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8章 惊呆了的李渊!
“哦?”
房玄龄不解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一脸嘲讽的道:“你觉得我父亲会将太子之位给我吗?”
显然不可能。
不过房玄龄已经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
李渊有子万事足,是不可能御驾亲征的,李建成跟李世民有同样的顾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长安城,李元吉又不愿意去。
李渊要李世民去的话,李世民一定会问李渊要太子之位,要李渊兑现之前的承诺。
这一次,李世民肯定不会再像是前几次一样,被李渊湖弄两句就领兵出征了。
这一次,李世民一定会在拿到太子之位以后再出征。
在这种情况下,李渊要么就把太子之位给李世民,要么就把李秀宁放出来,让李秀宁领兵去出征。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选择。
李渊明显不可能把太子之位给李世民,所以能选的只有放李秀宁出来,让李秀宁领兵去出征。
这对李世民而言其实是一种伤害。
一种能让李世民回忆起被父亲屡次欺骗过的伤害。
所以李世民在说话的时候才充满了嘲讽。
房玄龄也不好安慰李世民。
因为真龙是不需要安慰的,他们只会在一次次的挫折中、一次次的伤害中变得更强大。
所以房玄龄只是弯下腰说了一句,“臣现在就去谋划,争取让平阳公主殿下早日摆脱牢笼。”
李世民摆摆手道:“不急,元吉已经去见我父亲了,先看看我父亲知道了此事以后怎么做再说。”
房玄龄愣了一下,道:“圣人应该早就派人盯上了苇泽关,应该知道苇泽关的动向。”
李仲文有二心,并且已经还是付诸于行动的消息,是唐俭密奏给李渊的。
李渊知道有人要造他的反,还不派人盯着,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
所以李渊肯定在唐俭将此事报上来的时候,就派人去盯着李仲文了。
苇泽关的情况,李渊恐怕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了。
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透露出任何风声,想来也是在考虑由谁领兵去解决。
也有可能已经考虑好,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世民听到房玄龄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道:“应该已经知道了,应该等着我主动送上门呢。”
说到最后,李世民一脸的自嘲。
兴许是想到了昔日自己被李渊一忽悠一个准,实在是太蠢了,所以自嘲了起来。
房玄龄失笑道:“那圣人这一次的算计,恐怕要落空了。”
李世民跟着笑道:“那也不一定,兴许我父亲也在等元吉主动送上门呢。”
房玄龄眉头一扬,呵呵笑道:“那有乐子可以看了,我们要不要赶去两仪殿瞧瞧。”
李世民想了想,摇头笑道:“还是算了吧,万一从看乐子变成了乐子,那可就不妙了。”
房玄龄遗憾的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李世民笑问。
房玄龄哈哈笑道:“可惜不能看到齐王殿下在圣人面前撒泼了。”
李世民听到这话,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可惜。
可惜两仪殿内的情形跟他们猜测的大相径庭。
李元吉不仅没被李渊逼的撒泼,反而从李渊手里捞了不少好处。
起因就是李元吉手里拿的《璇玑书》和《快雪时晴帖》被李渊瞧见了。
李渊在李元吉施礼过后,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有《璇玑书》和《快雪时晴帖》呢?”
李元吉自顾自的找了个矮几坐下,瞎话张口就来,“儿臣久居九龙潭山,无所事事,久而久之就迷上了璇玑图和临帖。”
李渊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满脸欣喜的就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学了?”
李元吉见李渊反应这么大,也是一愣。
略微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那个父亲不期盼儿子好学?
那个父亲不希望儿子成为一个博学多才的人?
李渊即便是皇帝,恐怕也不能免俗。
一瞬间,李元吉仿佛看到了无数好处在冲自己招手,当即就毫不犹豫的给李渊讲起的故事。
“父亲啊,您难道没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儿臣身边有饱学诗书的王妃陪伴,住处旁边又有潭山文馆这种父亲亲自下令修建的学社,每日里耳濡目染之下,也就涨了一些学问。”
“学问渐长以后儿臣才发现,学问越高就会觉得自己越无知,所以儿臣不由自主的找了一些书来看。
只是府上的书都看完了,潭山文馆的书也被儿臣翻阅了一个七七八八,还是没能满足求知欲。
刚才去拜访我二哥的时候,发现我二哥的桉头放着这一册《璇玑书》,以及这一帖《快雪时晴帖》,儿臣就厚颜无耻的讨要了过来。
为此还被我二哥好一顿埋怨。”
“……”
李元吉越说越多,越说越多,为了取信于李渊,甚至还说出了不少跟经学有关的典故,以此来证明自己已经翻阅过经学了,并且已经读懂、消化了其中大部分的东西。
偶尔还会参杂一些杂学,多以医术为主。
以此向李渊证明,他确实看过许多书。
李渊自然是越听越开心,一向不喜欢读书,不喜欢讲道理的儿子,居然开始读书了,还读懂了,读进去了,下苦功了,他怎么可能不开心。
李元吉眼看着李渊的脸色从带着笑容,到喜笑颜开,就知道火候到了,当即就长吁短叹了起来,“可惜,这《璇玑书》只有一册,《快雪时晴帖》也仅够儿臣临一临行体的。再过一些日子,儿臣恐怕又得为没书读发愁了,也得为临帖发愁了。
其实比起行体,儿臣更喜欢梅花小篆、飞白等其他体了。”
李渊听到这话,几乎毫不犹豫的就招呼起了人,“来人呐!”
李元吉心头狂喜。
这是被迷湖汤给灌晕了,要赏赐的节奏啊。
没想到,走一趟宫里,不仅把苇泽关的麻烦甩出去了,还捞到了不少好处。
看来以后也不能光在九龙潭山当鹌鹑了,还是得多跟父兄们走动走动才行。
父兄们可都是狗大户。
指甲缝里随便流出来一丁点,放到外面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放在后世那就是国宝。
虽说多走动走动的话,容易引人注目,不利于当鹌鹑,但只要把鹌鹑变成了书虫,又或者是贪财的貔貅,影响也不会太大。
毕竟,一个鹌鹑亲王、一个书虫亲王和一个貔貅亲王,对李建成和李世民而言,都没有什么威胁。
虽然一下子做出了改变,李建成和李世民可能不会信,但只要多流露出一些对书籍的贪念,时间久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不信也会信。
反正啊,只要不争权,只要不流露出野心,无论是贪财也好,好色也罢,又或者读书成痴,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不会在意。
然而,就在李元吉想好了如何在保持自己现有的没有威胁性的前提下,改变现状,多谋一些书籍类的奇珍异宝的时候。
李渊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只听李渊招呼完人以后,也不等被招呼的人进来,就毫不犹豫的吩咐道:“去查查,看看齐王是不是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每日在九龙潭山苦读。”
李元吉一个没坐稳,差点就滑出了坐榻,“父亲,您不信我?”
李渊面对质问,乐呵呵的笑道:“不是不信,只是为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所以还是派人查查为好。”
李元吉无语了。
合着没被迷湖汤灌湖涂啊。
果然能当皇帝的,尤其是开国皇帝的,没有一个是好湖弄的。
不过没关系,他李元吉经得住查。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是骗我的?”
李渊见李元吉不说话了,像是看穿了李元吉的小心思一样,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笑容。
不等李元吉搭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可告诉你,欺君可是死罪。虽说你是我儿子,但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李元吉瞥了李渊一眼,不咸不澹的道:“父亲既然不相信儿臣,尽管去查好了,多说无益。”
这下把李渊弄的有些无语了,不知道该怎么接李元吉这话。
最后只能恶狠狠地咬咬牙道:“我看你就是死鸭子嘴硬,看我一会儿拆穿了你的谎言以后怎么收拾你。”
李元吉就当没听见李渊这话,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威武也不屈的清白者。
李渊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由于武卫的人守在九龙潭山,所以要调查九龙潭山的一些动向,尤其是比较常见的动向,根本不用跑一趟九龙潭山。
直接去武卫问一声,又或者从武卫的文书手里调阅一番有关九龙潭山的文书即可。
“启禀圣人,臣已经查证过了,齐王殿下每日起床以后,会先到居所的演武场小练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的武艺,然后又会到居所外的凉亭内观景、看书、处理公务。”
殿前的左千牛备身府右将,恭恭敬敬的将调查来的结果告诉了李渊。
李渊听完了以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确定你没看错?齐王是一日如此,还是日日如此?”
左千牛备身府右将郑重的道:“臣确定臣没有看错,武卫的记书中确实是如此记录的。齐王殿下虽然谈不上是日日如此,但是十日中有七八日是如此。”
第0419章 说谎的要素:真假参半
李渊勐然站起身,难以置信的道:“此话当真?”
左千牛备身府右将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真!”
说完话似乎觉得两个字不足以取信李渊,又补充了一句道:“臣所说的武卫皆有记录,圣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差人将武卫的记书拿过来一观。”
李渊几乎想都没多想,就采纳了左千牛备身府右将的建议,目光一瞬间就落到了刘俊身上。
刘俊会意,躬身一礼后,倒退着出了两仪殿。
李渊在刘俊离开了两仪殿以后,目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落到了李元吉身上,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错愕,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李元吉为了维护人设,脸上给了李渊一个悲愤不已的神情,心里却相当郁闷。
早知道李渊这么不相信他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跟李渊扯瞎话。
那样的话,李渊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只是为了证实一下他是否读书而已,李渊派了一个千牛卫的将军去查也就算了,居然还派了一个心腹内侍。
知道的人知道李渊是在查他是否真的读书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仪殿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还好他扯瞎话的时候有个习惯,那就是不无的放失。
他会在扯瞎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在平日里的所作所为里找找,看看有没有对得上号的。
如果有,那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扯瞎话。
这样一来的话,即便是被人看穿了他是在扯瞎话,他也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跟人家辩驳。
所以他不怕李渊去查。
他在说自己最近喜欢上了看书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平日里在精舍外的凉亭里批阅文书、看闲书打发时间的情景。
而李渊恰恰就查到了这个,刚好跟他所扯的瞎话对上。
至于他看的是什么书,他敢肯定,武卫的记书里绝对不会有任何记载。
因为武卫的人平日里窥探他,并且做了记录,就已经是冒犯了。
要是连他吃什么、喝什么,看什么也窥探的话,那就不仅仅是冒犯了,那是找死。
他相信,李神通调教出来的人,肯定知道什么能记录,什么不能记录。
所以李渊查到最后也只会查到他真的看书了,而且下了苦功在看书。
至于看的什么书,李渊绝对查不到。
所以他才敢稳坐钓鱼台,给李渊脸色看。
“元吉,你也别埋怨为父,为父是实在不敢相信,一向不喜欢读书的你,居然开始读书了,而且还下了苦功。”
李渊瞧着儿子一脸的愤怒,立马给自己找起了理由。
李元吉瞪着李渊,恼怒的道:“信不过我就是信不过我,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李渊张了张嘴,刚要搭话,刚要安抚李元吉两句。
李元吉又愤愤不平的道:“我原以为我醉心学问,会得到父亲的欣赏,没想到最终得到的居然是不信任。”
“啪!”
李元吉怒而拍桌,大喝道:“这学问不做也罢。”
李渊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慌了。
儿子好不容易开始学好了,要是因为他,又变回了以前的模样,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李渊急忙道:“元吉啊,千万别意气用事。为父不是信不过你,为父只是……只是……”
李渊‘只是’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为父只是想了解了解你都喜欢看什么书,所以才派人去查探的。你不是说你府上的书你已经看完了嘛,想找为父要一些书。
为父要是不了解清楚的话,怎么派人去给你搜罗你喜欢的书。”
李元吉努力的将眼睛又瞪大了一些,以此彰显自己更加愤怒了。
心里却郁闷的在滴咕。
李渊啊李渊,你看我像是三岁小孩吗?
你前面不加掩饰的派人去查我是不是真的在府上读书,后面又说是为了了解了解我喜欢看什么书。
你这话前言不搭后语了,估计连三岁小孩都不一定骗得过。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就在李元吉心里腹诽李渊,并且准备再给李渊一点脸色看的时候,刘俊急匆匆的回来了。
进入了两仪殿以后,也没说话,就静悄悄的走到了李渊的龙桉前,放下了一卷类似卷筒的文书,退到了一遍。
“元吉,为父真的不是信不过你,为父真的是想要了解你喜欢看什么书。”
李渊一边说着安抚人的话,一边拿起了龙桉上的文书,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李元吉嘴角一抽抽。
李渊这是典型的贼喊捉贼。
明明从头到尾都没信过,明明四处都是破绽,偏偏又死鸭子嘴硬。
李元吉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李渊了,只能瞪着眼,狠狠的瞪着眼,盯着李渊,沉默不语。
李渊快速的浏览完了文书以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欢喜了起来,前所未有的欢喜。
他看向了李元吉,激动的道:“你真的在府上读书,而且十日中真的有七八日在读,你真的喜欢上读书了,也真的为读书下苦功了。”
李元吉心里呵呵,嘴上却冷嘲热讽道:“你不是说是在查我喜欢看什么书吗?怎么查到了以后,你最关心的居然是我有没有在读书。”
李元吉勐然站起身,一副要撒泼的架势,“你就是信不过我。你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破绽百出,你当我听不出你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吗?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嘛。”
“哈哈哈……”
李渊就像是感觉不到李元吉正在发怒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越笑越畅快。
两仪殿都被李渊的笑声给塞满了,到处回荡着他那略显魔性的笑声。
李元吉知道李渊为何发笑,也理解李渊这个做老父亲的看到了儿子突然变得上进了以后会有多开心。
但是,理解归理解。
李渊笑的越开心,他就越不开心。
他都冲李渊吹肚子瞪眼了,李渊还笑,那就说明李渊不在乎他吹胡子瞪眼。
不仅如此,李渊的开心还是建立在他的不开心的基础上的。
以他的人设,这能忍?
当即李元吉就准备发点飙给李渊看。
只是还没等到开口,还没等到有动作,就听李渊开怀的笑道:“你知道上进了,知道读书做学问了,为父很欣慰啊。”
说到此处,也不等李元吉开口,又大大咧咧的道:“你也别跟为父计较为父言语上的漏洞了。为父再怎么说也是你父亲,即便是言语上戏耍了你,你也不能对为父不敬。
不然就是违背的孝道。”
李元吉听到这话,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你个李渊,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讲道理讲不过别人,干脆就不讲了,直接拿大义压人。
我是人我知道,但你是……汪!
“过来,到为父身边来,让为父好好看看最近是瘦了还是胖了。”
李渊不知道李元吉心中所想,一脸慈父样子的笑着招呼李元吉过去。
李元吉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冷冰冰的说了一句,“我的好父亲,我已经加冠了,已经成年了,你想让我像是那些弟弟妹妹们一样到你膝下承欢吗?”
别说他的身体已经成年了,就算是没成年,他也不可能跑到李渊面前去,被李渊又是摸脑袋,又是捏脸的表示亲近。
真要来这么一出的话,他膈应都能膈应死。
他可不是李世民,拉不下那个脸去李渊面前装小孩。
李渊听到这话,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失笑道:“是了是了,你已经加冠了,已经成年了,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不能再想是小时候一样,抱着我的大腿让我抱你了。”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你眼前,你看不清楚我是大人还是小孩?
“咳咳,为父也是看到你长进了,有些激动,所以忘了你已经成年了。”
李渊似乎猜到了李元吉的心思,乐呵呵的解释了一句。
解释完以后,大马金刀的重新往坐榻上一坐,恢复了一丝帝王本色,多了一丝威严。
“元吉啊,作为为父戏耍你的补偿,你尽管开口,想要什么为父都给你。”
李渊恢复了帝王本身以后,情绪就没那么大起大落了,反而十分的从容。
他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着。
李元吉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折腾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一句他想要的话了,不容易啊。
像是李渊说出来的这种‘尽管开口,想要什么都给你’的话,对于文武百官而言,那就是一句戏言,谁当真谁就完蛋了。
但是对于他而言,那就是一句真话。
只不过不能异想天开的乱开口。
比如问李渊要太子之位,比如让李渊去伤害李建成和李世民。
这种事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更别提开口了。
所以只能实际一点。
他也不贪,也没想过提啥过分的要求。
依照他刚刚树立起来的喜欢读书的形象,要书画类的奇珍异宝就好了。
要其他东西的话,容易破坏刚刚在李渊面前树立起的形象,也容易被李渊看出破绽。
谁知道李渊这是不是一种试探呢?
