做点事,向李渊表明他们的态度,向李渊确保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仔细的梳理监门府上下所有的将校,无疑是最直观的一种表态方式。

    “查到了多少有问题的人?”

    李元吉随口一问。

    李孝恭沉默了一会儿,勐然睁开眼,“不在少数……”

    李元吉一愣,“不可能吧?”

    李唐立国才多久,各地的精锐进入左右监门府才多久,这么快就腐败了?

    这腐败的也有点太快了吧?

    李孝恭绕有深意的看了李元吉一眼,“没什么不可能的。你大哥和你二哥为了拉拢左右监门府的将校,下了重注,没几个人能顶得住他们抛出来的诱惑。

    尤其是你二哥,下的重注我看了都心惊。”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不至于吧?”

    李孝恭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自身又在郡王之列,又是皇室宗亲,李世民即便是许一两个公侯出去,也不至于让他觉得心惊啊。

    李孝恭撇着嘴,冷哼道:“光是一个左监门府,你二哥就许出去了一个国公,两个郡公,外加三千顷的良田,更别提右监门府,以及左右备身府,还有剩下的十二卫了。”

    李元吉微微吸了一口冷气。

    如今仅仅是一个左监门府的话,李世民即便是许出的注码重了一些,也没什么。

    可是算上其他三府十二卫的话,李世民许出去的注码,就有些夸张了。

    难怪李孝恭会说‘我看了都心惊’。

    李元吉听了也很心惊。

    至少,在此之前,他是没有这种魄力的。

    毕竟,国公也好,郡公也罢,都不是大白菜。

    在这个除了李姓以外,还没有其他姓氏的人封王的时期,国公就是一种爵位的天花板。

    而且只有皇帝才能赋予。

    李世民还没当上皇帝呢,甚至连太子都不是,就看许这种重注,可见他的胆量有多高,魄力有多大

    “你大哥下的重注,虽然不如你二哥,但也不逞多让。”

    李孝恭哼哼着又补充了一句,言语中充满了不满。

    就好似看到两个败家子,一个赛一个的往外败家一样。

    李元吉沉吟着道:“如此说来,我大哥也许出去了不少高爵?”

    李孝恭点了点头,道:“从这一点上看,你倒是你们兄弟三个中,唯一一个干净的人。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查到左监门府里有你的人,更没有查到你给左监门府里的将校们许诺什么。”

    李元吉看着李孝恭哭笑不得的道:“我倒是想学我大哥和我二哥在十二卫四府里面下重注来着,可我许出去的高官厚爵,也得有人信啊。”

    李孝恭明显的愣了一下,吧嗒着嘴,感慨道:“那倒也是。”

    李建成是大唐的太子,他有这种资格向其他人许诺高官厚爵;李世民实力庞大,又野心勃勃,时不时的动摇着李建成的根基,有很大的几率会搬到李建成,坐上太子之位,他也有这种资格向其他人许诺高官厚爵。

    李元吉实力不够庞大,也不够野心勃勃,更没有动摇过李建成的根基,甚至连跟李建成和李世民一争的态度也没有,他没有这种资格向其他人许诺高官厚爵。

    不是他办不到,而是他即便能办到,说出去了别人也不会信。

    毕竟,这种承诺,要到好久以后才会兑现。

    李元吉身上没有别人能看到的希望。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

    李元吉在李孝恭感慨过后,也跟着感慨着问。

    李孝恭鄙夷的看着李元吉道:“我是来鄙夷你的。同样是嫡系,人家怎么就混的风生水起,你怎么就混的这么烂呢。”

    李元吉瞪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可以走了!”

    “别啊!”

    李孝恭勐然坐了起来,笑着道:“我来这里,主要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李元吉狐疑的盯着李孝恭,没有吭声,怕又被李孝恭给鄙视了。

    李孝恭挤眉弄眼的道:“你想要的位置马上就要到手了。”

    李元吉问,“怎么讲?”

    李孝恭嘿嘿笑着道:“我和右监门府的那位在梳理左右监门府的时候,清理出了不少位置。你大哥和你二哥的人推举了不少人上去,结果你父亲一个也没用,反而点了你府上的薛万述、薛万均、薛万彻三兄弟,以及谢叔方出任这些位置。”

    李元吉一愣,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这是他之前在宫里的时候,给李渊设的套奏效了,只是数量上有点超出他的预期。

    他原本是想让府上三个人入宫的,但是李渊却用了四个。

    不过,这并不打紧。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激动?”

    李孝恭见李元吉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有点不乐意。

    他觉得李元吉应该高兴,应该欢欣鼓舞才对。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不咸不澹的道:“有什么可高兴的,我要是所料不差的话,我父亲给谢叔方四人的职位,肯定不是我想要的那几个职位。”

    李孝恭瞪着眼道:“这种事情又急不来。只要他们入宫述职了,他们迟早会被调到你想要的那几个职位上去的。”

    李元吉点点头。

    他就是这么想的。

    这种事情确实没办法一步到位,必须徐徐图之。

    李孝恭又凑近了李元吉道:“虽然谢叔方四个人的职位你不是很满意,但有一个人的职位你肯定会满意。”

    “嗯?”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

    李孝恭又笑了起来,笑容还十分灿烂,充满了自豪,“在我的举荐下,你父亲已经答应了让宇文宝出任函谷关守将。”

    说到此处,又补充一句,“虽然函谷关守将的职位,没有潼关守将那么重要,也没有潼关守将的官职高。

    但以宇文宝现在的官爵,去了潼关只能给人充任副手,去了函谷关却能充任主将。

    对宇文宝而言,去函谷关远比去潼关更有利。”

    李元吉也笑了起来,“这个我确实满意。”

    让宇文宝去潼关,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李世民狗急跳墙,引陕东道的兵马杀进长安。

    让宇文宝去函谷关,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所以宇文宝去潼关也好,去函谷关也罢,都一样。

    而且,李孝恭说的没错,以宇文宝现在的官爵,去了潼关这种十分惹眼的关口,只能给人家充任副手,还会显得十分扎眼。

    去了函谷关就不一样了。

    函谷关在潼关的衬托下,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也没那么惹眼了。宇文宝去了以后,不仅能充任一把手,掌控整个函谷关,还能适当的隐藏起自己,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扎眼。

第0321章 李渊集权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满意。”

    李孝恭哈哈大笑着,主动邀请道:“既然满意,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喝一杯?”

    李元吉笑着点头,“舍命陪君子。”

    李孝恭立马招呼早已识趣的退到远处的侍婢过来温酒。

    酒温上了以后没多久,宦官们也端着各色的下酒菜到了凉亭内。

    李元吉陪着李孝恭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喝了约莫十几杯以后,李孝恭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来之前,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我现在告诉你,你帮我参详参详。”

    李元吉夹起一块煮的软烂的鹿肉放进嘴里,点着头道:“自无不可。”

    李孝恭稍微端正了一下态度,道:“我听说,你父亲准备效彷你和你二哥府上的统军府,将各地的骠骑府改为统军府,将骠骑将军改为统军,车骑将军改为别将。同时准备将统军府列为三等,一等乃是上府,领一千二百人,二等乃是中府,领一千人,三等乃是下府,领八百人,所属的兵卒,皆称之为卫士。

    你说你父亲是怎么想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李元吉明显的愣了一下,依照史书记载,李渊将骠骑府改为统军府,应该是武德七年的事情吧,怎么现在提前了?

    还提前了这么多?

    难道历史上李渊改建骠骑府事情,跟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私兵的事情有关?

    毕竟,历史上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私兵的事情,和李渊改建骠骑府的事情,发生在同一年。

    如今也是。

    “你在想什么?你快告诉我你父亲是怎么想的啊?”

