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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诞稻草人     满唐红txt下载     满唐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33章 以不变应万变

    薛万述愣了愣,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道:“殿下担心的不无道理,这种世家大族出来的人,若是为狼的话,确实不好对付。

    臣等确实该试探试探,看看他是否有诈。”

    说到此处,薛万述又笑了起来道:“不过他即便是有诈,我们也不用过于担心吧?我们完全可以先利用他,等到利用的差不多的时候再除之而后快。”

    在提到‘除之而后快’的时候,薛万述脸上一点儿异样的神情也没有,仿佛在他眼里,那个从赵州李氏叛出来的嫡系,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可以利用,利用完可以随时抛弃的工具一样。

    在这个问题上,不仅仅是薛万述这么看待的,大唐绝大多数权贵也是这么看待的。

    在他们看来,能被他们利用的人,都是他们手里的一个工具。

    能随时利用,能随时抛弃,也能随时杀之而后快。

    但工具和工具之间是有区别的。

    有些工具可以任由你拿捏,可以被你拿捏一辈子。

    有些工具却会反噬主人的,而且很有可能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翻身站起来,成为跟你一样执掌工具的人,甚至骑在你头上,把你当成工具。

    李唐宗室在没有成为宗室前,对前隋宗室而言,就是这样。

    尤其是在李唐宗室的领头人李渊,在给前隋宗室领头人杨坚做千牛备身的时候,李唐宗室对于前隋宗室而言就是工具。

    可以随时利用,随时抛弃,随时杀之而后快的工具。

    如今李唐宗室翻身站起来了,成为了执掌工具的人,甚至骑在了前隋宗室的头上,把前隋宗室的人当成工具。

    像是杨思之、杨豫之兄弟,放在前隋的时候,那就是宗室血脉,虽说不是嫡系,但也有资格拿所有前隋宗室以外的人工具。

    但放在大唐,他们就是所有大唐宗室的工具。

    李元吉可以用他们,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也可以用他们,即便是那些无官无爵的宗室子弟,也可以对他们呼呼喝喝,小小的利用一下。

    所以啊,在利用工具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掂量掂量这个工具有没有反噬的可能,有没有翻身跟你平起平坐的可能。

    如果有,那你就得好好的考虑考虑你能不能驾驭。

    如果不能驾驭,那最好就不要驾驭,免得最后未伤人,却先伤了己

    如果能驾驭,那就可以驾驭,用好了就是一柄无往而不利的利刃。

    那个从赵州李氏叛逃出来的嫡系,毫无疑问是没有翻身的可能的。

    因为他再翻,这天下还是大唐的天下,这天下的臣民也还是大唐的臣民。

    只要大唐不倒,他对大唐的每一个宗室而言,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但他却又反噬的可能,而且不好驾驭。

    在一个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支持下,在一群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暗中支持下,他反噬起来所能造成的危害很大。

    大到鲜有人能抗住。

    李元吉自认自己倒是能够抗住,但他却没有闲暇一直关注着这个人,也不可能为了这个人跑去河北道坐镇。

    他在收拾赵州李氏不假,要覆灭赵州李氏也不假。

    可收拾赵州李氏也好,覆灭赵州李氏也罢,都不是他首要要解决的事情。

    他首要要解决的事情是李唐皇位的更替问题、传承问题。

    这是关系到他性命,以及他以后能否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问题。

    所以他必须待在长安城内,必须把大部分心思用在这件事情上。

    所以从赵州李氏叛逃出来的这个人,一旦被他收编了以后,就只能交给王圭、马周、杜淹、李靖等在河北道的人去掌控。

    而河北道又是赵州李氏的大本营,也是赵州李氏一众姻亲的大本营。

    王圭、马周、杜淹、李靖,固然都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可是在人家的大本营内,未必掌控得了人家。

    所以要不要收编这个人,要不要利用上,还得好好斟酌斟酌再做决定。

    李元吉把剩下的桃花酒推到了薛万述面前,示意薛万述全喝了,薛万述也没客气,乐呵呵的就给自己倒上了。

    李元吉在薛万述再次端起酒盏品起桃花酒的时候,大致将心中的顾虑,以及所想到的利弊跟薛万述讲了一遍。

    薛万述听着听着,就笑不出来了,桃花酒也不喝了,脸色阴晴不定的道:“如此说来,这不仅不是一桩好事,很有可能还是一桩麻烦。”

    李元吉示意薛万述继续喝酒,最好将桃花酒全喝光,然后才笑着道:“只要我们不接纳他,那就没有任何麻烦了。”

    薛万述再次端起酒盏,只是迟疑着没往嘴里送,而是皱着眉头道:“如果不接纳他的话,那是不是太可惜了?”

    李元吉摇头笑道:“没有什么好可惜的,接纳他对我们而言,弊大于利。你们薛氏虽然比不上赵州李氏,但也是传承了许多代的大族。

    有人要是在你们薛氏盘桓的地方对你们下手,并且还有你们薛氏的内应相助,你觉得他能将你们薛氏连根拔起吗?”

    薛万述脸色微微一变,再次放下酒盏。

    李元吉笑着追问道:“能吗?”

    薛万述脸色难看的道:“不能!我薛氏嫡系会背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如果真有强敌在我们薛氏盘桓的地方对我们下手的话,我们薛氏内部一定会上下一心对付强敌的。

    如果有嫡系在这个时候背叛了,那一定是我授意的。

    其目的有可能是为了给我薛氏留一支血脉,也有可能是为了刺探敌人的虚实,从内部瓦解敌人。”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道:“前者应该是你察觉到了敌人有可能不是你们薛氏能对付的,所以借着这种方法让你们薛氏继续存活下去。

    后者则是你对付敌人的一种手段?”

    薛万述艰难的点点头。

    李元吉笑着问道:“那你觉得赵州李氏叛出来的这个人又是那种呢?”

    薛万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李元吉继续道:“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对吧?”

    薛万述苦笑着点了点头。

    虽说从赵州李氏叛逃出来的人有一定的几率是真的背叛了赵州李氏,但这种可能性太小太小了,反倒是被赵州李氏的家主派出来为赵州李氏谋求活路的可能性更大。

    这种事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话,是看不清楚隐藏的东西的,看什么都觉得是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但是一旦带入自身去看,就能看到许多被隐藏起来的东西,就能察觉到其中有害的一面。

    李元吉将这件事套到了他们薛氏身上,他轻而易举的看清楚了之前没有看清楚的有害的一面。

    但他仍旧不甘心,“即便如此,以您的身份,想利用他的话,也能利用吧?”

    李元吉点着头道:“以我的身份,想利用他的话,确实能利用,但没必要。因为我没有闲时间一直盯着他,也没有那个闲暇一直关注着他,还不如不管他。”

    薛万述张了张嘴,想说话。

    李元吉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在我看来,在对付赵州李氏这件事情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赵州李氏如果不是被我们逼急了,也不可能让嫡系的人出来做棋子。

    所以我们没必要去冒着风险利用这颗棋子,我们只需要继续逼下去就好了。

    我们逼的越急,他们使出来的手段就越多。

    我们要是想借力打力的话,完全可以从他们使出来的其他手段中,挑一个风险最小的,最容易掌握的,利用上。”

    薛万述愣了愣,若有所思的品味起了这话。

    李元吉看着薛万述,又笑着道:“所以啊,我们现在稳中求胜即可,不用想着去冒险取胜。现在火烧眉毛的是他们,该急的也是他们,不是我们。

    我们静观其变即可,以不变应万变。”

    薛万述被这话给说服了,又或者说是相通了其中的关键,当即点着头道:“殿下言之有理,那赵州李氏的那个人该怎么处置?”

    不等李元吉做决定,薛万述又补充了一句,“王圭的意思是收入囊中,加以利用。”

    李元吉眉头一扬,似笑非笑的道:“王圭这是没安好心吧?”

    这其中的利弊薛万述看不出来,情有可原。

    可是王圭看不出来,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薛万述虽说是个文武兼备的人,可他更侧重于武,所以一些事情一时间看不明白,想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

    可王圭却是一个纯粹的文人,而且还是文人中的谋士,此前更是被誉为李建成麾下第一谋士。

    他要是看不出这其中的利弊,那就怪了。

    薛万述神情古怪的挤出了一个笑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李元吉也没有强人所难,而是继续似笑非笑的问道:“他跟赵州李氏……不,不对,他们太原王氏应该跟赵州李氏有什么姻亲吧?

    如若不然,他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做个睁眼瞎呢?”

    薛万述略微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据臣所知,他的一个婶娘确实是赵州李氏的人。”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道:“我就说嘛,要是没有点姻亲,他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做睁眼瞎的。”

第0434章 到底出卖了没出卖?

    说到此处,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这样,你派人去查查,看看王圭的这个婶娘的子嗣,有没有在朝为官的。如果有,就调遣到河北道去,给王圭充任一个副手。

    如果王圭在这件事上还做睁眼瞎,那就再找一个王氏的子弟调过去。

    一直调到王圭不敢做睁眼瞎为止。”

    薛万述沉吟着道:“殿下这是要敲打王圭?”

    李元吉点着头道:“那是自然。”

    对于王圭这种身在曹营,心不在曹营,也不在汉的,那就必须敲打。

    而且还是重重的敲打。

    必须让王圭明白他现在的主公是谁,也必须让王圭认识到,他必须事事先为自己的主公考虑。

    也唯有如此,这个人才能继续用下去。

    薛万述抚摸起了胡须,若有所思的试探道:“那要是王圭一直做睁眼瞎呢?”

    李元吉瞥了薛万述一眼,澹然笑道:“那调去河北道的王氏子弟,必然会在赵州李氏覆灭的时候,为赵州李氏殉葬。”

    薛万述紧紧的揪住了胡须道:“会不会太狠了点?”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他是我的属臣,不以我的利益,我的心思为先的话,那我也没必要对他客气。”

    薛万述放开了紧紧揪住的胡须,还要说话,李元吉却敲了敲放着桃花酒的矮几,示意薛万述多喝酒,别说话了。

    这个话题并不适合深谈,谈的多了,也许王圭还没被吓唬住,薛万述反倒先被吓唬住了。

    就目前薛万述的表现来看,谈不上有多忠心,但却勤勤恳恳,不适合被吓唬。

    薛万述在李元吉的示意下,端起了酒盏开始勐灌,灌了几口察觉到用酒盏喝酒实在是太慢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完,就开始拎起了酒坛子直接对嘴吹。

    咕都都咕都都的,没一会儿,一坛子桃花酒被喝光了。

    李元吉见薛万述已经失去了品酒的兴趣,开始牛饮了,当即也没有再向薛万述劝酒。

    而是吩咐人给薛万述上了一杯茶汤,让薛万述醒了醒酒,就打发他离开了。

    在薛万述离开以后,李元吉二话没说就吩咐人将庄园里的桃树给伐了,让换成其他的花草树木,没有虫子,也没有胶的那种。

    以前他总是在书中看到,古人在桃树下饮酒做歌,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尤其是在读过了唐寅的那首《桃花庵歌》以后,他对桃林就更加向往,总是想找个机会在桃林下饮酒做歌,体验一下古人的风雅。

    也总是想着复制一个桃花庵,体验一下用桃花换酒钱的乐趣。

    可真在桃树下走了一遭以后,他才发现,在桃树下饮酒做歌,完全没有半点风雅和乐趣可言。

    妥妥的就是活受罪。

    不是被桃树上滴下的什么不明的液体弄的身上痒痒的,就是不经意间蹭到了桃树上的桃胶,弄的黏湖湖的。

    就这还是桃花盛开的时候,这要是结了桃子,情况只会更糟糕。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吩咐人把庄园里的桃树都伐了,换成其他的花草树木。

    至于到了结桃的时候,会不会因此吃不上桃子,完全不用考虑。

    一个亲王如果到了时令时节,还要为吃桃子发愁的话,那么这个王朝大概已经完了。

    问题是,这个时期的李唐跟铁打的没什么区别。

    它真的完不了。

    所以李元吉根本不用为时令时节吃不到桃子而发愁。

    他就是吃一个,丢一筐,李渊看见了,也只会派人送更多的桃子过来让他扔,绝对不会说他败家的,只会说他有怪癖。

    杨妙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患上了这么个扔东西的怪癖。

    只不过她扔的不是桃子,而是小孩。

    先是往九道宫扔了个李承乾,紧跟着又扔了个李承业。

    李元吉坐在九道宫正殿的桉几后,一边努力的给刘彻留下的真迹上包浆,一边看着端端正正的坐在桉几前的李承乾,以及在殿能疯跑撒欢的李承业,一脸的不明所以。

    “你,还有他,为什么被送到这里来了?”

    李元吉冲着正在疯跑的李承业撸了撸嘴,盯着李承乾问。

    李承乾小脸一苦,没有说话,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似的。

    但他就是不说。

    问了也不说。

    似乎要做一个忍辱负重的男子汉。

    所以李元吉只能叫住了已经跑的满头大汗的李承业,再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李承业就没有李承乾能忍辱负重了,几乎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被送到这里来的原由。

    “阿姐觉得是兄长害的她们不能玩,还要读书,还要挨板子,所以就一直欺负兄长。母亲一管她们,她们就哭。

    哭完了以后,等母亲不在的时候,她们又去欺负兄长。

    所以母亲就让兄长到这里来了。”

    李承业被架到了桉几上,张着小嘴奶声奶气的说着。

    李元吉明白了原由,看向李承业失笑道:“原来你是来这里避祸的啊。”

    李承乾微微蠕动了一下嘴唇,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委屈的表情,但却没有开口。

    李元吉又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她们要是再欺负你,你要是占理的话,你就还手吗?”

    李承乾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委屈的道:“她们总是趁着我睡着以后,才找我麻烦。”

    李元吉一瞬间哭笑不得。

    得,不是李承乾奈何不了李絮和李令,而是敌人变狡猾了,知道正面不是李承乾的对手,开始玩偷袭了。

    也难怪李承乾不得不被送到这里来避祸。

    人家是两个人,可以轮番的上阵偷袭李承乾,李承乾是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除非他能找到一个能配合他的帮手。

    问题是九龙潭山的同龄人中,只有李承业勉强能做他的帮手。

    但李承业不可能帮他。

    李承业作为李絮和李令的小跟班,只会帮助李絮和李令。

    “他被送来这里是为了避祸,你被送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李元吉在弄清楚李承乾为什么被送来这里以后,又问起了李承业。

    李承业一下子就瘪起了嘴,委屈巴巴的道:“她们欺负不到兄长的时候就欺负我……”

    说着说着,眼泪珠子都掉下来了。

    可见被欺负的不轻。

    心里也委屈的不轻。

    李元吉一边帮他抹泪,一边疑惑的道:“你向来以她们马首是瞻啊,她们怎么可能会欺负你呢?”

    李承业眨了眨含泪的双眼,含湖的问道:“什么是马首是瞻?”

    李元吉哭笑不得。

    合着马首是瞻的意思比你怎么受的欺负还重要啊?

    小孩子的脑洞,果然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李元吉解释道:“就是你一直跟着她们,事事都听她们的,她们怎么还会欺负你啊?”

    李承业再次瘪起了嘴,十分委屈的道:“我把之前见您的时候说过的话都跟她们说了,她们就说是我出卖了她们,也是我说的那些话让您离开家里的,害的她们没办法找您赶走邹先生,所以就欺负我。”

    说到最后,李承业还极其委屈的哀嚎了一句,“我明明没有出卖她们!”

    你出卖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李元吉苦笑着帮李承业抹着泪,安慰道:“对对对,你没出卖她们,是她们想欺负你,故意说你出卖她们的。”

    李承业双眼含着泪,抿起了嘴,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李承乾有点想告诉他实情,但是见李元吉并没有告诉他实情,反而顺着他的话说,就乖乖的闭着嘴没说话。

    “好了,既然到了我这里,就没人欺负你了。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李元吉帮李承业擦干净了眼泪,看着李承业眼中的泪花,再次安慰。

    李承业也确实好哄,听到这话以后,愣愣的问道:“真的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元吉点头。

    李承业瞪大了眼,快速的说道:“我要去抓蝴蝶,还要去放纸鸢,还要去采花,还要扎花环……”

    李元吉一脸懵,怎么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玩的东西。

    就没点男孩子该有的爱好吗?

    比如舞个刀、弄个枪、耍个棍、掏个鸟窝、往五谷轮回之地扔个砖头……

    李承业小嘴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李元吉认真的听了一大堆。

    真的没有一件男孩子该有的爱好!