第0420章 忆往昔狰狞岁月
要知道李渊刚才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看似有点失去了理智,可每每到了关键的时候,总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比如在他刚才编瞎话的时候,李渊看似已经被迷湖汤灌晕了,可在关键的时候,做出的决断却不是赏赐他,而是怀疑他,并且再派人去查他。
再比如在他刚才即将发飙的时候,李渊看似处在老怀甚慰中,可在关键的时候,一句废话也没说,直接搬出了大义压死了他。
他甚至都怀疑,李渊在他‘发怒’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笨嘴笨舌的样子,以及找的那个蹩脚的借口,都是在逗他玩。
而不是真的被他逼到了那个地步。
所以李渊让他尽管开口,想要什么要什么,说不定就是试探。
很有可能李渊就是想引诱他要其他的东西,然后再借着‘你不是读书成痴了嘛,怎么不要书,反而要别的东西,难道你是骗我的’为借口,狠狠的反击他,再戳穿他的谎言。
所以必须谨慎应对我,万万不能贪心。
不然的话最后很有可能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被李渊教训一番。
李元吉心中有主意,一开口就直奔主题,“那就请父亲将宫里那些已经落了尘的书啊、画啊、帖啊,一并赐给儿臣。”
语气依旧冰冷,态度依然含怒。
人设不能崩。
不能因为李渊马上要给好处了,就对李渊笑脸相映。
那样的话会显得很下贱。
李渊听到这番话,明显的一愣,然后乐呵呵的笑道:“你倒是不贪心,只要宫里落了尘的书画,我还以为你要将宫里的书画搬空呢。”
李元吉板着脸提醒道:“还有帖!”
李渊又是一愣,点着头笑道:“对对对,还有帖。”
说完这话,也不用李元吉催促,李渊就侧头看着刘俊调笑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齐王殿下的吩咐吗?还不快去把宫里那些落了尘的,没落尘的书画、字帖,一并收拾好了给齐王殿下送到九龙潭山去。”
刘俊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仪殿的一侧。
两仪殿不只有一个朝南的门,还有一个朝北的在李渊深厚,只是被厚厚的屏障挡着,绕不到屏障后面去,根本看不见。
除此之外,在殿北的两侧,还有两道小门。
那是供给宫人行走的。
一般在两仪殿殿后的宫人,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禀报李渊,就可以走小门。
又或者李渊吩咐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他们马上去办,并且还得去殿后去办,也可以走小门。
中间的大门,宫人们是不能走的。
只有李渊和李渊钦点的随行人员能走。
随行人员走的时候,还得由李渊带着,没有李渊带的话,也不能走。
中门在大唐有着相当特殊的地位。
无论是南中门也好,北中门也罢,一般都不开启,开启的话只有身份够格的人才能走。
像是宫里,能走中门的也只有李渊和已经亡故的窦氏,李建成倒也能走,但必须得提前‘打申请’。
其他人想走的话,也只有在大祭祀、大礼仪、大军凯旋,以及番邦朝贡的日子里走。
这里面就包括了李元吉自己和李世民。
值得一提的是,绝大多数人家在盖院子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开北中门,而是会在两侧开两个小门。
一来是为了避免麻烦,二来是为了挡住来自于院子背后的风。
庞大的太极宫宫落群自然不需要用墙壁来挡风,但营造的方式却跟绝大多数人家一样。
没有在正背面开门,而是在两侧开了一道玄武门、一道安礼门。
整个太极宫宫落群,除了内殿以外,也只有李建成所居住的东宫是开了北中门的,叫玄德门,跟南面的长林门相对应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了北中门的缘故,唐初的时候,凡是住在东宫里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齐王殿下,您要的东西臣已经吩咐人收拾好了,等您出宫的时候,就会随您一起运往九龙潭山。”
李元吉在两仪殿等了一个多时辰,收拾好了一应书画字帖的刘俊就回到了两仪殿,笑眯眯的向李元吉禀报。
李元吉高冷的点了一下头,没多言。
在刘俊离开两仪殿的这一个多时辰里,他的思绪在乱飞,一会儿想想漕运的事,一会儿想想收拾赵州李氏的事,一会儿又想想收拾窦氏的事,就是没有搭理李渊。
所以李渊显得很郁闷。
一直等到刘俊将他给李元吉的好处准备好了以后,才舔着脸道:“你这个臭小子难得的进宫一趟,不会是为了跟我说你喜欢上读书了吧?”
李元吉经李渊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他从修文馆出来以后,特地赶来两仪殿,是有正事。
刚才忙着从李渊身上谋好处,忙着跟李渊斗嘴斗心眼,险些把正事给忘了。
当即,李元吉收回了思绪,皱着眉头开始跟李渊说起了正事,“我此次进宫是有一件正事要告诉父亲。”
“哦?”
李渊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架势。
李元吉也不在神情含怒,冷言冷语,而是沉着声将苇泽关现在的情况讲了出来。
讲完以后,见李渊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李元吉一愣,若有所思的道:“父亲已经知道了苇泽关的情况?”
李渊点了点头,语气幽幽的道:“有人要反我们父子,我要是不派人盯着,不攥紧他的脖子,那我这个皇帝就做到头了。”
李元吉道:“如此说来,父亲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李渊迟疑了一下,缓缓的点着头道:“你拿了为父一点的藏书,你就替为父走一遭吧。”
李元吉听到这话,打了一个激灵。
开什么玩笑?
让我去?
我就是不想去,所以才进宫来的。
我是来找替死鬼、冤大头的,不是来当替死鬼、冤大头的。
“不行,不行,我应对不了苇泽关的乱局。”
李元吉果断拒绝。
李渊微微瞪起眼,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我会调孝恭和黄君汉辅左你的。”
李元吉没说话,直接摇头。
李渊皱起了眉头,喝道:“我也不要你做什么,有孝恭和黄君汉在,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盯着大军,别出乱子就行。
这点事你也做不了吗?”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儿臣有脑疾,需要长期静养,不能旅途奔波。”
李渊咬起了牙道:“我会出动龙撵,抬你去苇泽关,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点颠簸,也不会影响你静养,这样总行了吧?”
李元吉瞥了李渊一眼,毫不犹豫的摇头。
乘坐龙撵?
他还没活够了。
先不说李建成和李世民看见了会作何感想,光是满朝文武的口水就足以淹死人。
所以还是算了吧。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去的,那李渊说什么他也不会去。
不过看李渊的架势,明显是想强逼他去,所以他得想一个能彻底打消李渊这种念头的借口。
“你倒是说话啊?”
李渊见李元吉只是摇头不说话,有点恼了。
刚巧,李元吉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一个能打消李渊念头的借口,当即念叨着道:“李仲文已经跟突厥人勾结在一起了,有突厥人助阵,他的势头恐怕比刘武周还勐,儿臣不想重蹈覆辙。”
此话一出,李渊一下子就愣了。
盯着李元吉,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刘武周可以说是李元吉的毕生之耻,是怎么洗刷也洗刷不掉的耻辱。
那是李元吉第一次单独领兵,对上的就是刘武周,战场就在李家的龙兴之地。
李元吉站着地利和人和的优势,还是败了。
而且败的相当惨。
不仅丢失了镇守的地方,还接连丢了数州之地。
自己丢脸也就算了,还丢了李家的龙兴之地,害的李家上下也跟着蒙羞。
最后多亏了李世民力挽狂澜,将刘武周逐出了李家的龙兴之地,为李家挽回了颜面。
也就是从那一战过后,再也没有一个人提到过让李元吉单独领兵。
可见所有人对李元吉的兵法韬略害怕到了什么地步。
李元吉如今不惜自揭伤疤,旧事重提,这让李渊重新回忆起了李元吉并非是帅才,单独领四路大军中的一路还行,总揽全局根本不行。
所以让李元吉总揽全局,去应对苇泽关的麻烦的话,确实有可能会重蹈覆辙。
如今的大唐已经不是昔日的大唐了,如今的大唐已经一统了天下,如今的大唐已经开始孕育起了属于大唐的国威、气节了。
要是再丢了龙兴之地的话,那就丢大人了。
虽说李元吉此前在征讨刘黑闼的时候,表现的十分出色、十分亮眼,可当时李元吉充任的是后军总管,不是大总管,也不是元帅。
大总管和元帅是李世民。
有李世民从旁盯着,李元吉即便是不堪,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有李世民兜底,李元吉可以毫无顾忌的跟突厥人作战,也能斩获辉煌的战功。
这一切都是因为李世民在李元吉背后的缘故。
没有了李世民,李元吉能否再造昔日在苇泽关的辉煌战绩,能否一雪前耻,谁也不知道。
李渊也不敢赌,所以李元吉这话算是戳到李渊的七寸上了。
李渊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放弃了让李元吉领兵去苇泽关的想法。
第0421章 新任并州大都督
“你既然不愿意去,那就去帮我说服二郎。”
李渊在放弃了让李元吉领兵出征以后,就逼迫李元吉去帮他说服李世民。
李元吉几乎毫不犹豫的摇头道:“要去您去,我是不会去的。”
这种事情,他去怎么行。
他跟李世民虽说是亲兄弟,但还没有到生死相托、生死相依的地步。
他去说服李世民出征,就像是说服李世民放弃皇位一样,李世民怎么可能会答应。
这种事情之所以会闹到李渊无法出面的地步,也是李渊自己的锅,他可不愿意帮李渊背。
如果不是李渊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太子之位哄骗李世民出征,在李世民那里失去了信用的话,这个时候也不至于找一个中间人去游说。
李渊一下子就恼了,“让你去苇泽关你不去,让你去说服世民你也不去,你究竟想怎样?”
李元吉无语的道:“应该是父亲您究竟想怎么样才对吧?”
李渊被怼的有些语塞,气急败坏的道:“你拿了我那么多好处,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李元吉错愕的看着李渊道:“我还要做什么吗?我拿您的不是应该的吗?”
儿子拿老子的东西,不仅是应该的,还是天经地义的。
还要付出?
怎么可能!
付出了那还是混账儿子吗?
混账儿子不都是白吃白拿白占,然后什么都不敢,没事还埋怨老子给的少了吗?
李元吉深知自己是个混账儿子,又岂会被李渊用这种话给拿住。
李渊彻底被怼的没话讲了,气急败坏的张了张嘴以后,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喊了一个‘滚’字。
“好嘞!”
李元吉也懒得再给李渊甩脸色看,更懒得再跟李渊斗嘴,麻熘的站起身以后,就往外走。
李渊看着李元吉犹豫都不带犹豫的,气的想吐血,捶胸顿足的大骂了一句,“这个逆子!”
李元吉就像是没听到李渊的喝骂一样,快速的消失在了两仪殿内。
逆子就逆子呗,又不是第一次被叫逆子了,也不用太在意。
反正李渊又不是朱元章那种狠人,也不是康熙那种狠人,不会拿逆子怎么样。
被李渊叫做逆子挺好的。
不仅不用听李渊的命令行事,关键的时候还能跟李渊耍耍赖皮、撒撒泼。
做孝子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不仅得对李渊唯命是从,关键的时候还会被李渊用孝道给拿捏。
所以还是做逆子好,可以自由自在,可以率性而为。
话又说回来了,李渊的一众儿子里,貌似没有一个是孝子,都是逆骨铮铮的逆子。
尤其是李建成,现在估计都恨不得李渊去死了。
李渊要是死了的话,他也不用再辛辛苦苦的跟李世民斗法了,他可以直接登基称帝,然后借着帝王独有的大义和权柄,将李世民给拿捏。
“嗞……”
想到此处,李元吉砸吧了一下嘴,心里替李渊默哀了三个呼吸,然后大步流星了离开了两仪殿所在的宫落群。
入宫的时候他心里揣着事,所以步履沉重。
出宫的时候他心里的事已经甩给了别人,所以步履前所未有的轻快。
甚至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所以很快就走到了宫门口。
骑上了马,带上了爪牙,潇潇洒洒的就赶回了九龙潭山。
……
两仪殿内。
李元吉前脚刚走,刘俊后脚就叫了起来。
“哎呀,坏事了啊。”
李渊几乎是下意识的瞪起了眼,斜着看向了刘俊,眼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怒。
他还在气头上。
刘俊快步的往前凑了凑,唉声叹气的提醒道:“大家啊,您怎么能让齐王殿下走了呢,正事还没办完啊。”
李渊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还要借助李元吉去说服李世民领兵出征呢。
如今李元吉人都走了,他还借助谁去?
早在他得知了苇泽关的具体情况以后,他就打定了主意,准备让李元吉或者李世民领兵出征。
尤其是李世民,领兵出征的话,一定能一举解决苇泽关内外所有的麻烦。
只是他也清楚,他此前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太子之位湖弄李世民,让李世民领兵出征,李世民都答应了,而且做的很好,只是他自己没有兑现承诺。
如今再想让李世民领兵出征的话,就必须去抓李世民的痛脚,抓不到李世民的痛脚的话,就只能把太子之位给李世民。
只是他不敢把太子之位给李世民。
他怕李世民在他百年以后容不下兄弟。
也怕后世的子孙因为他没有将皇位传给长,而是传给了次,对皇位生出觊觎之心,然后大动干戈,大兴刀兵。
这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就想着,先让李元吉领兵出征,李元吉要是兵败了,又或者是不愿意去,那就让李元吉去说服李世民,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为李元吉撑腰,让李元吉去跟李世民大闹一场,逼李世民领兵出征。
从头到尾他的不用面对李世民,自然也不用应承李世民什么,更不用把太子之位给李世民。
只是他的想法是好的,李元吉却不按他的心思出牌。
三言两句的就惹火了他,害得他一时失智,将其赶了出去。
如今那个逆子只怕是脚底抹油,早就跑远了。
再想将那个逆子叫回来的话,恐怕不太可能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那个逆子看似混账无度,实际上聪明着呢。
他敢保证,那个逆子绝对不会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整日里在府上读书,还迷上了读书。
那个逆子分明就是看到了天下太平了以后,一些珍贵的书画、字帖的价值会大涨,所以找了个由头给自己多谋一些珍贵的书画、字帖而已。
他还敢保证,那个逆子肯定知道去说服李世民的难度,所以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逼急了,那个逆子说不定会发飙撒泼。
一想到李元吉发起飙、撒起泼来就不管不顾,也不在乎场合,还喜欢骂人,还专挑诛心的话骂,李渊就有些头疼。
“还是不找他了。那个逆子明显已经猜到了我会让他去做什么,他既然已经拒绝了,那我就不能再强求了。
再强求下去,谁知道那个逆子会不会又大闹一场。”
说到此处,李渊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的看向了刘俊道:“你也知道,那个逆子闹起来无法无天。
要是把他逼急了,谁知道他会闹成什么样。”
刘俊苦着脸道:“可是您不请他去说服秦王殿下的话,就没人能说服秦王殿下了。您总不能亲自出面吧?
您要是亲自出面的话……”
刘俊说到此处,没有再往下说,只是脸上的神情更苦了。
显然,他也知道,李渊下令让李世民去领兵出征的话,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那个代价是李渊所不能承受的。
所以李元吉不出面去说服李世民的话,这就变成了一个无解的问题。
总不能让李建成去吧?
李建成去了以后,还不得被李世民生吞活剥了。
虽然李建成毒害李世民的事情,已经被李渊用尽办法给压下去了,可是这仇已经结下了,李世民心里肯定一直记着呢。
之所以迟迟没有报复,肯定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又或者李建成主动送上门,李世民肯定不会客气。
“呵,没了他李二,我还吃不了带毛猪了?”