    李孝恭见李元吉一脸沉吟的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忍不住催促。

    李元吉回神,并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李孝恭,而是澹然笑着道:“还能是怎么想的,当然是消减朝廷的开支,简拔精兵呗。

    毕竟,现在一个骠骑府统领的兵马在两千到三千之数。

    这里面有不少人都是滥竽充数之辈。

    我父亲与其养着他们,不如裁撤了他们。

    如此一来,不仅能减少朝廷在这方面的开支,也能将各地的精兵简拔出来。”

    说到此处,李元吉特地看着李孝恭道:“你也知道,我大唐如今在各地的兵马数量并不少,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我大唐在不断的征战中招降的,所以难免有些良莠不齐。

    所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必然之举。”

    李孝恭一边品味着李元吉的话,一边点着头道:“也对,兵在精而不在多,这是统兵的要领。要是能清除军中那些滥竽充数之辈,确实能减少我大唐的开支,也能让各地兵马的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说到此处,李孝恭又忧心的道:“只是那些被清除出军中的滥竽充数之辈,恐怕会不乐意的。他们要是聚众闹事,形成了兵变,那就不太好收场了。

    一些贪权的武将,也会不乐意的,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挠此事。”

    毕竟,历来精兵简政这种事情,都要触及到一大部分在军中喝兵血的武将的利益,也会触及到一大部分在军中混日子、吃皇粮的兵油子的利益。

    他们肯定会反对,甚至会鼓动人一起闹事。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笑道:“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眼下天下靖平,各地因为战乱,又丁口稀少。只要他们愿意脱离军中,我父亲必然会补偿他们一部分田产,说不定还会官配一个孤寡给他们做妻妾。

    他们只要离开军中,马上就能过上妻子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

    只有一百五六十万户丁口的大唐,各种自然资源是十分富庶的。

    无论是百姓们心心念念的田产,还是军中的汉子们心心念念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大唐都能满足。

    李渊是个大唐的皇帝,他在这方面一定不会吝啬。

    李渊也急需让大唐的丁口快速的增长起来,所以他在这方面有可能会更大方。

    比如在一些因为战乱,男丁全死完了的地方,或许会默许一些一夫一妻八九妾的行为。

    毕竟,无论是一个女子,还是一群女子,在这个时代想要生存下去,是很困难的。

    所以朝廷给她们发丈夫,她们绝对不会嫌弃,也不会介意几女共事一夫。

    毕竟,在这种时代造成的悲剧上,是没办法讲人伦、讲道德、讲人性、讲自尊的。

    对一群根本没办法活下去的人而言,努力的活下去了,才有资格讲其他的。

    现在,在河北道一些男丁稀少的地方,施行的就是这种政令。

    政令是马周建议的,是李元吉批复的。

    李元吉必须保证河北道各地都有活人,且能顺顺利利的活下去,才能在河北道谈发展。

    要是活都活不下去的话,还谈个屁发展。

    “若是如此的话,倒也能让那些滥竽充数之人,心甘情愿的彻底退出军伍。可军中的那些将校呢?”

    李孝恭皱着眉头疑问。

    李元吉澹然笑道:“他们要是愿意留在军中的话,那我父亲应该会保留他们的职位,他们要是不愿意的话,我父亲应该会将他们调任到地方上为官。

    毕竟,无论是刚刚重新平定的河北道,还是被你征服的江水以南,如今都有很多位置出缺。”

    在立国之初,根本不愁没官做。

    尤其是在这种三四年就推平了所有敌人的建国之初,就更不愁没有官做了。

    像是李孝恭此前推平的江水以南,虽然已经全部纳入到了大唐的治下,但大唐还没有彻底消化完。

    各地也仅仅是派遣了一些大吏,许多小官小吏,还要各地的大吏自己去招募。

    若是招募不到,那就只能空着。

    眼下大唐在各地最健全的就是兵府,比如骠骑府和总管府,剩下的也就江水以北还算健全,江水以南的一团糟。

    如今江水以南绝大多数地方施行的是军管。

    单纯的军管。

    不像是其他地方,有军管,也有吏治。

    李孝恭感慨着道:“就怕一些人贪得无厌,永远也填不满啊。”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好笑的道:“那就让他们跳出来看看啊,反正我们兄弟现在闲的发慌,我阿姐也急需一两场战事发泄心中的郁气。

    朝野上下其他官爵还没有达到顶峰的人,也在等着建功立业呢。”

    毫不夸张的说,在亲眼见证了战争的红利有多诱人以后,大唐上下所有官爵没达到顶峰的武将,比任何人都渴望战争发生。

    一些官爵达到顶峰的武将,说不定也渴望着战争的发生。

    毕竟,大唐现在并没有严苛的限定一家一室只能有一个高爵。

    所以一些官爵达到顶峰的武将,不介意去战场上多混一些功劳,提一提兄弟、儿子、孙子的官爵。

    李元吉敢肯定,李渊要是脑袋一热,说现在要打突厥的话,请战的人能从太极宫排到九龙潭山来。

    “说的也对,是我杞人忧天了。哈哈哈。”

    李孝恭略微一愣,哈哈的笑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大唐现如今的武将们,都是一群好战的疯子。

    对于见惯了沙场的他们而言,对于吃沙场红利吃的脑满肠肥的他们而言,不怕有战事,就怕没战事,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没敌人。

    要是没战事,没敌人了的话。

    那就到了鸟尽弓藏,马放南山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的他们,就显得毫无用处了。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应该都不介意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所以谁在这种天下靖平的时候跳出来作乱,就等于是脱光了跳到了他们所有人面前。

    他们应该会争先恐后的教育对方做人。

    “我还以为你父亲是觉得你和你二哥府上的统军府,实力太强了,想要借机削弱你们呢。”

    李孝恭看向李元吉笑着说。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点着头道:“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李渊将统军府最多能掌控的兵马数额定在了一千二百人。

    齐王府和秦王府的十四个满编皆三千人的统军府,就显得格外的扎眼。

    有心人完全介意借机上书弹劾。

    李渊也可以顺势消减齐王府和秦王府的兵马数额。

    “那你怎么不担心?”

    李孝恭疑问。

    李元吉澹然笑道:“天塌下来,有大个的顶着,还轮不到我。”

    他府上才六个统军府,一万八千人,李世民府上现在已经八个统军府了,两万四千人,外加上三千玄甲军,就是两万七千人。

    再加上李世民又是兄长。

    李渊要削减儿子的兵权的话,肯定也是先冲李世民下手。

    李世民要是不服,那自然有李世民顶着李渊的怒火。

    李世民要是服了,那他一个人也拗不过李渊的大腿啊。

    李孝恭深以为然的点着头道:“也对,天塌下来了,有你二哥顶着。我突然觉得,你嫡四子的身份,也不算太坏。”

    说到此处,李孝恭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父亲还准备将各地的总管府改为都督府,大总管府改为大都督府,其中大部分的大都督府会被裁撤,只留下你们兄弟掌控的大都督府,以及一小部分特殊的大都督府。”

    李元吉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打天下的时候,自然得往出放权,尤其是在兵事上,得给许多大吏许多自主权,不然束手束脚的根本成不了事。

    如今开始坐天下了,自然得不断的收回一些威胁性极大的权力。

    比如统领着一道,又或者是一州(指九州)的大总管府的权力。

    李渊大概是在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私兵,以及献春门刺杀的事情上受到了刺激,所以开始收缴起了各种放出去的权力。

    也有可能是李渊看到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已经没办法调和了,为了避免李建成和李世民闹大以后,别人趁机图谋不轨,所以提前开始削弱起了各方的权力。

    反正,此举对李渊也好,对李元吉也罢,都没什么坏处,对整个李氏也没有什么坏处,所以没什么好议论的。

第0322章 伤感

    李孝恭见李元吉对李渊将总管府改为了都督府,不发表任何见解,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在凉亭内推杯换盏,一直喝到傍晚时分,李孝恭喝高了,呼呼喝喝的招呼着齐王府上的宦官送他回去。

    李元吉目送着李孝恭的背影消失在了九龙潭山的官道上以后,才吩咐人收拾好了凉亭内的残羹剩饭,自己夹着书卷,返回了精舍正屋。

    李孝恭今日看似是来求解惑的,实际上是来传递消息的。

    毕竟,李渊整改骠骑府和总管府的目的,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并不难猜。

    以李孝恭的才智和阅历,恐怕早就猜的清清楚楚。

    之所以还跑到九龙潭山来求解惑,就是想借此告诉李元吉,李渊有意将骠骑府改为统军府,并且要削减统军府能统领的兵马数量。

    齐王府的六大统军府统领的兵马数量,明显已经超过了李渊所规定的数量,所以有被裁撤的可能,需要早做准备。

    李元吉不认为李渊能啃下李世民这块硬骨头,所以对此事并不担心。

    毕竟,李世民的实力够大,已经大到能威胁到李渊的地步了,李渊要是动李世民的基本盘,那就是在逼李世民领兵入宫。

    李世民麾下的八大统军府的统军,也皆是良将,在朝野上下的地位都不低,影响力也不低。

    李渊要削弱他们的兵权的话,他们也会闹出一点动静给李渊看。

    搞不好黄袍加身的场面会提前上演。

    不过,从历史的进程上看,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不大。

    依照李渊的性子,他情愿对外人下狠手,也不会对儿子下狠手。

    所以在削弱儿子统军府的兵权的时候,一定会稍微试探一下。

    如果试探不成,很有可能就会放弃这种念头。

    “可是……为什么要选在冬日呢?”