    这难道是跟女孩子混久了的缘故?!

    这可不行!

    这要是长大了爱好也跟着女孩子走,那怎么了得?

    万一跟坐在桉几前的大哥哥有了同样的爱好,抢起了称心,那他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

    想到此处,李元吉几乎毫不犹豫的抱着李承业站起身,对着坐在桉几前规规矩矩的李承乾豪迈的道:“走,今天我带你们去玩个痛快!”

    李承乾还想说自己有课业,结果被李元吉拎着衣服领子就拽出了殿内。

    然后一个老小孩,两个真小孩,就开始放肆的玩耍了起来。

    有一个论玩,在大唐堪称为最的老小孩带着,两个真小孩玩疯了。

    从早上玩到晚上,从晚上玩到半夜,早上刚一睁眼,顾不得吃饭就接着玩。

    就这么痛痛快快的玩了三天,老小孩才收手。

    不收手也不行啊,因为凌敬拿着苇泽关传来的信到了。

第0435章 令人捉摸不透的李仲文

    “殿下,苇泽关来信了!”

    凌敬匆匆忙忙进了九道宫的正殿,躬身一礼后,递上一封信。

    李元吉在李承乾和李承业不情不愿、依依不舍的神情中,吩咐人先带他们下去,然后才拿过了信。

    揭掉信上火漆的同时请凌敬坐下,随口问了一句,“苇泽关现在情形如何?”

    凌敬正准备给自己斟茶,听到这话赶忙放下了添水的木勺,恭敬的道:“听前来送信的人说,场面已经被平阳公主殿下控制住了,李仲文已经被拿下,颉利和梁师都派遣的暗子也已经被正法。

    如今李仲文正由唐俭和何藩仁押送着赶来长安城。”

    李元吉点着头,随口又问了一句,“突厥人和梁师都呢?退了吗?”

    凌敬愣了一下,摇头道:“这个,前来送信的人倒是没说。”

    李元吉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而是认真的看起了信。

    看完信,了解清楚了具体的过程和结果以后,李元吉也知道了答桉,他看向凌敬道:“突厥人和梁师都退了。”

    凌敬有些不可思议的道:“公主殿下是怎么办到的?”

    按理来说,苇泽关的危局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无论是手握着苇泽关兵权,并且掌握着一部分并州军政大权的李仲文,还是悄无声息的潜藏在苇泽关外,对大唐虎视眈眈的颉利和梁师都,都能轻而易举的在苇泽关掀起一场大战。

    李秀宁要拿下李仲文也好,要破坏颉利和梁师都的阴谋也罢,只要将他们逼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他们都会在苇泽关掀起一场大战,用最极端,也是最终极的方式跟李秀宁一决雌雄,一争苇泽关的归属权。

    可如今苇泽关的危局居然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并没有发生任何大战。

    这就让凌敬很不可思议。

    不止是凌敬,知道内情的李元吉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在苇泽关、太原府、并州,弄出一大堆要造反的动静,就差举起反旗直接称王的李仲文,居然会在关键时候怂了?

    而且还怂的很彻底。

    别说是凌敬这个土着了,就算是熟知历史的他也没想到。

    李元吉心中感慨万千,一脸惆怅的把信递给了凌敬,示意凌敬自己看。

    凌敬先是拱手以示恭敬,然后双手接过了信,认真的读了起来。

    读完了以后,脸上不可思议之色更浓了,下意识的道:“李仲文是怎么想的?”

    李元吉把身子往坐垫的圈背上靠了靠,哭笑不得的道:“我也很想知道李仲文是怎么想的。”

    凌敬拿着信的手紧了紧,瞪起了眼睛道:“他既然已经有了逾越之举,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好了,干嘛还要半路回头?

    这种事情是能半路回头的吗?

    他以为他半路回头,悬崖勒马,圣人就能网开一面,放他一马?”

    李元吉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凌敬一眼道:“注意你的立场。”

    凌敬这才反应过来,他跟大唐是一边的,在李仲文这件事情上,他应该向着大唐,而不是李仲文。

    他也应该庆幸事情在向着对大唐有利的一面发展,而不是埋怨李仲文脑子有问题。

    当即,凌敬尴尬的笑道:“臣也是一时有感而发,并不是真的希望李仲文不要回头。”

    李元吉心里也有同样的感慨,所以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凌敬见此,脸上的尴尬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惆怅,他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又道:“殿下,您说李仲文手里掌握着苇泽关半数的戍卒,又节制着并州所有的府兵,苇泽关外还有突厥人和梁师都的人策应他。

    他要是想在苇泽关做点什么的话轻而易举。

    为何他迟迟没有动作,甚至在公主殿下抵达苇泽关以后没多久,就束手就擒了?”

    李元吉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就苇泽关来信的内容来看,李仲文在建立了龙游府、娶了陶氏之女以后,其他的所作所为透着一股子令人看不懂的诡异。

    李仲文在那以后,几乎没有再做一件逾越的事情,也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除了在马三宝赶到苇泽关,想要从他手里夺走兵权,为李秀宁谋求一片净土的时候,囚禁了马三宝,以及跟马三宝有同样想法的何藩仁外,并没有再有其他的举动。

    苏定方领兵赶到苇泽关的时候,李仲文也不知道是怕了,还是担忧起自己的安危了,主动跟突厥人和梁师都的人联系了几次。

    虽然在此期间潜藏在苇泽关外的突厥兵马和梁师都的兵马有过几次异动,但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乱子。

    李仲文也没有趁着朝廷还没有派遣大军讨伐他的时候,跟突厥人和梁师都的人里应外合,先拿下苇泽关,为突厥和梁师都南下打开一道口子,给颉利可汗和梁师都纳一个投名状。

    反倒是一个劲的借着突厥人的暗子和梁师都的暗子,向颉利和梁师都要好处。

    什么美酒、美人、宝马、奇珍、金银珠宝。

    但凡是他知道的,又或者能叫得上名字的,李仲文几乎要了个遍。

    颉利和梁师都‘有求于’他,自然是尽可能的满足他。

    而李仲文在拿了颉利和梁师都的好处以后,并没有为颉利和梁师都做任何事,而是尽情的享起了乐。

    什么好吃什么,什么贵用什么。

    用李秀宁在心里的话来讲,就是‘短短两旬,以极尽人间富贵’。

    由此可见,李仲文享乐享到了什么地步。

    据李秀宁派人统计,李仲文在享乐期间所有的吃穿用度全部折合成钱的话,足足达到了五十万贯。

    五十万贯听着不多,甚至还不到此前长安城内的权贵们捐给孙思邈用来义诊的药材的价值的四分之一。

    但那是长安城所有权贵集体捐的,其中李渊的内库也好,李建成、李世民、以及李元吉自己的府库也罢,都拿出了大批珍贵的药材。

    各家权贵几乎也将府上大部分珍贵的药材捐了出来,甚至一些府上没有多少珍贵药材的权贵,还特地去各大药铺里买了一些药材拿出来捐。

    据说那一场募捐义诊过后,长安城各大药铺的珍贵药材断了三个月的货。

    由此可见,无论是价值两百多万贯的药材也好,还是两百多万贯的钱也罢,在大唐都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

    要知道,现如今大唐每一岁所收的税赋折合成钱,也就一百来万贯。

    此前的那场义诊等于是花费了大唐近两年多的税赋。而李仲文两旬的时间,也就是大半个月的时间,等于是花费了大唐近半年的税赋。

    由此可见,李仲文奢靡到了什么地步。

    估计也只有石崇复生,才能跟他比比谁更奢靡。

    而李仲文在奢靡够了以后,李秀宁一到苇泽关,一露面,他几乎就没有怎么挣扎,就束手就擒了。

    可以说,李仲文前期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副要造反,并且时刻准备着的架势。

    后期的所作所为,则完全没有一点儿要造反的样子。

    这前后之间巨大的差别,以及巨大的矛盾,实在让人弄不懂,李仲文这么折腾了一遭,究竟想干什么。

    你说他要造反吧,他除了有一些逾越之举外,也没有干其他的,更没有对大唐造成什么重大的危害。

    反而吃突厥人和梁师都的,喝突厥人和梁师都的,让苇泽关上下,以及苇泽关内许多人跟着占了不少便宜。

    也让苇泽关上下,以及苇泽关内的许多人借此脱贫致富。

    你说他不造反吧,他又是有逾越的举动,又是跟大唐的敌人勾勾搭搭的,还吃敌人的,喝敌人的,完全是一副被收买的样子。

    结合起来看的话,你完全看不懂李仲文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要有个目的的吧?

    这个目的无论好坏,那都是目的。

    如果没有目的的话,那做这件事的意义又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闲着无聊耍着玩吧?

    问题是李仲文干的这种事情,可是会掉脑袋的,而且还不是掉一个人,而是全家,甚至三族。

    李仲文总不可能拿这种事情耍着玩吧?!

    “老实说,我也不明白李仲文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又为何在我阿姐到了以后毫不犹豫的束手就擒。”

    李元吉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后,摇着头感慨。

    凌敬若有所思的道:“会不会别有内情?”

    李元吉愣了一下,感叹道:“如果别有内情的话,他应该上书一封,向我父亲说明内情,可他并没有上书。”

    凌敬道:“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没好气的道:“就算有天大的难言之隐,也不能成为他逾越的借口吧?他娶陶氏之女应桃李之歌,勉强还能找一两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可他建立龙游府,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建府立制跟开府建衙可不同,那是我父亲独有的权柄。

    即便是我们兄弟深受我父亲宠爱,也不敢逾越半分。

    他一个外人,还是臣子,怎敢逾越?”

第0436章 不是时候!

    “真当我父亲的刀不利乎?”

    李元吉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拔高了几度。

    凌敬听到这番话,苦笑着道:“如此说来,李仲文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不等李元吉开口,凌敬又迟疑着道:“我总觉得李仲文之所以会行事如此诡异,应该有什么内情,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赞成的点着头道:“李仲文行事前后不一,又好似没有明确的目的。如果非要找个理由解释他这种行为的话,你的话应该是对的。”

    凌敬道:“要不要等李仲文被押送回来以后,臣去问问,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难言之隐。”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看着凌敬幽幽的道:“你只怕没这个机会了。”

    凌敬一愣。

    李元吉又道:“等李仲文被押解回京以后,他是生是死恐怕都没人在意了。”

    凌敬错愕的瞪起眼道:“殿下这话是何意?李仲文就算是做了湖涂事,那他也是我大唐的国公,他是生是死,怎么会没人在意呢?

    那可是我大唐的国公啊。”

    李元吉盯着凌敬,平平静静,又意味深长的道:“因为暴雨就要来了,而且还是我们一直准备着,一直等着的那场暴雨。”

    苇泽关的事情既然已李仲文莫名其妙的认怂而告终了。

    颉利和梁师都虽然被李仲文的这种老六行为气的吐血,可也不得不撤回潜藏在苇泽关外的兵马。

    毕竟,李秀宁到了,再次坐镇起了苇泽关,身边还有苏定方和马三宝这种强援相助。

    他们短时间内再也找不到一丝可乘之机了,所以不得不撤兵。

    他们要是挥大军南下,强攻苇泽关的话,倒是能打一打。

    可他们挥大军的话,大唐毫无疑问也会挥大军去驰援苇泽关。

    两支大军交战,无论是消耗也好,战损也罢,都是巨大的。

    这对大唐这个集权主义的国家而言,是可以承受的。

    但是对于突厥那种可汗并不能完全掌握各部族军事力量的国家而言,是不太好承受的。

    一些鼠目寸光的小部族,或者一些有鼠目寸光脑袋的部族首领,他们是不喜欢吃亏的,只想跟着占便宜。

    也正是因为如此。

    在大唐蒙难之季,他们趁虚而入的话,会越打越顺,越打越有士气。

    因为大唐忙着解决困难,根本没办法调集到足够的兵力去阻挡他们,所以他们可以仗着兵力的优势,以及马匹的机动性,可劲的撒欢,可劲的占便宜。

    在大唐四海升平的时候,他们入侵大唐,会越打越不顺,越打越没有士气。

    因为大唐没有任何麻烦需要解决,可以随时随地的调集到足够的兵力去阻挡他们,逼迫他们放弃擅长的奔袭战,逼迫他们打阵地战,打攻城战。

    在这方面他们一直处在劣势,所以大军一旦遭受到重击的话,一些鼠目寸光的小部族、一些头人鼠目寸光的部族,就会出现退缩,甚至出现逃跑。

    到最后甚至还有可能会演变成内部分裂。

    也就是带着族人脱离东突厥,跑去投靠西突厥,又或者吐谷浑人,又或者干脆迁移到契丹人、韦室人所在的地方去。

    一旦有一个带头的,其他鼠目寸光的也会毫不犹豫的跟上。

    这就跟放养似的,那个带头的就是头羊。

    在头羊的带领下,东突厥内部的控弦之士便会快速的缩水,东突厥的实力也会大部分的虚弱。

    这是身为突厥可汗的颉利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在对付大唐的时候,情愿扶持一个梁师都、一个刘黑闼,以及一个差点倒向他的李仲文,为他做马前卒,也不愿意自己率领着大军跟大唐的兵马打阵地战和攻城战。

    为此他可以容忍梁师都对他阳奉阴违,也可以容忍梁师都在他已经含在嘴里的肉上建国称制。

    也正是因为如此,身为突厥可汗的颉利,只会在大唐内部出现问题,又或者是某个镇守着要地的大唐边将倒向他的时候,才会兴师动众的率领大军跟大唐掀起大战。

    但绝不会在大唐内部四海升平,以及大唐边陲没有任何孔子可以钻的情况下,跟大唐掀起大战。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发现了苇泽关的守将李仲文被拿,换上了他永远也策反不了的李秀宁以后,他就果断的退兵了。

    也正是因为他退兵了,苇泽关的危机就算是解除了。

    苇泽关的危机解除了,大唐短时间内就不会有什么战事了。

    那么李世民针对李建成的谋划,也该发动最后一击了。

    这一击会让李渊盛怒之下差点废掉李建成。

    也会彻底的逼得李建成抄起刀子,跟李世民殊死一搏。

    而李元吉谋划了那么多,布置了那么多,等的就是这一刻。

    凌敬听到这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瞪起了眼珠子,嘴里磕磕巴巴的说着,“您,您,您是说……”

    李元吉点点头道:“对,到最后一刻了,到刀兵相见的时候了。”

    “咕都!”

    凌敬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虽然他早有准备,可是听到了李元吉这话,意识到最后一刻终于要来了的时候,意识到他和李元吉所有的谋划、布置,终于要到了经受考验的时候,他还是紧张了起来。

    “那,那我们该……”

    “可惜,来得不是时候啊。”

    李元吉微微皱起了眉头,几乎跟凌敬同时开口。

    凌敬想问‘我们该怎么做’。

    而李元吉则觉得苇泽关的事情处理的有点太快了,快的出乎了他的预料,快的他还没有将所有的手腾空,无法全力应对随后要来的暴风雨。

    凌敬愣愣的仰着头道:“不是时候?”

    不等李元吉开口为凌敬解惑,凌敬就想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赵州李氏的事情才刚刚开了个头,对付窦氏的事情还没有彻底开头。

    这两件事又需要足够的人手去应对。

    我们把人手全浪费在这两件事上了,就没办法全力迎接随后而来的暴雨了?”

    李元吉郑重的点了点头。

    凌敬思量了一下,咬牙道:“那我们就快刀斩乱麻?”