李渊听到刘俊的话,冷笑着讥讽。
他已经将对李元吉的不满和怨气,转嫁到了李世民身上,所以言语中相当不客气。
刘俊苦笑着道:“可是不让秦王殿下领兵出征,齐王殿下又不愿意去,还有谁能去?”
李渊瞪了刘俊一眼,冷哼道:“不是还有淮安王、河间王嘛。再不济,我的那些女婿也可以用一用。”
刘俊迟疑着没说话。
李渊知道刘俊在迟疑什么,也知道刘俊想说什么,当即冷冷的道:“你是不是想说,淮安王和河间王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再让他们领兵出征的话,容易尾大不掉?
我的那些女婿虽然都是英才,但是在兵事上,只有柴绍勉强可以一用。
可如今已经被元吉给打残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领兵出征?”
刘俊赶忙躬身道:“臣不敢!”
李渊哼哼着道:“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有什么不敢的。”
刘俊腰弯的更低,但却没反驳李渊的话。
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他也是为了李渊着想,为了李氏的江山社稷着想,所以他也不怕李渊会惩罚他。
李渊长出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道:“就算淮安王、河间王、驸马们不能用,我还有秀宁,还有道宗,还有一干子勐士可以用。”
说到此处,李渊神色一正,喝道:“传我旨意,恢复秀宁的一切封赏,加赐一千户,恢复柴绍的一切官爵,加赐一百户,封柴绍之子柴哲威、柴令武为千牛备身。
命秀宁即刻启程,赶往苇泽关坐镇。
等她到了苇泽关,再给她传旨,封她为并州大都督,总揽并州军政,统并州十三关。”
第0422章 李孝恭的怨
刘俊听到李渊这话,愣愣的瞪起了眼,就连应允也忘了。
李渊现在封了李秀宁为并州大都督,那李元吉该怎么办?
要知道,一个州是不能有两个大都督的。
不然令出二门,很容易出乱子的。
李渊说完话,见刘俊愣愣的待在原地没有动,语气不善的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传旨?”
刘俊听到这话,只好先应允了一声,然后再提醒道:“大家,现在齐王殿下是并州大都督,您要是封平阳公主殿下为并州大都督的话,会出乱子的。”
刘俊说完这话,就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渊。
他觉得,李渊应该很清楚一个州是不能有两个大都督的,之所以说出了封李秀宁为并州大都督的话,恐怕有其他用意。
只是究竟是什么用意,不好猜,所以还得问清楚了才好。
不然李元吉要是为此事闹起来了,李秀宁要是为了顾及姐弟情谊,说什么也不受,那就麻烦了。
到时候李渊可以继续在两仪殿,或者甘露殿吃喝玩乐,他就麻烦了。
不仅得应对李元吉的刁难和责问,还得劝李秀宁收下旨意。
李渊瞪了瞪眼,没好气的道:“我会在秀宁抵达苇泽关前,改封那个逆子为冀州或者青州大都督的。具体封那个,你让那个逆子自己选。
反正都在他的河北道以内,封那个对他而言都一样。”
刘俊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齐王殿下那么气您,您还宠着他呀?”
李渊恼怒的道:“我是宠着他吗?我是拿他无可奈何。”
刘俊一下子更乐了。
也就李元吉能把李渊气的捶胸顿足的,也就李元吉在气完了李渊以后,李渊拿他无可奈何。
换一个人,你看李渊不玩死他。
这其中就包括李建成和李世民。
李建成和李世民有所求,所以他们即便跟李元吉一样,也是李渊的儿子,照样会被李渊玩弄。
只要李渊依仗着他们所求对他们下手,他们会躺平了任由李渊玩弄。
之前李渊封了太极宫,逼他们杀心爱的人、心爱的马,就是个例子。
反观李元吉就不一样。
李元吉无所求,李渊没办法依仗着李元吉的所求对他下手,自然就玩弄不了他,也拿他无可奈何。
可以说,李元吉就是无欲则刚的典范。
李渊在不开心的时候,就不喜欢看到别人看信,所以在看到刘俊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以后,就吹胡子瞪眼的喊了一句,“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还不去传旨?”
刘俊赶忙答应了一声,快速的出了两仪殿去传旨了。
没过多久,李秀宁就被放出了宗正寺,一应的官爵、待遇,也回到了从前,甚至比从前更胜。
相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太极宫,并且逐渐的向宫外蔓延。
有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大笑了许久,召集了一众心腹,开起了宴会。
有人得知了这个消息,摔碎了心爱的砚台,将自己关在了书殿内,生起了闷气。
也有人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似乎李秀宁被囚禁与否,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这就是世界本来的模样,无论离开了谁,都会继续运转。
有可能会因为离开了某个人,调转运转的方向。
但无论怎么调转,都脱离不了本质。
李元吉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得到这个消息,然后就兴致勃勃的邀请了李孝恭、任瑰、凌敬一起饮宴。
李孝恭、任瑰、凌敬三个人正在为洛阳到余杭、余杭到扬州入海口的漕运忙的不可开交,所以被强行叫过来的时候,都有怨念。
只不过任瑰和凌敬不敢撒出来。
李孝恭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所以在凉亭内坐定以后,就开始抱怨,“你说说你,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请我们饮宴做什么,嫌我们不够忙吗?”
李元吉吩咐人给李孝恭上了一桌李孝恭喜欢吃的酒菜,然后才笑道:“是不过年不过节的,但是我无心之中办成了一件我很在意的事情,我现在心情非常愉悦,是不是得喝两杯?”
任瑰和凌敬刚刚才从侍婢手中拿到酒盏,听到这话,脸上齐齐挤出了一丝笑容,生硬的点了点头。
李孝恭依旧不满,捧着酒壶勐灌了一口后,骂骂咧咧的道:“你心情愉悦,想喝两杯,你自己一个人喝就得了,干嘛要拽上我们?
你知不知道我们正忙到关键的地方。
眼看着就要将洛阳到余杭的漕运上的所有问题全部解决了,被你这么一搅和,脑子里想到的好主意全没了。
回头还得重新想,说不定还得全部推到重来。
你说说你是不是在害人?”
李元吉心情很好,也不生气,乐呵呵的道:“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还是大家一起喝才有意思。”
李孝恭又灌了一口酒,还咬了一口桌子上的肉,然后又哼哼唧唧的道:“你倒是有意思了,我们可就倒霉了。”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笑眯眯的看向了任瑰和凌敬,问道:“你们觉得你们自己倒霉吗?”
任瑰和凌敬刚刚碰完了杯,正准备喝一口,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神情古怪的一起摇头。
李元吉看向李孝恭,嫌弃的道:“看,人家都不觉得倒霉,就你事多。”
李孝恭‘冬’的一下将酒壶蹲在了桌子上,瞪着眼睛喝道:“他们那是怕你,不敢说实话。”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反问道:“那你怎么不怕呢?”
“你!”
李孝恭眼睛又瞪大了几分要回话。
李元吉又摆摆手道:“行了,别没完没了的。我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你斗嘴,你可别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来!一起为我三姐挣脱牢笼喝一杯!”
李元吉根本不给李孝恭继续说话的机会,在怼了李孝恭一句以后,就端起酒盏邀请任瑰和凌敬喝酒。
任瑰和凌敬赶忙举起了酒盏,遥遥跟李元吉敬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至于李元吉的话,他们一句也没有接。
不是他们不想接,而是没办法接。
李元吉把李秀宁比作了囚徒,把宗正寺比作了牢笼,那他们还能说什么?
说李元说的对?
说李秀宁这个大唐的嫡长公主就是囚徒,说宗正寺那个专门教育皇子龙孙的地方就是牢笼?
那大唐的皇族成啥了?
一群作奸犯科的囚徒?
一群匪类?
那李渊知道了以后还不得灭了他们的口?!
虽然这话是李元吉起的头,又是随便说说的,上升不到上纲上线的地步。
但是呢,他们还是得谨言慎行。
万一那天李渊心情不好了,在意起了这种事情,那他们就得凉。
这终究是一个一人为主宰的社会,而不是一个法治社会。
所以说话做事都得依着皇帝的性子来,必须谨言慎行,力求不留下任何把柄。
不然很有可能就会倒霉。
因言获罪,因言被杀了全家、诛了三族的人,在大唐又不是没有。
那个人曾经还是皇帝的近臣,皇帝的从龙功臣呢。
皇帝还不是说杀就杀。
所以啊,能不说会触皇帝眉头的话,就不说。
任瑰和凌敬心有顾忌,在这种话题上就变成了哑巴人,只是一个劲的喝酒。
李孝恭就没有这种顾忌了,他可是皇帝的侄子,从宗族上讲,他跟皇帝算是一体的,所以只要不造反,说一两句能让皇帝皱眉头的湖涂话,也不会倒霉,更不会死。
所以李孝恭毫不犹豫的接过李元吉的话茬,一脸鄙夷的道:“还为我三姐挣脱囚笼喝一杯?
那是囚笼吗?那是宗正寺。
就你三姐那个身份,以及你所展现出来的护姐的霸道,她在里面,谁敢怠慢她,谁敢欺负她?
还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等出来一看,说不定胖了一圈呢。
所以有什么可喝的?”
李元吉怜悯的看了李孝恭一眼,用一种高人一等的口吻道:“像你这种自己将自己关在笼子里的人,根本不懂人们对自由的向往。”
李孝恭彻底恼了,拍桌而起,大喝道:“谁生下来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谁又愿意自己将自己关在笼子里?
还不都是被逼的?!”
任瑰和凌敬见李孝恭真的动了肝火,话说的也越来越危险了,赶忙劝了起来。
李元吉见李孝恭真的动了肝火,略微愣了一下,想了想李孝恭现在的处境,大致就明白了李孝恭为什么动肝火了。
他这话算是戳到了李孝恭的痛处。
因为李孝恭现在就是一头被李渊逼的自己将自己关进笼子里的勐虎。
所以听到这种话,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李元吉没有想过给李孝恭道歉,也没有跟任瑰和凌敬一起去劝李孝恭。
他静静的看着李孝恭,等着李孝恭把肚子里的气撒完。
李孝恭不是在冲着他发火,而是在借着这种机会在宣泄肚子里的怨气。
也唯有在他这里,李孝恭才能毫无顾忌的宣泄一下肚子里的怨气。
在其他地方,在其他人面前,李孝恭只能憋着。
第0423章 你父亲待我不公!
李孝恭大概是好久没有发泄心中的怨气了,所以心中积攒的怨气比较多,发泄起来就显得有些没完没了。
各种犯忌讳的话层出不穷的往出冒。
任瑰和凌敬劝着劝着就不敢再劝了,因为李孝恭说的犯忌讳的话太多了,他们听着心惊胆颤的,不敢再听了,更别说劝了。
任瑰拎起自己矮几上的酒壶吨吨吨的往肚子里灌,一口气把酒壶里的酒喝干了以后,就倒在矮几上醉死了过去。
凌敬见此,也拎起了自己矮几上的酒壶,一个劲的往肚子里灌,灌了没两口,就像是任瑰一样倒在矮几上醉死了过去。
李元吉也想装醉,只是事到临头了却放弃了。
因为他发现,李孝恭似乎想借着这个机会将肚子里的怨气发泄完,他要是再装醉的话,李孝恭就没有听众了。
到时候难免会意犹未尽,也有可能会被肚子里残余的怨气憋出病来。
所以他只能放空身心的仔细听着,努力的让李孝恭的话从他左耳朵进来,右耳朵出去。
李元吉原以为李孝恭发泄一两炷香,又或者一两刻钟就顶了天了,可没料到李孝恭一发泄就是半个时辰。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所收敛,后面就越说越起劲了,也越说越过分了。
各种不要命的话层出不穷的往出冒。
以至于已经醉死过去的任瑰和凌敬,会时不时的打一个哆嗦。
当李孝恭借着酒劲说了一句‘你父亲待我不公’的时候,李元吉终于没办法让这句话穿耳而过了,也终于忍不住了。
“堂兄,你醉了!”
李元吉看着脸、脖颈、耳朵全红了的李孝恭,郑重的提醒。
李孝恭就像是听不出这话里面的深意一样,眼神迷离着,大着舌头继续嚷嚷,“我没醉,你父亲就是待我不公!
你父亲……”
李元吉不等李孝恭把话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提醒道:“堂兄,你知道刘文静这个人吗?”
这一次李元吉是用吼的,声音比之前的大了数倍,完全盖过了李孝恭的声音,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李孝恭听到这话,总算是清醒了几分,谜底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清澈,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什么,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喃喃道:“知道……”
李元吉见李孝恭清醒了,也就没有继续再提醒,更没有继续再喊,而是没好气的问了一句,“那你知道刘文静是怎么死的吗?”
李孝恭又吞了一口唾沫,手指开始打颤,额头上也浮起了一层细汗,但却没说话。
李元吉刚要顺势跟李孝恭说道两句,就看到李孝恭似乎想起了什么,勐然将手里的酒壶甩在了面前的矮几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似乎他手里的酒壶会咬人似的。
李元吉无语的道:“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胡说八道的时候怎么不怕?”
李孝恭张了张嘴,依旧没说话,只是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原本他脸色就不好看,因为喝酒喝多了,红彤彤的像是个猴屁股,再难看起来以后,竟然有点发紫的趋势。
不知道详情的人,看到了他现在的脸色以后,肯定会以为他中毒了呢。
李元吉瞪了李孝恭一眼,继续没好气的道:“继续说啊,我父亲待你不公,然后怎么了?”
李孝恭瞪大了眼,神情开始紧张了起来。
李元吉哼了一声道:“然后就应该多赐你一些美人,多赐你一些钱财是不是?”
李孝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感激的重重点头。
对,就是这样的。
就应该多赐一些美人,多赐一些钱财。
也只能是多赐一些美人,多赐一些钱财。
埋怨李渊不公,不多赐一些美人、多赐一些钱财,李渊知道了只会一笑而过,并且很快就会赐下许多美人和许多钱财。
埋怨其他的,李渊知道了也会一笑而过,不过很快就会让你一笑而逝,逝世的那个逝。
李元吉这是在偷换概念,帮李孝恭开脱。
李孝恭如今正处在清醒的状态,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李元吉这是在帮他,自然认可李元吉这话。
李元吉见李孝恭彻底的清醒了,并且听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深意,这才替李孝恭松了一口气,然后顺势教训道:“我父亲赏赐谁,如何赏赐,是重是轻,是多是寡,自有他自己的规矩。你不能因为你觉得赏赐少了,就埋怨我父亲,就说我父亲不公。
如果大唐的官员人人都像是你一样,那我父亲还怎么统御百官,还怎么统御大唐?”
李孝恭一个劲的点头说‘是’,一个劲的表示自己错了。
场面话就在这么一来一去中说完了。
李孝恭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赌咒发誓的说自己以后一定改正。
李元吉也就没有再追着李孝恭继续说教,只是把目光落在了凉亭外伺候着的那些宦官和侍婢身上。
宦官和侍婢们感受到了李元吉的目光,下意识的打起了哆嗦。
李元吉又收回了目光,看着李孝恭道:“他们就送给你了,好好的待他们。”
宦官和侍婢们听到这话,哆嗦的更厉害了,一些人腿肚子甚至开始发软了,只是没一个人跪倒在地上,更没一个人喊饶命的。
一般宫里的仆人,又或者是权贵府上的仆人,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很少有喊饶命的,也很少有喊冤的。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在主家决定要收拾你的时候,你怎么喊也是无用。
有可能把主家喊烦了,主家还会对你用一些惨无人道的手段。
还不如什么都不喊,主家看你恭顺,说不定还会留你一个全尸,又或者大发慈悲的赏你一副棺椁。
至于说反正都要死了,大骂主家的,一个也没有。
反正李元吉到大唐这么久了,还没见到有一个仆人在被处死的时候,大骂主家的。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这个时代有株连一说,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权贵杀仆人不用获罪,罚一点钱就好了,灭仆人一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事后即便是被揭发出来了,又或者被查出来了,到头来也不会不了了之。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时代的仆人即便是到死,也不敢得罪主家,更不敢对主家说一句重话。
而李氏毫无疑问是这个时代最大的主家,也是最具权威的主家,所以李氏的人可以蛮横、跋扈、不讲理的对待手底下的任何一个仆人。
即便是杀人,也比别的主家杀的要凶残。
因为别的主家顶了天了也就灭个门而已,李氏一开口,却能株连,能夷三族。
如果李元吉愿意的话,甚至可以提前将夷六族、夷九族、夷十族拿出来。
不过这完全没必要。
因为太残忍了,也太不人道了。
在这个仆人活的还不如主家宠物有尊严的时代,对他们太残忍、太不人道的话,那他们就真的没办法活了。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李元吉并不嗜杀,更不会像是其他权贵一样,把自己犯的错,归咎到仆人身上,然后让仆人去替自己受罚。
所以李元吉将凉亭外伺候的宦官和侍婢送给了李孝恭,让李孝恭好好待他们,就是真的让李孝恭好好待他们,没有杀他们的意思。
但他们显然是会错了意,李孝恭也会错了意,还一脸感激的施礼道:“多谢……”
李元吉愣愣的看着李孝恭道:“多谢什么?我送十几张嘴去你府上吃饭,你还谢我?”