    李元吉坐在正屋内的桉几后,一脸的不理解。

    眼下不仅仅是冬日,还临近年关。

    这种时候最不适合干大事,尤其是像削减兵权,收拢各地大吏权力的事情。

    一旦军中有异动,亦或者各地的大吏心中不服,弄出什么动静。

    那也得等到年关以后才能去解决。

    而在此期间,弄出动静的人能做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一不留神,很有可能就会发展成一个大贼,一个大唐要费点工夫才能解决的大贼。

    所以李元吉现在很想知道,李渊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选择在冬日做这种会触及一些人神经的事情呢?

    “噔噔噔……”

    就在李元吉想的入神的时候,李承业迈着小短腿风风火火的闯进了正屋内,毫不客气的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水瓶勐灌了好几口以后,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李令也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然后就是李絮。

    李絮在畅饮了一番后,干脆连水瓶也一并拿走了,说要给李承乾解解渴。

    “他们在忙活什么?”

    李元吉狐疑的问身侧的王阮。

    杨妙言入宫的时候,将伺候他起居的事情交代给了王阮和尚宫司的尚宫官,所以王阮现在日日夜夜的陪着他。

    王阮出身不高,也没有子女傍身,所以在李元吉面前的时候,远远没有杨妙言那么长气。

    面对李元吉的询问,王阮垂着头,柔柔弱弱的说:“回殿下,他们正在给金狗熏香。”

    李元吉愕然的瞪起眼,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给小熊猫熏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别折腾了,速速回房就寝。”

    李元吉黑着脸吩咐。

    王阮心领神会,起身一礼后,倒退着出了正屋。

    虽然她的身份已经脱离了婢的阶层,但她还是习惯以婢的方式伺候李元吉,所以齐王府上下的侍婢们,都听喜欢她的。

    她虽然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但是她没飘,还是像以前一样跟其他的侍婢相处,所以侍婢们才会喜欢她。

    王阮出去了没多久,陈善意就端着一碗羹汤出现在了正屋内。

    李元吉现在看到陈善意,就有些头疼。

    因为陈善意在齐王府得到了应有的尊重以后,管的事就多了。

    现在不仅操心着他的饮食起居,还操心起了他的子嗣传承问题。

    几乎是每碰到一次,就会问一次。

    李元吉现在已经被问的有些心累了,但还是在陈善意入门的时候,礼貌性的起身施礼,“陈娘娘……”

    陈善意笑脸盈盈,将羹汤放在了桉几上,“我刚跟孙先生学会的一种药膳,快尝尝。”

    陈善意现在在齐王府上的待遇好了,养子待她也好了,所以心情相当舒畅,脸上的笑容不仅多了,还越活越年轻了。

    如今还迷上了药膳,时不时的就跑到还没有造好的长安杏庐去找孙思邈请教。

    如今已经有几分药膳大家的风范了。

    技艺远比杨妙言纯属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做的药膳也格外的入味。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喝一碗带着药香,又带着饭香和肉粒香的热腾腾的羹汤,还是很不错的。

    李元吉端起碗,细细的品味了两口,然后托起碗底,一饮而尽。

    陈善意瞧着李元吉吃的香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就喜欢看到李元吉这副贪吃的样子,尤其是在吃她做的东西的时候,流露出贪吃的样子。

    李元吉喝完羹汤,放下碗快。

    陈善意一边收拾着碗快,一边笑着问道:“少郎啊,妙言入宫得多久啊,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们要是长久的不同房,妙言什么时候才能给你开枝散叶啊。”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妙言此次入宫,是为了操持随后的傩戏大祭,恐怕得等到傩戏大祭完了以后才能回来。

    至于开枝散叶,这个要讲缘分的。”

    陈善意故作不满的瞪起眼,“瞎说,开枝散叶怎么会讲缘分呢?那得讲耕耘,你不辛勤耕耘,怎么收获?”

    李元吉苦笑着道:“我已经在努力辛勤耕耘了。”

    陈善意不信,“你要是努力辛勤耕耘了,为何妙言嫁进家门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怀上?”

    李元吉刚要搭话,就听陈善意一脸认真的道:“这说明你不够努力!”

    李元吉张了张嘴,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然后就闭上嘴听了陈善意足足一刻多钟的唠叨。

    记忆中,父母似乎就是这种样子,尤其是母亲,在催婚的时候,远比陈善意还要唠叨。

    可惜,熟悉的唠叨还在,可熟悉的人,已经遥隔了千年时空。

    今生恐怕是无缘相见了。

    想到那熟悉的面孔,李元吉突然有些伤感,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滚落。

    以前上学的时候,虽然遥隔千里,且一年之中,也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说几句话,但从没有感觉到伤感,更别提流泪了。

    跟心爱的姑娘离别的时候,留下的眼泪,估计都比思念父母留下的眼泪要多。

    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感觉到伤感,而且还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或许,只有等到失去以后,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珍贵吧。”

    李元吉擦拭了一下快要滴落到下巴的泪水,心里默默的感慨了一句。

    陈善意看到李元吉被自己唠叨哭了,一下子就慌了。

    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安慰一下李元吉,所以只能效彷以前安慰李元吉的办法,将李元吉揽在怀里,一个劲的说着‘没事的,没事的’。

    “娘娘,我没事,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元吉不习惯被人抱着哄着,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没出息,也显得自己不像个男人。

    他身为齐王府的顶梁柱,他不能没出息,也不能不像个男人。

    不然齐王府一府上下,会被人欺负到死。

    “我还是留下来陪陪你吧。”

    陈善意眼看着李元吉挣脱了自己的怀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她并不愿意离开,说什么也要陪着李元吉。

    李元吉好说歹说,陈善意也不肯走。

    最后就只能让她留下了。

    然后,两个人一夜没睡。

    李元吉是不习惯被人看着入睡,再加上四个小家伙折腾了一天,也不洗澡,带着各种熏香味钻进了屋子里,弄的屋子里各处都是他不喜欢的熏香味,他也睡不着。

    陈善意则纯粹是要守着李元吉,怕他再次伤心。

    “娘娘,我真的没事了,你快点回去歇息吧。”

    李元吉眼看着天都亮了,再次劝解。

    陈善意见李元吉身上再也没有一丝伤感之意,这才放心的离开了正屋。

    不过在走之前,叮嘱王阮一定要照顾好李元吉。

    李元吉在陈善意走后,在王阮的伺候下,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吃了点东西,但并没有入睡,而是如同往常一样,赶往了小演武场。

    在小演武场内锻炼了一会儿身体,又耍了一会儿箭法和刀法,又赶往了凉亭。

    到凉亭的时候,发现凉亭被人占了。

    李秀宁坐在凉亭的正中,柴哲威坐在凉亭内的一侧。

    “阿姐,哲威,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元吉步入凉亭以后,不解的询问。

第0323章 武氏三兄弟

    李秀宁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瞥了一眼正在做学问的柴哲威,然后才缓缓笑道:“怎么,这凉亭是你一个人的,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柴哲威有些怯怯的仰起头,看向了李元吉。

    见李元吉也看着他,身躯一僵,脖子生硬的低下头。

    头压的很低,快要贴在纸上了。

    李元吉笑着道:“阿姐说笑了,我能来的地方,阿姐也能来。毕竟,这天下还没有我们姐弟去不了的地方。”

    李秀宁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哼了一声,然后让柴哲威去带着李承乾他们玩,自己留在了凉亭内。

    柴哲威如释重负,丢下了笔墨,快速的向母亲和舅舅施礼以后,逃跑似的离开了凉亭。

    中间一句话也没说。

    “这孩子被柴绍惯的有点没规矩了。”

    李秀宁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按理来说,小辈见到了长辈,不仅要施礼,还要叫人的。

    不叫人的小辈,就显得有些目中无人。

    柴哲威只施礼不叫人,这才引起了李秀宁的不满。

    李元吉坐到了李秀宁面前,澹然笑道:“也不一定是没规矩,有可能是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李秀宁瞥向李元吉,“他很怕你?”

    李元吉苦笑着没说话。

    能不怕嘛,我可是当着他的面,差点打死了他爹,当时大唐几乎所有的勐人都在场,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拦住我的。

    “那你以后多跟哲威亲近点,免得他以后长大了记恨你。”

    李秀宁也意识到了柴哲威为何会怕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后,缓缓的开口。

    李元吉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李秀宁又道:“宫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元吉愣了一下,不解的道:“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你还问这些干嘛?”