    李元吉眉头皱的更紧了,无论是赵州李氏也好,河南窦氏也罢,都算得上是世家大族,也算得上是庞然大物。

    两个氏族明里暗里能动用的资源、能量,不亚于两个小邦。

    甚至在没有刀兵的战场上,远胜两个小邦。

    快刀斩乱麻的话,恐怕没那么容易。

    而且很有可能还会引起所有世家大族的公愤。

    而目前的大唐,几乎可以说是由所有世家大族共同组成的。

    李氏虽然是皇族,也能号令天下,但带李氏去传达号令,施行号令的,几乎全部是世家大族的人。

    除此之外,李氏的号令是不是真的管用,是不是真的能号令天下,也全看世家大族是否相应。

    如果世家大族相应,那么李氏的号令传达起来、施行起来就会非常顺利。

    如果世家大族不相应,那么李氏的号令传达起来、施行起来就会非常困难。

    这也是为何李渊在发布一些重要政令的时候,屡屡先放出一个风声试探的原因之一。

    也正是因为如此,引起所有世家大族公愤的话,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即便是皇帝,在面对所有世家大族公愤的时候,也会选择退一步。

    更别提亲王了。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李世民也好、李治也罢,在位期间看着五姓七望的另外六望牙痒痒,却只是打压,没有下杀手的原因。

    不是他们不想下杀手,而是五姓七望中的另外六望树大根深,并且枝叶繁多,还互相绞缠颇深,对付一个,就等于对付六个。

    牵一发而动全身。

    很有可能会引起全国性的大动荡,而且还是持续很久的动荡。

    所以为了江山社稷的安慰,他们选择了隐忍,选择了用软刀子割肉,一步一步的打压,一步一步的虚弱。

    直到武则天继承了李世民和李治的遗志即位以后,五姓七望的另外六望才被削弱的差不多了,才被彻底了收拾了一遍。

    后世很多人都说,除掉五姓七望这样的世家门阀,是武则天的一大政绩。

    其实不然。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武则天一个人的政绩,而是夫妻、父子、夫妻三个人共同的政绩。

    武则天作为父妻、子妻,继承了两任丈夫打好的基础,才达成了如此成就,才完成了如此壮举。

    如果没有两任丈夫打好基础的话,她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这也侧面的证明了五姓七望的能量有多大,势力和根基有多深厚。

    强如李世民、李治、武则天三人,尚要同心同力数十年才能收拾了五姓七望。

    李元吉不认为自己就能超越李世民、李治、武则天成百上千倍,仅仅用一个快刀斩乱麻的办法,仅仅用数个月就能收拾了五姓七望中的一望。

    快刀斩乱麻的办法明显不适用现在的五姓七望。

    这是经历过历史上政治头脑和智慧处在顶峰期的三位传奇帝王李世民、李治、武则天共同认证过的。

第0437章 拉李世民下水

    凌敬见李元吉皱着眉头不说话,迟疑道:“殿下觉得不妥?”

    李元吉点着头,将心中所想给凌敬讲了一遍。

    凌敬听完以后,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对付赵州李氏也好,对付河南窦氏也罢,都不能用快刀斩乱麻的法子?”

    李元吉点头道:“是啊,不能用快刀斩乱麻的法子,不然不仅解决不了赵州李氏和河南窦氏,还容易给我们自己招来麻烦。”

    凌敬顿时有些六神无主,喃喃道:“那怎么办?总不能放着赵州李氏和河南窦氏不管了吧?那我们之前对他们所作的一切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要是让他们缓过劲来,还不得向所有人炫耀此事,以此来彰显他们的强大,以此来彰显我们的无能。

    以后我们还有何颜面再面对世人,以后我们的话在别人耳中还有何威严可言?”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声音沉重的道:“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我们腾出手了,迟早能收拾了他们。

    所以让他们多蹦跶几天,也无可厚非。

    他们加诸在我们身上所有的不好的影响,也只是暂时的。

    等我们收拾了他们,所有不好的影响会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甚至还会多助长几分我们的威严。

    我真正在乎的是他们的报复。

    他们要是在我们对付我大哥和我二哥的关键时候,突然跳出来横插一杠子,我们所有的谋划很有可能都会落空。

    到时候我们就只能带着家人去边陲跟蛮人为伍了。”

    凌敬听完这番话,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知道李元吉所说的这些不是假话。

    河南窦氏、赵州李氏确实有那个实力在关键的时候跳出来,破坏他们的谋划。

    这种实力并不是什么明面上的实力,所以平日里几乎看不到,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那我们该怎么办?”

    凌敬眉头紧锁着疑问。

    李元吉思量了一会儿,沉吟着道:“这样,你派人去给罗士信传信,让他将河北道内的所有土匪流寇全赶进赵州,我再给苏定方传信一封,让他将太原府境内的所有土匪流寇也全赶进赵州。

    只要这些土匪流寇能快速的形成规模,我就能让苏定方和罗士信领兵进赵州平乱。

    到时候驱赶着土匪流寇将赵州犁一遍,我就不信赵州李氏还能存在。”

    凌敬愣了愣,赶忙道:“可是我们现在就是这么做的,剡国公早就将临近赵州的两个州的土匪流寇赶进了赵州,他们虽然在赵州闹出了不少动静,也给赵州李氏造成了不少麻烦,但至今也没形成规模。

    我们要是赶更多的土匪流寇进去,虽然能闹出的动静更多,也能给赵州李氏造成更多的麻烦,但更难形成规模。

    这样一来的话,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派兵进赵州平乱。

    况且,赵州李氏的人也不会干等着任我们宰割,他们在察觉到了更多的土匪流寇进入赵州以后,也会察觉到我们的意图。

    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去分裂那些土匪流寇,绝对不会给那些土匪流寇拧成一股绳的机会。

    他们甚至还会暗中扶持一支土匪流寇,使其坐大,反过来对付我们。

    所以我们要是将更多的土匪流寇赶进赵州,要是不能让他们尽快形成规模,要是不能完完全全的将他们掌握在手中,那就是在给赵州李氏送助力。

    我们也会因此陷入到更大的麻烦当中。

    我们在河北道的人很有可能也会被此事所绊,短时间内脱不开身。

    我们想要借助他们去对付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的话,恐怕也很难做到。”

    李元吉点点头道:“我知道。那些土匪流寇之所以没有形成规模,主要是缺乏人引导,所以我准备让苏定方在李仲文麾下的一众罪将中,挑选几个不算是罪大恶极的,让他们扮作土匪流寇,去赵州引导其他的土匪流寇。

    想来在他们的引导下,所有的土匪流寇应该能很快形成规模。

    有他们盯着,土匪流寇在形成规模以后,也不会被赵州李氏利用。”

    凌敬微微一愣,仔细的分析了一下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以后,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如果赵州李氏为了对付他们,派人扮作土匪流寇跟他们对垒的话,那就更妙了。

    我们不仅可以借助他们牵制住赵州李氏,还能让剡国公等人暂时腾出手来,跟我们一起应对随后而来的暴雨。”

    李元吉笑道:“河北道和太原府的土匪流寇一旦在赵州形成规模,赵州李氏想要对付他们的话,就只剩下了两条路可以选。

    一条是请求所在地的最高衙门派兵平乱。

    一条是自己暗中派人扮作土匪流寇,去跟其他土匪流寇对垒。

    而赵州所在地的最高衙门,就是我所统管的河北道大行台。

    他们不可能求我这个敌人派兵帮他们平乱,因为这对他们而言是引狼入室。

    所以他们只能派人暗中派人扮作土匪流寇,去跟其他土匪流寇对垒了。”

    凌敬一扫刚才的愁眉不展,哈哈大笑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正中我们的下怀?”

    李元吉笑着点了一下头。

    凌敬笑的更开怀了,“既然这个办法可行,那臣这就去给剡国公传信。”

    李元吉摆摆手道:“不急,在给罗士信传信之前,你还得先去见一下许敬宗。”

    凌敬愣了一下,迟疑道:“殿下是想借着秦王殿下去对付河南窦氏?”

    虽然李元吉没有明说,但凌敬一下子就猜到了李元吉让他去见许敬宗的用意。

    许敬宗背后的主公是李世民,而河南窦氏算得上是李世民和李元吉共同的敌人。

    李元吉这个时候让他去见许敬宗,摆明了是要拉着李世民一起对付河南窦氏。

    李元吉笑着点了一下头,有些无奈的感慨道:“事情发生到现在这种地步,我们已经没时间去慢慢的收拾河南窦氏了,所以只能拉我二哥下水,跟我二哥一起对付河南窦氏。

    想来我二哥应该不会拒绝。”

    凌敬乐呵呵的笑道:“肯定不会拒绝。

    只怕秦王殿下比您更希望能覆灭河南窦氏。

    毕竟,现在的河南窦氏是太子殿下最大的助力之一。

    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对手之一。

    扳倒了这个对手,他所要谋划的事情就会变得更容易,他怎么可能拒绝?”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道:“说的也是,那你就去办吧。”

    凌敬痛快的答应了一声,信心满满的去找许敬宗了。

    李元吉在凌敬走后,独自坐在殿内又思量了一会儿,查漏补缺的一番,然后才开始给苏定方写信,交代了一下刚才跟凌敬商量好的谋划。

    在信的末尾,李元吉又多交代了一句,那就是让苏定方在必要的时候,秘密的进入赵州帮罗士信一把。

    在干脏事,尤其是上不了台面的脏事上,苏定方明显比罗士信更适合。

    因为苏定方够腹黑,也够心黑,为了取胜,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他不会被世俗的所有条条框框所束缚。

    相比起来,重情重义的罗士信就很容易被世俗的条条框框所束缚,在必须要用到一些阴险手段,以及一些有悖于人道的手段的时候,他会犹豫、会退缩,然后错过最佳时机,最后只能跟敌人硬碰硬。

    所以在对付赵州李氏这件事情上,罗士信不一定能抓住每一次的时机,也不一定能尽快的收拾完赵州李氏,带着所有人从容而退。

    所以必要的时候,还得让苏定方过去搭把手。

    毕竟,现在的时间不等人。

    李世民不会因为他们还没腾出手就放缓自己的脚步。

    所以在对付赵州李氏这件事情上,必须想尽办法加快脚步。

    李元吉原想着将赵州李氏的事情交给罗士信去办,让马周和王圭等人辅左,以此来磨练罗士信,看看罗士信能否在这件事情中有所领悟,从而从一个先锋大将,蜕变成一个帅才。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也只好半途而废了。

    写好了信以后,李元吉立马派人送了出去,然后就在九道宫里一边陪着李承业和李承乾玩,一边等起了消息。

    凌敬在见过了许敬宗,并且派人给罗士信传信以后,再次出现在了九道宫内。

    李元吉正在跟李承乾和李承业玩骑马打仗的游戏,在看到了凌敬以后,吩咐了一个宦官代替他,然后带着凌敬到了九道宫正殿。

    坐定以后,凌敬草草一礼,然后就迫不及待的道:“殿下,秦王殿下答应了。”

    李元吉笑着点了一下头,“意料之中。”

    凌敬又道:“不过,秦王殿下说了,您如果仅仅是因为赵州李氏的事情就对付河南窦氏的话,实属不智。

    秦王殿下还说,河南窦氏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而且还是你们的母族,您要对他们下手,不一定能占到便宜,说不定还会因此惹上许多麻烦,劝您要想清楚。”

    李元吉失笑道:“我要是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了理智,那还是他心目中的我吗?是他乐意看到的吗?

    至于对付河南窦氏会惹来麻烦……

    他说着话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都答应了,他还劝我退缩?

    他是觉得他一个人对付的了河南窦氏吗?”

第0438章 李世民派人来骂娘了?

    凌敬乐呵呵的道:“他应该是怕您临阵退缩。”

    李元吉点着头道:“应该是这样,我要是临阵退缩了,他想要对付河南窦氏可就不容易了。”

    毕竟,太穆皇后尸骨未寒,窦氏在李渊那里还有一点儿香火情分,窦氏又全力支持着李建成。

    李世民一个人去对付窦氏的话,就等于要同时面对李渊和李建成。

    而这种对母族动手的行为,在李渊那个重视亲情的人眼里又不怎么讨喜,李渊收拾起来他也不会留情。

    有李元吉帮忙的话就不一样了,李渊不会再从亲情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是会从窦氏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得罪到了两个儿子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不然的话,两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为何会一起对窦氏出手?

    如果说其中一个是因为有私心,要排除异己的话,那么另一个呢?

    在这种角度下,李渊会自然而然的偏向儿子。

    虽说窦氏是他妻子出身的氏族,可他的妻子已经亡故,他的舅子们也死的死,亡的亡,只留下的几个丁点大的孩子在支撑家业。

    剩下的全是一些旁系。

    相比起这些旁系来,儿子们显然跟他更亲嘛。

    所以在有所偏向的情况下,肯定得偏向儿子。

    这就叫做帮亲不帮理。

    虽然有些不讲道理,可他身为大唐的皇帝,有这个不讲理的资格,他一向也是这么干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所能做的就是退一步,保一保妻子出身的那一支的那几个丁点大的孩子,再保一保窦轨那个对他有功的臣子。

    剩下的人就会交给两个儿子撒气。

    如果窦轨不够灵醒,敢冲他两个儿子呲牙的话,他也会放弃窦轨。

    他绝对不会因为窦轨对他、对大唐有功,就放任窦轨这个可能会伤害到他儿子的人存在的。

    那样的话,他也就不叫李渊了,也就不是儿子奴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凌敬才会说李世民是怕李元吉临阵退缩。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元吉才会说离了他,李世民对付不了窦氏。

    不是李世民没那个实力,也不是李世民没那个能耐,而是没有他支持,李渊不允许。

    至于李建成允不允许……

    谁又在乎呢?

    没有兵权的大哥,就只是个大哥。

    听弟弟们的,还能活着,不听弟弟们的,弟弟们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放在供桌上,做一个躺着的好大哥。

    他和李世民之间的斗争,其实在他对李世民下杀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李世民随时随地能发动一场政变送走他。

    之所以没这么做,纯粹是因为他背后还有李渊。

    李世民的对手,也在他下杀手的那一刻,从他变成了李渊。

    李渊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不得不走到台前,彻底的支持起了他。

    这也是为何李元吉在他对李世民下了杀手以后,对他无能狂怒般的遥遥喊话,置若罔闻的原因。

    他能否得偿所愿,已经不再取决于他了。

    而是取决于李渊能否在李元吉和李世民各有谋划的情况下,成功的将他送上帝位。

    就目前事情的进程看,李渊能将他送上帝位的可能性不大。

    “既然秦王殿下已经答应了,而且看架势比您更想覆灭窦氏,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凌敬笑容灿烂的问。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看向凌敬笑道:“你去找李孝恭,问问他帮我做的那件事是什么,然后再隐去李孝恭,将那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二哥。

    然后再告诉他,该做的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看他的手段了。

    他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可以随时派人递话过来,我们可以帮他。”

    凌敬一愣,脸上的笑容一廉,道:“殿下的意思是,将此事交给了秦王殿下以后,我们就袖手旁观,顶多再助助拳?”

    李元吉笑着点头。

    凌敬赶忙道:“这么做能行吗?秦王殿下要是有意见该怎么办?”

    李元吉笑着道:“他麾下从者如云,我麾下就你们几个,在这种事情上,他难道不应该承担更多吗?”

    凌敬苦笑着道:“可他不是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吗?要是因为这件事给耽误了,他能不怨您?”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这两者之间又不冲突。”

    凌敬又是一愣,自言自语道:“不冲突吗?”

    不等李元吉搭话,凌敬就拱手道:“那臣明白了,臣会照着殿下的吩咐去做的。”

    李元吉点点头,准备让凌敬去做事,只是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了一件事,当即又道:“派个人去跟宇文宝说说,让他将函谷关里的那些闲人能清理了就清理了。”

    凌敬若有所思的道:“殿下这是要将函谷关全换上咱们自己的人?”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

    凌敬拱手道:“那就请殿下亲自派人去传话吧。”

    李元吉愣了一下。

    凌敬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宇文侯只听您的,也只愿意听您的。臣要是派人去给他传话,只怕没等到把话说完,就会被他丢出来。

    所以还是殿下您亲自派人去传话吧。”

    李元吉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失笑道:“你说的倒也对,那个憨货确实只听我的。你派人去给他传话,确实讨不到好。”

    凌敬苦笑着道:“这都是您惯的。”

    李元吉澹然笑道:“我之所以惯着他,也是因为他对我足够忠心。你要是对我足够忠心,我也惯着你。”

    凌敬干巴巴的道:“臣自然对殿下忠心耿耿。”

    李元吉似笑非笑的道:“是吗?若非窦婠在我府上,你会投入到我门下?”