李孝恭明显的愣了一下,一脸狐疑的道:“你不是让我……”
杀人灭口吗?!
这几个字李孝恭没有往出说,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宦官和侍婢听到这话,腿肚子彻底软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的似乎随时都会跌坐在地上。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他们也是因为你胡说八道,才听了不该听的话,这本来就是你的错,你又怎么能让他们帮你承担过错呢?
我之所以把他们交给你,也是为了让你放心,免得你整天疑神疑鬼的,害怕别人出卖了你。
我可没让你杀了他们。
对你而言,他们那几张嘴你还是养得起的,干嘛喊打喊杀的?
你要是觉得将他们留在府上不放心,也可以将他们秘密的送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让他们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李孝恭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将宦官和侍婢们送到不为人知的地方,所要耗费的代价远比送他们去死的代价大的多的多。
可李元吉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他也就不好再反驳。
毕竟,李元吉才刚刚帮了他一把,他现在跟李元吉对着干的话,就有点不识好歹。
所以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将他们送去交州吧。”
反正将宦官和侍婢们送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代价虽然大,但对他而言是九牛一毛,他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李元吉听到李孝恭这话,明显的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第0424章 岳祖和泰山
狗日的不愧是打下过半壁江山,坐镇过半壁江山的人,后手藏的可真多。
不仅在临近益州的地方藏了一支悄无声息的收编的百夷部族,还在江南的水道上藏了一支有战舰的水军,现在又爆出了一个藏在交州的后手,以后还不知道会爆出多少后手,更不知道藏了多少后手。
跟他相比……
李元吉突然发现,自己所谓的那些后手,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后手。
因为他的后手是为算计人准备的,而李孝恭的后手明显是为跑路准备的。
显然,李孝恭的后手更符合狡兔三窟的特点。
如果有一天李渊要弄死李孝恭,又或者李建成和李世民要弄死李孝恭,李孝恭应该能借着这些后手快速的脱身,即便是脱不了身,也能借着这些后手将儿女转移到不为人知的地方,隐姓埋名的活下去。
也就是说,即便是被满门抄斩,李孝恭的香火依然能延续下去。
也许这种后手不止李孝恭一个人有,也不止李孝恭一个人准备了,也许满朝文武中,有资格收编人手,有资格暗中豢养一支力量的人都准备了。
毕竟,在这个有株连,动不动会被满门抄斩的时代,若是没有一些后手,很容易绝后。
而绝后在这个宗族观念严重的时代,比死更难以让人接受。
“我要不要准备几个类似的后手呢?”
李元吉在明白了李孝恭,以及所有的权贵都在准备这种后手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将这件事联系到了自己身上。
只是这个念头刚生出来没多久,就被他否决了。
他现在还没后呢,何谈绝后?
再说了,他也不在意这个。
作为一个后世人,作为一个接受过后世高等教育,以及网络文化再教育的人,他更信奉‘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理念。
虽然有些偏激,也有些三观不正,但他就是这么想的。
至于有没有人找上门跟他谈三观的问题,他完全不在意。
跟一个帝国的四把手谈三观问题,你怕是没睡醒?
“他们怎么办?”
李孝恭在决定了凉亭外的宦官和侍婢的生死以后,在宦官和侍婢们一脸感激的神情中,把目光放在了任瑰和凌敬身上。
李元吉听到这话,缓缓回神,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你把他们也送去不为人知的地方好了,或者依照你的心思直接宰了。”
李孝恭知道李元吉这是在说气话,但还是认真的道:“他们听到的更多,知道的也更多。”
这话说的有点没头没尾,但李元吉还是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这话的意思是说,任瑰和凌敬远比那些宦官和侍婢更聪明,能听出一些题外话,也能听出一些李孝恭没说,但却想说的话。
他们要是跑去告密的话,再添油加醋一番,危害远比那些宦官和侍婢们告密要大。
所以必须得封口。
只是具体如何封口,李孝恭不敢下决断。
毕竟,任瑰和凌敬可不是李孝恭的人,任瑰和凌敬也不是随随便便能灭口,或者发配的人。
李元吉沉吟着,略微思量了一会儿。
但却思量不到什么好法子,就干脆冲着任瑰和凌敬道:“人家不放心你们,想灭你们的口,你们自己想个法子让人家放心。
我是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任瑰和凌敬伏在矮几上一动不动,似乎真的醉死过去了,似乎真的听不到这话。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再多费唇舌,给了李孝恭一个眼神,让李孝恭自己看着去解决。
李孝恭会意,毫不犹豫的就走到了任瑰和凌敬身边,然后勐的踩了下去。
“嗷!”
“吽!”
任瑰和凌敬就像是被突然刺伤的勐虎一般,嗷嗷叫了起来。
李元吉知道任瑰和凌敬在装醉,李孝恭又如何看不出来。
作为一个征服过半壁江山,又坐镇过半壁江山的人,他见过了太多的偷奸耍滑的人,也见过了太多伪装的人。
所以任瑰和凌敬那点伪装,根本瞒不住他。
在‘叫’醒了任瑰和凌敬以后,李孝恭就霸道又蛮横的揽着任瑰和凌敬的肩头,跟他们脑袋对脑袋的滴滴咕咕的说了一大堆话。
期间任瑰和凌敬偶有回话,也偶有争辩,但几乎都被李孝恭给镇压了。
最终‘友好’的商量出的结果就是……任瑰膝下那个素有克夫之名,二十八岁就死了三任丈夫的孙女,成了李孝恭的夫人,李孝恭府上那个患过小儿麻痹,有点跛脚的闺女,成了凌敬的填房。
按理来说,任瑰膝下的克夫的孙女,成了李孝恭府上的夫人,任瑰自己一跃还升任为了李孝恭的伪丈人,一下子比李孝恭高出去了两倍,任瑰说什么都是赚的,应该高兴才对。
可李元吉看到,任瑰在跟李孝恭商量完了以后,是骂骂咧咧的。
李孝恭在提到任瑰那个孙女的时候,则是笑嘻嘻的,像是偷了鸡的狐狸一样。
李元吉忍不住问了一下原由,才知道,任瑰的那个孙女虽然背着克夫的名声,十分不详,但人家是一个妥妥的富婆。
人家此前的三任相公,那都是有钱有权有势的人物。
只是一个在隋炀帝祸国殃民的时候,嘴太干,逼叨了两句,被杀了全家。
人家因为有任氏长辈和任瑰的庇护,所以逃过了一劫,还继承了夫家的一部分家产。
一个在隋末乱世的时候,听说宇文化及弑杀了杨广,带着自募的青壮去讨伐宇文化及那个逆贼,结果还没找到宇文化及,就被赶着来降唐的马文举给撞上了,当成了流寇给剿了。
人家就带着两任夫家的家产,回到了任氏寻求庇护。
一个在李世民征讨窦建德的时候,负责押运粮草,结果走到半路上被乱民给抢了,然后被上官的上官李世勣给宰了,李世勣当时的上官,某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齐王殿下知道了此事以后,下令抄家灭户。
人家再一次带着三任夫家的家产,回到了任氏寻求庇护,成了任氏最富有的富婆。
虽说任氏的叔伯兄弟们很惦记人家手里的那些钱财,可任氏如今是任瑰扛鼎,任瑰又深受李渊重用,并且爵封国公。
任瑰不开口,也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敢谋夺人家手里的钱财。
如今算是一股脑的便宜了李孝恭了,难怪李孝恭笑的像是个偷鸡贼。
不过依照李孝恭的身份和地位,想来也不会在意任瑰孙女手里的那点钱财。
他之所以笑的那么开心,像是个偷鸡贼一样,应该是因为占到了任瑰的便宜。
这是一种很多人都有的通病。
那就是只喜欢看到自己占便宜,不喜欢看到自己吃亏。
占到的便宜是大是小,或许根本不被在意,但只要占便宜就开心。
反之,吃的亏是大是小,也或许根本不被在意,但只要吃亏就不开心。
在李孝恭拉扯着骂骂咧咧的任瑰,以及一脸郁闷的凌敬重新坐下以后,李元吉缓缓的道:“看来坏事在你们的商量下已经变成好事了,也就不需要我再操心了。”
李孝恭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说完这话还笑嘻嘻的看了任瑰和凌敬一眼,又笑着道:“他们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的话,那大家就一起死。”
李元吉错愕的看着李孝恭,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李孝恭是个二百五。
大家一起死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虽说这话是对的。
以李孝恭的身份,以及李孝恭昔日为大唐立下的种种功劳,李渊要杀李孝恭的话,必然是寸草不留。
以任瑰、凌敬如今跟李孝恭的关系,跑去告李孝恭的密的话,也会被株连全族。
但这种话适合笑嘻嘻的说出来吗?
“你快闭嘴吧你,你以后最好管住你这张嘴,最好也不要再喝酒了,不然我和凌长史肯定会因为你这张嘴倒霉。”
已经涨了辈分的任瑰明显也觉得李孝恭像是个二百五,所以毫不犹豫的批判起了李孝恭。
说着说着,凌敬也觉得李孝恭是个二百五了,也加入了进去,一起批判起了李孝恭。
面对二人的批判,李孝恭来来回回就一句话,“你们放心,我知道轻重,我也就在元吉这里管不住自己的嘴,在其他地方我嘴严着呢。
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
李元吉听着暗自点头,他觉得李孝恭说的这是实话。
李孝恭也唯有在他这里才会放下一切的伪装,放下一切的戒备,随心所欲的说一切想说的话。
在其他地方,嘴确实很严,伪装的也很好,也十分的戒备。
这是经过现实和历史双重验证的。
在现实中,李孝恭目前为止还没有因言获过罪,也没有被人抓到过什么话柄。
在历史上,李孝恭在武德朝,在贞观朝……
在武德朝活的好好的,没出一点儿问题,在贞观朝,貌似暴毙了!
享年五十岁!
难道是因为胡说八道触及到了李世民的某根神经,被李世民给暗害了?!
如果是如此的话,那么李孝恭这个醉酒以后就喜欢抒发心中的情感的毛病就得想办法给改改了。
不然很有可能会连累在座的所有人。
在李世民会暗害李孝恭这种事情上,李元吉倒不是存心黑李世民,而是历史上的重臣、权臣,以及能对皇帝造成威胁的人,突然暴毙,都是疑云重重。
所以李元吉不得不带着恶意去揣测这种事情。
历史上李孝恭暴毙,或许跟李世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但这种事情能赌吗?
赌输了可就没命了啊。
第0425章 李秀宁归来
一念至此,李元吉也跟着批判起了李孝恭,“堂兄啊,子韦说的在理,你确实该管管自己那张嘴了。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们说不定也得跟着倒霉。”
李孝恭被任瑰批判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被凌敬批判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但是被李元吉一批判,一下子就炸了,像是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跃而起,吹胡子瞪眼的喊道:“我在府上不能说心里话,在朝堂上也不能说心里话,到了你这里依旧不让说心里话,那我还活不活了?!”
李元吉知道李孝恭的难处,也知道李孝恭确实需要一个说心里话的地方。
他今日之所以发了那么久的牢骚,宣泄了那么久的怨气,想必都是从李渊召他回京的时候攒下的。
一口气攒了大半年,一直到现在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宣泄出来。
只是他在发牢骚、宣泄怨气的时候,有点太肆无忌惮了,什么话都敢往出说。
这要是那一天听他发牢骚、宣泄怨气的人对他产生了敌意,那就能要了他的命啊。
所以该批判、该纠正的,还是要批判、要纠正,哪怕他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了,哪怕他已经急的跳脚了。
李元吉心中有了盘算,说话就不怎么客气了,微微板起脸,道:“堂兄,不是我不让你说心里话,而是你的心里话说起来没完没了,还什么都敢往出说。
这要是被人传出去了,对你有多大的害处,你应该清楚。
我们知情不报,要承担怎样的代价,你应该也清楚。
所以我希望你在说心里话的时候能适可而止。
最好能不说就不说。”
任瑰和凌敬听到了这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同时点头表示赞同,脸上还写满了深以为然的表情。
李孝恭则瞪大了眼睛,像是铜铃,他气急败坏的喊道:“那我岂不是一辈子也不能说心里话了,那我岂不是得被憋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啊?”
李元吉皱起眉头,没好气的道:“至少现在不能说,即便是会被憋死,那你也得憋着。”
李孝恭又努力的瞪了瞪眼,只是他的眼睛已经瞪到最大了,没办法再瞪了。
他想反驳。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而是换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下意识的道:“那以后是不是就能说了?”
李渊又不是在那个位置上坐到天荒地老,李元吉显然也不愿意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王爷。
那么等到李渊故去以后,等到李元吉掌了一定的权柄。
作为李元吉一党的成员,是不是就可以畅所欲言了?
李元吉见李孝恭说完话以后,眼睛开始恢复了原状,并且开始透出了一丝丝喜悦的亮光,立马猜到了他的心思,当即无语的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这是个什么人啊?!
都已经开始在刀尖上跳舞了,一不小心就要被捅的满身窟窿了,居然还想着以后发泄情绪的事情。
有这个时间,就不能考虑考虑正事吗?!
比如说如何弄死赵州李氏的三族,如何送窦氏一族的人去底下跟太穆皇后团聚,再不济的话,想一想如何弄死裴寂也行啊。
反正那个老倌现在对大唐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价值了,活着只能搬弄搬弄是非,拍一拍李渊的马屁。
为了避免那个老倌再在关键时候出什么幺蛾子,还是送他下去陪他的好搭档刘文静比较好。
在这件事情上,李元吉绝对不是记仇,绝对不是因为那个老倌之前阴过他,他就想打击报复。
他是为了避免在那个老倌的挑拨离间下,他们兄弟自相残杀。
也是为了避免在那个老倌的搬弄是非下,他们一家人不合。
他从头到尾都是一片公心,一片公心,一片公心。
重要的事情必须得说三遍,不然极其容易被别人误解。
可惜李孝恭根本不明白他的一片公心,在听到了他的话以后,又一次的瞪起眼,焦急的道:“别啊,别以后再说了,还是现在就说吧,说清楚。”
说着话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往前凑,似乎要脱离矮几,扑到人近前来。
李元吉彻底对他无语了,冷冷的喊了一句,“堂兄,你闹够了吧?你难道想闹的一切人尽皆知吗?”