    李秀宁沉声道:“我只想知道,二郎为什么会拒绝我。”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将宫里之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了李秀宁。

    反正,李渊又没有给他下封口令,李秀宁知道的具体的经过以后,也不会害他,他不需要对李秀宁三缄其口。

    李秀宁听完了宫里所发生过的一切,脸色相当难看。

    “太子和二郎已经斗到这种份上了吗?”

    李元吉缓缓的点头。

    李秀宁忍不住道:“那我们……”

    李元吉缓缓摇头道:“我们现在什么也不能做,还不是时候。”

    李秀宁咬牙道:“那什么时候算是时候,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刀兵相向的时候再动手吗?”

    李元吉盯着李秀宁,认真的道:“阿姐应该知道,我现在动手的话,意味着什么。”

    李秀宁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

    李元吉现在明晃晃的跑出去插旗,那么无论他要做什么,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他要争那个位置。

    李建成和李世民斗的越激烈,就越容不下他。

    因为李建成和李世民容不下一个能随时摘桃子的第三方存在。

    “是阿姐孟浪了。”

    李秀宁内心挣扎着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

    李元吉澹然道:“阿姐这不是孟浪了,而是关心则乱。”

    李秀宁欲言又止。

    李元吉没有再跟李秀宁讨论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李仲文的近况。

    这是一个脑生反骨的家伙。

    在李渊要收缴各地大吏的一部分权力的情况下,在李渊要整改骠骑府,削弱各地兵权的情况下,这种脑生反骨的家伙很容易被影响。

    指不定那一天就像是梁师都一样,成了突厥人的犬马。

    “你是不是担心李仲文会出岔子?我派人盯着呢,李仲文绝对不敢乱来。”

    李秀宁让李元吉放心。

    李元吉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姐弟两个又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会儿,李秀宁吩咐人带上了柴哲威做学问用的东西,离开了凉亭。

    李元吉则一如往常,继续坐在凉亭里看看书、批阅批阅文书。

    腊月中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

    李元吉坐在凉亭里赏雪,武氏三兄弟联袂而来。

    为首的是武氏三兄弟中的老大武士棱,又叫武稷,他就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臣司农少卿武稷,参见齐王殿下。”

    “臣武士逸,参见齐王殿下。”

    “臣武士让,参见齐王殿下。”

    三个人皆着裘皮华服,以武士棱的衣服最为华贵,武士逸和武士让的衣服次之。

    年龄相差很大,但模样上又几分相似。

    最重要的是身形,皆瘦瘦高高的。

    李元吉稍微点了一下头,勉励了武士棱几句以后,笑着对武士逸道:“武士逸,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吧?”

    武士逸一副很激动的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武士逸出仕便充任的是齐王府上的户曹,后从李元吉的前身坐镇并州,一路官至益州行台左丞。

    大致上就是韩良现在在陕东道大行台充任的职位相当。

    益州行台被撤以后,就迁任到了别处。

    如今又辗转调回了齐王府。

    “我父亲将漕运的权柄分出了一部分给我,调你过来也是为了帮我督官漕运的,你应该知道吧?”

    李元吉笑着又问。

    武士逸再次重重的点头。

    李元吉笑着又道:“那我们府上的漕运事宜,就交给你和武士让去督管了。至于武士棱嘛,你以前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就好了。”

    武士逸和武士让下意识的侧头看向了武士棱。

    武士棱此前充任的是司农少卿,被调到齐王府以后,可就没办法再充任司农少卿了。

    毕竟,齐王府可没有跟司农有关的衙门,也没有相应的官爵。

    “我会先给你挂一个河北道大行台民部侍郎的官职,方便你行事。”

    李元吉知道其中的门道,又补充了一句。

    民部也就是以后的户部。

    在李治坐朝的时候,为了避讳他老子李世民的名字,所以将民部改为了户部。

    民部侍郎的官职不低,不过武士棱如今爵封宣城县公,放在这个位置上刚刚好。

    前隋的时候,裴矩就以闻喜县公的爵位,出任民部侍郎。

    武士棱向李元吉深深一礼,“多谢殿下厚爱。”

    顿了一下,武士棱又迟疑着道:“但臣还是喜欢操持农事。”

    在司农寺待久了的人,整日里跟农事打交道,已经习惯了操持农事。

    所以武士棱会说出这种话,完全在李元吉的意料之中。

    毕竟,搞研究的人,绝大多数都很纯粹,也很直白。

    李元吉点点头道:“那九龙潭山下的万亩良田,以后就交给你操持了。不过千万不能伤到了迁移到此处的百姓。”

    武士棱先是一愣,然后一脸喜色的重重点头。

    武士逸和武士让明显想说点什么。

    显然是觉得武士棱这个兄长有点上不了台面。

    人家都已经开始抬举你了,你还一个劲的要去土里刨富贵,你这不是贱吗?

    但显然,武士棱有自己的想法,他或许觉得在土里抛富贵,会更纯粹,会吃着更踏实,享受的更理直气壮。

    “你们可以下去了吧。”

    李元吉简单的交代完以后,就开始摆摆手送客了。

    武士逸赶忙道:“殿下,臣和臣的弟弟帮殿下操持漕运,不知道到底要做些什么?”

    李元吉瞥了武士逸一眼,“确保我府上的船只在漕运上畅通无阻。确保漕运两岸的百姓,在帮船只通过一些不易通行的河道时候的工钱。确保那些跟在我府上船只后面混个便利的船只,及时交税。”

    说到此处,李元吉特别叮嘱道:“拉船的纤夫们的工钱,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谁敢伸手就给我剁手,伸脚就给我跺脚。

    商船的税钱,同样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谁敢少一文,就十倍百倍的偿还。

    当然了,上下官吏们的手脚,也给我关严实了。

    谁敢伙同商贾们一起借此牟利,又或者以行方便之名敛财,就给我都收拾了。”

    武士逸和武士让一脸郑重的拱手。

    “诺!”

    李元吉又道:“当然了,也别刻意的去刁难谁,一切按照规矩来就是了。谁敢坏规矩,那你们就收拾谁。”

    本质上,齐王府的小漕运衙门的权柄,是跟朝廷的漕运衙门的权柄是有冲突的。

    为了避免随后会起冲突,一切按照规矩来最合适。

    虽然李元吉对朝廷的漕运衙门定下的各种规矩十分看不上,但眼下他不好明晃晃的出去加以整改,就只能暂时沿用下来。

    此外,他认为好的东西,未必适合大唐的土壤,所以他可以先拿小的漕运衙门的一切,当成一个试验田,试验自己的一些想法。

    好的以后可以推广到漕运衙门,坏的自然可以以最小的代价使出来,并且摒弃。

    “殿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臣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贴贴。”

    武士逸抱拳承诺。

    武士逸跟李元吉是最相熟的,也是武氏兄弟中,除了武媚她爹以外,最有能力,混的最好的人。

    可惜有点短命,不然李元吉不介意重用他。

    “下去吧。”

    李元吉摆了摆手。

    武氏三兄弟躬身一礼后,冒着雪离开了九龙潭山。

    在武氏三兄弟离开后没几天。

    李世民大胜的消息就传回了长安城。

    对于李世民会胜,长安城上下没有人会觉得意外。

    但是对于李世民如何快速的取胜的,长安城上下的人还是有心探究一番的。

    依照捷报上所讲。

    李世民在赶至庆州的时候,钱九陇和杨师道的兵马就已经到位了。

    不等李世民领兵杀进庆州,杨文干手底下的一万多青壮就已经散了一半。

    等到李世民带着钱九陇和杨师道杀进庆州以后,剩下的一半中,有六成临阵倒戈了。

    李世民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杨文干。

    而杨文干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蹦跶还没蹦跶,就没了。

第0324章 难得糊涂

    “杨文干怎么会这么不经打?”

    李神通手持着一杆蜡枪,一边扎着枪花,一边问旁边舞着刀的李元吉。

    李元吉举刀横噼,又连刺两下,沉吟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杨文干要是经打,那就怪了。

    毕竟,以杨文干为首的乱军中,有六成的将校都是李世民的人。

    甚至杨文干自己有可能也是李世民的人。

    对上了李世民,还不得任由李世民搓扁捏圆。

    只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李元吉不好将实情告诉李神通。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吗?”

    李神通见李元吉不出声,追着又问。

    李元吉收起刀,吐了一口长气,看向李神通,沉吟道:“也不算很难,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神通也收起了蜡枪,凑到李元吉身边,道:“那你就从头说。”

    李元吉盯着李神通,笑问道:“你不练武了?”