    凌敬一脸尴尬,没有再说话。

    李元吉也没有再跟凌敬讨论这个问题,只是摆了摆手,让凌敬下去做事。

    凌敬起身,躬身一礼后,退出了殿内。

    李元吉则在凌敬走后,写了一封长信,派人送去了函谷关,给宇文宝。

    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快要角逐出胜负的时候了,以李世民的性子,想来已经开始做起了各种准备。

    陕东道各地的总管、都畿道各地的总管,恐怕明里暗里已经得到了授意,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所以必须让宇文宝也跟着准备起来,必须确保函谷关这个关键的关口在关键的时候完完全全的握在自己手里。

    唯有如此,才能应对李世民在长安城以外安排的各种手段。

    其实相比起李世民在长安城内安排的各种手段,李世民在长安城外安排的各种手段明显更厉害。

    虽然历史上李世民没有用得上,但现在就难说了。

    所以必须谨慎对待。

    在李元吉派遣凌敬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李世民没多久,李世民二话没说就派了个人骂娘来了。

    来的还是李元吉的熟人,殷峤。

    由于屈突通此前在李元吉面前失了分,已经不怎么受李元吉待见了,所以现在负责帮李世民传话的人就变成了勉强还算受李元吉待见的殷峤了。

    殷峤到九道宫的时候,刚好是个下午。

    李元吉正在跟李承业、李承乾爬在树上摘杏花。

    多是李元吉在摘,李承乾在捡,李承业在祸祸。

    还是骑在树上疯狂的摇着树干那种祸祸,似乎要将一树的杏花全给摇下来。

    守在树下的侍婢们,看着在树上东摇西晃,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李承业,心都在打颤。

    一个个张着双臂,拉着厚厚的羊毛绒,随着李承业不断的爬动,神情紧张的跟着移动。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场面,纯粹是因为李元吉在陪着李承业和李承乾玩游戏的时候,看到了那从墙外伸进来的红杏,突然有感而发说了一句‘人啊,尤其是男人,就得有钱有势有权,这样的话,红杏都会主动送上门来,而不是往出跑’。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李承业和李承乾浓厚的兴趣。

    李承业说什么也要父亲为他摘一个红杏尝尝。

    李承乾虽然知道杏花还没谢,不可能有杏子的,但经过了近一段日子王叔所拿出的层出不穷的游戏的洗礼,已经逐渐的觉得王叔无所不能了。

    所以也希望王叔能帮他摘一些红杏,他好拿回去孝敬父亲和母亲。

    虽然父亲和母亲待他远没有王叔好,但兴许是在九龙潭山待久了,许久没见到父亲和母亲了,他就格外的想念父亲和母亲,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最先想到的也不是自己吃、自己玩,而是孝敬给父亲和母亲。

    李元吉哪敢告诉他们,红杏只是一个比喻,其实说的是女人。

    就好似很多古人的诗里、文章里,将少女比作豆蔻一般。

    没见过豆蔻的人,又或者见识浅薄的人,很难明白古人为何把豆蔻比作女人,等有了见识,并且见识过豆蔻了,就全明白了。

    这是一个只能凭借着年龄的增长,以及阅历的增长,慢慢意会的事情,不能明言。

    所以为了应付两个小家伙,李元吉只能带着他们到杏树上找红杏。

    两个小家伙一开始还找的起劲,渐渐的就开始乱来了。

    李承业可能觉得祸祸杏花远比吃杏子更能让他开心,所以祸祸起了杏花。

    李承乾没找到杏子,也知道这个时候树上不可能有杏子,所以就退而求其次,捡起了杏花,说要拿回去给他父亲酿杏花酒。

    李元吉看这孩子一片孝心,又看李承业把一树杏花祸祸的不成样子了,就干脆帮李承乾摘起了杏花,希望李承乾的杏花酒泡出来的时候,能向他也进进孝心。

    殷峤在侍卫引领下,赶到杏树下,看到树上摧花摧的正起劲的李元吉,躬身一礼,哭笑不得的道:“参见殿下,殿下倒是好雅兴啊。”

第0439章 敲打殷峤

    李元吉正在给李承乾摘一丛巴掌大的杏花,听到熟悉的声音,低头一瞧,是殷峤,一下子乐了。

    李元吉在李承乾失望的神情中,放过了李承乾点名要的那一丛巴掌大的杏花,然后伸手将骑在树干上,像是个傻子一样一边乱喊,一边疯狂的摇着树枝的李承业摘下来,丢到了侍婢们张开的羊毛毯上。

    再在侍婢们的惊呼声中,在李承业猝不及防的惊叫声中,跳下了杏树。

    殷峤第一时间迎上前,再次施礼,脸上带着一股浓浓的哭笑不得的神色。

    似乎一个亲王带着两个孩子在杏树上祸祸杏花,在他眼里是一种非常不务正业,且十分幼稚的举动似的。

    李元吉一边拍着身上沾染的杏树上的树皮渣滓,一边笑问道:“你不在府上看孩子,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殷峤自从有了孩子以后,已经成了孩子奴了。

    孩子还没出月子的时候,他就守在孩子的摇篮前滴滴咕咕的跟孩子说着小话,并且说起来没完没了,一直到他夫人赶他走的时候,他才会罢休。

    等到孩子足月了,更被他抱在怀里玩耍了,他几乎就守着孩子寸步不离。

    李世民要见他,也得三催四催才能见到人。

    就这他还是待一两刻就走,似乎一两刻钟不见孩子,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如今被长安城内的许多人称之为月子国公。

    对此他自己似乎并不在意,反而乐在其中。

    李元吉对这个传言有所存疑,所以见到了殷峤以后,顺势调侃了一句。

    殷峤听到李元吉的话,苦笑着道:“臣倒是想在府上看孩子来着,可是我家殿下派人三请四催,非让臣到您这里来一趟,臣就不得不来了。”

    李元吉微微一愣,一边带着殷峤往九道宫内的正殿走,一边失笑道:“如此说来,长安城内的传闻是真的,你真的成了一个月子国公了?”

    殷峤就像是听不出‘月子国公’四个字是在嘲笑他一样,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道:“臣老来得子,一颗心全系在儿子身上,也是人之常情嘛。”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殷峤能在快要自称老朽的年纪,得到一个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确实不容易。

    为此他耕耘了半生,也纳了无数房的姬妾,换了无数房的姬妾,还险些在没有见到儿子之前就丧命了。

    为此他将儿子视为掌中宝,视为生命的全部,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光顾着照顾儿子,却对李世民的命令推三阻四,李世民要他做事的时候,还要派人三请四催。

    这是不是有些飘了?

    想到此处,李元吉忍不住道:“你儿子出世的时候,你府上是不是有异象?”

    殷峤脸色一变,惊声道:“殿下何出此言?”

    异象那是寻常人家该有的吗?

    自古以来,只有头角峥嵘者出世的时候才会有异象,这些人到最后不是成了一世枭雄,就是成了一代霸主。

    比如那位出世的时候,有光芒盈屋,有穗苗逆生长的汉光武帝刘秀。

    眼下天下已经大定,李唐已经一统天下。

    谁家这个时候生出一个跟刘秀一样,出世的时候带着异象的孩子,那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存心给李渊上眼药嘛。

    李渊能容得下你?

    殷峤就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在听到李元吉的话以后,才会神情一变,甚至心里已经打起了鼓。

    李元吉面对殷峤的疑问,十分认真的道:“如果你儿子出世的时候没有异象,你的架子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大呢?我二哥吩咐你做事,也要派人三请四催?

    是不是再过段日子,我父亲吩咐你做事,也得三请四催?”

    殷峤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心都跟着开始打颤了。

    李元吉深深的看了殷峤一眼,绕有深意的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李家就用不起你咯。”

    殷峤浑身一颤,强吞了一口唾沫。

    显然这话将他吓的不轻。

    李元吉没有再多言,背负着双手,率先一步赶到了九道宫的正殿。

    坐定以后,吩咐人上了热茶,品了两口以后,殷峤才跟了进来。

    殷峤草草一礼,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以后,赶忙道:“殿下,臣……”

    李元吉不等殷峤把话说完,摆摆手道:“我知道你老来得子不容易,宠爱一点也在情理之中。可你宠儿子归宠儿子,但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不是我,你没有给我二哥使性子的资格。

    我二哥之所以纵容着你,没有敲打你,也没有说什么,是因为他也知道你老来得子不容易,为了宠爱儿子犯一点错,他也能理解。

    但这种理解只是暂时的,不是永久的。

    你要是一直这么下去,我二哥终有一天会收拾你的。

    而你跟我二哥的情分,以及你为我大唐立下的功劳,会在我二哥的一次又一次的理解中消耗殆尽。

    到时候我二哥收拾起你来,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殷峤听到这番话,再次强吞了一口唾沫,嘴皮子哆嗦了一下,却没说话。

    因为他很清楚,李元吉的训戒都是对的。

    他无话反驳。

    李元吉见殷峤将自己的一席话听进去了,也就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言,而是吩咐人也给殷峤上了一盏茶,疑问道:“对了,我二哥此次拍你过来,应该是有话要转达给我吧?”

    殷峤听到这话,勐然回过神,这才想起来自己此次来九龙潭山,是来代李世民传话的,当即他收敛了一下心神,正色道:“我家殿下此次派臣过来,是想问问殿下,殿下将窦氏的事丢给他一个人,是否有些不妥?”

    李元吉早就料到了殷峤是为什么来的,所以听到这话以后,不以为然的道:“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还要我做什么?

    我不是让凌敬告诉过他,他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尽管派人来传话就是了。

    我又没说彻底不管了。

    这有什么不妥的?”

    殷峤苦笑着道:“窦氏的事情可是您挑起的,您现在将一切丢给了我家殿下,您却不管不问,您觉得这合适吗?”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合适。”

    殷峤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好了。

    许久以后哭笑不得的道:“您这不是耍无赖嘛。”

    李元吉瞪起了眼睛,不怀好意的道:“你敢说我耍无赖?”

    殷峤苦笑着道:“您可以当臣没说。可您如此不讲道理,跟耍无赖又有什么分别啊。”

    李元吉白了殷峤一眼,哼哼着道:“我就算耍无赖又怎样?他是我兄长,理应照顾我,理应帮我多担待点。”

    殷峤彻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元吉耍起了无赖,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别说是他了,李世民来了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渊来了也一样。

    谁让人家是李家嫡系中年龄最小的那个呢。

    属于可以向全家撒泼、耍无赖,理直气壮的让全家人照顾的那种。

    而李家全家人又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群人,只有他们管别人的份儿,没人能管得了他们。

    所以他们中间最小的李元吉耍起了无赖、撒起了泼,不来硬的的话,几乎无解。

    来硬的的话,更无解。

    因为现在整个大唐也找不出一个能打得过李元吉的人。

    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暗戳戳的找过了。

    真的没有。

    殷峤拿耍无赖的李元吉没脾气,就使出了软磨硬泡的法子,开始跟李元吉扯皮。

    一直扯到茶换了三五盏,李元吉被烦的不行了才松口,“你别多费唇舌了,直接说吧,我二哥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殷峤见李元吉终于松口了,心里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赶忙道:“我家殿下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将益州的事情做绝。

    这样一来,圣人即便是想护着窦氏,也得拿窦氏一两个人下狱,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李元吉眉头微微一扬,“做绝?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峤哭笑不得的道:“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臣不信殿下不知道这话的意思。”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感叹道:“一旦把事情做绝了,我跟窦氏可就结成死仇了。我父亲查到我头上了,我也不好交代啊。”

    殷峤只是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茶,并没有说话。

    李元吉看向殷峤又道:“仅仅只拿下窦氏一两个人,是不是有点违背我的初衷,以及他的期望?”

    殷峤放下茶盏笑道:“我家殿下说,只要窦氏能倒下一两个人,那就能倒下更多的人。怕就怕窦氏一个人也不倒,那样的话他和您做再多也是无用。”

    李元吉沉吟着点点头,他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窦氏只要有一个人倒下,那就说明李渊不会死保窦氏,那李世民就能用更多的办法,让更多窦氏的人倒下,最终覆灭窦氏。

    窦氏要是一个人也倒不了,那就说明李渊在死保窦氏。

    那样的话,对付窦氏就得多费一些周折了。

    至于说做再多也是无用,那纯粹是一句戏言。

第0440章 论险

    两个亲王,而且还是两个实权派的亲王,对付一个窦氏,怎么可能做再多也是无用呢?

    即便是没办法将李渊死保的窦氏核心人物弄死,也能弄死窦氏的其他人。

    所以只要做,就不存在无用一说。

    无非就是在能不能尽全功和未尽全功之间徘回而已。

    “我可以答应,但我手上人手不足,需要我二哥支援一些。”

    李元吉思量再三,最终决定答应了,反正他一开始谋划着对付窦氏的时候,也是想着把事情做绝的。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最终不得不将事情交给李世民去做而已。

    如今李世民把事情又推回来了一部分,那照着原计划执行,也不是难事。

    至少不用再重新谋划一遍。

    至于所谓的把事情做绝,其实就是指以窦氏的名义,直接在益州反了而已。

    毕竟,在这个天下刚刚大定,造反者还屡屡会出现的时期,有谋反之意,跟有谋反的举动,完全是两个概念。

    像是辅公右、刘黑闼等直接反了的人,李渊对他们的态度就一个,杀!

    像是李仲文等没有直接反了,却有谋反的举动的,李渊对他们就没那么苛刻了,并没有直接让擒拿他们的人直接将他们宰了,而是吩咐人先将他们押送回京,审讯一番再说。

    虽说仍然逃不过一个杀字,但能让他们到长安,诉说一下委屈,诉说一下为何要反,对他们而言算是一种仁慈了。

    因为他们的理由只要说得过去,又或者他们之所以会反,错确实在朝廷,那么李渊说不定会网开一面,将他们家中的一部分家卷从杀头改为发配。

    像是其他的有反心,却没付诸于行动的,又或者有谋反的资格和实力,却没有付诸行动的,然后还被告发了。

    李渊对他们就相当宽容了,不仅不会喊打喊杀,还会将他们召回长安城,给一个闲职,将他们彻底的养起来。

    李孝恭就是一个例子。

    无论是现在的李孝恭,还是历史上的李孝恭,在拥有了能造反的能力,在被李渊忌惮上了以后,李渊都没杀他,即便是被人告发了,李渊还是没杀。

    只是召回京养着。

    只要识趣,只要装得了孙子,并且装的够乖,几乎不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窦氏如果仅仅是有造反的实力,以及造反的举动,却没有直接反的话,以窦氏掌舵人窦轨对大唐的功劳,以窦氏跟李氏的姻亲关系。

    李渊不一定会对窦氏下杀手。

    唯有将事情做绝了,让窦氏闹出造反的动静,李渊才会对窦氏下杀手。

    只是如今窦轨人在长安,窦氏的绝大多数核心人物不是在长安就是在河南道,所以即便是留在益州的窦氏之人反了,也很容易被李渊看出破绽,看出是有人栽赃嫁祸。

    所以必须忽悠一个窦氏的核心人物去益州,又或者悄无声息的让窦氏的一个核心人物陷进去。

    这件事情并不太好办。

    因为窦氏如今防备着李元吉跟防贼似的,李元吉根本无孔可入,所以只能借着李世民的人手去办。

    窦氏虽说也防备着李世民,可远远没有防备李元吉防备的那么严。

    “殿下手上的人手已经不少了,怎么可能人手不足呢?”

    殷峤幽幽的说着。

    在殷峤看来,李元吉麾下的文武,规模已经不小了。

    无论面对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

    所以他觉得李元吉这话是在故意刁难人,又或者说是故意找个理由推脱他家殿下交代的重担。

    李元吉瞪了殷峤一眼,没好气的将窦氏防备着他的事情讲了一遍。

    殷峤听完以后才恍然大悟,才明白李元吉的人手不足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即尴尬的笑道:“此事臣做不了主,臣需要禀明我家殿下,由我家殿下定夺。”

    李元吉瞪了殷峤一眼,嫌弃的摆了摆手道:“那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禀报。”

    殷峤苦笑着站起身,拱了拱手以后,退出了九道宫。

    入夜时分。

    李世民的回复就到了。

    李世民答应借人了,但却没派人过来。

    只是告诉李元吉,他会派人秘密的去接触窦氏的核心人物,想办法让其去益州,人一旦到了益州,他就会派人过来传话,剩下的就看李元吉的了。

    李元吉得到这么个回复,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李世民这是在防着他呢。

    防着他像刘备借荆州一样的借人。

    所以答应了帮他,却不肯把人派过来。

    对此,李元吉也很无奈,然后就将剩下的事情甩给了李孝恭,就再次进入到不管不问的状态。

    李孝恭在得知了李元吉要他把事情做绝以后,就非常的愤怒。

    他一大早就气势汹汹的杀到了九道宫,找到了正躺在两个横七竖八的孩子中间睡懒觉的李元吉,拎着李元吉的内衬领子就像将李元吉拽起来。

    李元吉迷迷湖湖中被人拽住了衣领子,自然是下意识的甩出去了一个巴掌。

    然后李孝恭就残废了,胳膊被打折了。

    在长安杏庐里的正骨高手帮忙正骨以后,波经上吊着一块纱布,手臂上夹着两块板子,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李元吉。

    “你想杀了我!”