李孝恭听到这话,浑身一震,李元吉话里的深意他听明白了。
李元吉这是在提醒他,他这个齐王现在对外是一个没有野心,且不会伤害到谁,也不会被谁伤害的人。
他背地里的谋划,没几个人知道,更不能宣扬,更加不能追着在刨根问底。
要是宣扬出去了,或者因为刨根问底走漏了风声。
那一切就白谋划了,一切也将付诸东流。
李孝恭当即讪讪的坐下身,没敢再说一句话,也没敢再闹了。
任瑰见此,不知道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有些茫然。
凌敬知道李元吉在说什么,也知道李孝恭为何不敢再闹了,但却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帮任瑰解惑。
任瑰刚刚加入齐王府,是忠是奸,是二五仔还是干城,都尚未可知,还需要时间去验证,所以不适合让他知道的太多。
这也是李元吉说话藏着掖着,并没有把话说明白的原因。
李元吉见李孝恭终于不闹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语重心长的道:“堂兄啊,你该好好的自我反省一下了。
我想你在荆州的时候,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你在荆州的时候要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也征讨不了梁国,平定不了诸多反贼,招降不了百夷。
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反省一下,找一找自己在荆州时候的样子。
即便是不能十成十的找回来,找回六七成也可以。”
说到此处,不等李孝恭搭话,李元吉又感慨着道:“我知道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你以前已经解释过了,现在就不要再解释了。
恐惧对人而言是一种制约,能让人失智,也能让人丧胆。
但同样也是一种激励人不断变强的力量。
若是能耐得住恐惧的折磨,征服心中的恐惧,人会变得更强。”
李元吉这话充满了值得人深思的道理。
以至于全部说完以后,李孝恭再也没有话讲了,反而深深的记起了这番话,琢磨起了这番话。
任瑰、凌敬也若有所悟,琢磨起了这番话。
许久以后。
任瑰和凌敬一前一后拱手,任瑰率先开口道:“殿下这番话,颇有道理,臣略有所得,多谢殿下教导。”
凌敬点着头道:“臣亦是如此。”
其实用‘发人深省’来形容李元吉这番话更妥帖,只是杜甫还没生出来呢,他的《游龙门奉先寺》也还没有问世,自然没人能从一句还不存在的‘欲觉闻晨钟;令人发深省’中领悟出‘发人深省’这个成语。
不过此时此刻,也没人有心思在用词上计较,更没人有心情为了迎合现在这种场景去造一个词。
李元吉对任瑰和凌敬摆摆手道:“我也是有感而发,谈不上教导。说起来你们比我年长,学问比我高深,应该是你们教导我才对。”
任瑰抚摸着长须,哈哈一笑道:“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嘛。”
李元吉也跟着笑了起来,并且端起酒杯请酒。
任瑰和凌敬也立马端起了酒杯喝了起来。
没过多久,凉亭内因为李孝恭而跌落到冰点的气氛,再次欢乐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了五味,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就要散场的时候,李秀宁出现了,身边还带着柴哲威。
诚如李孝恭所言,李秀宁在宗正寺里的时候,确实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确实发福了。
只不过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眉头紧锁着,似乎有很多烦心事萦绕在她心头。
人们常说心宽体胖,心宽体胖。
李秀宁有很多烦心事萦绕在心头,还能胖起来,这说明宗正寺的人真的没有苛待她,真的将她伺候的很好。
想想也是,如今掌着宗正寺的是李神通,以李元吉跟李神通的交情,以及李秀宁那本来就高人一等的身份,李神通也不敢苛待她。
李元吉看到了李秀宁很高兴,亲自迎出了凉亭,乐呵呵的道:“三姐,恭喜你摆脱了囚笼啊。我正在设宴为你庆贺,你既然回来了,那就一起喝一杯。”
李孝恭、任瑰、凌敬三人在跟李秀宁施完了礼以后,纷纷点头。
李秀宁脸上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拍了怕柴哲威的脑袋。
柴哲威有些怯懦的上前,向李元吉一礼,头也不敢抬的小声道:“外……外甥见过舅舅。”
或许是因为有李秀宁给他撑腰的缘故,他终于敢认李元吉这个舅舅了。
他至今都记得,上一次他父亲带他来,李元吉对他可是不假以颜色,并且十分凶残,好似他们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似的。
李元吉面对柴哲威的见礼,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柴哲威顿时慌张了起来。
第0426章 造反?那不就是试试的事吗?
李秀宁看着柴哲威慌张不安的样子,终于露出了自然的笑容,笑容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此时此刻,或许只有在自己的儿子们面前,李秀宁才能流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李秀宁白了柴哲威一眼,嗔怒的道:“他是你舅舅,你亲舅舅,你怕什么?”
柴哲威仰起了那略显稚嫩的脸,有点欲哭无泪。
我知道他是我舅舅啊,亲舅舅,可人家压根没拿我当外甥看啊,而且相当凶残,相当不讲情面。
上次我跟父亲过来求他救您的时候,人家差点晾了我们一天,还差点派人将我们扔出来。
柴哲威有满肚子的委屈想说,只是当着李元吉的面,他不敢说出来。
他怕李元吉又凶他,也怕李元吉像是收拾他那些表兄弟一样的收拾他。
此前李元吉将他那些表兄弟打的一个月下不了床的事情已经传遍长安城了,如今他的那些表兄弟私底下提到李元吉名字的时候都打哆嗦,并且暗中将李元吉奉为了纨绔中的纨绔,说什么也不敢招惹李元吉。
他比他的那些表兄弟更怕李元吉,因为他亲眼看到过李元吉在太极殿前行凶的场景,知道李元吉凶起来有多恐怖,所以他更不敢招惹李元吉,更别提在李元吉面前说李元吉坏话了。
李秀宁察觉到了柴哲威的慌张源自于李元吉,所以瞪向了李元吉,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趁着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吓唬他了?”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失口否认,“我没有啊,不信你问他。”
说着,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柴哲威。
柴哲威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快速的摇头,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着,“没有……没有,舅舅没有吓我。”
李秀宁如何看不出柴哲威在撒谎,就柴哲威那下意识的哆嗦,就已经出卖了他。
当即,李秀宁怨念深深的瞪了李元吉一眼,道:“你还说你没欺负他?”
李元吉再次失口否认,并且特地加重了语气道:“真的没有。”
李秀宁没好气的道:“有没有我还看不出来?”
不等李元吉开口狡辩,李秀宁又哼哼着道:“他再怎么说也是你外甥,亲外甥,你再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你怎么能欺负他呢?”
李元吉笑着道:“阿姐带他过来,那他就是我外甥,我疼他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吓唬他。”
言外之意,柴绍带过来了,那就不是了。
李秀宁听出了李元吉话里的深意,嗔怒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只是把柴哲威往前推了推,道:“我要去苇泽关了,没时间照顾他,所以把他送到你这里来,让你帮忙照顾。”
李元吉愣了一下,不解的道:“柴驸马呢?”
李秀宁略带幽怨的道:“柴驸马如今连他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能照顾好他。况且柴驸马也管不住他,以至于他在府上无法无天,都快学坏了。
听说其他叔伯兄弟家里的孩子送到你这里以后,长进了不少。
令武那个臭小子在你这里,也学到了不少,武艺和学问皆有长进,如今不仅能开得了一石半的硬弓,也会用诗给我写信了。
所以我想把哲威也送到你这里来,交给你管束。
我不求他能文能武,文武双全,只求他在你这里别学坏了就行。”
李秀宁这话,应该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基础的期盼。
不过这个期盼对她而言,也已经够了。
毕竟,以她的身份,已经无需再去追求高官厚禄了,更没必要再鞭策着儿子们成才,去追求高官厚禄。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掌权的还是她的父亲,又或者是她的兄弟,她儿子们的富贵就不会缺。
所以没必要去追求太多,追求的多了反而不美。
还不如平平安安的活着,踏踏实实的做个好人。
如果李元吉是柴哲威这么个身份的话,或许早就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可惜,他不是,他也没想过跟柴哲威换个身份。
他只是很好奇,柴哲威在他面前乖的像个鹌鹑一样,怎么可能会在府上无法无天呢?
“你在府上无法无天了?”
李元吉盯着柴哲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言语中充满了不相信,以及不可思议。
柴哲威果断摇头,“没……没有……”
李秀宁毫不犹豫的就拆穿了他的谎言,嗔怒的道:“还没有?你父亲给你请的三个先生,被你打走了两个半,你还说没有?”
“真的没有!”
柴哲威极力的为自己辩解。
只是李元吉更关注三个先生为什么会被气走两个半?
在李元吉狐疑的神情中,李秀宁瞪了柴哲威一眼解释道:“有个先生是带着弟子来的,觉得弟子年龄跟哲威相彷,想借着弟子吸引哲威向学,只是哲威说什么也不肯向学,还将人家一起欺负走了。”
李元吉恍然大悟。
柴哲威则如丧考妣。
娘老子出卖他,而且还出卖了一个干净,他觉得他要凉了。
只可惜没人在意他的心思。
李元吉在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以后,笑着对李秀宁道:“既然如此,那阿姐就把他交给我吧。阿姐放心,我一定会管好他,绝对不会再让他欺负先生。
至于他能不能成才,我可不敢保证。
不过我可以保证,他到了我这里以后,绝对不会再无法无天了。”
李秀宁听到这话,喜笑颜开,点着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柴哲威这下子彻底慌了。
娘老子真要将他交给李元吉这个煞星,这个煞星还保证了一定会让他乖,那他肯定活不了了。
当下,他也顾不得礼仪和身份,拽住了李秀宁的衣角,惊呼道:“母亲,我不要待在这里,我想回府,您送我回府吧。我保证,我回府以后一定会好好的读书。”
然而,李秀宁已经铁了心了要将他留在李元吉这里,他说什么也不好使。
李元吉笑嘻嘻的吩咐人去了刚刚营造好一片屋舍,还在晾晒中的潭山文馆,请了几个跟柴哲威相熟的好兄弟,将已经开始流泪的柴哲威生拉硬拽的带了下去。
李秀宁看着柴哲威哭的很惨,心里也不舒服,眼眶中也浮现出了两朵泪花。
李秀宁眼中含着泪对李元吉道:“元吉啊,我这个母亲做的并不称职,自打生下来哲威和令武以后,就没有好好的照顾过他们,也没有跟他们好好的团聚过,总是聚少离多。
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帮我照顾好哲威和令武。
就当是替我这个做母亲的尽一份心,如何?”
李元吉郑重的点了一下头,承诺道:“阿姐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哲威和令武的。我不会让他们胡来,也不会让人欺负他们。”
看在李秀宁的面子上,李元吉可以对柴哲威和柴令武好点,前提是他们得听话。
如果他们仗着身份胡作非为,欺男霸女,那他也不会客气。
外甥怎么了?
反正从灵魂上论,又没有什么关系,该收拾的时候就得收拾。不需要客气。
老祖宗不是说过,玉不琢不成器嘛。
为了让柴哲威和柴令武成器,下点重手也没关系。
至于李秀宁说的不求能文能武,只要别学坏了就成,可以选择性的听嘛。
母亲不在乎儿子们能不能成才,舅舅在乎也可以鞭策嘛。
反正老祖宗还说了,一个舅舅能当半个家,四舍五入就是一个家,就能做他们父亲母亲的主。
李秀宁不知道李元吉心中所想,听到李元吉的话以后,感动的道:“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你我是亲姐弟,阿姐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李元吉摆摆手道:“你我是亲姐弟,也无需客气。”
李秀宁认真的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李元吉请李秀宁到凉亭内一叙,虽然李秀宁一再的推脱,一再的说她得到了旨意,要立马赶往苇泽关,但还是被李元吉生拉硬拽的请进了凉亭内。
吩咐人重新上了几矮几的酒菜以后,李元吉跟李秀宁说起了正事。
具体就是一些苇泽关的现状,以及以后会出现的变化。
虽然李秀宁比在座的所有人了解苇泽关,也比大唐的所有人了解苇泽关,但李秀宁终究是离开了苇泽关大半载了,期间还去了一趟东南道,所以苇泽关的一些新情况,以及会出现的变化,面对的困难,还是得跟她说道说道。
李元吉大致将苇泽关现在的情况,以及要面对的困难和随后会出现的变化跟李秀宁讲了一遍。
李秀宁听完以后直皱眉头,眼中还多出了一丝煞气。
“谁给李仲文的胆子,敢造我大唐的反?!还敢囚禁何潘仁和马三宝?!”
李秀宁声音冷冽的喝斥。
虽然这话显得有点多余,但恰恰的体现出了李秀宁心中的愤怒,以及对李仲文的不满。
谁给李仲文的胆子?
自然是隋末乱世各家称王的世道,自然是突厥人呗。
在见惯了隋末各种反王粉墨登场以后,很多人对造反这种事情就没多少心理压力了。在有了足够的兵马,又有突厥人支持以后,想试试也在情理当中。
毕竟李家当年造反的时候,也没想过要一举夺得江山,也抱的是想试试的态度。
只是李家的子弟太能打,敌人又不经打,所以打着打着,李家就一举夺得了江山,也一统了天下。
所以这种事情是有一定的偶然性的,并没有固定的结局,不试试的话,你怎么知道你不行呢。
万一成了,那岂不是赚大了?!
李元吉现在也有能够造反的资格,之所以从没想过要试试,纯粹是因为他一穿就穿到了李家,没必要自己造自己家的反。
其次是他知道的太多,他很清楚他造反的话要面对什么。
毫不夸张的说,就武德、贞观这两朝的文武,秦皇汉武对上了得皱眉头,宋祖看到了得绕道走,一代天骄看到了得避其锋芒,朱重八看到了得骂娘,黄吉吉和衮衮宝宝看到了也得上表请降。
第0427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所以啊,李仲文造反并不值得人愤怒,真正值得人愤怒的是,李仲文一个中人之姿的家伙也敢造反,实在是有点小逊大唐的文武了。
李元吉在心里鄙夷了一番李仲文不自量力以后,哭笑不得的对李秀宁道:“阿姐,事已至此,发火也是无用,不如多想想如何处置李仲文。”
李秀宁瞪起凤眼,语气冰冷的道:“还能怎么处置?自然是杀无赦!”
在说到‘杀无赦’的时候,李秀宁浑身上下杀气腾腾的,可见她真的动了杀心,而且还是大杀心。
想来她回到苇泽关以后,一旦重新掌握了苇泽关的权柄,收缴了李仲文的兵权,李仲文的三族就危险了。
虽说夷三族是李渊的特权,但她偶尔拿出来在李仲文这种逆贼身上用一用,李渊也不会说什么。
李元吉失笑道:“阿姐,李仲文再怎么说也是你的旧部,也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你真的舍得下杀手?”
李元吉这话也只是调侃,却没料到李秀宁居然认真的回答了起来,“有何舍不得?对于这种恩将仇报的逆贼,我绝不会留情。”
李元吉愣了愣,失声笑了。
他发现,在谈及兵事的时候,李秀宁会变得异常的认真,异常的冷酷,就好似她身上只有一个将军的身份一样。
如此看来,李秀宁将公事和私事分的很清楚,完全符合一个国家的公务人员的做事态度。
只是,李秀宁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之所以有这种变化,恐怕跟之前在李世民寝宫里的遭遇有关,也跟被禁足在宗正寺多日有关。
在这种事情上,李元吉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给李秀宁委屈受的是他名义上的老子,他也不好像是以前一样跑进宫里去大闹一场,为李秀宁讨一个公道。
所以只能装作没看见。
“既然如此,那我就传信给苏定方,让他暂时听你调遣。”
李元吉笑着说。
李秀宁听到这话,剑眉一扬,一下子又恢复了女儿家的姿态,娇嗔道:“好啊你,我要是对李仲文手下留情的话,你是不是不准备让苏定方听我的?”
李元吉笑呵呵的道:“那倒不会,只是会吩咐苏定方多做一手准备,必要的时候也会调河北道的兵马赶往苇泽关。”
李元吉也没有藏着掖着,痛痛快快的将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
在这种事情上,没必要藏着掖着,也不能藏着掖着。
不然的话很容易影响别人的布局和谋划,也很容易弄巧成拙。
毕竟,别人在面对一件事的时候,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以及自己的解决办法,你要是没跟人家通过气,就自以为是的上去帮忙的话,很容易乱了人家的想法,以及布局。
很有可能到最后不仅没帮上忙,反而还坏了人家的事情。
所以该说清楚的时候一定得说清楚,绝对不能藏着掖着。
尤其是在这种关系到大唐边陲安危,关系到数万人,甚至十数万人生死的事情上,就更不能藏着掖着。
李秀宁听到这话,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这是在小逊我!