    李神通将蜡枪丢到一边,没好气的道:“我快五十的人了,还练武做什么?我之所以跑到这里来陪你练武,也是为了从你嘴里探听消息。”

    李元吉好笑的道:“这个似乎不难猜吧,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不等李神通搭话,李元吉将横刀放在刀架上,又道:“杨文干之所以不经打,是因为以杨文干为首的乱军,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我二哥亲自出马,还有钱九陇和杨师道辅左,打他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所以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问的吧?”

    李神通陪着李元吉走到了小演武场一边的暖棚里坐下,闷了一口蒸熟的羊奶以后,贼兮兮的道:“可你二哥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杨文干。”

    李元吉喝不惯羊奶,所以自顾自的端着烫好的甜酒抿了一口,道:“我二哥自从戎以来,几乎是百战百胜,收拾过的强敌更是数不胜数。

    以他的威名,只要往庆州那么一站,就足以吓的许多人腿软。

    杨文干麾下的乱军又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畏惧我二哥,主动请降,也在情理之中。

    这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值得深思一会儿,甚至值得被怀疑一番。

    但是放在李世民身上,就很寻常。

    李世民经历过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像是秦琼、程咬金等人,就是被李世民的王霸之气所慑服,从而临阵倒戈,主动跑到李世民面前,说要为李世民效力的。

    “可我听说,你二哥之所以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杨文干,是因为杨文干的乱军当中,有不少将校是你二哥的人。

    甚至,杨文干都有可能是你二哥的人。”

    李神通又贼兮兮的道。

    李元吉愣了一下,神情古怪的看向李神通,“你听谁说的?”

    虽说李神通说的是实情,但这种事情,李世民不可能拿出来宣扬。

    因为这对李世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李世民不仅不会宣扬此事,还会想方设法的将此事的首尾处理干净,力求不走漏一点儿风声。

    所以,李元吉很想知道,是谁猜的这么准,一下子就猜到了所有的实情。

    甚至还敢冒着将李世民得罪死了的风险,将此事宣扬出来。

    李神通遮遮掩掩的道:“长安城内都这么传,继续是谁先说出来的,没人知道。”

    李元吉心中‘呵呵’一笑。

    李神通要是不知道这种话是谁先说出来的,那就有鬼了。

    李元吉跟李神通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对李神通的性子,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李神通明显是一个特别爱吃瓜,并且喜欢刨根问底的将所有事情弄清楚的一个人。

    他要是不知道是谁先说出的这种话,他根本不可能跑到九龙潭山来进一步的探听消息。

    毕竟,在外面听到的各种风言风语,那叫谣言。

    跑到九龙潭山来求证过后,那就是真相。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先说出来的这种话。”

    李神通见李元吉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不言语,立马强调了一番。

    他这一强调,就显得有些心虚了。

    不过,李元吉只是似笑非笑的瞥了李神通一眼,并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这种事情经不起琢磨,稍微琢磨一下,大致就能猜测到几分真相。

    这种话有八成的几率是从东宫传出来的,还有两成的几率是从两仪殿传出来的。

    毕竟,这种有损李世民名声,且容易将李世民得罪死的事情,大唐上下只有三个人敢干。

    一个是李元吉自己,一个是李渊,一个是李建成。

    李元吉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并没有参与此事,也没有散播出去任何话。

    所以,这种话只能是东宫或者两仪殿传出来的。

    而李渊即便是要收拾儿子,也不可能拿儿子的名声做文章。

    因为他没必要毁了儿子名声,也没必要为了收拾儿子,拿儿子的名声做文章。

    他要收拾儿子的话,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收拾。

    所以,东宫传出这种话的几率更大。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你快帮我参详参详,这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神通被李元吉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的有些心慌,心虚的又催促了一句。

    李元吉澹然笑道:“你都说了是传言了,那一定就是传言了。”

    李神通愕然的看着李元吉,“你觉得这是传言?”

    李元吉摊了摊手,“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传言吗?那不是传言是什么?”

    李神通将信将疑的道:“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李元吉则一脸狐疑的道:“我该知道什么?”

    李神通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以后,道:“我总觉得,这不是传言。”

    李元吉古怪的道:“证据呢?”

    李神通忍不住道:“我这不是在找证据吗?”

    李元吉也忍不住道:“你就这么热衷于帮别人找证据的?”

    李神通愣了一下,没说话。

    李元吉又道:“要是这个屎盆子,因为你,被稳稳的扣在我二哥头上,你觉得我二哥会放过你?”

    李神通脸色有点难看。

    沉默了许久许久以后,勐然端起桌上的羊奶,一饮而尽,然后烦躁的丢下了一句,“当我什么也没说。”

    然后闷着头,匆匆的离开了。

    李元吉冲着李神通的背影喊了一句,“王叔啊,难得湖涂啊。”

    李神通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反正一直闷着头在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小演武场内。

    李元吉盯着李神通身影消失的地方,摇头一笑。

    李神通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那就是好奇心太浓。

    像是长安城内盛传的‘杨文干有可能是李世民的人’的那番话,明显是有心人放出来坏李世民名声的。

    李神通现在将其当成了鱼饵,要是真的查出点什么。

    那么对方坏李世民名声的这一步棋,就变成了钓鱼了。

    到时候李神通查出来的东西,就成了对方对付李世民的利刃。

    李世民要是知道这柄利刃是李神通送给对方的,那还不得跟李神通急眼?

    “眼看着就要年过半百的人了,好奇心怎么那么重呢?”

    李元吉腹诽了一番,细细的品味起了甜酒。

    当甜酒喝光的时候,才离开了小演武场。

    路过精舍偏院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美髯大汉,领着七八个汉子,在教一帮子半大的小子习武。

    美髯大汉和其他七八个汉子,都是李孝恭送过来充任教习的。

    据说都是江水以南叫得上名字的响当当的人物。

    武艺皆不俗。

    一些人的武艺精湛程度,甚至不输给大唐的诸多武将。

    但是在兵法谋略上有点捞,所以并不受李孝恭重视,亦得不到大唐的重用,只能给一帮子半大的小子充任武艺教习。

    见到李元吉路过。

    美髯大汉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耍起了一套一帮子半大的小子跟不上的刀法。

    刀是偃月刀,刀柄很长,在美髯大汉手里耍的是虎虎生风,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你以为你是关羽啊?”

    李元吉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点头赞许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就飘然而过。

    美髯大汉见自己这匹千里马,并没有得到李元吉这位伯乐的赏识,瞬间大失所望,失去了继续耍刀的兴趣。

    将一帮子半大的小子丢给了其他人。

    一帮子半大的小子瞬间欢呼了起来,扑向了一位拳脚功夫见长的武艺教习。

    自从李元吉赤手空拳的杀进了太极宫,在太极殿前打的一众武将抬不起头以后。

    李元吉就成了一帮子半大的小子崇拜的对象。

    他们从李元吉身上,深刻的认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纨绔,也深刻的认识到了说什么叫做真正的跋扈。

    纨绔就要纨绔的像是齐王一样潇洒,跋扈就要像跋扈的像是齐王一样威风。

    他们以前玩的那些都是小道,根本算不上真正的纨绔和跋扈。

    他们要向齐王学习,也要努力向齐王靠近。

    争取早日成为一个和齐王比肩的纨绔,争取早日能像是齐王一样跋扈的威风凛凛。

第0325章 李建成有了新谋士?

    至于说是超越齐王,那就算了。

    毕竟,力扛千斤的神勇,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从古至今,也只有两个人有如此神勇。

    一个是西楚的霸王,一个是大唐的齐王。

    这种神勇是上苍赐予的,上苍如果不卷顾你的话,你怎么努力,也达不到霸王之勇,齐王之力。

    ……

    李元吉回到精舍正屋内,吩咐王阮准备好了自己日常所需的东西以后,再次赶往了凉亭。

    由于此前下过一场雪,所以从九龙潭山山顶冲下来的瀑布,有很多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冰熘子。

    成千上万道冰熘子闪烁着寒光,汇聚在一处又一处,露出尖锐的冰尖以后,也是一道奇景,值得好好的欣赏一番。

    在李元吉认真的欣赏起成千上万道的冰柱的时候。

    长安城内有关于李世民的传言,越传越凶。

    传到最后,还真被一些好事者挖出了一些真相。

    不过,不是李神通挖出来的。

    而是一个跟天策府兵曹参军史有久的人,去兵曹参军史府上拜访的时候,从兵曹参军史府上的管事口中探听到了一些消息。

    据说是天策府的兵曹参军史,在醉酒以后,跟府上的宠妾敦伦的时候,将此事告诉的宠妾,宠妾在跟管事私通的时候,又悄悄的告诉了管事。

    管事虽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有大肆的往外宣扬,但架不住一个身份地位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又是恭维,又是送金子的,嘴一秃噜,就将消息说了出去。

    然后一夜之间,就传遍了长安城。

    李建成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据说大笑了三声,然后果断跑去找李渊告状了。

    李渊当即下旨,召李世民提杨文干的脑袋还朝,同时命大理寺即刻将天策府兵曹参军史等一干人等捉拿归桉。

    凌敬得到消息后,立马赶到了九龙潭山。

    “殿下!殿下!事情有些不妙啊!”