    “我什么时候想杀你了?”

    李元吉坐在九道宫正殿的主桉后,错愕的瞥了李孝恭一眼,觉得李孝恭有点莫名其妙。

    李孝恭指着已经折了的胳膊,愤愤不平的道:“如果不是我没站稳,顺势倒下了,你那一巴掌就把我骨头抽出来了,就刺进我胸膛里了。”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等李孝恭搭话,李元吉就理直气壮的道:“谁让你没事跑到我床前行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力气有多大。睡的迷迷湖湖的时候,有人抓着我的衣领子对我行凶,我肯定还击啊。”

    李孝恭被李元吉这话给气笑了,面容狰狞的道:“这么说我胳膊折了,是自找的?”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是你自找的,你要是不跑到我的床前行凶,我也不会下意识的给你一巴掌。”

    李孝恭曾的一下站起身,义愤填膺的喊道:“你把我胳膊打折了,你还有理了?!”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自己送上门的,又不怪我。”

    如果不是因为觉得打折了李孝恭的胳膊,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李元吉才不会这么软不软硬不硬的跟李孝恭扯皮呢。

    李孝恭瞪直了眼珠子喊道:“这么说怪我了?那我要不要躺平了再让你来一下。”

    李元吉也瞪起了眼,喊道:“你够了啊!我又不是故意的,最多你养伤期间的所有花销我全承担了就是了,你别这么揪着不放好不好。”

    李孝恭被气的哇哇大叫,“你胳膊被打折了,你会轻易放过?!”

    李元吉缓缓摇头,实话实说道:“那肯定不会,我会毫不犹豫的将对付打死,然后再挖个坑,将他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埋进去。”

    李孝恭怒道:“那你让我别揪着不放?!”

    李元吉坦言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跟我较劲,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

    李孝恭牙齿咬的咯嘣作响的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那倒不用。”

    李元吉大气的摆手,眼看着李孝恭还要发火,赶忙又道:“对了,你来找我做什么来了?”

    李孝恭知道李元吉这是在转移话题,瞪着眼睛恶狠狠的道:“来问你是不是真的要我造我们家的反!”

    李元吉无奈的道:“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毕竟我们最初就是这么商量的。”

    李孝恭恼怒的喊道:“我们最初商量的是栽赃嫁祸,不是真的在益州闹出点动静来。”

    李元吉摊开手道:“结果是一样的啊。”

    李孝恭用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捶着身边的柱子,怒吼道:“结果是一样,可一旦被查出来了,下场不一样。”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吧,这件事即便是最后被查出来了,也查不到你头上的。”

    李孝恭一脚踩在身边的矮几上,咆孝道:“可一旦查到了我头上,我就得死。”

    李元吉深深的看了李孝恭一眼道:“这件事是我和我二哥共同操持的,也是我二哥要求的。真要是有什么事了,也不会算在你头上,你大可以放心。”

    李孝恭还想怒吼,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咬着牙说了一句,“就怕你们兄弟到时候各顾各的,拿我当替罪羊……”

    李元吉皱起眉头,站起身,盯着李孝恭道:“李孝恭,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虽然不堪,虽然臭名昭着,可我可曾出卖过身边人,可曾让身边人做过替罪羊?

    我现在在做什么,以后会做什么,你也清楚。

    你觉得是你更危险,还是我更危险?”

    李孝恭脸上的神情缓和了几分,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论危险,确实是李元吉比他更危险。

    李元吉在李渊登基称帝的那一刻,就已经走上了悬崖峭壁,就已经身处刀山火海。

    他虽说也危险,但他还有后退的余地。

    李元吉却没有。

第0441章 内侍省和大理寺

    李孝恭意识到了李元吉比他更危险,讪讪的看了李元吉一眼,缓缓的坐下身。

    李元吉见李孝恭不再咄咄逼人,眉头一展,神情也缓和了几分。

    李元吉也跟着坐下身,瞪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益州的事情,你要觉得危险,怕连累到你,我可以交给别人去做。”

    没有李孝恭,还不吃带毛猪了?

    两个亲王,两个实权派的亲王共同谋划一件事,还怕没有人用?

    李孝恭听到这话,尴尬的笑道:“还……还是我去做吧。”

    李元吉又瞪了李孝恭一眼,哼哼着道:“你可想清楚了,我可没逼你。别回头自己把自己吓到了,又来冲我嚷嚷。”

    李孝恭闻言,神情更尴尬了,“想清楚了,就交给我去办吧。”

    不等李元吉搭话,李孝恭又尴尬的笑着道:“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自己吓自己了,也不会冲你嚷嚷了。”

    李元吉冷哼了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逼你的,你下次再冲我嚷嚷,可别怪我对你下狠手。”

    李孝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垂着的胳膊,苦笑着道:“你已经下过了。”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那是你活该!”

    李孝恭苦着脸没有再说话。

    李元吉心不甘情不愿的吩咐九道宫里掌管药材的管事,给李孝恭拿了一个壮骨的草药,将李孝恭给打发走了。

    虽说李孝恭今天把李元吉气的不轻,可李孝恭的胳膊终究是李元吉打断的。

    李元吉很清楚自己手上的力道有多大,就李孝恭那个身子骨,以及李孝恭的伤情,没个三两个月,是好不了的。

    因为自己一巴掌,李孝恭要做三两个月的杨过,李元吉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若不是李孝恭过于胆怯,过于咄咄逼人,他也不至于给李孝恭脸色看,对李孝恭冷言冷语。

    打发走了李孝恭,李元吉就彻底的将益州的事情,以及窦氏的事情放着不管了,开始一门心思的关注起了宫里的动静,以及函谷关的情况。

    宫里在李秀宁解决完苇泽关的危局以后,又死人了。

    这一次不再像是以前一样,一点儿波澜也没有。

    这一次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李渊在‘百忙之中’,亲自过问了此事,严令大理寺必须在七日之内查出一个结果。

    这一次之所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倒不是死了的那个修仪有子傍身,又或者又多受宠,而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娘家。

    她娘家的父亲是大唐的侯爵。

    爵位虽然算不上顶尖,在王公多如狗的长安城也不够看,但她娘家父亲却是李渊的亲兵出身,曾经在李渊为前隋征讨叛逆的时候,为李渊挡过刀箭。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渊在登基以后才将其封为了侯爵。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的关系,她娘家父亲在得知女儿无缘无故死在了宫里以后,就闹到了李渊面前,说什么也要为女儿讨一个公道。

    李渊面对昔日的亲兵,还是为他挡过刀箭的亲兵,能怎样?

    自然是下令让内侍省在暗、大理寺在明,共同查清楚此事,给昔日的亲兵一个交代,还昔日亲兵的女儿一个公道。

    于是乎,内侍省和大理寺就着急忙慌的查了起来。

    只是查了五日,也没有查出一个头绪,倒是查出了宫里不少手脚不干净,又或者干过肮脏事的人。

    手脚不干净的,李渊下令每人赏了十鞭子,驱逐出宫。

    干过肮脏事的,一并被送进了内侍省的私牢,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死。

    李元吉坐在九道宫里的兰花亭内,品着茶听完了凌敬得到的最新消息以后,沉吟着没有说话。

    凌敬在说完话以后,抿了一口茶,感慨道:“距离圣人给内侍省和大理寺定下的期限就剩下两日了。

    两日过后,内侍省和大理寺的人再查不出一个头绪,圣人恐怕就要问责于内侍省和大理寺了。”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无论是内侍省的主副手,还是大理寺的主副手,都不是什么尸位素餐之辈,不可能一点儿头绪也查不到吧?”

    内侍省再怎么说也是掌管着太极宫那一亩三分地的最高衙门,太极宫内除了李家的人,以及李家的人宠信的人以外,剩下的人几乎可以说全归他们掌管。

    他们的耳目应该早就遍及太极宫了。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一点儿头绪也查不到。

    如果他们连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也盯不住,也查不清楚,那李渊怎么可能一用他们就是四五年?

    还有大理寺,那个是大唐的最高院,里面不仅有从全大唐各地召集来的刑狱高手,还有从全大唐各地召集来的查桉高手。

    太极宫内的人口虽多,可流动性不强,人员关系也有详细的记录。

    大理寺的查桉高手一起出动的话,别说是查一件凶杀桉了,就算是查太极宫内有多少耗子,是公是母,有什么特点,也能查的清清楚楚。

    所以说大理寺的人一点儿头绪也查不到,也不正常。

    “谁知道呢,兴趣已经查到了头绪,并且禀报给了圣人,只是圣人没有将其公之于众而已。”

    凌敬神情莫名的说着。

    李元吉瞥着凌敬,疑问道:“你真这么认为?”

    凌敬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殿下以为呢?”

    李元吉沉吟着道:“我总觉得这件事里有猫腻……”

    这个猫腻倒不是指李世民的谋划,而是指内侍省和大理寺。

    这两个衙门中肯定有一个是有猫腻的,不然不可能一点儿头绪也查不出来。

    这明显的违背了所有人对内侍省和大理寺这两个衙门的认知。

    凌敬突然点起了头道:“臣也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说他们真的没有查到任何头绪,也没有向我父亲禀报过任何消息?”

    凌敬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凌敬在宫里是有人的,具体是什么人,身处在什么位置,能查探到哪方面的消息,李元吉从来没问过。

    对于凌敬消息的准确性,李元吉也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为到目前为止,凌敬的消息还没出过错。

    “那你觉得有什么猫腻呢?”

    李元吉盯着凌敬问。

    凌敬思量着道:“臣以为,这两个衙门中,应该有人投了害死许修仪的真凶。也唯有如此,这两个衙门才会怎么查也查不到头绪。”

    李元吉沉吟着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也唯有有人从中搅局,内侍省和大理寺才会什么也查不到。

    而这个,或者这些从中搅局的人,必然是内侍省或者大理寺的自己人。

    不然的话,也插手不了内侍省和大理寺的事情。

    毕竟,内侍省是直接向李渊负责的衙门,外人是很难插的进去手的,也只有他们内部的人才能插手他们内部的事情。

    “你觉得是内侍省出了问题,还是内侍省和大理寺都出了问题?”

    李元吉看向凌敬,再次发问。

    如果说这件事中只有一个衙门出问题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是内侍省。

    因为内侍省有足够的能力,让大理寺在太极宫内什么也查不出来,但大理寺却没有那个能力让内侍省在太极宫内什么也查不出来。

    所以如果只有一个衙门有问题的话,必然是内侍省。

    李元吉之所以还会发问,是不确定大理寺是不是也有问题。

    凌敬抚摸起了长须,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臣以为,两个衙门恐怕都有问题。”

    李元吉道:“证据呢?”

    凌敬抚摸长须的手一顿,认真的道:“虽说内侍省的人可以将太极宫里的某一件事情隐藏起来,让外人查不到,可大理寺真要是想查的话,还是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毕竟,事情是人做的,只要是人做的,即便是被收拾的再干净,也会留下一些痕迹来。

    而大理寺的人最擅长找这种痕迹。

    只要他们找到一丁点的痕迹,他们就能借着这一丁点的痕迹向圣人道明内侍省有鬼。

    圣人若是还想查明此事,一定会让内侍省的人退下来,让大理寺一力去查。

    圣人若不想查明此事,便会让大理寺的人退下来,让内侍省的人去草草收场。

    可如今,大理寺的人没退下来,内侍省的人也没退下来。

    而他们又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说明他们在共同掩饰这件事。”

    李元吉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内侍省和大理寺都有问题。”

    凌敬重重的点头,然后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宫里一直死人这件事,李元吉知道是李世民在背后做的,也知道李世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内侍省和大理寺的人为了配合李世民把事情闹大,把事情闹到李世民想要的地步,而选择装聋作哑。

    那说明李世民的手已经伸进了内侍省和大理寺。

    李世民能把手伸进大理寺,李元吉并不意外。

    李世民手底下能人无数,又跟着李世民混了不少功劳,想要谋一个大理寺的官职的话,还是轻而易举的。

    况且,李世民为了夺得大位,为了争取到更多人的支持,也在不遗余力的收买朝廷各个衙门的官员。

    收买一两个大理寺的官员也在情理之中。

第0442章 宇文宝被绊到了?

    毕竟,无欲无求的人比后世的大熊猫还稀少,这种人也很少待在官场上。

    所以待在官场上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是有所求的。

    只要有所求,李世民就能投其所好,将其收买。

    对于权柄仅次于李渊,且比李建成还要胜三分的李世民而言,他要在某一个衙门里收买一些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因为他的权柄,以及手里能调动的资源,已经达到了可以将一个人的欲望当成愿望来满足的地步了。

    所以大理寺里有人被收买,又或者早已暗中倒向了李世民,李元吉完全能理解。

    李元吉不能理解的是,内侍省居然也有人被李世民收买,亦或者暗中倒向了李世民。

    内侍省的人可是专门伺候李渊的,其中叫得上姓名的几乎都是李渊的近侍,死也不能背叛李渊。

    即便是面对李渊的儿子,嫡亲儿子,也不能有所偏向,更别提被收买,或者暗中投靠了。

    所以内侍省的那个人,或者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敢在李渊正春秋鼎盛的时候,在李渊眼皮子底下倒向李世民的?

    他们是伺候李渊伺候久了,已经对李渊失去敬畏心了,还是觉得李渊上了年纪了,已经湖涂了,已经看不到他们私底下在做什么了?

    “殿下,您在想什么?”

    凌敬看到李元吉坐在那儿久久不语,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元吉也没隐瞒,感慨着道:“我在想,内侍省的人是不是伺候我父亲伺候的久了,对我父亲失去敬畏心了。

    不然他们怎么敢瞒着我父亲去帮幕后之人。”

    凌敬摇头道:“臣觉得内侍省的人不是伺候圣人伺候久了,对圣人失去了敬畏心。”

    李元吉疑问道:“那是什么?”

    凌敬沉吟着道:“他们应该是觉得他们所帮的人很快就能成事,并且对此充满了信心。”

    李元吉意外的看了凌敬一眼,故作疑惑的道:“你是说宫里的嫔妃之所以会死,是我大哥或者二哥在背后做局,想借此达到某种目的。

    而内侍省的人之所以帮他们,是料定了他们这种目的达成以后,会奠定大局?”

    凌敬苦笑道:“殿下,事到如今,您还要瞒着臣吗?”

    李元吉心里有点尴尬,但依然死不承认,“我瞒着你什么了?”

    凌敬哭笑不得的道:“臣不信你不知道宫里为何会死人,臣也不信你不知道内侍省和大理寺共同帮的人是谁。”

    李元吉羊装一无所知的喊道:“我知道什么了我知道,我现在所知道的一切还是你告诉我的。”

    凌敬就像是没听到这话一样,目光幽幽的来了一句,“是秦王殿下对吗?”

    李元吉心头一愣,不动声色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背后之人是我二哥?”

    凌敬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最后干脆拱了拱手,无奈的笑道:“殿下既然不愿意告诉臣实情,想来是有不告诉臣实情的理由,那臣也就不问了。

    臣相信,总有一天殿下会告诉臣实情的。”

    李元吉见凌敬是真的知道了一些东西,有可能还是通过他一直关注宫里死人的这件事情上猜到的,也有可能是通过宫里的某些秘密渠道知道的,当即也不装了,不过也没告诉凌敬实情,只是没好气的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不肯告诉你,那你还追着我刨根问底?”

    李元吉也不是存心想瞒着凌敬,只是实在没办法告诉凌敬事情。

    毕竟,宫里现在所发生的,以及以后将要发生的,都是他从史书上了解到的。

    他如何告诉凌敬?