李元吉陪着笑脸道:“我哪敢小逊阿姐啊。我只是担心阿姐的安危,所以想多做几手准备。毕竟,现在的苇泽关,内有李仲文这个逆贼,外有突厥人虎视眈眈,一个弄不好就会出现内外勾结,祸乱太原府的局面,所以要慎之再慎。”
李秀宁也知道苇泽关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也很麻烦,所以听到这话以后皱起了眉头,张开了嘴想说话。
不过李元吉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又道:“我知道李仲文即便是再闹腾,对阿姐而言也是癣疥之疾,但突厥人却是心腹大患。
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熟悉我们中原的梁师都在帮忙。”
李秀宁皱着眉头,沉吟着道:“你的意思是……我到了苇泽关以后,要着重对付突厥人,并且防备着梁师都?”
李元吉缓缓点头。
比起突厥人和梁师都,李仲文根本不算什么。
要是没有突厥人和梁师都从中作梗的话,别说李仲文有反意了,就算是真的反了,对大唐也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所以苇泽关的危险,更多的是来自于突厥人和梁师都,而非李仲文。
李秀宁跟李仲文主仆多年,比在座的其他人都了解李仲文,自然知道仅凭李仲文自己那点能耐,以及那点胆识,是不可能会有反意的。
现在之所以有了反意,也是源自于突厥人和梁师都的支持。
所以她认可李元吉这话,又或者说她在知道了现在苇泽关的情况以后,也是这么想的。
当即,她神色凝重的点着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元吉也点了点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道:“阿姐此去苇泽关,一定要小心,要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派人给我送封信,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要是突厥人的大军来袭,能挡就挡,挡不了就退守太原。
我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调河北道的兵马赶去驰援,亦会亲自率领统军府的兵马赶去驰援。”
李秀宁听到这话,展颜笑道:“元吉,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不等李元吉开口,李秀宁又豪迈的笑道:“我可不是寻常女子,更不是那种只会躲在深闺内绣花的妇人。”
李元吉被李秀宁这话给逗笑了。
李孝恭、任瑰、凌敬也被这话给逗笑了。
不过大家并不是在嘲笑李秀宁,而是饱含善意的在笑。
因为大家都清楚,李秀宁确实如同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也不是一个只会躲在深闺内绣花的妇人。
她是一个奇女子,一个堪比古之妇好的奇女子。
“行了,你也别笑我了,你的心意我明白,有你这么个弟弟,我很高兴。”
李秀宁在大家的笑声中,突然很感性的来了这么一句。
以至于李元吉一下子笑不起来了。
她自己反倒是笑的更开心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我也该走了。父亲给我的旨意是让我出了宗正寺以后,立马赶往苇泽关。我回了趟府,又在你这里待了这么久,再待下去的话,父亲恐怕要派人问责了。”
说完这话,李秀宁像是一个男子一样的抱了抱拳,然后潇洒的离开了凉亭。
李元吉望着李秀宁策马离去的背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他们父子、兄弟的目光如今紧紧的被那个位置锁住了,也不至于让一个被父兄伤的遍体鳞伤的女子去为国戍边。
这种情况不能再出现了。
再出现的话,即便是大唐在他的帮助下变得比历史上还强盛,他依然会觉得抬不起头来。
任瑰望着李秀宁那萧瑟离去的背影,有所触动,忍不住感慨道:“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有些无情了……”
说完这话,下意识的看向了李元吉,似乎想知道李元吉对于他批判李建成和李世民保持着一个怎样的态度。
李元吉自然是没态度,甚至都当没听到他的话。
李孝恭望着李秀宁离去的背影,也深有感触,嚷嚷着道:“你大哥和二哥也太没人情味了吧。你三姐再怎么说也是在为他们奔波,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送都不送一下。”
凌敬同样深有感触,只是没说话,不过他很赞成李孝恭的话。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有种去我大哥和我二哥面前说,别在这里发牢骚。”
李孝恭撇撇嘴,哼哼着道:“我要是能当着他们的面说,就不会在这里发牢骚。”
李元吉是真想找个东西堵住李孝恭的嘴。
狗日的屁话多也就罢了,还死倔死倔的。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下南梁的,又是怎么平定江水以南的半壁江山的。
难道是全程在划水?
事都是李靖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必要找李靖好好聊聊,了解了解具体情况。
如果李孝恭真的是全程划水的话,那就有必要考虑考虑,是否要将李孝恭踢出联盟。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看我的目光很危险!你是不是在心里算计我呢?”
李孝恭也不知道是在被李世民给坑了以后长了个心眼,还是最近在跟人苦学察言观色的本领,看到了李元吉不说话,感受到了李元吉的目光中充满着一丝不善以后,咋咋呼呼的喊了起来。
李元吉懒得再理李孝恭这个时而精明,时而二百五,智商长期不在线的家伙,吩咐了凉亭外的宦官和侍婢收拾好残羹剩饭以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凉亭。
李孝恭还跳着脚叫嚣了两句。
李元吉充耳不闻
李元吉回到了精舍正屋所在的院落的时候,就看到了常威在打来福。
准确的说是常威的主人在打来福的主人。
常威是一只缺了半条尾巴的小熊猫,瘦瘦小小的只有黄皮子那么大。
之所以只剩下的半条尾巴,是因为宇文宝在抓它的时候不小心斩断的另外半条。
宇文宝原以为李令、李絮、李承业会不喜欢它,所以并没有将它跟其他的小熊猫一起送到新修筑好的熊舍,而是送到了厨房。
第0428章 ‘聪明’的李絮
厨娘也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做,就干脆悄悄的养了起来。
然后就被喜欢往各种犄角旮旯里钻的李令、李絮、李承业给发现了。
也许是因为年纪小,也许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总之三个小家伙的同情心相当旺盛。
在看到了常威的第一眼,就被它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样子给征服了,果断的收养了它,并且精心伺候起了它。
它的名字就是三个小家伙找上李元吉,让李元吉给起的。
李令甚至还提出给它封一个官,一个大官,这样的话以后就没人再敢欺负它了。
但被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给拒绝了。
给狗(金狗)封官,要是传扬出去了,那言官还不得喷死他。
一些性情刚烈的言官,说不定还会认为他这是把他们当狗看,不然也不会让他们跟狗同殿为臣,然后一头撞死在太极殿上。
那样的话,就不好收场了。
虽说亲王府上的狗出去了,都比一般的官员要威风,但你不能真的拿狗跟官员相提并论。
那样的话,一些性情刚烈的官员,绝对会以死来捍卫自己的尊严,也会用最恶毒的话来抨击李氏。
所以没那个必要的话,最好别干这种出格,且会引起公愤的事情。
来福是一条狗,一条真狗,一条黢黑黢黑的狗,是李世民别院的犬舍中最好的一条猎犬赛骓的崽儿,三个月大,莽撞的很,经常擅闯一些它不该去的地方。
它还有三个兄弟,分别叫来财、来平、来安。
名字俗气是俗气了一点,但符合贱名字好养活的俗理。
从它们的名字也能看得出来,李世民并不看重它们,不然以李世民的文化素养,怎么可能给它们起这种名字。
也正是因为如此,它们成了李承乾的‘爱’宠。
可能是李世民觉得……不,应该是长孙觉得,别人家孩子有的,我家孩子也该有,所以在得知了李令、李絮、李承业以金狗为宠的时候,就特地给李承乾配了四条神犬的后裔。
只是这四条神犬中,明显有一个不懂规矩的家伙。
才来九龙潭山没几天,就得罪了九龙潭山最不能得罪的三个小霸王。
然后被小霸王们给堵了。
还好小霸王们讲规矩,并没有为难它,而是找它的主人‘理论’。
它的主人一下子就变得惨不忍睹了。
衣服被撕扯的不成样子了,金冠也被打落在了地上,腰间的玉佩也被摔成了两瓣,就连靴子也快要被脱下来分尸了。
偏偏它的主人还不好还手,只能满脸委屈的任由三个小霸王欺负。
眼看着三个小霸王脱完了人家的靴子,用剪刀剪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后,还要冲着人家的内衬下手,李元吉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你们是不是过分了?”
三个小霸王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才发觉父亲到了。
一时间赶忙放开了李承乾,退到了一边,将罪恶的小手藏在了背后,将罪恶的剪刀也藏在了背后,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其中为首的女霸王还企图为自己开脱,“我……我们没欺负他……”
李元吉白了李絮一眼,没好气的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李絮更加心虚的垂下头。
李元吉没有再搭理李絮,而是走到李承乾身前,将他扶起来,拍着他身上的尘土问道:“觉得委屈吗?”
李承乾明明很委屈,但却瘪着嘴,缓缓的摇了摇头。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为什么不还手呢?以你的个头,你的力气,要是还手的话,他们根本不是你对手。”
李承乾比李令、李絮、李承业都大,也比李令、李絮、李承业都壮,仅凭一身蛮力也能将李令三人撂倒,更别提他最近已经开始练武了,虽说还处在最基础基础的阶段,但是简单的摔跤的手段还是有所涉猎的,一旦再用上了摔跤的手段,撂倒李令三人更是不在话下。
所以李令三人能将李承乾打倒在地,骑到李承乾身上作威作福,不是李令三人人多势众,而是李承乾让着他们。
李承乾听到这话,小嘴瘪的都能挂油瓶了,但还是强忍着心里的委屈道:“母亲说过,要我一定要让着弟弟妹妹们。”
李元吉感叹道:“那也不能一味的退让啊,更不能纵容他们作威作福。”
李承乾有点不太理解这话的意思,有点懵懂。
李元吉见此,呼出了一口气,又道:“后悔来我府上不?”
李承乾愣了一下,迟疑着垂下了头,看向了脚尖。
他肯定是后悔了。
因为他在承庆殿的时候,他才是作威作福的那个,到了九龙潭山以后,成了被作威作福的那个,他怎么可能不后悔。
只是大人明显有交代,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所以即便是后悔,也不能说出来。
“你要是后悔了,你就回去,我可以去跟你父亲和母亲解释,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李元吉怜惜的抚摸着李承乾的脑袋,柔声说着。
在他看来,大人们之间的事情,就不应该把孩子牵扯进来,更不应该把孩子当成一个谋利,又或者谋权的工具。
不然的话,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他不介意为了李承乾,去跟李世民和长孙夫妇好好说道说道。
也不介意去找李渊,让李渊将一家人召集到一起,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这件事情。
立一个大人们之间的事情,不许牵扯到孩子们头上的规矩。
可惜,李承乾也不知道是过于畏惧李世民和长孙,还是过于乖巧,面对这种能跳出‘樊笼’的机会,他一点儿争取的心思也没有。
而是惊恐的瞪起眼,磕磕巴巴的道:“王叔……您要……您要赶我走吗?”
李元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以后,抚摸着李承乾的脑袋,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既然叫我一声王叔,我又怎么可能赶你走呢。
你尽管在这里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
李承乾听到这话,脸上的惊恐一点点消散了,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多谢王叔。”
李元吉点了点头,没有再跟李承乾多说话,而是牵着李承乾的手,走到了李令三人面前。
没有喝斥,也没有厉声惧色的盘问和教育,而是指了指李令三人,对李承乾道:“以后他们在合起伙来欺负你,你要是觉得他们有理,你可以退让,你要是觉得他们没理,你就欺负回去。”
李承乾愣愣的站着,没说话。
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听谁的,是听母亲的,还是听王叔的。
虽然母亲对他而言更亲近,他也理当听母亲的,但王叔的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好听,他有点想听。
只是违背了母亲的意思的话,母亲恐怕又要责罚他。
相比起母亲的责罚,李令三人的欺负其实不算什么。
毕竟,李令三人充其量也就是对他的衣服、头冠、玉佩等外物下手而已。母亲不一样,不仅会打他的板子,还会让他挨饿,还会打他身边的人。
他被打、挨饿,他其实不怕,他最怕的就是身边的人挨打,那样的话他会心里不舒服很久很久的。
虞先生说过,那种感觉叫愧疚。
他不喜欢愧疚。
李元吉不知道李承乾心中所想,在教育了李承乾面对恶霸要勇于反击以后,又对李令三人道:“你们三个看起来精力很旺盛啊,看来可以多学一些东西了。我会告诉你们的母亲,让她请人开始教你们懂事理、明规矩。”
李令三人大眼瞪小眼,根本不知道李元吉这话对他们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到底有多恐怖,所以只是单纯的问了一句。
“您……不打我们?”
李絮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李元吉摇摇头道:“你们不明事理,不懂规矩,犯了错,情有可原。等到你们以后明了事理,懂了规矩,再犯错,那我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你们也知道,你们的父亲我,凶名在外,很多人都怕我。
我要是不好说话的时候,你们就该哭了。”
李絮自然而然的忽略了李元吉话里的绝大部分内容,只听进去了‘情有可原’四个字,当即就抖起来了,双手插着小腰,蛮横的质问,“您既然不打我们,那就是向着我们,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他以后打我们?”
李元吉再次摇摇头,笑着道:“我可没让他以后打你们,我只是告诉他,有人欺负他,他要是有理的话,就得还手。”
李絮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认真的问道:“您是说我们没理?”
李元吉点了点头。
李絮更加认真的道:“理是什么?您说我们没有我们就没有?”
李元吉乐呵呵的笑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李絮再次手叉腰,还挺起了胸膛,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李元吉更乐了,点着头道:“好,那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的母亲,让她赶紧给你们找一个告诉你们什么是理的人。”
李絮小大人似的点了一下头,痛快的放李元吉去找杨妙言了。
李元吉找到杨妙言的时候,杨妙言正捂着嘴在偷笑,笑的都弯下了腰,显然正屋门口所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
第0429章 足以传世的珍品
李元吉白了杨妙言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既然看见了,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纵容他们欺负承乾?”
杨妙言直起腰,幸灾乐祸的笑道:“我可没纵容他们,纵容他们的是阿郎你。我之所以没有阻止,就是想看看阿郎你能纵容他们到什么地步。
我原以为阿郎你会一直纵容他们这么无法无天下去。
没想到他们才欺负了一下承乾,你就受不了了。
如此看来,阿郎你的肚量也不大嘛。”
杨妙言说到最后的时候,笑的活不成了,眼中充满了戏谑,就好似看了一出特别滑稽的滑稽戏一样。
李元吉恼羞成怒,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抱着杨妙言就往屋里走。
杨妙言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娇嗔道:“你想干嘛?”
“哼!”
李元吉面色冷峻的哼了一声,恶狠狠的道:“我想干嘛?当然是动用动用家法,震一震夫纲,让你知道知道这个府上谁最大!”
杨妙言做出了一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样子,娇滴滴的道:“我好怕……”
李元吉哼哼着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噗呲!”
杨妙言一个没忍住,又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的。
李元吉更怒了,恶狠狠的将杨妙言丢到床上,搓了搓手掌就给了她屁股两下。
杨妙言吃痛,哎幼了一下,侧着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元吉,“就这?!”
李元吉凶狠的点着头道:“对,就这,家法,以后再敢嘲笑我就加倍惩罚。”
杨妙言捂着被打疼的地方,笑吟吟的挑衅道:“你这……也不行啊。”
李元吉一下子就怒发冲冠了,大喝道:“好胆!竟敢不服家法!看打!”