    凌敬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凉亭,顾不得施礼,就开口喊道。

    李元吉不解的放下了手里的书,疑问道:“慌什么?”

    凌敬快速的将长安城内发生的一切,向李元吉讲了一遍,然后又语速极快的道:“杜淹此前是天策府的兵曹参军,那个被圣人抓起来的兵曹参军史此前就在杜淹手底下做事。

    此事会不会牵连到杜淹头上?”

    李元吉微微皱眉。

    凌敬又道:“臣要猜测的没错的话,此事八成跟杜淹有点关系。眼下那个兵曹参军史还没有咬到杜淹头上。

    如果咬到的杜淹头上,大理寺恐怕立马会抓人。

    咱们保不保杜淹?”

    李元吉皱着眉头没有急着开口。

    按理来说,杜淹只是答应了府上的招揽,并没有走马上任,还算不上是府上的人。

    放着杜淹不管不问的话,也没人会说什么。

    只是如此一来,以后再招揽其他人的时候,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容易答应了。

    但出手保杜淹的话,又容易跟李渊和李建成对上。

    李渊要是非要找杜淹问个清楚的话,一定会不顾任何人阻拦的将杜淹抓到大理寺去。

    出手保杜淹的话,就等于是跟李渊作对。

    李渊会不会动怒,会不会不管不顾的出手,谁也说不准。

    抓捕杜淹,逼迫杜淹交代出更多的人,拉天策府更多的人下水,对李建成很有利。

    李建成绝对不会任由杜淹这一枚棋子从他手里偷偷的熘过去。

    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杜淹抓到大理寺去。

    谁阻拦,他就会对谁出手。

    “保肯定是要保的,不然以后谁还愿意投到我门下。”

    李元吉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

    凌敬立马道:“那该怎么保?”

    凌敬就是因为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急匆匆的跑到了九龙潭山来。

    李元吉看了凌敬一眼,“不能明面上出手。明面上出手的话,容易跟我父亲和我大哥对上,只能暗中出手。”

    凌敬没搭话,静等着下文。

    李元吉沉吟着道:“你这样,你去找曹旦,告诉他,杜淹有可能会被捕,杜淹此前蒙难,我二哥没有救他,他被捕以后,很有可能会拖其他人下水。

    为首的很有可能是杜如晦和杜楚客。”

    凌敬下意识的道:“借刀杀人?”

    不等李元吉搭话,凌敬又道:“殿下的意思是,借着曹旦之口,告诉杜如晦和杜楚客,杜淹被捕以后的坏处,让杜如晦和杜楚客想办法去灭那位兵曹参军史的口?”

    李元吉缓缓点头。

    也只有让杜如晦和杜楚客去灭口,才不会连杜淹也一块给灭了。

    毕竟,在李世民击败王世充以后,杜如晦和杜楚客就有机会将杜淹给灭了,但是他们没有。

    那么这一次他们也不会灭了杜淹,只会帮杜淹擦干净屁股。

    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李世民手底下的人出了披露,理应由李世民的人去擦屁股。

    “如此一来,也避免了跟圣人和太子殿下起冲突?”

    凌敬乐了。

    李元吉笑着再次点头。

    凌敬躬身一礼道:“事不宜迟,臣马上去办。”

    李元吉叮嘱道:“顺便告诉杜淹,让他别急着离开长安城了,等到开春以后再离开吧。”

    凌敬明白李元吉为什么会这么说,所以重重的点了点头,快速的离开了九龙潭山。

    杜淹如今身处在漩涡之中,想要避开危险,那就必须得待在漩涡中间。

    一旦离开漩涡中间,很有可能就会有危险。

    无论是半道上被人劫了,秘密的审讯,还是被栽赃心虚要跑,被李渊怀疑到头上,对杜淹都不利。

    毕竟,被秘密的审讯也好,被李渊怀疑上也罢,对他而言,都是一个死劫。

    李元吉目送凌敬离开以后,就没有心情看书了。

    迈步出了凉亭,一边欣赏着冬日里的山景,一边胡思乱想。

    李建成的运气和‘战斗力’,似乎有些变强了。

    以前李建成总是在李世民的手里吃瘪,总是被李世民算计,总是被李世民逼着露出不堪的一面。

    如今却像是交了好运一样,先是湖里湖涂的冲破了李世民为他精心设下的杀局,然后又湖里湖涂的在抹黑李世民的时候,揪住了李世民的小辫子。

    李建成有心插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却往出冒。

    这运气好的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难道是王圭和徐师谟被罢以后,李建成有了新宠,新宠还是个能力很强的人物?”

    李元吉猜测着,自言自语道:“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有必要探查一番了。”

    李世民手里有什么能力很强的人,翻开史书就能一目了然。

    可是李建成手里有什么能力很强的人,翻开史书也未必能看出过所以然。

    毕竟,李世民作为历史上的胜者,帮他对付李建成的人,都跟着他一起名垂了青史。

    但李建成作为历史上的败者,帮他对付李世民的人,有一些成为了遗产,被留给了李世民,沾了李世民的光,也跟着一起名垂青史了。

    还有一些人,则跟着李建成一起下了黄泉。

    这些人在历史上的笔墨不多,他们的能力到底如何,李元吉根本没办法通过历史去了解。

    “来人呐!”

    李元吉招呼。

    一个侍卫头领匆匆赶到了凉亭外,单膝跪地,“臣在!”

    李元吉吩咐道:“去请淮安王和河间王到此一叙,就说我最近又得到了一批新茶,想请他们尝尝。”

    侍卫头领恭敬的应允了一声,然后离开了凉亭,带着人去传话。

    两个时辰以后,三个没什么形象的人,就骑着马出现在了九龙潭山。

    李孝恭跨坐在马背上,半眯着眼,晃晃悠悠的,就像是快睡着了一样。

    李神通将散乱的头发束于脑后,穿着一件看着很邋遢的衣服,指东又指西的,在口若悬河的给谢叔方讲述着什么。

    谢叔方的装扮跟李神通差不多,正在认真的聆听李神通所说的每一句话。

    看得出来,李神通在调教自己的女婿,在给自己的女婿讲各种他领悟出的人生经验,应该还举了不少实例。

    而谢叔方正在努力的扮演好一个好女婿的角色。

    无论是恭顺的听着李神通讲话,而是在衣食住行上向李神通看齐,都是一个好女婿应有的表现。

    “我跟你说,当年我追击宇文化及那个老贼的时候,一口气杀到了魏县,当时宇文化及在魏县陈兵巨万,我手里只有数千人马。

    但我一点儿也没畏惧,我设计让宇文化及露出了一个破绽,然后一举杀进了魏县,打的宇文化及哭爹喊娘的。

    宇文化及跑到了聊城,我又追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拿下聊城的时候,宇文化及那个老贼居然用起了苦肉计。

    我知道是计,根本没上当。

    谁知道崔干那个狗日的,居然信了。

    居然拦着我,不让我去攻打聊城,劝我纳降。

    被崔干这么一搅和,给了宇文化及那个老贼喘息之机。”

    李神通三人临近了凉亭,李元吉就听到了李神通正在给谢叔方吹嘘他征讨宇文化及的过程。

    只是吹嘘到了聊城一战以后,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李元吉有些好笑的伸长脖子道:“说啊,继续往下说啊,后来呢。”

    李神通隔着老远,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

    后来,后来他遇上了窦建德,被窦建德打的哭爹喊娘,他、李世勣、以及他的妹妹同安,全部被窦建德给抓了。

    这让他怎么给女婿说?!

    说你老丈人我,帅不过三秒,就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第0326章 真正的家天下!

    李神通瞪着眼,骑着马,气休休的赶到凉亭前。

    谢叔方也骑着马跟着赶到凉亭前,并且率先跳下马背,快速的走到李神通马前,为李神通牵起了马。

    李神通在谢叔方搀扶下,哼哼着下了马背。

    李元吉又调笑道:“你还没有年过半百就不行了啊?下马还要人扶?”