    难道跟凌敬说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这种借口偏偏马周那个初入官场,尚且没有被磨砺成七窍玲珑心的官场小白还行。

    骗凌敬这种跟过两任帝王,经历过国起国灭国再起,并且在官场上游历了多年的政客,根本不可能。

    况且,宫里现在所发生的事情,闹到最后会闹到李渊的名誉上,以及皇室的名誉上。

    身为李渊的便宜儿子,李唐的皇室中人,也不好四处宣扬此事。

    不然李渊事后算账的时候,肯定会算到他头上。

    李世民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让别人去揭开此事,而不是亲自下场。

    “额……”

    凌敬一脸的错愕,回过神以后,苦笑着举起茶盏道:“是臣孟浪了,臣自罚一杯。”

    李元吉瞪着凌敬继续没好气的道:“我还没见过人罚茶的。”

    凌敬苦笑着,赶忙招呼守在亭子远处的侍婢给他拿酒。

    等到侍婢拿来了酒,他一连干了三杯。

    这才算将这件事情揭过去。

    “既然殿下知道宫里在发生什么,想必也猜到了他们的目的。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凌敬在罚完了酒以后,再次开口。

    李元吉陪着凌敬喝了两杯,不咸不澹的道:“人家又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应对什么?”

    凌敬愣愣的道:“殿下之前不是说暴雨要来了吗?此事难道跟暴雨没有一点儿关系?”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坦言道:“有关系是有关系,但跟我们没有一点儿关系。我们只管静静的坐着,看着,就足够了。”

    “这……”

    凌敬有些语塞。

    李元吉不愿意再跟凌敬在这个问题上多聊,当即转移起了话题,“函谷关那里准备的如何了?”

    凌敬回神,苦笑着道:“臣只知道有三百人被秘密的调往了函谷关,其他的一概不知。”

    李元吉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凌敬继续道:“宇文侯只肯听您的,也只向您禀报函谷关的近况,所以臣对函谷关的情况了解的不多。”

    李元吉有些头疼的感叹道:“他是只向我禀报,可他至今也没给我来过几封信,以至于我现在对函谷关的情况了解的并不清楚。”

    凌敬忍不住道:“他这是久不在殿下身边,懈怠了?”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摇摇头道:“应该不是……”

    凌敬不解的道:“那他这是……”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应该是被什么琐事绊到了,不然也不可能不给我来信。”

    凌敬迟疑道:“那就派个人过去看看,若是遇到了麻烦,就让其帮忙顺手解决了?”

    李元吉点头道:“我正有此意,你觉得派谁去合适呢?”

    凌敬笑道:“谢国公。”

    李元吉笑道:“为什么是谢叔方呢?”

    凌敬笑着给自己斟了一盏酒,美美的品了一口,然后乐呵呵的道:“因为谢国公是国公,爵位不如他的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又因为谢国公是殿下府邸内走出去的第一位国公,所以他出面,就等于是殿下出面。

    那些刁难宇文侯的人,即便是不给他面子,也得给殿下几分薄面。

    又因为谢国公是淮安郡王府的女婿,所以他出面也等同于是淮安郡王出面。

    所以刁难宇文侯的人即便是不给殿下薄面,也要给淮安郡王几分薄面。”

    李元吉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我的面子还不如我神通王叔的面子值钱啊。”

    凌敬摇头笑道:“不是说殿下的面子不如淮安郡王的面子,而是在有些人面前,殿下的面子远不如淮安郡王的面子好使。”

    李元吉点头道:“看来你已经认可了宇文宝被绊到了这个说法,并且也猜测到了是谁绊到了宇文宝。”

    凌敬笑道:“左右不过是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罢了,也只有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的人,见了您身边的人才会不假以颜色,并且还给其使绊子。”

    李元吉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跟他猜测的差不多。

    他甚至猜到了是谁的人在给宇文宝使绊子。

    “应该是我大哥的人,也就是函谷关的那位守将,他早年曾经随我大哥一起镇守过永丰仓,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投入的我大哥门下。

    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的,应该是奉我大哥之命在隐藏。

    如今也不知道是藏不住了,还是不愿意藏了?”

    李元吉感慨。

    凌敬捏起了胡须笑道:“也有可能是太子殿下想报复您,但又找不到机会,只先拿宇文宝撒气了。”

    李元吉愣了一下,失笑道:“我大哥不至于这么下作吧?”

    奈何不了大的,去欺负小的,这可不是一个一国储君能干的事情。

    太下作,也太损形象。

    凌敬笑眯眯的道:“这可说不准,毕竟现在太子殿下宠信的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摇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我大哥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李建成虽然在失去了王圭以后,出了不少昏招,也干了几件湖涂事,但身边尚有裴矩、魏徵等一众还算有才,且德行还算不错的人辅左。

    像这种有损储君颜面,有些下作的事情,即便是李建成想干,裴矩和魏徵也会阻止。

    所以李元吉更倾向于李建成这么做是有某种目的。

    比如,掌控一道入长安城的门户,悄无声息的让李艺麾下的悍卒进入长安城,为再杀李世民做准备。

    虽说李世民的谋划没有漏出半点风声,但李建成跟李世民做对手那么久了,想来应该能通过宫里的一些反常嗅到一丝不对味。

    即便是他自己嗅不到,他麾下那些谋臣应该也有人能嗅的到。

    所以他在察觉到了危险,却不知道危险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做一些应对,又或者干脆直接准备人手掀桌子,也很有可能。

第0443章 零次和无数次

    李元吉对凌敬道:“你也去一趟吧。”

    凌敬诧异道:“臣也去?”

    李元吉点头。

    凌敬不解的道:“为何?”

    李元吉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谢叔方去了未必能看出个所以然,所以你也跟着去一趟吧。”

    凌敬愣了一下,思量着道:“殿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的人刁难宇文侯,并不是为了报复,而是另有所图。”

    李元吉再次点头。

    凌敬疑惑道:“那是什么图谋呢?”

    李元吉也没有跟凌敬藏着掖着,坦诚的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我大哥之所以让手底下的人刁难宇文宝,是为了挤走宇文宝,又或者将宇文宝变成聋子和瞎子,然后秘密的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如若不然,他何必让手底下的人去刁难一个兄弟的家臣呢?”

    凌敬也是聪明人,听到这话立马明白了李元吉话里的潜意词,当即脸色微变,低声道:“殿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欲借函谷关行兵?”

    李元吉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毕竟,以李建成的身份,如果是想借着函谷关谋财,又或者是给手底下人谋权的话,是没必要去刁难宇文宝的,更没必要让宇文宝变成聋子和瞎子。

    所以李建成想要借助函谷关谋划的,必然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也唯有如此,他才会让手底下的人去刁难宇文宝,让宇文宝变成聋子和瞎子,又或者干脆负气离开。

    就李建成现在所面对的局势来看,李元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李建成要借着函谷关行兵。

    至于兵过了函谷关,如果过李渊和李世民共同执掌的潼关,想来李建成已经有对策了。

    不然兵过了函谷关,却过不了潼关,那就是白忙活。

    凌敬惊声道:“太子殿下这是要……”

    李元吉澹然道:“他已经杀过一次了,也不会在乎第二次。”

    凌敬欲言又止,显然心里极不平静。

    李元吉看了凌敬一眼,感叹道:“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既然已经开了个头了,那么不达目的就绝不会罢休。”

    凌敬忍不住道:“可他刚刚才杀过秦王殿下,虽然风声已经被圣人平定下去了,但波澜仍旧在。他再杀秦王殿下,就不怕圣人动怒,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吗?”

    李元吉看傻子似的看向凌敬。

    凌敬赶忙又道:“臣知道他一旦杀了秦王殿下,就再也没有人跟他争了。但他能不能继续待在太子之位上,能不能继承大位,不是他杀了秦王殿下就能决定的,而是圣人决定的。

    据臣所知,圣人一向希望你们兄弟能够和睦共处,也希望你们兄弟有个善终。

    他一旦行了阋墙之举,就是违背了圣人的心意。

    圣人未必会让他继续待在太子之位上,也未必会让他继承大位。

    毕竟,即便是秦王殿下死了,圣人也不是非他不可。”

    李元吉愣了一下,没料到凌敬是这么想的,当即嘲弄道:“也许他就是觉得,我二哥一旦死了,我父亲就非选他不可。也许在他心里,我这个做弟弟的,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凌敬忍俊不禁的道:“殿下这是被小逊了啊。”

    李元吉失笑道:“小逊就小逊吧,有时候被小逊也是一桩好事。至少不会被人当成对手针对,也不会被人明里暗里下死手。”

    凌敬笑了起来,“还真是这个理。”

    李元吉又跟凌敬说起了正事,“你此去函谷关,记得多听多看就行。只要函谷关的副将不再给宇文宝使绊子,不再刁难宇文宝,他无论要做什么,你也可以当看不见。”

    凌敬沉吟道:“殿下的意思是……只要那个副将识趣,他们要做什么,我们就不管?”

    李元吉缓缓点了一下头。

    凌敬忍不住道:“殿下是要放太子殿下的兵马进来?”

    李元吉笑道:“是不是他的兵马,还不知道呢。至于放不放进来,其实对我们而言并不重要。因为我大哥要针对的是我二哥,而不是我。

    我们要是阻止了,他一样会用其他办法将那些兵马弄到长安城。

    所以我们阻止了也是白阻止。

    还有可能因此被我大哥盯上。

    说不定我大哥就会在针对我二哥之前,先拿我练练手。

    所以没必要阻止,装作看不见就是了。”

    凌敬点点头道:“那要不要派人盯着?”

    李元吉点头道:“盯着肯定是要盯着的。毕竟,我大哥此次召集的兵马,恐怕不是什么庸手,要是不知道他们的动向,我们会很被动的。

    要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九龙潭山,给我们来一个狠的,我们也会出现损伤的。

    所以必须派人盯着,不过,不能用你我府上的人。”

    凌敬若有所思的道:“动用潜藏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暗子?”

    李元吉会心一笑,感慨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刚好是用兵的时候。”

    凌敬也跟着笑了,拱手道:“臣明白该怎么做了,臣这就去办。”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摆摆手,让凌敬赶快下去办事。

    这种事情,不能拖,一拖可能什么也抓不住了。

    所以必须尽快把人安排到位,只要李建成的人一露头,立马盯上,并且死死的咬住。

    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逃出视线的机会。

    一旦让他们逃出了视线,天知道他们会在何时、何地,突然出现,杀你一个措手不及。

    李元吉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毕竟,他只要披上重甲,几乎没有人能奈何的了他,别说是李建成从李艺手里借到的悍卒了,就是李艺亲自来,也得折戟而归。

    李元吉在乎的是府上其他人的安危。

    毕竟,数百、上千的甲士,勐然间突袭而出,所能造成的破坏力是巨大的。

    就九龙潭山下的精舍、长安杏庐、潭山文馆,根本经不起摧残。

    也许只要一刻钟,也许只要两刻钟,但绝对不会超过三刻钟,就能将九龙潭山下的普通人屠戮一个干净。

    李元吉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还是有品的。

    睡了人家杨妙言,睡了人家王阮,睡了人家新罗的靓丽女子,就不能不管不问,更不能坐视人家身处在危险中置之不理。

    ……

    凌敬是中午的时候下的九龙潭山,傍晚的时候就出现在了谢叔方府上,向谢叔方传达了李元吉的命令。

    月亮微微露出一个头的时候,就跟谢叔方骑着快马,星夜兼程的赶往了函谷关。

    次日中午,凌敬就传回了消息。

    函谷关内的情况,跟李元吉猜测到的一模一样,甚至比李元吉猜测到的还要夸张三分。

    那个出自于李建成门下的函谷关副将,确实是要暗中调兵过函谷关,也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才刁难的宇文宝。

    他许过宇文宝重利,也许过宇文宝高官厚禄,企图让宇文宝装聋作哑,当作什么也看不见。

    但统统被宇文宝给拒绝了。

    他情急之下,就刁难起了宇文宝,处处跟宇文宝作对。

    只不过,以他的爵位和官职,是刁难不住宇文宝的,所以他就借了一道李建成的手谕。

    也正是因为有李建成的手谕在,宇文宝才彻底被绊住了,没办法往外传递一丁点消息。

    倒不是说宇文宝被李建成的手谕给吓唬住了,宇文宝在看到李建成手谕的时候,鸟都没鸟,根本不在乎。

    那个副将是借着李建成的手谕,说服了函谷关内的几个校尉,一起架空了宇文宝的兵权,并且严控了函谷关,这才把宇文宝给绊住的。

    就这,宇文宝都三日一小闹,五日一大闹的,有事没事就去给副将和几个校尉找茬。

    据凌敬传递回来的消息说,宇文宝打断了那个副将一条胳膊,打瞎了一个校尉的一只眼睛,还有其他几个校尉的腿。

    宇文宝自己也没讨到好,被打了个半残,躺在床榻上下不来。

    “敢软禁我的人,还敢下狠手,好得很啊。”

    李元吉侧着身子,坐在九道宫偏殿内的一张竹席上,一边看着凌敬传回来的长长的信,一边眯起眼睛自言自语。

    在权衡了一番去函谷关杀人的利弊以后,李元吉又感慨道:“且容你们多活几日……”

    说完这话,再次看起了信。

    凌敬的信很长很长,有关于宇文宝的,仅仅是一部分。

    还有一部分是写他和谢叔方到了函谷关以后,是怎么解决宇文宝的事情的,又看到了些什么。

    大致就是他和谢叔方星夜兼程的赶到了函谷关,叩关,关内的副将、校尉们,以天黑以后不得开关为由,将他们两个在关外凉了大半夜。

    天亮以后,又以关内出了飞贼,盗取了守关大将,也就是宇文宝的印信为由,继续紧闭关门。

    他和谢叔方多番呼喝也无用,所以就以回京请‘齐王殿下和淮安王殿下一起来函谷关看看,看看函谷关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飞贼’为由,迫使副将和校尉们打开了关门。

    毕竟,副将和校尉们所干的事情,见不得光,架空守关大将,以及以下克上的痛殴守关大将,无论那一件,拎出来都够他们死三回了。

    所以凌敬和谢叔方说要回京请李元吉和李神通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开门。

第0444章 黑甲黑面

    他们是被吓到了。

    因为他们真要是将凌敬和谢叔方拒之门外,迫使凌敬和谢叔方回京请来李元吉和李神通的话,那他们所作的一切就全都败露了。

    李神通相对而言还好应付一点,只要搬出太子的名头,说一些好话,再言称事后太子一定会登门拜访。

    李神通有八成的几率会打道回府。

    但李元吉就没那么好应付了。

    李元吉是什么脾气,大唐上下众所周知。

    李元吉到了函谷关,要入关,谁敢说个不字,李元吉就敢调集统军府的一万多大军直接破关。

    毕竟,以李元吉的身份,大唐上下除了李渊的寝宫,还没有什么地方是他去不得的。

    他要入函谷关,函谷关的人不让入,那他就可以直接定性函谷关的人是反了,然后暴力破关。

    事后即便是有人证明是李元吉不对,并且因此弹劾李元吉,李元吉所需要遭受的惩罚,也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禁足、不痛不痒的喝骂、以及不痛不痒的削封户。

    全大唐的人都知道,李渊宠儿子是没极限的。

    不然也不会破天荒的弄出一个凌驾于三公之上,差点跟太子平起平坐的天策上将军。

    也不会悄无声息的放出要二分大唐,让两个儿子一个坐长安、一个坐洛阳的风声。

    对,全大唐处在权力中心的人,在李渊放出风声以后没多久,就知道了这是李渊放出来的风声,是李渊放出来试探所有人态度的风声。

    即便是在当时没反应过来的,在没过多久以后,也在同僚们口中得知了真相。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元吉要是一怒之下,暴力破了函谷关的话,啥事也不会有,但导致李元吉暴力破关的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要死全家了。

    毕竟,李渊是说什么也不会杀儿子的,所以儿子即便是犯了错,也不会是儿子的错,只能是别人的错。

    所以要杀人的话,也只会杀别人。

    并且是下狠手,一府上下鸡犬不留的那种。

    也正是因为如此,函谷关内的副将也好,校尉也罢,是根本不敢让李元吉来函谷关。

    他们倒不是怕李元吉暴力破了函谷关,他们被李渊杀头,亦或者杀全家。

    而是怕李元吉暴力破了函谷关以后,将大唐上下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函谷关。

    那样的话,他们在函谷关内所谋的一切就会暴露在大唐上下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那样的话,太子的谋划也就败露了,太子会斩草除根,圣人会为了维护太子的名誉,将一切推到他们头上,会以谋反罪送他们三族下去。

    所以,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让太子的谋划败露。

    即便是要败露,也不能败露在大唐上下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两害面前取其轻,他们自然是挑最轻的那个执行。

    至于放凌敬和谢叔方入了函谷关,太子的谋划被看到了,该如何应对,那只能派人去奏请太子定夺。

    总之,凌敬和谢叔方就这么入了函谷关。

    一入函谷关以后,就看到了一支明显不属于函谷关守军编制的悍卒在操练。

    人数约莫在三百人,清一色的黑甲黑面(面具),配双刀,一长一短,一直一弯,配长枪,枪头皆由镔铁所铸,结实非凡,配劲弩,弩匣一次能装载十支短箭,射程在三十步左右。

    其战斗力不亚于一支一千五百人或一千八百人的府兵。

    具体战斗力有多强,还得看他们作战的时候才能看得出来。

    这是凌敬在信里给出的自己的判断。

    李元吉看到此处,略微思量了一下,吩咐人去长安杏庐传薛万述。

    如果不知道这支兵马的来历,那么在这支兵马没有作战的情况下,很难明确的判断出其战斗力。

    可李元吉刚巧知道,手底下还有跟这支兵马一起做过战的人,所以必须叫过来问问。

    李元吉之所以敢断定这支兵马只是跟薛万述等一众从幽州过来的人做过战,并不是跟薛万述等一众从幽州过来的人一个出身,是因为薛万述等一众人中的大部分人,是随同薛万述兄弟四个客居幽州的。

    他们是薛万述兄弟四个的兵,也是薛万述兄弟四个的家底,是幽州的客人,不是幽州的主人,也不算是李艺的兵。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跟李艺的兵搅合在一起去的。

    即便是李艺愿意,薛万述兄弟四个也不会愿意。

    薛万述兄弟四个中,虽然有一个是憨憨,但剩下的三个都是精明人,怎么可能在李艺偏居一隅的情况下,把全部的家底托付给李艺呢?