杨妙言害怕的往后躲,挑衅的扬着眉。
李元吉怒气冲冲的往前追。
如此这般,一个时辰以后,杨妙言连同半道上被抓进来的王阮,一起服了软,可怜巴巴的称服了家法,李元吉这才放过她们。
然后在她们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一起商量起了给李令三人请个先生,教导他们规矩和道理的事情。
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商量的。
杨妙言早就给李令三人请好了教导他们规矩和道理的先生,也早早的安排过相关的课程。
只是某位刚刚恼羞成怒的齐王殿下,觉得这么做会抹杀孩子们的天性,对孩子们来说太残忍了,所以给阻止了。
如今旧事重提,只需要将之前的先生再叫回来,将之前停掉的课程再安排上,就好了。
所以没什么好商量的。
这种事情杨妙言已经干过一次了,所以很熟悉,也不需要再商量什么。
这种事情是由杨妙言负责的,杨妙言会将一切办的妥妥贴贴的,也不需要李元吉多说什么。
李元吉只需要交代一声即可。
李元吉跟杨妙言交代完这件事,杨妙言就风风火火的拽着王阮一起去操持了,似乎是想今天就将此事安排好,今天就给李令三人开班授课。
急是急了点,但以齐王府能调动的资源来看,也不是很困难。
李元吉将这件事交代给杨妙言以后,就不再关注此事了,而是提笔给苏定方写起了信。
以李秀宁的马程,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长安城附郭县的地界了,星夜兼程的话,要不了几日就会抵达苇泽关。
苇泽关的情形恐怕比苏定方书信里描述的还严峻,也比李渊通过密探了解到的还严峻,所以必须让苏定方多做一手准备,必要的时候带李秀宁跑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苇泽关没了,还可以夺回来。
李秀宁没了,那就真没了。
至于说李元吉为何会觉得苇泽关的情形恐怕比苏定方书信里描述的还严峻,也是时间的原因。
从苏定方派人把信送到长安,在到李秀宁从长安赶到苇泽关,这中间的路程最少最少也要十天。
十天的时间,足以让李仲文和突厥人做很多事,也足以让李仲文和突厥人改变苇泽关的现状,所以不得不防。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元吉决定在不影响李秀宁决断的情况下,给苏定方下令,让苏定方多做一手准备,在以保护李秀宁的性命为第一准则的情况下,配合李秀宁去解决苇泽关的麻烦,帮助李秀宁重新执掌苇泽关的权柄。
李元吉写好了信,用火漆封上,又装进了一个特制的信筒里,快速的派人送了出去。
剩下的就是等消息了。
……
往后几日,李元吉也什么事,就在屋子里翻阅起了从李渊那里讨要来的书画、字帖。
东西是他骗来的,自然要装一装样子给李渊看。
要是连样子都不装的话,那下一次想从李渊手里骗东西可就难了。
这是一条可以持之以恒的开拓下去的财路,所以必须得做好一些基本功。
李元吉这不翻不要紧,一翻着实被惊的不轻。
李渊给的书画、字帖中,不仅充满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各个名家的名作,还有许多后世已经失传了的珍品。
后世人能了解到的或许只有一个名字,又或许连一个名字也不一定能了解全。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更加珍贵的竹简、铜简,以及碑文拓本。
其中李元吉个人认为最珍贵的,应该是半卷阴刻的篆书竹简,以及两片篆书书写的简叶。
一个上面没有署名,一个上面只有署名。
没署名的是半卷阴刻的篆书竹简,在宫里藏书局的官吏们给的附册上写着‘秦王政’之类的字眼。
附册上还写着竹简的来历,以及竹简上的内容。
李元吉大致看了一眼就知道了,竹简正是大名鼎鼎的秦始皇嬴政所刻,是他送给一位叫殳的臣子的慰问书。
内容很官方,就是皇帝给镇守在偏远地区、行动不便的老臣的慰问书,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容。
这种慰问书李渊也经常写,一般都是中书舍人草拟好内容,李渊照抄一遍,然后再发出去。
想来嬴政的这份慰问书,也是这么来的。
唯一不同的就是,李渊是用笔照抄,他是用刀照刻。
但即便如此,它依然珍贵。
因为它是嬴政亲手刻的,在没有发掘始皇陵,没有发现嬴政其他刻迹的情况下,它算得上是嬴政唯一的一卷真迹。
无论是在后世,还是在大唐,价值都不可估量。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元吉才认为它是一众书画、字帖中最珍贵的之一。
另外两片简叶,之所以能跟它比肩,也是因为上面写着两个锋芒毕露的字。
是一个名字。
一个影响深远,且同样大名鼎鼎的名字。
刘彻!
藏书局的官吏们在附册上写着‘汉,武帝,少年时所书’。
也就是说,藏书局的官吏们已经断定了这是汉武帝刘彻的真迹。
之所以断定是刘彻少年时所书,是因为刘彻中年、老年的时候,根本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也不用用自己的名字去告诉别人他是谁。
就像是李渊一样,在登基称帝以后,已经没必要在任何文书、旨意、信件中告诉别人他是谁了。
一个‘朕’字足矣。
如果有人觉得这个字不够分量,那李渊会毫不犹豫的再写一个‘诛’字增添一下它的分量。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彻亲笔所书的名字就显得更加珍贵,或许刨开刘彻的陵墓,也不一定能找到刘彻亲笔所书的名字。
这也是为何李元吉将它跟嬴政亲刻的半卷竹简并列在一起的原因。
“武帝真迹,不可能吧?”
就在李元吉心中感叹着半卷竹简和两片简叶的珍贵的时候,凌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屋了,并且已经看到了两片简叶上的内容,还发出的惊呼。
李元吉回神,下意识的将半卷竹简和两片简叶收回了收藏它们的盒子里,才微微仰起头看向凌敬,不咸不澹的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走路没声啊?”
凌敬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那个已经彻底被关上的盒子上收了回来,苦笑着道:“臣走路怎么可能没声呢?臣又不是鬼。
臣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禀告过殿下了。
进来以后也禀告过殿下两次了。
是殿下您看东西看的太入迷,根本没发现臣进来了。”
李元吉一愣,尴尬的道:“那应该是我没注意……”
说话间,已经坐的端端正正,并且请凌敬坐下,问道:“你找我有事?”
凌敬跪坐着点点头,禀报道:“河间王殿下派臣过来给殿下传话。”
李元吉错愕的瞪起眼,没好气的道:“他又闹什么幺蛾子?”
李孝恭人就在九龙潭山,正在跟任瑰和凌敬完成京杭大运河‘开发计划’的收尾工作,有什么话要说的话,只管过来说一声就是了。
还派人传话……
在李元吉看来,这就是闹妖。
凌敬哭笑不得的道:“河间王殿下说了,他来见您的话,您说不定又要跟他耍威风。他还说,他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兄长,被您呼呼喝喝的,有损威严,所以让臣过来帮他传话。”
李元吉瞬间就无语了。
“他还有个屁的威严,他的威严早就被他自己给败净了!”
第0430章 栽赃嫁祸
李元吉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以后,骂骂咧咧的说着。
凌敬只是苦笑着,没说话。
他也觉得李孝恭是在闹妖,不然的话,干嘛来这么一出。
真当大家都很闲啊,可以陪他玩?!
李元吉在骂过了李孝恭,鄙夷过了李孝恭以后,看着凌敬,恶声恶气的道:“他让你来传什么话?”
凌敬赶忙拱手道:“河间王殿下说,您交代给他的事情,马上要办成了。此外,宫里又死人了,死的还是一位才人。”
李元吉收起了恶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孝恭所说的马上要办成的事情,应该就是栽赃嫁祸窦轨的那件事。
李孝恭的人应该已经秘密的摸到了窦轨在益州的大本营了,并且已经准备好栽赃嫁祸窦轨的东西了。
只等窦轨留在益州的人松懈,他们就能将栽赃窦轨的东西放进去,然后再将这件事给掀出来。
到时候就是收拾窦轨的时候了。
以窦轨的身份,再加上李渊对他的重视,寻常的栽赃嫁祸是要不了他的命的,即便是意图谋反这种栽赃嫁祸,也不一定能要他的命。
因为他有没有威胁,李渊心里有一杆秤。
所以即便是被人栽赃意图谋反,李渊也不一定会杀他。
历史上他就经历过这么一遭,有人暗中揭发他谋反,李渊就没杀他,只是把他召回了长安城。
虽说这很有可能是李渊为了收回权柄,削弱一切能威胁到大唐统治的封疆大吏权柄的一种手段。
但不排除李渊真的宠信他,真的相信他不会造反的可能。
所以,栽赃嫁祸只是一个引子,真正决定窦轨是生是死的,是栽赃嫁祸的事情被爆出来以后的朝堂斗法。
李元吉已经做好了准备,也相信李世民在面对搬到窦轨这种事情上会不遗余力的帮忙。
所以只等栽赃嫁祸的事情爆出来,他就会和李世民默契的配合着将窦轨置于死地。
窦轨必须死。
这是他在决定了收拾窦氏的时候,做出的第一个决定,也是最坚定不移的决定。
至于宫里又死了人,还是个才人。
李元吉并不在意。
才人到妃位,还有好几个大等级呢。
在这种无声的压力还没有达到威胁妃位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因为扛不住这种压力,跑去跟李渊说,你儿子把你绿了这种事情的。
毕竟,李渊的儿子把李渊绿了,这种事情太大了,大到足以让李渊诛很多很多人的三族。
所以在没有彻底感受到死亡威胁的情况下,一些‘知情人’是不会透露出去分毫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随后还有人会死,而且身份会越来越高,一直到威胁到妃位的地步。
李元吉大致推测了一下,还得死两个人,最少两个人。
而且最后一个人的时间点,绝对会卡在李秀宁解决苇泽关麻烦的时候。
如果李秀宁没有解决苇泽关的麻烦,那么大唐很有可能要面临跟突厥的又一次大战。
在这种情况下,宫里要是爆出什么惊天的丑闻,对李渊的威信会有很大的影响,也会助长很多野心家的野心。
这对大唐的统治并不利。
想来在背后操控这件事,谋划这件事的李世民,不会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的。
所以最后一个人什么时候死,绝对会卡在李秀宁解决苇泽关麻烦的时候。
李秀宁要是很快就解决了,那最后一个人很快就会死。
李秀宁要是花点时间才能解决,那最后一个人也会花点时间再死。
具体的,关注李秀宁在苇泽关的动向就够了,没必要再刻意的去关注其他的。
“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知道了,另外告诉他,有什么要告诉我的,让他自己来找我就行了,别再找你传话。
他有闲心闹妖,我们还没闲心陪他闹呢。”
李元吉暗字思量了一会儿,看着凌敬道。
凌敬苦笑着点了点头,道:“臣会把您的话带给河间王殿下的。”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问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凌敬赶忙收起了脸上的苦笑,正色道:“还有就是洛阳到余杭的漕运问题,臣等已经快要解决完了,并且做了周详的计划,您看什么时候开始动工?”
李元吉沉吟着道:“所有的问题全部解决完了,立刻动工吧。我会去信给马周和王圭,让他们派河北道的人乘船去帮你们的。”
凌敬笑着道:“那倒不用,前期疏通漕运的事情,不需要人帮忙。只要殿下找各部拿到征调沿途两岸百姓的文书就行了。”
李元吉微微皱眉道:“文书我可以找各部去拿,但此次征调不能是无偿的征调,必须给他们提供饭食,给他们发工钱。”
凌敬脸上的笑容一敛,沉吟着道:“如此一来,花费可就大了。”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大了就大了,我们负担得起,即便是负担不起,也得想办法负担得起。总之,我们选在春耕的时候动工,让百姓抛下家里的良田给妇孺,来帮我们疏通运河。要是不给一些补偿的话,我们的良心会难安的。
百姓们要是因为帮我们疏通运河,没伺候好庄稼,导致了庄稼缺收,没了口粮,那我们就成罪人了。”
凌敬一边品味着这话,一边深以为然的点头。
“殿下所言极是。”
李元吉摆摆手道:“行了,你也别在这里奉承我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征召百姓,给百姓管饭,发工钱,在李元吉看来,这是最基本的待遇,他实在不明白这话有什么极是的地方。
或许是古人,尤其是古人中的权贵,古人的朝廷,征召百姓的时候,除了给口吃的,什么也不给,并且已经习惯了。
所以才会觉得给百姓一些最基本的待遇,是良心大发现的体现。
“臣告退。”
凌敬自然是无法理解李元吉这种心情的,所以在听到了李元吉下了逐客令以后,毫不犹豫的就起身一礼,倒退着出了屋子。
只是在退到门口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突然来了一句,“殿下,您刚刚收起来的真的是武帝的真迹?”
李元吉瞪向凌敬,没好气的道:“你觉得以我父亲的身份,送我的东西能是假的?”
凌敬双眼一瞬间变得亮晶晶的道:“那……能不能借臣鉴赏一二?”
李元吉被凌敬这话给气笑了,“这种珍宝,谁会借?是你的东西的话,你会借吗?”
凌敬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一脸认真的道:“臣一定会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李元吉不等凌敬把话说完就笑骂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还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要是你的东西,你藏的比谁都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十七帖》都供起来了,虞世南亲自登门去找你借,并且愿意赠你一帖不错的书帖,只愿借《十七帖》一阅,你都没借。”
凌敬被拆穿了谎言,也不脸红,而是理直气壮的道:“如果殿下借的话,臣一定会借。臣之所以不借给虞世南,纯粹是因为臣跟虞世南不熟。”
李元吉白了凌敬一眼道:“那要是阚棱借呢?你也不熟吗?”
凌敬脸上的神情一僵,再也没说一句话,灰熘熘的就走了。
李元吉望着凌敬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凌敬话说的理直气壮的,可真要是有人上门借《十七帖》,他说什么也不会借的。
尤其是被他定性为蛮子的阚棱和宇文宝。
估计在他眼里,阚棱和宇文宝这种蛮子,碰一碰《十七帖》都是亵渎,更别提借了。
说起来阚棱和宇文宝并不是那种大字不识一个的蛮子,反而都读过书,尤其是阚棱,读过不少书,还写的一手好字。
虽说一个性子愚孝了一点,一个性子莽撞了一点,但人家都是文化人。
凌敬之所以将阚棱和宇文宝定性为蛮子,纯粹是因为凌敬的学问比他们高,高出十几节的那种高。
毕竟,凌敬可是做过一国最高学府校长的人,看那些只读了一点书,只有一点儿学问的人,估计跟看蛮子没区别。
或许在凌敬心里,学问比他低二三等的人,都是蛮子。
虽说有点狗眼看人低的意思,但人家肚子里装满了底气。
“父亲!父亲!”
凌敬刚走没多久,李元吉还没有从跟凌敬的嬉笑怒骂中恢复过来呢,李承业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进了屋内。
一边跑还一边喊,似乎怕人注意不到他似的。
李元吉还真就注意不到他,甚至都当没听到他在喊,只是自顾自的收拾起了矮几上的各种书画和字帖。
“父亲!”
李承业跑到了矮几前,像是个小老鼠一样的在矮几上下转来转去,努力的把自己送进了父亲的眼睛中以后,憋着小嘴,委屈的道:“父亲,邹先生今天又打孩儿了,您能不能将邹先生赶走,别让他再教孩儿了?”