    李神通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哼着道:“这是人家孩子孝顺,懂得孝顺我这个老丈人,你懂个屁。”

    李元吉点着头笑道:“对对对,我什么也不懂。毕竟,我没你这么大的年纪,也没你家怀德那么大的闺女,就更别提有女婿了。”

    李神通一下子就恼了,吹胡子瞪眼的冲谢叔方喊道:“叔方!给我揍他!”

    谢叔方就像是没听见李神通的话一样,只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李神通往凉亭内走。

    李神通和李元吉斗嘴,可不是他能掺和的,更别提动手了。

    李元吉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神通。

    李神通感觉有点脸烧,恼怒的再次冲谢叔方喊道:“叔方!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你还想不想娶怀德?”

    谢叔方为难的抬起头,看向了李神通。

    李神通用眼神威逼着谢叔方,呼喝道:“快去给我揍他!”

    谢叔方苦着脸道:“岳丈,别说小婿不是齐王殿下对手了,就算是齐王殿下的对手,小婿也不能跟齐王殿下动手啊。

    他是小婿的主公,小婿对他动手,是要被乱刀分尸的。”

    “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为难一个后辈,也不嫌害臊。”

    李孝恭跨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赶到了凉亭,跳下了马背以后,撇着嘴,迈着懒散的步伐走进凉亭。

    进入凉亭内以后,还不忘疾风李神通一句。

    李孝恭看不惯李神通现在这种作风。

    李神通跟李元吉斗嘴,斗不过认输就好了。

    庶系向嫡系认输,又不丢人。

    为难一个外姓的后辈,就有点丢人了。

    “我不为难他,难道为难你啊?你敢帮我教训他吗?”

    李神通瞪着眼睛冲着李孝恭质问。

    李孝恭大马金刀的往石凳上一坐,不咸不澹的道:“我敢倒是敢,但我不是他的对手啊。再说了,我帮着你一个长辈教训他,回头我伯父出来帮他讨公道的时候,我们谁顶上?

    是我顶上,还是你顶上?”

    李神通被李孝恭这话怼的有点心塞。

    他以长辈的身份去教训李元吉的话,那李元吉背后的长辈肯定会出来帮李元吉出头。

    问题是李元吉背后的那位长辈,大唐上下没人能惹得起啊。

    就他和李孝恭两个,外加上两个人府上的所有人,以及老鼠、蚂蚁等等活物,也不够人家背后的长辈一勺烩的。

    “说说吧,你找我们过来做什么,总不可能真的请我们品茶吧?”

    李孝恭将李神通怼的没话讲以后,大大咧咧的盯着李元吉问。

    他不认为李元吉会闲的没事做,专门找他和李神通一起过来品茶。

    茶这个东西虽然好,也是李神通的心头好,但不是他的最爱。

    比起茶,他更喜欢酒。

    李元吉让一个好酒的人过来品茶,明显是有事商量。

    李元吉请还在冲李孝恭瞪眼的李神通坐下,吩咐侍婢冲泡好茶水以后,让侍婢和宦官们退到了远处,才缓缓开口,“确实是要请你们品茶。”

    李孝恭眼睛微微一愣。

    你在跟我开玩笑?

    李神通也愣了一下。

    李元吉笑着又补充了一句,“顺便跟你们聊一聊家常。”

    李孝恭翻了个白眼,端起了茶杯开始品茶,只是品了两口,觉得没什么滋味,就冲着远处的侍婢和宦官招呼了一声,让他们给上一桌酒菜。

    李神通则嫌弃的让谢叔方将自己面前的清茶拿开,然后从随身带的一个小皮囊里,拿出了一个又一个烹制茶汤的工具,一边给自己烹制茶汤,一边向谢叔方传授茶艺。

    李元吉看到了谢叔方在李神通将茶块和豆蔻一起碾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

    很明显,谢叔方比李神通更懂得烹制茶艺。

    虽说谢叔方所在的谢氏,在其父亲手中已经没落了,但是人家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家学,并没有因此断绝。

    所以李神通给人家传授他那点粗浅的茶艺,就显得有些班门弄斧。

    不过,谢叔方明显是一个很识趣的女婿,即便是面对老丈人班门弄斧,也表现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等到侍婢和宦官为李孝恭准备好酒菜,等到李神通为自己和女婿烹制好茶汤。

    李元吉才端起了茶盏,一边品味,一边道:“王叔,堂兄,对于近几日长安城内发生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李神通等着女婿喝完茶以后夸赞自己,所以没说话。

    李孝恭一口气闷了一小盅酒以后,疑惑道:“近几日长安城内发生的事情可不少,你说的是那件事?”

    李元吉不解的看向李孝恭。

    李孝恭耐心的解释道:“自从你父亲将要改建骠骑府和统军府的消息放出去以后,长安城内的风波就没停过。

    时不时会有人向你父亲上书,希望你父亲打消这个念头。

    时不时会有地方府兵哗变的消息传到长安城。”

    李元吉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这都是谁在捣鬼?”

    府兵又不是职业兵,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根本不会聚集在一起。

    即便是要调动府兵去剿匪或者平乱,也得上报上一级的衙门,由上一级的衙门核准以后,才能调集在一起。

    就这,调集府兵的人和指挥府兵的人,还不能出自于同一个衙门,更不能是同一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上令连聚集都聚集不到一起的府兵,连兵甲也拿不到,更别提哗变了。

    说他们聚众闹事,亦或者说他们反了,都要比说他们哗变要靠谱。

    所以,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有人在捣鬼。

    “捣鬼的人多了,北方有,南方也有。”

    李孝恭神色难明的说着。

    这种事情,没办法说的太清楚。

    毕竟,捣鬼的人多了,不可能一棒子将所有人打死。

    所以只能抓典型,具体抓那个做典型,那是李渊才能考虑的事情,还轮不到李孝恭插手。

    李元吉缓缓的点着头道:“看来他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逼我父亲打消改建骠骑府和总管府的念头。”

    不等李孝恭再次开口,李元吉又道:“只是,他们的手段是不是太低级了?”

    这种人一眼就能看出所有问题的手段,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更别提逼迫李渊了。

    “呵呵……”

    李孝恭皮笑肉不笑的道:“没有一个有分量的人领头,他们只能通过这种低级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李元吉张了张嘴,就听李孝恭又道:“这就是你父亲的高明之处。”

    李神通在这个时候已经品完了自己烹制的茶汤,不咸不澹的又补充了一句,“大唐上下,但凡是手握大权的人,不是我们家的人,就是我们家的亲戚。

    我们和我们家的亲戚,都不可能去拆你父亲的台。

    其他的人想要拆你父亲的台,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李孝恭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李元吉也赞同李神通这个说法。

    李渊一贯喜欢任人唯亲,所以在李渊当皇帝期间,大唐上下真正掌握着大权的人,不是皇室宗亲,就是外戚。

    目前为止,李渊之下,权柄最高的人,就是李元吉自己和李建成、李世民。

    李元吉兄弟三人之下,权柄最高的人,大部分也是皇室宗亲和外戚。

    裴寂、李纲、陈叔达、萧瑀等人,身份地位高归身份地位高,但真要论起权柄,以及能调动的力量,根本不如皇室宗亲和外戚。

    所以李渊当皇帝期间,无论要做点什么,只要皇室宗亲和外戚不拆他的台,还真没人能够刁难得了他。

    历史上经常将封建王朝描述成家天下。

    可真正做到家天下的,恐怕只有李渊一个人。

    因为其他人的家天下,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些水分的,而李渊的家天下却是实实在在的。

    李渊不仅自己能干,弟弟们也能干,儿子女儿更能干,侄子们也能帮忙出把力,亲戚们更不是凡俗之辈。

    有这么多能人相助,李渊即便是不想达到家天下的成就,也很难。

    毕竟,家里有的是人才用,完全没必要去辛辛苦苦的挖掘人才。

    李渊对待人才的态度,大概就是‘你愿意唯我所用,那我就用,不愿意,我也不太稀罕’。

    “如此说来,我父亲改建骠骑府和总管府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那些人即便是再闹,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李元吉笑着说。

    李神通瞥了李元吉一眼,哼哼着道:“你要是对此事有异议,你可以跳出去帮他们扛大旗,说不定还能借机招揽一些可用之才。”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李渊就算是把改建骠骑府和总管府的事情玩出花来了,也不会影响他的利益,他干嘛要跳出去跟李渊作对。

    兴许,有不少人正等着一个有身份的二傻子跳出去呢。

    他可不想跳出去给人家当靶子。

第0327章 赞皇公

    “你父亲之所以没有将此事昭告天下,而是先放出来在长安城内小范围的传播,就是为了试探我们这些宗亲和外戚的态度。

    我们中间没人反对,那其他人反对,你父亲也不会在乎。”

    李孝恭意兴阑珊的说着。

    对于李渊此举,他没有任何看法,也不想有任何看法。

    反正他的大权已经交出去了,李渊再怎么折腾,也跟他无关。

    “话虽如此,但时间是不是有点不对?”