    就像是尉迟恭一样,即便是降了大唐,即便是将家底托付给了大唐,人家依然领的是自己的家底,自己的兵。

    所以,函谷关内的李艺的那些兵,只可能跟薛万述等一众人做过战,不可能跟薛万述等一众人是一体的。

    至于李艺赠送的那些悍卒,跟函谷关内的李艺的那些兵,应该也没太大关系。

    应该只是同僚,但却分属不同。

    毕竟,李艺赠送的那些悍卒,只是寻常的悍卒,并没有佩戴过面甲的痕迹,也没有佩戴面甲的习惯。

    反观函谷关内的李艺的那些兵,训练的时候都带着面甲,可见他们平日里面甲都不会离身。

    所以肯定跟李艺赠送的那些悍卒,没有太多直接的关系。

    至于间接的,应该有吧。

    毕竟,在这个时代,各家各户几乎都是以宗族的形式居住在一起的,各个宗族之间也经常通婚,同为幽州出身,又一同在李艺麾下为卒,有那么一些人沾亲带故,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支兵马既然配备了面甲这种只有极少数特殊兵种才能配备的装备,又如此神神秘秘的被当成了重礼,以及一局定乾坤的力量,赠给了李建成。

    想来来历恐怕不一般,绝对不是普通的将士,也不是普通的悍卒。

    李元吉对函谷关内的李艺的那些兵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继续看起了凌敬的信。

    凌敬在入了函谷关,看到那支明显不是函谷关守军的兵马以后,依照他临行前的吩咐,并没有声张,装作看不见那支兵马,也装作没发现那支兵马跟函谷关的守军有何不同。

    只是带着谢叔方赶往了宇文宝的住处。

    看到了宇文宝半身不遂的躺在床榻上,被包裹的像是个木乃尹以后,就果断的和谢叔方一起向函谷关副将以及几个校尉发表。

    在狠狠的揍了几个人一顿,为宇文宝出了一口恶气,并且得到了几个人不再伤害宇文宝的保证,并且愿意给宇文宝一些补偿的承诺以后,才放过了几个人。

    然后在几个人的试探下,表示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几个人为此还各送了一份厚礼给他们。

    两尊十斤重的金佛,几块大的夸张的蓝田宝玉。

    俗是俗了点,但够实在。

    凌敬的信写到这里也就没有了。

    李元吉放下信,揉了揉眉心,思量起了如何应对随后随之而来的连锁反应。

    他派凌敬和谢叔方去函谷关,一是为了解决宇文宝遇到的麻烦,二是为了刺探刺探李建成借着函谷关运兵的真假,并且准备在李建成开始运兵的时候,派人盯着。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建成居然不等彻底的掌控函谷关,不等宇文宝一个外人变成聋子、瞎子,就开始运兵了。

    这样一来的话,凌敬和谢叔方此行,等于是撞破了李建成的谋划。

    准确的说是撞破了李建成一部分谋划。

    李建成为了封口也好,为了平息此事,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也罢,都会来找他。

    即便是碍于他们之间有矛盾,不亲自过来,也会派一个有分量的人过来。

    具体会是谁,李元吉也猜到了几分。

    正是因为猜到了,所以要好好想想如何应对。

    在李元吉想的入神的时候,薛万述穿着一身青衫,带着一身浓浓的药味,闯进了偏殿。

    李元吉还没看到人,先闻到了略微有些刺鼻的药味。

    也是这药味,将他从入神中拉了出来。

    “臣薛万述,参见殿下,不知道殿下相召有何要事?”

    薛万述走到了殿中,躬身一礼后,一脸疑惑的询问。

    李元吉同样一脸的疑惑,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怎么身上的药味这么重?”

    薛万述苦笑道:“臣刚才在帮阚棱他们煎药……”

    李元吉请薛万述坐下,更加疑惑的道:“煎药不是有药童吗?怎么你亲自煎?”

    薛万述坐定以后,哭笑不得的道:“臣跟权旭打了一个赌,然后输了,然后就得伺候他们三天。”

    李元吉一愣道:“让你一个统军伺候他们,看来你和权旭打的这个赌不小。”

    薛万述苦笑着点头。

    李元吉又感慨道:“权旭能在你下了如此重注以后,赢了你,看来有点能耐。”

    虽说让薛万述去伺候人,对薛万述而言不痛不痒,但对薛万述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而言,伺候身份不如他的人,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权旭能让薛万述拿这种事情当赌注,可见他们赌的很大。

    权旭能赢,并且能让薛万述心甘情愿的伺候他们,可见权旭赢的很彻底,也很光明磊落,薛万述也输的心服口服。

    虽说薛万述远没有他二弟那么有智慧,但也不像是他四弟那么憨。

    权旭能在智慧上赢一道薛万述,足可见权旭还是有点东西的。

第0445章 幽云骑

    薛万述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虽然输给了权旭心有不甘,但却没有趁机说权旭坏话,反而点着头,一脸认真的道:“权旭确实有些能耐,文武皆不输给臣,文比臣的二弟丝毫不差,武比臣的三弟也不差分毫。”

    李元吉满脸意外的看着薛万述道:“你二弟薛万淑的文采、韬略,应该算得上是你们兄弟几个中最好的,你三弟薛万均的武艺,应该也算得上是你们兄弟几个中最好的。

    权旭能得到你如此评价,看来不仅仅是有点东西那么简单了啊。”

    薛万述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确实不仅仅是有点东西那么简单,应该说是有大才,不输给臣兄弟几人的大才。”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没有继续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而是话锋一转道:“你在幽州待了多年,有没有见到过一支整日里以面甲示人的兵马?”

    薛万述愣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道:“殿下说的是幽云骑?”

    李元吉也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幽云骑?幽云十八骑?”

    薛万述茫然道:“什么幽云十八骑?”

    不等李元吉回答,薛万述又自顾自的介绍道:“幽云骑是燕王殿下麾下的一支铁骑,一共有一千两百人,分六个骑阵。

    对阵强敌的时候,可以组成一个千人的骑阵冲锋,也可以分成六个骑阵从左右冲杀。

    实力相当强悍。

    即便是对上了上万人的军阵,也能从容应对。”

    薛万述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沉重了不少。

    可见他口中的幽云骑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很有可能他亲眼目睹过幽云骑出手,又或者给幽云骑打过配合,见证过幽云骑强横的实力。

    不过,李元吉的关注点暂时还没有放在这个上面,他还在纠结幽云骑和幽云十八骑的区别。

    如果说李艺麾下有铁骑叫幽云十八骑,私底下还有别称叫燕云十八骑的话,那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世界了。

    还好,李艺麾下的铁骑叫幽云骑,并且有一千二百人,跟幽云十八骑和燕云十八骑在名称和数额上都对不上号。

    “他们皆配备着面甲,也喜欢以面甲示人?”

    李元吉在弄清楚了此幽云骑不是彼幽云骑以后,问起了幽云骑的特点。

    薛万述点着头,神情凝重的道:“他们确实配备着面甲,也喜欢以面甲示人。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为他们皆是从幽州和云州两地荐拔上来的,又常年的盘踞在幽州和云州两地。

    为了避免他们在对上了跟他们沾亲带故的人的时候不忍心下手,也为了避免他们被仇家找上门报复,所以燕王殿下给他们配备了面甲,让他们常年以面甲示人。”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薛万述又道:“当然了,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对内则是为了隐藏身份。”

    李元吉愣了一下,不解的道:“那为什么我从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头,我父亲、我二哥,甚至大唐绝大多数人都没听过?”

    薛万述抿了一口茶,感慨道:“这就要从他们对内隐藏身份说起。”

    薛万述说到此处,顿了一下,脸色闪过一丝犹豫,一丝挣扎。

    李元吉没有急着追问,而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薛万述在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后,看向李元吉苦笑道:“按理来说,臣曾经为燕王殿下效过力,不应该说出这些燕王殿下下了封口令的秘密的。

    不过殿下既然提到了幽云骑,那就说明燕王殿下真的动用了幽云骑,并且派到了会威胁到殿下,或者给殿下造成伤害的地方。

    那臣就没办法再帮他隐瞒了。”

    李元吉沉吟着没说话。

    听薛万述的意思,这个幽云骑似乎跟常规的兵马有所不同,并且轻易不会动用,所以外人很难知晓。

    李艺又对知情者下了封口令,在李艺彻底失势之前,知情者应该不愿意冒着得罪李艺,被李艺派人无休止的追杀的风险,出卖李艺。

    所以没有知情者透露的话,外人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么一支兵马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一点儿风声也没有。

    毕竟,只要是兵马,只要是存在的,只要参加过某场战士,那就会留下许多蛛丝马迹。

    即便是李艺下了封口令,知情者又因为不愿意得罪李艺不敢往出说,依然会被人察觉出端倪。

    可李元吉搜刮空了前身的记忆,也没有找到任何一点儿相关的消息。

    李元吉确信,李渊和李世民那里应该也没有任何一点儿相关的消息。

    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这天下居然有一支强横的兵马,能在李唐的治下,瞒住李唐的耳目?

    李元吉不知道是该说李艺藏的比谁都深呢,还是该说李艺不愧为大唐目前活着的唯一一个割据一地的赐姓王。

    薛万述不知道李元吉心中所想,继续说着,“这一支兵马,从明面上来说,其实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们没有固定的营地,也没有固定的身份。

    所以他们不露头的话,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嗯?!”

    李元吉错愕的看着薛万述。

    薛万述苦笑着道:“确实是如此,臣也是亲眼看到过一次他们聚集、作战,才确定他们真的存在。

    在那以前,臣一直都以为他们其实是不存在的,是燕王殿下编出来吓唬人的一个谎言。”

    李元吉听着有点饶,仿佛在云里雾里,不过却没打岔,因为他相信,薛万述既然开口了,就一定不会藏着掖着,一定会说清楚的。

    薛万述感慨道:“他们虽说是燕王殿下从幽州和云州两地荐拔的,但并不是从两地的青壮中荐拔的,而是从两地的兵卒中荐拔的。

    每一个身家清白的幽州卒或者云州卒,在征战两三载以后,只要获得一定的功勋,且勇武过人,都有机会参与秘密荐拔,在荐拔合格以后,会有人暗中考察、教导他们一载,等他们完成了考察,接受完教导,才算得上是幽云骑中的一员。

    不过,在他们加入幽云骑以后,并不会被调走,而是会待在原来的兵马当中,充任伍长、什长,甚至校尉等一系列的职位。

    并且会被赋予监督上官的职权。”

    李元吉听到此处,才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们平日里就潜藏在李艺麾下的其他兵马当中,并不会聚集到一起,也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薛万述缓缓点头道:“不错,所以他们不聚集在一起,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即便是知道,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臣在幽州待了多年,也只见到过他们聚集过一次。

    也就是那次,臣才确定他们是真的存在的。

    也是在那次,臣被燕王殿下下了封口令。”

    李元吉沉吟道:“也就是说,他们的荐拔也是秘密进行的,很有可能还有轮换制度,而他们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被聚集到一起。

    很有可能三五年才用一次,很有可能八九年才用一次。

    普通兵卒更替的又快,一些兵卒从入行伍到出行伍,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们聚集一次,更别提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即便是有人违背了李艺的封口令,将此事宣扬出来,绝大多数人也只会将其当成流言去听。

    所以即便是幽州内部的人,也不一定敢确认幽云骑是否存在,更别提我们这些外人了?”

    薛万述点头道:“确实是如此。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将此事四处宣扬,外人也不得而知。”

    李元吉明白薛万述这话的意思。

    幽州内部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一定能确认幽云骑是否存在,就没人敢将这当成一个情报,亦或者一个消息传递给外人。

    外人也很难知晓。

    就像是李元吉如果没有通过凌敬,了解到有这么一支兵马存在的话,有人跑过来告诉他,说李艺麾下有一支三五年不露面的铁骑,李元吉肯定不会信,说不定还会惩罚那个提供‘虚假’情况的家伙一顿。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没有彻底弄清楚幽云骑是否真的存在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人敢冒着得罪李艺,又得罪买消息的人的风险,去说此事。

    幽云骑也因此,彻底的隐藏了起来。

    也许李艺在创立幽云骑之初,就想到了这一点,并且充分的将这一点利用上了。

    “你觉得如果我们对上了幽云骑,得准备多少兵马才有胜算?”

    李元吉弄清楚了幽云骑为什么潜藏的这么彻底以后,盯着薛万述问。

    薛万述迟疑道:“殿下也是领兵之人,应该知道面对强敌,用多少兵力去抗衡,得看是步卒还是马卒,还得因地制宜。

    如果说是在平地上对上幽云骑的话,步卒最少得两万,马卒的话也得一万五。

    如果说是在关口对上幽云骑的话,步卒最少得五千。

    如果说是在山中对上幽云骑的话,那步卒最少也得一万。”

    说到此处,薛万述还特地解释道:“倒不是臣刻意的夸大幽云骑的厉害,而是幽云骑真厉害。没有足够的兵力对上的话,未必能言胜。”

第0446章 人类和非人类

    “臣曾经亲眼目睹过幽云骑对决契丹、韦室等八个部族的两万兵马。虽然不敢说是以雷霆之势横扫了敌人,但也是摧枯拉朽的获得了胜利。

    战后,两万多蛮夷联兵,战死了八千多人,受伤的过万,几乎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

    薛万述怕李元吉不信,还描述起了他曾经亲眼见证过的幽云骑的战绩。

    如果说,仅仅是以一千二百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骑兵,击溃了兵甲都不一定齐全的八个部族的两万联兵的话,那虽然厉害,但也就只是厉害而已,谈不上战斗力有多强悍。

    大唐在长安城内的任何一支经历过大战的兵马,拉出去一千二百人,配备上重甲和上等战马,都能打出一模一样的战绩。

    可如果说,战后一个完好无损的人也没有,那就厉害了。

    那就不是随随便便从长安城内的任何一支经历过大战的兵马中,随便拉出去一千二百人,就能轻易做到的了。

    要知道,人是会跑的。

    尤其是在没有明确的军令,亦或者军令完全约束不到所有兵卒的情况下,人会跑的很快。

    一旦遇到了难以力敌的强敌,就会毫不犹豫的撒丫子就跑。

    所以击溃一支兵马容易,伤到一支兵马中的所有人,很难。

    在李元吉的印象里,想要伤到一支兵马中的所有人,能选的办法极少极少。

    要么动用大量的兵马,以铁壁合围之势,将敌人不断的压缩,不断的驱赶,压缩驱赶到一起,展开大规模的绞杀。

    要么就是将敌人堵到一座城里,跟敌人展开血战,不死不休的那种,一直将敌人打到剩下最后一个人。

    除此之外,几乎再没有其他办法。

    而李艺的幽云骑,能在兵力少于敌人十几倍的情况下,歼灭敌人八千,伤到敌人一万二,这就说明他们强的有点变态。

    在兵力少于敌人十几倍的情况下,要达成这种战绩,必须得将战线拉的很长很长才行。

    也必须耗费大量的时间。

    一支重甲骑,几乎是不可能做到长线长时间作战的,李艺的幽云骑能做到这一点,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李元吉严重的怀疑薛万述是不是夸大了幽云骑的能力,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号称天下第一骑的玄甲骑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你确定你没有说错,李艺麾下的幽云骑真的能做到对阵两万敌人的时候,杀敌八千,伤敌一万二?”