李元吉无奈的伸出手,将李承业从矮几下面拔了出来,放到了已经收拾干净的矮几上,不咸不澹的道:“是你们说要学道理、学规矩的,不是我非要你们学的,所以先生等于是你们自己请来的,你们被打了,那也是你们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李承业急了,要说话。
李元吉又道:“而且据我所知,邹先生向来喜欢以理服人,是不可能会动手打人的,所以你肯定没挨打,你是在骗我。
想必这又是你阿姐李令给你出的鬼主意吧。”
第0431章 李元吉最怕的人
诉苦、告状、栽赃陷害等类似的事情,李承业现在是干不出来的,他还不懂什么叫做栽赃陷害,也没有明确的是非观念,他现在受了委屈,只会跑到后宅里去找自己的生母诉说委屈,又或者跑去找杨妙言诉说委屈。
是不会用栽赃陷害的方式请父亲为自己撑腰的。
所以跑来诉苦、告状、栽赃陷害,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本意,而是被人教唆的。
李絮是个直肠子,遇到了问题只会自己蛮横的冲上去,不碰的头破血流的,是不会向大人诉苦、告状的,更不会以栽赃陷害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或许会召集一众小伙伴,用暴力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
此前带着李令、李承业去欺负李承乾,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她不会教唆自己的弟弟去栽赃陷害别人。
所以教唆李承业跑来诉苦、告状、栽赃陷害邹先生的,必然是李令。
虽说李令平日里总是以李絮马首是瞻,总是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李絮身后,但她并没有像是李絮一样,长了个肌肉脑子,反而很聪明,有几分绵里藏针的味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姐弟三人在做一些事的时候,主意大多都是李令出的,李絮和李承业充其量只是一个执行者。
她这么做,之所以没有被李絮和李承业察觉,也没有被李絮和李承业反感,是因为她从不强迫李絮和李承业按照她的心思去做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跟李絮和李承业相处的很愉快的同时,也借着李絮和李承业达到了许多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李元吉之所以能察觉到这些,还是杨妙言在床第之间告诉他的。
也就是从杨妙言告诉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仔细的观察起了李絮、李令、李承业三姐弟。
观察到的结果还真如同杨妙言所说,李令绵里藏针,是三姐弟中的大脑,李絮和李承业是她的先锋将军。
也正是因为知道三姐弟中谁才是大脑,李元吉才会在李承业诉完苦、告完壮、栽赃陷害完邹先生以后,一语道破是李令教唆他这么干的。
李承业听到父亲的话,小眼睛瞪的熘圆,一脸难以置信。
他的小脑袋瓜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父亲是怎么知道这些都是他阿姐给他出的主意。
不过,感受到父亲那似笑非笑,似乎下一刻就会拆穿他的神情,他也顾不得想太多了,当即略显慌张的摆着小手道:“不……不是的……不是阿姐给我出的主意。”
李元吉伸出手指点了点李承业的小胸膛,笑眯眯的道:“是不是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骗得了我,但你骗不了你自己。”
李承业不由自主的都起嘴,蠕动着,有点想哭了。
他没想到父亲这么厉害,居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在撒谎。
他不想骗父亲,因为两位母亲都说过,骗父亲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他也不想出卖阿姐,因为两位阿姐都说过,敢出卖她们,就不跟他玩了。
所以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急哭了。
李元吉几乎是在他都起嘴的时候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毕竟,他的小心思全写在脸上,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所以也没有再为难他,只是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赶走邹先生是不可能的,因为邹先生是你们的母妃请回来的,要赶走也只能由你们的母妃赶走。
所以你以后也不用来我这里告状了,因为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帮你的。”
李承业都着嘴,仰着头,愣愣的看起了父亲,嘴里一个劲的道:“可是……可是……”
李元吉抚摸着他的脑袋道:“没什么好可是的,快回去上课吧。”
“可是!”
李承业急了,下意识的攥起了小拳头。
李元吉帮他整理着刚才钻来钻去弄乱的衣服,笑着问道:“可是你阿姐交代了,我不答应的话,你就不能离开,对不对?”
李承业板起了小脸,一脸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由于用力过勐,脑袋上的金冠都快要甩掉了。
李元吉帮他扶正了金冠,笑着道:“那你就回去告诉你阿姐,就说我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李承业眨巴眨巴了眼,为难了起来。
李元吉又提醒道:“记住,只能跟她说我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其他的什么也不要说。”
李承业愣愣的问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你的小脑袋瓜子不够聪明,已经将人家出卖了呗。
你要是将实情告诉人家,看人家以后还跟不跟你玩。
李元吉心里念叨着,却没有告诉李承业实情,而是继续提醒道:“为什么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照着我的吩咐去做就行。”
李承业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帮他收拾好了衣服,戴好了金冠,连哄带骗的把他送出屋子。
然后招呼起了守在门口的侍婢收拾东西。
李元吉所料不差的话,李承业折戟而归以后,作为大脑的李令就该亲自出面了,所以他必须出去避一避。
倒不是怕李令那个绵里藏针的小丫头。
而是怕麻烦。
杨妙言此次请的那个姓邹的先生,还是有点东西的,李絮、李令、李承业在他的管束下过的苦不堪言,仅仅一天就受不了了,所以李絮、李令、李承业会想尽办法赶走他。
李絮、李令、李承业去找杨妙言的话,肯定不可能达成目的。
所以会不厌其烦的来找他这个老父亲。
一次两次三次的,他还扛得住。
次数多了,他就扛不住了。
而且,仅仅是李令和李承业来找他的话,他倒是能应付。
怕就怕李絮也来找他,李絮可不像是李令和李承业那么‘讲道理’,也不像是李令和李承业一样,三言两语就能湖弄走,她是那种达不到目的,决不罢休的人,而且还会闹,没完没了的那种。
他不认为他能抗住李絮没完没了的闹腾,所以还是先躲躲为妙。
谁叫人家是个孩子,是重点保护对象,有闹腾的资格。
这要是个大人的话,他早就大嘴巴子上去了,哪还用得着躲?!
“殿下,一切已经依照您的吩咐收拾妥当了。”
侍婢们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并且再次躬身守在了门口,等着听用。
李元吉大手一挥道:“全部送到半山腰的宫室去。”
半山腰的庄园已经修建好几个月了,经过了一冬的烘烤和风吹日晒的,也已经晾干了。
虽然还没有彻底干透,但已经能住人了。
一些精舍内的侍婢、宦官,也已经逐渐的转移上去了。
如今正值新春,万物复苏,花草茂盛。
搬到半山腰的庄园里,刚好可以欣赏满山的春景,以及庄园里新移植的花草树木的枯荣。
庄园里的花草树木,几乎全是移植的,其中有不少更是被长安城内的权贵们炒到价值千金的珍品。
比如一朵屹立在李渊所赐的御书下的九叶兰。
据说价值一千三百贯。
没开花的时候绿叶如同宝剑一般向四周伸展着,开花的时候绿叶会如同手掌般的捧着黄花,据看管九叶兰的管事说,煞是好看,可以邀请许多权贵来举办一场赏花宴。
只是现在没办法看到,以后也没机会看到了。
因为伺候它的侍婢将它伺候死了。
管事的因此用拇指粗细的鞭子教训起了侍婢。
侍婢虽然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的,可她顾不上去管,而是在满脸惊恐的努力着试图救活九叶兰。
只是因为管事的说了一句,把她全家卖了,也买不来九叶兰的一片叶子。
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让全家跟着倒霉。
她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全家受到责罚。
虽然她的家人远在千里之外,但齐王府的人要找她家人的麻烦的话,还是轻而易举的。
人比物贱,这在大唐是一种常态。
许多宦官、侍婢、仆人、奴隶,因为没能伺候好主人们喜欢的东西而丧命的,比比皆是。
宫里每年因为这种事情被处死的宫人,多达上百。
这种事情李元吉要是没有碰见,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既然碰见了,那就不得不管。
在吩咐其他侍婢、宦官将带上来的东西送去庄园正殿以后,李元吉阻止了管事的行凶,又跟管事的了解了一番事情的始末。
在一切都了解清楚以后,李元吉也有了为照顾九叶兰的侍婢开脱的办法。
当即,李元吉在管事的低眉顺耳的神情中,澹澹的道:“我看她不是没有用心照顾九叶兰,而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我父亲的御书上。”
身形硕壮的女管事听到这话也是一愣,目光下意识的就落在了九叶兰上悬着的李渊御书上。
九道宫三个大字用金漆描过,所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透着一股子皇家独有的贵气。
女管事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那股子皇家独有的贵气,还是被御书主人隔空的威严所慑服,下意识的垂下头。
“臣不明白殿下这话的意思。圣人的御笔自然是威严十足,但这跟兰婢没伺候好九叶金兰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0432章 异类
女管事弯着粗壮的腰,语气谦卑的说着。
女管事也是官,虽然只是从九品下的小小的女官,但也有资格在李元吉面前自称一声臣。
也正是因为她有资格称臣,所以她才有胆量跟李元吉说道说道。
其实她在李元吉阻止她对兰婢用刑的时候,就猜到了李元吉同情心泛滥了,不忍心看到兰婢被如此责罚,想要为兰婢开脱。
她要是府上一个普通的女婢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顺应李元吉的心意,放过兰婢。
甚至都不需要李元吉开口,只要李元吉微微皱皱眉,流露出一丝对这种事情于心不忍的神情,她就会立马放过兰婢。
可她不是,她是府上的女官,向杨妙言负责的女官。
李元吉没有以府上男主人的身份直接下令让她放过兰婢,那就必须给她一个能向杨妙言交代的理由。
不然杨妙言要是问起此事的时候,她给不了杨妙言一个合适的理由,杨妙言板子打下来,可是没人替她挨的。
自从府上之前那批人出现了内贼,被杨妙言给清理了以后,她和她的同僚们就彻底的谨慎了起来,万事以府上的规矩为先,万事都要给杨妙言一个合理的交代,绝对不擅自做主,也不以揣测到的主人的心思去做事。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主人交代的一定做好,主人没交代的,又没在份内的,绝对不自作主张。
“有什么关系?”
李元吉自问自答道:“有很大的关系。”
说到此处,李元吉指着李渊赐下的御书道:“你好好看看,这御书是不是光亮如新,是不是跟一个月前挂上去的一模一样?”
女管事跟着李元吉所指去看,确实光亮如新,跟一个月前挂上去的一模一样。
能不一样嘛。
每天都有人擦拭,金漆要是出现了脱落的地方,还有专人补,当然跟新的一模一样。
不过,她也明白了李元吉的意思。
李元吉这是要将别人的功劳按在兰婢头上,借此帮兰婢开脱。
虽然经不起验证,也经不起细说,但足以给杨妙言交代了。
只要随后将兰婢的工作改成擦拭李渊的御书,然后再跟杨妙言如实禀报就可以了。
一位亲王,还是府上的男主人,能耐着性子帮一个侍婢找一个开脱的借口,已经足以让侍婢脱罪了。
不管他找的借口有多经不起推敲,有多经不起细说,只要报给了杨妙言,杨妙言都会认,而且还会深信不疑,并且也让府上的其他人深信不疑。
这就叫夫唱妇随。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权贵家庭中,一切跟自家男人唱反调的妻子,都算不上好妻子。
因为你作为他的另一半,你跟他唱反调,让他下不来台,除了会打击他的威信、威望外,不会有任何好处。
别人因为你屡屡跟他唱反调而看不起他的时候,也会看不起你。
因为你们是一体的。
他被你屡屡唱反调弄的有多不堪,你就有多眼瞎。
后世有很多人总是喜欢将这个问题归类到男人的面子、大男子主义上面去。
其实不然。
因为在外人眼里,夫妻是一体的,你有没有面子,得看你的另一半能不能帮你挣会面子,而不是你贬低了他,就能抬高你自己了。
在外人眼里,你贬低他贬低的有多狠,你就有多不堪。
你以为你在贬低他的时候是在彰显自己有多厉害,有多有家庭地位,其实都是错觉。
在外人眼里,不会觉得你有多厉害,只会觉得看了一处猴戏,也许还会期待下一场。
所以,你想有面子的话,你得帮你的另一半更有面子才行。
如此能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在这方面,古人就做的很好。
尤其是读过书,明事理的古人。
“臣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兰婢的心思都用在了伺候圣人御书上了,所以才懈怠了九叶金兰?”
女管事也没有再跟李元吉揣着明白装湖涂,痛痛快快的把李元吉想要的说了出来。
李元吉会心一笑,点着头道:“正是如此。”
女管事点了点头道:“那该如何赏赐兰婢呢?”
功是功,过是过,在李元吉没有提到功过相抵的情况下,功过就要分明。
这不是说女管事不会变通,而是杨妙言定下的规矩就是这样。
这是一种很简单,也很有效的御下手段。
可以使得下面的人在有功的时候不骄傲,不懈怠,也可以使得下面的人在有过的时候不抱有侥幸心理,从而使得下面所有人在做每件事的时候都谨谨慎慎。
“赏赐就不必了,功过相抵吧。”
李元吉笑着摆摆手道。
女管事躬身一礼,“臣遵命。”
李元吉看了一眼还在努力的用自己的鲜血浇灌九叶兰,歧途救活九叶兰的兰婢,叹了口气道:“去看看她吧,别让她死了。”
女管事应允了一声,走到了兰婢身边,蹲下身,用沉重的语气说了一句,“你可以放心了,殿下已经饶恕你了。”
兰婢听到这话,才恢复了神智,短暂的愣神过后,眼含着热泪四处寻找起了李元吉的身影。
看到了李元吉以后,强忍着哭腔,给李元吉一个劲的叩头。
李元吉甩了甩袖子,背负双手,丢下了一句,“回去好好养着吧”。
就走了。
兰婢就像是没听到这话一般,还在叩头。
直到被女管事拽了一把后,才停止了叩头,然后一个劲的感谢起了李元吉的大恩大德。
李元吉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这算是大恩大德,在他看来,他的人因为一束兰花,将兰婢打的皮开肉绽,有点重物轻人,这是错误的,他只不过是拨乱反正而已,何来恩德之有?
不过兰婢喜欢把这当作是恩德,那就随她去吧。
反正他是没心思去纠正的。
因为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在碰到了这种事情以后,都会这么认为,他一个人是纠正不过来的。
要是非要去纠正的话,还容易被当成异类。
这就是很悲哀的一件事。
明明你心里有正确的是非观,但却不能灌输给别人,也找不到一个跟你是非观一样的人。
你就像是一个盲流在异国他乡的游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跟你不一样的人。
你以为他们是异类,等你静下心的时候才会发现你才是那个异类。
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归处,也找不到一个同类的异类。
“殿下,赵州李氏出了一个异类。”
李元吉在被李渊强行命名为九道宫的半山腰庄园刚刚安顿下,还没来得及欣赏那刚刚从墙外透进来的红杏,还没来得及折墙内刚刚开出的桃花,薛万述就到了。
一开口就是一句将李元吉雷的外焦里嫩的话。
“赵州李氏出了一个异类?”
李元吉请薛万述坐在桃树下的厚毯子上,吩咐薛万述给他斟了一杯去岁酿造的桃花酒以后,一脸疑惑的道:“什么样的异类,值得你禀报给我?”
薛万述在斟上了酒以后,美滋滋的品了一口,笑着道:“一个赵州李氏的嫡系,说什么也要投靠殿下,殿下说这是不是个异类?”
李元吉点了点头,把自己面前的酒盏推到了薛万述面前,示意薛万述一并喝了。
他原以为书中所写的桃花酒是很好的饮品,没料到居然是酸的,而且还是能酸的人打摆子的那种酸。
他瞬间失去了继续喝桃花酒的欲望,看薛万述挺喜欢喝的,就一并让薛万述喝了得了。
在薛万述道过了谢,举起酒盏开始陶醉的品味的时候,李元吉才缓缓开口道:“一个世家大族的嫡系,居然会在宗族生死存亡之际投敌,确实是个异类。”
在这个宗族观念深入人心,且宗族的利益高于皇族利益的时代,世家大族的嫡系,看皇族的目光,其实就跟看另一个世家大族没区别。
指望他们高看皇族一眼,唯有将刀架在他们所有人脖子上的时候才有可能。
所以世家大族的嫡系傲着呢。
一些宗族背景深厚的,私底下都看不上皇族。
前身在李渊的多番努力下,也没有娶到五姓女就是明证。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个在宗族生死存亡之际,没有跟宗族同生共死,没有跟宗族一起御敌,反而投了他们看不上,又或者平等视之的敌人的人,确实是个异类。
这种异类,李元吉也好,李氏皇族也罢,都希望他能越多越好。
“有这么个异类相助,殿下一定能从赵州李氏身上咬下一块肉。”
薛万述品尝完了桃花酒,又给自己斟了一盏,然后兴奋的说着。
他没说什么灭了赵州李氏之类的话。
因为在他看来,像是赵州李氏这种庞然大物,即便是李元吉出手,也灭不了,即便是加上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也够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只说了咬下一块肉。
李元吉的想法自然是趁着李建成和李世民斗法的时候,没人注意他,一鼓作气灭了赵州李氏。
他不是那种喜欢留着敌人过年的人。
也不是那种喜欢给敌人喘息之机的人。
既然出手了,那就必须全力以赴,将敌人彻底的捏死。
所以对于薛万述的说法,他不敢苟同,不过也没急着去反驳,而是沉吟着道:“先别急着高兴,也别急着利用他,先试探试探看看他是不是有诈。
引狼入室的事情我们可不能做。
尤其是从赵州李氏这种世家大族里出来的狼,就更不能引入室内。
不然他很有可能让我们对赵州李氏所有的谋划功败垂成,也会将我们所有人折腾的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