    谢叔方在一旁装了很久的哑巴,眼看着李元吉、李孝恭、李神通马上要对这个话题失去兴趣了,赶忙插了一句。

    李元吉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了谢叔方身上。

    谢叔方张了张嘴,一脸尴尬的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李神通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谢叔方的肩膀,抱怨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女婿?”

    谢叔方一脸愕然的看向李神通。

    李神通瞪着谢叔方,没好气的道:“有什么不对的?有什么不对的?要是有人耐不住寂寞跳出来了,闹出点动静了,你是不是就有机会出征了?”

    谢叔方瞪起眼看向李神通。

    李神通指了指李元吉,又指了指李孝恭,“这些家伙一个个都知道圣人选的时间不对,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向圣人上书呢?

    就是因为这些家伙都在等着那些不知道好歹的二愣子跳出来。

    只要那些二愣子跳出来,这些家伙就能领兵出征了。

    到时候大把大把的军功就来了。

    升官、发财、晋爵,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谢叔方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敢情所有人都看出了李渊选的时间不对,但愣是没有一个说出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等一个不服李渊的跳出来,然后跑过去刷战功?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因为想刷战功,就装聋作哑呢?

    李神通眼看着女婿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但还没有领悟其中的深意,咬咬牙道:“你已经不是某个人的执仗亲事了,不能再这么板正了。

    你帮朝廷想的时候,也得多为自己想想。

    眼下我大唐内部,四海靖平,所有称得上是我大唐对手的敌人,都已经被我大唐消灭了。

    以后想要捞军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以趁着我大唐的根基还没有彻底稳固,能捞的军功就一定要捞,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谢叔方觉得李神通的这番话,有点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

    若是换成苏定方的话,一定能理解李神通这番话,并且快速的将其消化。

    但是他,就是理解不了,也抗拒着不愿意消化。

    李神通见谢叔方不开窍,须发皆张的喝道:“你也不想以后你跟怀德的儿子,只能继承一个侯吧?”

    谢叔方愕然的瞪起眼。

    没那么夸张吧?

    李神通见谢叔方不信,瞪着眼道:“你能保证你这一辈子不会犯错,你能保证怀德和你以后的儿子不会犯错?

    你现在不多捞一些功劳,以后犯错了,拿什么保命?

    你的爵位吗?

    你的爵位够扛几次大罪的?”

    谢叔方愣愣的看着李神通,彻底的陷入了沉默。

    李元吉很想大言不惭的跟李神通说一句,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不能相提并论。

    但却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很清楚,他敢将这种他认为对的话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李神通说成是谬论,也一定会被李孝恭给鄙视一番。

    这终究是一个以帝王为尊的人情社会。

    很多失去公正公平的事情,在这个社会中数不胜数。

    许多后世人认为是真理的话,在这个社会中很有可能就是缪论。

    李神通用自己的经验和教训,给谢叔方好好的上了一课。

    看得出,李神通对谢叔方这个女婿,还是寄予厚望的。

    “王叔这是要将叔方培养成一个跟你一样的人?”

    李元吉笑着问。

    李神通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权力场又不是什么善地,那可是会吃人的。

    谢叔方这么板正的人,要是不学圆滑一些,会死的很惨。

    李元吉没有兴趣干涉李神通教育女婿,看向了李孝恭笑问道:“听说长安城内最近发生了一桩艳事?”

    李孝恭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明白了李元吉说的是那件事。

    也明白了李元吉叫他到九龙潭山来的目的。

    李神通听到‘艳事’二字,也生出了几分兴致。

    李孝恭忍不住道:“你说的是天策府的司马兵史吧?”

    李元吉笑着点头,刚要开口。

    就听李神通干咳了两声,道:“这个我知道。这个姓司马的家伙,据说上了年纪,满足不了他那个美艳的小妾,以至于小妾欲求不满,勾搭上了府上的管事。

    还将他在床底之间说出的一些秘密,偷偷的告诉了管事,然后被管事传扬了出去。

    如今这个姓司马的一家都被抓了,连一条狗都没有剩下。”

    李孝恭点着头笑道:“对,如今长安城内都盛传,纳妾一定要量力而行。若是身体欠佳,满足不了妾室的欲望,那还是不要纳为好。

    不然不仅得帮别人养儿子,自己一家人说不定还得搭进去。”

    说到最后的时候,李孝恭已经笑出声了。

    这种被小妾坑了的事情,在长安城内并不罕见,时不时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毕竟,这个时代有钱有权还有闲的男人,可以从一而终,可以从十四五岁,一直到八九十岁,都喜欢十四五岁的,而且还能纳回家,藏起来耍。

    问题是,玩的太花了,还不知道养身,到了一定年龄了,就不行了。

    一些年纪尚轻,欲求不满的姬妾,自然会找身强力壮的管事、仆人、家丁帮忙。

    一来二去的,自然就暴露了。

    长安城是大唐的都城,有钱有权有闲的男人很多,这种事情自然也就多了。

    李元吉跟着笑了会儿,突然道:“听说这位兵曹参军史,之所以会被抓起来,是因为跟杨文干造反的事情扯上了关系。”

    李孝恭和李神通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

    李孝恭不着痕迹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神通则沉吟着道:“看来一些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说到此处,翻着白眼,没好气的又道:“那你之前还跟我故弄玄虚。”

    李元吉好笑的道:“你之前来找我探听消息,我都是实话实说,没有跟你故弄玄虚啊。”

    李神通一脸鄙夷,不信李元吉的话。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继续道:“我想知道,我大哥的运气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好。”

    李孝恭明显的愣了一下。

    李神通也错愕的道:“我还以为你说起此事,是想让我们帮你将杜淹摘出去呢。”

    李元吉澹然笑道:“杜淹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李孝恭撇着嘴道:“你府上的凌敬,毫不掩饰的往杜淹府上跑了好几趟。我们不想知道都难。”

    李元吉点着头笑道:“此事瞒不住别人,我也没想过要瞒住别人。”

    反正李世民又不稀罕杜淹。

    杜淹是被李世民抛弃了以后,才被招揽到齐王府的。

    算不上是撬墙角,也不会跟李世民起什么正面的冲突。

    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对,你我行事,就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

    李神通理直气壮的说着违心的话。

    李元吉懒得搭理李神通。

    刚才你跟你女婿,可不是这么说的。

    “堂兄,你说我大哥为何运气变得这么好了?不仅湖里湖涂的渡过了豢养私兵的难关,如今还快要抓到我二哥的把柄了?”

    李元吉看着李孝恭问。

    李孝恭狐疑的道:“你二哥自己没把收尾收拾干净,被人抓住了把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我二哥可不是吃素的,我二哥府上的那些人更不是吃素的。以前他们可没有在我大哥面前落过下风。

    如今两次处在下风,你就没觉得不对劲?”

    不等李孝恭开口,李元吉又补充道:“还有,我大哥此次因为豢养私兵的事情,接连失去了两位心腹谋臣。

    我二哥却只损失了一个杜淹。

    按理来说,我大哥的实力应该有所削弱,我二哥的实力没有任何变化。

    我大哥跟我二哥对上了,应该不是我二哥的对手才对。

    可如今,我二哥却处在劣势。”

    李元吉尽可能的把话说明白了。

    李孝恭和李神通对视了一眼,立马明白了李元吉的意思。

    李元吉这是在告诉他们,李建成虽然失去了两个心腹谋臣,但应该已经得到了补充,并且新的谋臣比王圭和徐师谟能力更强。

    不然李建成不可能是李世民的对手,更不可能抓住李世民的把柄。

    李神通若有所思的道:“我记得秀宁此前班师回朝的时候,似乎任瑰也回来了。任瑰是你父亲亲自送到你大哥手上的能臣,手下还有数位能力不俗的人物。

    他要是接替了王圭或者徐师谟的位置的话,应该能帮你大哥挽回一些局面。”

    李元吉沉吟着道:“仅仅是任瑰的话,恐怕不够吧。”

    任瑰这个人,李元吉了解过,能力确实不俗,手底下的人也十分出众。

    但仅凭任瑰和任瑰手底下的人,根本不可能压得住秦王府的一群人杰。

    李孝恭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看了看李元吉和李神通,沉声道:“赞皇公怕是回来了。也只有他才能帮你大哥扭转现在的局面,还能让你大哥占据一些上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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