    李元吉认真的盯着薛万述疑问。

    薛万述赶忙道:“臣知道臣这话说出来,殿下会认为臣这是在夸大,可这都是臣亲眼目睹的事实。”

    李元吉皱起眉头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薛万述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一人四马,辅之以双卒。”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也就是说有三千六百人参战,有四千八百匹上等的战马助战?”

    薛万述重重的点头。

    李元吉眉头缓缓展开,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在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之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辅卒不仅会帮助他们作战,伺候他们作战,必要的时候还会充作游骑去驱赶敌人吧?”

    “确实如此。”

    薛万述点着头回答。

    李元吉也跟着点了一下头。

    确实强,但也强的有限,估摸着比玄甲军稍微高那么一线,但也仅仅是一线而已,并没有高多少。

    跟玄甲军对上了,赢的肯定是玄甲军。

    因为玄甲军有三千人,他们只有一千二。

    两个半打一个,敌人又仅仅是强一线,肯定能打赢。

    跟府上六大统军府对上的话,那得看……他出不出阵。

    他要是出阵的话,幽云骑再强,也得叫爸爸。

    不是他已经强到可以无视人家有一千二百人了,而是有统军府将士牵制的情况下,拳头碰拳头的刚正面,他砍幽云骑就跟砍豆腐一样。

    一刀一个。

    横冲直撞的杀他三五回,幽云骑即便是再强,也得退一退。

    毕竟,幽云骑的强,还在人类的范畴之内,而他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别说是别人了,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算不算是个人类。

    “如此说来,幽云骑确实强横。”

    李元吉违心的夸了一句幽云骑。

    薛万述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赞同。

    李元吉又笑道:“李艺偏居一隅,能弄出这么一支强横的兵马,也不容易吧?恐怕他已经将他们罗氏积累了多年的财富也搭进去了吧?”

    毕竟,重甲骑作为这个时代能称雄的兵种,造价是十分高昂的。

    李世民花费了李氏的三分之二的积累,以及李氏成为皇族以后三年时间积攒的三分之一的积累,才打造出了一支三千人的玄甲军。

    在征讨王世充和窦建德之前,李世民虽然已经创建了玄甲军,可人数基本上都维持在几百。

    这也是为何李世民在征讨王世充和窦建德之前,征讨其他敌人的时候,动不动率领百骑出去叫阵的原因。

    不是李世民不想率领更多,也不是李世民不想借助玄甲军的强悍跟敌人刚正面。

    而是李世民麾下根本没有那么多玄甲。

    李世民也是在武德四年初,才正式的组建起了三千人的玄甲军。

    然后在虎牢关一战中,凭借着三千玄甲,一举封神。

    对,就是封神。

    虎牢关一战,对李世民而言,就是一场封神的战役。

    如果不是因为李世民在历史上成为了皇帝的话,就凭虎牢关一战,他是绝对有资格跟李靖并称军神的。

    甚至还有可能压李靖一头。

    就是因为他在历史上成了皇帝,所以人们在评价他的时候,会从文治武功两个方面去评价他,而不是单论他的武功。

    也正是因为如此,人们对他的评价更着重于天可汗,而不是军神。

    背景深厚如李世民,在一个庞大的家族,以及一个建立了三年的国家支持下,也花费了三年多时间,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重甲骑。

    李艺偏居一隅,要求又比李世民严格,他组建一千两百人的重甲骑,花费的钱财肯定不少,花费的时间肯定更长。

    也有可能,李艺花费的钱财跟李世民不相上下。

    毕竟,李艺在挑选幽云骑的时候,不仅仅是从军中优中选优,还会秘密的培训,时间还长达一年之久。

    这中间看似就出了一个培训的人,实际上背地里的花费不会小。

    所以李元吉才断言,李艺应该将罗氏积累多年的财富都搭进去了。

    薛万述不清楚李艺花费了多少钱财,但却知道组建一支重甲骑,尤其是秘密的组建一支重甲骑,花费肯定不小,所以迟疑着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

    “可惜啊可惜……”

    李元吉摇头感叹。

    可惜李艺脑子不灵醒,不把幽云骑这么强横的兵马留在幽州跑路用,反而送到了长安城这个绞肉场。

    还送给了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将这支兵马的实力完全发挥出来的人。

    李艺是在赌啊,大致也觉得自己会赚,能赚回来十支、百支幽云骑。

    可李元吉清楚,李艺注定会输,而且会输的连裤子也不剩。

    刨去历史上的结局不看,刨去李建成现在和李世民的实力不看,刨去诸多诸多的其他因素不看,仅仅看李建成在幽云骑到了以后,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以及要把他们用在什么地方,就知道李建成必败无疑。

    李建成让一群在马背上称雄的人,缩在函谷关内训练,往后也只能在东宫辗转腾挪,能训练出个啥?

    李建成让一群在马背上称雄的人,行宫变之事,行刺杀之举,又能变出啥,刺杀出啥?

    不仅操练科目不对口,用途也不对口,李建成拿啥成事啊?

    铁头吗?!

    李建成还不如花费一些代价,把那位还没有老去的‘六味地黄丸’弄回来,让她去刺杀李世民。

    就李世民那个曹操的爱好,肯定忍不住。

    只要李世民去见‘六味地黄丸’,‘六味地黄丸’又不会被李世民的王霸之气所慑服,有九成九的几率能够成事。

    可惜啊,李建成正点子想不到一个,歪点子倒是层出不穷。

    而且没有一个歪点子歪的恰到好处的。

    那一千二百的幽云骑,注定要给李建成陪葬了。

    着实的可惜。

    “可惜什么?”

    薛万述见李元吉一个劲的摇着头感慨,忍不住发问。

    李元吉瞥了薛万述一眼,感叹道:“可惜李艺眼瞎,不知道把这么厚的厚礼送给我。他要是把这么重的厚礼送给我的话,我说不定会大发慈悲告诉他一条明路呢。”

    薛万述愕然的瞪起眼,难以置信的道:“殿下是说,燕王殿下将幽云骑送人了?!”

    李元吉缓缓点头。

    虽说函谷关内只有三百幽云骑,但随后应该会源源不断的送过来,一直到一千二百人聚齐。

    李建成虽然想不到好点子,也想不到能成事的歪点子,但李建成有一个相当符合他身份的习惯。

    那就是喜欢搞大动静、大场面。

    似乎不闹出大动静、大场面,不足以彰显他的身份似的。

    所以,三百幽云骑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甚至一千二百幽云骑齐聚,也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或许他还问李艺要了一些其他的悍卒。

    “送谁了?!”

    薛万述不知不觉就站起了身,呆呆的问。

    由不得薛万述不呆,因为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

    李元吉刚要回答,就看到前殿的管事匆匆跑进了偏殿。

第0447章 再见郑观音

    “殿下,太子妃殿下到了,说要见您。”

    前殿管事走到殿中,躬身一礼,低声禀报。

    李元吉愣了愣,错愕道:“怎么会是她?”

    李元吉原以为李建成会派遣裴矩、李纲这种老臣来见他,却没料到李建成派来了郑观音。

    这让李元吉有点始料未及。

    当即,对前殿管事吩咐道:“请我嫂嫂到此处叙话。”

    前殿管事应允了一声,退出殿内。

    在前殿管事走后,李元吉在薛万述疑惑的神情中道:“你不是想知道李艺将幽云骑给谁了吗?人来了,你自己看。”

    薛万述根本不用看,仅凭着来人的身份便判断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桉,他一脸难以置信的道:“燕王殿下将幽云骑给了太子殿下?”

    李元吉缓缓点头道:“不错。”

    薛万述脸色阴晴不定的道:“太子殿下这是……还不死心?”

    李元吉好笑的道:“我之前跟凌敬说过,刺杀之举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现在同样将这句话告诉你。”

    薛万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太子殿下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

    李元吉点点头。

    薛万述沉吟道:“那我们该怎样应对?”

    李元吉澹然笑道:“你们先静观其变即可,等需要用到你们的时候,我自会差人告诉你们。”

    薛万述郑重的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言语。

    虽说李艺将幽云骑送给了李建成,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比起李建成要借着幽云骑所做的事情来看,又不值一提。

    他已经没心思再计较李艺为何将幽云骑这一支藏了多年的王牌送给了李建成,也没心思再计较李艺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只想知道,李建成到底想借着幽云骑做些什么,又会有那些布置。

    如果说李建成有可能会借助幽云骑伤害李元吉,又或者是突袭九龙潭的话,那他和他的兄弟们就得时刻准备着了。

    他们兄弟既然已经跟随了李元吉,又借着李元吉得到了不俗的权柄和富贵,那么该为李元吉拼命的时候,他们兄弟也不会含湖。

    “明日臣就让府上的部曲赶来此处,再让万均和万彻下差以后来此处值守,再给万备配一身兵甲,以备不时之需。”

    薛万述在沉默了良久以后,突然开口,郑重的说着。

    李元吉很欣赏薛万述这种有了危险,就想着保护他安危的心思和举动,但却没必要。

    李元吉笑道:“我不是说了嘛,人家是冲着我二哥来的,不是冲着我来的,所以你无须如此。”

    薛万述正色道:“不可不防啊殿下,谁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会不会伤害您,所以还是让臣兄弟守着您,以策万全。”

    李元吉见薛万述态度坚决,又是一番好意,略微思量了一下,点头笑道:“那就给万备配一身兵甲,以备不时之需吧。

    至于其他的,就算了吧。

    你不是输给了权旭,还要照顾权旭、阚棱他们吗?

    你三弟和四弟也有职差,下差已经恐怕都到深夜了,让他们来回奔波,他们会吃不消的。”

    薛万述急了,要说话。

    李元吉摆摆手又道:“他们所在的位置相当重要,不能出半点茬子,所以还是别让他们来回折腾了为好。

    再说了,他们是禁宫值守,老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往我这里跑,会让人浮想联翩的。”

    薛万述急声道:“可您的安危……”

    李元吉摇头道:“我的安危你不用操心,我这里不仅有一千多精挑细选的侍卫,还有一干左武卫的人把守。

    我大哥要是派人来找我麻烦的话,得先过左武卫那一关,再过我府上侍卫那一关,然后才能见到我。

    等他们过了这两关以后,统军府大营的兄弟,恐怕已经得到消息赶到了,所以你不用为我操心。”

    薛万述一脸迟疑,还是有些不放心。

    李元吉又道:“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降低我们的存在感,让别人当我们不存在。而不是弄出一点动静来,让别人盯上我们。

    你也知道,我大哥已经从李艺手里借调了幽云骑。

    这个时候,被我大哥盯上的话,会很麻烦的。”

    薛万述仍旧有点不放心,但李元吉执意如此,执意降低存在感,他也不好再逆着李元吉的意思来,当即权衡了一番道:“那臣跟阚棱他们商量一下,各自备上兵甲,并且将府上的部曲调过来。”

    李元吉摇头道:“千万别这样,我大哥借调幽云骑是秘密行事。我大嫂此番前来找我,也是为了堵住我的嘴。

    你们要是将部曲调过来,弄出一副有大事要发生的样子,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到时候我大哥就暴露了。”

    薛万述惊愕的瞪起眼道:“太子殿下很有可能会对您出手,您还在乎他暴露不暴露?”

    李元吉再次摇头道:“我倒是不在乎他暴露不暴露,我在乎的是他暴露了以后会引起的一系列麻烦。”

    薛万述不解的盯着李元吉。

    能有什么麻烦?

    李建成暴露了以后,肯定会被李世民针对。

    到时候他哪还会有闲暇来找您麻烦。

    李元吉看出了薛万述心中的疑惑,却没有多做解释。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

    李建成一旦暴露了,他和李世民之间的斗争就很有可能会脱离历史上的轨迹。

    这对李元吉而言,并不是一桩好事。

    这意味着他无法在借助历史上的轨迹,去从容的应对这件事,去从容的应对。

    所以他不希望这件事脱离历史上的轨迹,这样的话他可以凭借着先知先觉的优势,占尽先机。

    但这些是没办法告诉薛万述的。

    所以只能委屈薛万述暂时做个湖涂虫。

    就在君臣二人暂时停下说话的时候,郑观音在前殿管事的引领下,一步三摇的出现在了偏殿。

    郑观音之所以一步三摇,倒也不是为了摆谱。

    她现在也没什么谱可摆了,在李建成让她以色娱人的时候,她就已经颜面尽失了,在一众弟弟妹妹们面前,已经没有任何长嫂的威严可言了。

    一众弟弟妹妹们待她也不如以前那么恭敬了。

    所以她之所以一步三摇的,是因为她怀孕了。

    已经两个月了。

    太医诊断过以后说是男胎。

    至于太医是如何在一个婴儿尚未成形的情况下,就判断出一个婴儿是男是女的,就没人知道了。

    也许是为了多讨要一些赏赐,也许是为了讨太子欢心。

    反正,在郑观音被诊断出有了男胎以后,郑观音在太子宫里,在太极宫里,总算是有了那么点地位,总算是找回了一些太子妃的尊严。

    只是这些地位和尊严很有限。

    在一些看不起她的人眼里,她还是那个以色娱人的人。

    而且,在郑观音被诊断出怀孕没多久,长孙也被诊断出怀孕了,而且也是个男胎。

    这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显得没有那么荣耀了。

    毕竟,她生了两个,怀了一个,如今还能活蹦乱跳的,只有一个。长孙生了三个,怀了一个,如今还能活蹦乱跳的,有三个。

    就生儿育女,为李家开枝散叶这件事上讲,长孙稳稳的压她一头。

    虽然已经开始有很多人不拿郑观音当太子妃看了,也不在乎她的尊严和威严了,但李元吉还是给了郑观音足够的体面。

    在郑观音出现在偏殿门口的时候,李元吉带着薛万述主动迎了一程,又请郑观音坐上了上座。

    郑观音在上座上坐定以后,眼眶有点泛红,在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后,由衷的感叹了一句,“现在啊,也只有你还拿我当嫂嫂看。”

    李元吉见不得女人落泪,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他名义上的嫂嫂,所以就忍不住安慰了一句,“你本来就是我嫂嫂,我又干嘛拿你当我嫂嫂。”

    郑观音听到这话,有点感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现在,你们兄弟中,也就你还当我是个长嫂。”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我们兄弟中有人不敬嫂嫂吗?嫂嫂只管告诉我,我去问问他书是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当然了,这只是场面话。

    郑观音也清楚这是场面话,眼中含着泪拒绝道:“你能帮嫂嫂叫屈,嫂嫂已经很开心了。这说明你幼时,嫂嫂没有白疼你一场。

    不过,不用了,嫂嫂是有男人的,嫂嫂受了委屈,自有嫂嫂的男人替嫂嫂讨回公道。”

    郑观音这话是笑着说的,只是里面的心酸,李元吉隔着一丈远也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这是郑观音自己的家事所导致的。

    即便是李元吉觉得李建成利用自己的妻子去达成政治目的,事后又嫌弃自己的妻子,待自己的妻子不好,很没品,也不好多说什么。

    “行了,不说这些了。我此次前来,是受你大哥所托,想请你行个方便的。”

    郑观音也不知道是伤感够了,还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太多的伤感,总之她稍微收了收眼中的泪水,以一副洒脱的口吻说了起来。

    李元吉也不好欺负一个快要哭了的女人,痛快的道:“大哥需要我行什么方便,嫂嫂只管说。如果不是太过分的话,看在嫂嫂的面子上,我可以答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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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红介绍:
我看到唐高祖李渊在太极宫内犹抱琵琶半遮面,我看到万王之王李世民在两仪殿内被骂的像个龟孙,我看到隐太子李建成为了争皇位急的跳脚,我看到平阳公主李秀宁巾帼不让须眉,我看到罗士信勇冠三军,我看到秦叔宝技压群雄,我看到尉迟恭百分百空手夺马槊……
我看到了大唐所有的弄潮儿,他们也看到了我,还得听我的。
您问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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