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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诞稻草人     满唐红txt下载     满唐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48章 如人饮水

    “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只是希望你能对函谷关内的事情守口如瓶。”

    郑观音眼中的泪珠尚未消失干净,笑吟吟的说着。

    李元吉装傻充愣道:“函谷关什么事?我大哥的门人打了我门人的事情?”

    不等郑观音搭话,李元吉大大咧咧的又道:“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似乎没必要守口如瓶吧?更没必要让嫂嫂亲自走一趟吧?

    嫂嫂只管派个人过来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

    再说了,手底下人起了争执,那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他们有能耐的话,他们自己找回场子,没能耐的话,挨了打也是活该。

    没有必要为他们来回奔波,也没有必要因为他们,影响了我们兄弟、叔嫂的情分。”

    郑观音听到这话,格外的舒心,这是她从上元节到现在,听到的最舒心的话,所以心情变得好受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不少。

    她笑着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情……”

    李元吉故作不解的道:“那是什么事情,函谷关除了发生过这件事以外,也没听说过发生过其他事情啊。”

    郑观音狐疑的道:“你不知道?”

    李元吉故作茫然的道:“知道什么?”

    郑观音略微沉吟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我不信你不知道。你这是在跟我揣着明白装湖涂呢。”

    李元吉为自己叫屈道:“可我真不知道啊。”

    郑观音也没有再咄咄逼人,而是笑着道:“那就请四弟屏退左右,让嫂嫂告诉你原委吧。”

    李元吉瞥了薛万述一眼,又瞥了守在门口的前殿管事一眼。

    薛万述和前殿管事识趣的离开了殿内。

    郑观音也屏退了自己的随从,等到大殿里就剩下李元吉的时候,才缓缓开口道:“你大哥在陇西的人遇到了麻烦,需要兵马协助,你大哥手下的长林兵,还要拱卫东宫,所以就从别处借了几百兵马,如今就屯驻在函谷关。

    你派去函谷关的人难道没看见?”

    李元吉给了郑观音一个迷湖脸,道:“还有这事?”

    也不知道是李元吉装的太像了,还是郑观音过于单纯了。

    郑观音居然信了几分李元吉不知情,将信将疑的道:“你真不知道啊?”

    李元吉毫不犹豫地摇头。

    郑观音端坐在上座上,权衡了一番,笑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不就知情了?”

    李元吉点点头,疑问道:“然后呢?”

    郑观音笑道:“然后别说出去就行,也别让你手底下的人说出去。”

    李元吉好笑的道:“那要是说出去了呢?”

    郑观音笑吟吟的道:“那你嫂嫂我可就又要挨你兄长责罚了。”

    说到此处,也不等李元吉搭话,又似笑非笑的道:“当然了,你也可以趁机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只要我能答应,就一定不会拒绝。”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这算什么?强行封我的口吗?也就是嫂嫂你,若是我大哥这么跟我说,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丢出去。”

    郑观音点着头笑道:“也就你还给我这个嫂嫂几分薄面。”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笑道:“是嫂嫂你让我狮子大开口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郑观音展颜一笑,一副你尽管开口的样子。

    李元吉笑着拱手道:“那就请嫂嫂告诉我大哥,让他事后将函谷关内的那几个人的脑袋送到我这里来吧。”

    郑观音脸上的笑容一僵。

    李元吉就像是没看到郑观音神情一样,自顾自的道:“我的人虽然不堪,但也是函谷关的守关大将。

    一个副将,几个校尉,敢以下克上,敢架空他,还对他行凶。

    这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也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所以我必须要他们的脑袋。”

    说到此处,李元吉看向郑观音,理直气壮的道:“我也就是看在嫂嫂的面子上,在发现了此事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向他们发难。

    不然,我早就带着人赶去函谷关砍了他们的脑袋了。”

    郑观音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难道不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难道不是碍于太子威严吗?”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讥笑道:“我当日在太极殿前,在百官们面前,都没有给他面子,又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给他面子。”

    郑观音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以后,她才开口道:“你大哥终究是你大哥,你们兄弟没必要闹的那么僵,不然以后你们怎么相处呢?”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笑道:“我大哥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呢,我还不用在意他的态度。等他坐上那个位置以后,怎么跟他相处,那就看他怎么对待我了。”

    郑观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李元吉看着郑观音又道:“我就这么个条件,如果我大哥能答应,看在嫂嫂的面子上,我可以守口如瓶。

    如果我大哥不答应,我也不会四处去宣扬此事。

    不过我手底下的人要是口风不紧,走漏了风声,那他也怪不到我头上。”

    郑观音沉吟着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会告诉你大哥的,想来你大哥也不会拒绝的。”

    李元吉乐呵呵的笑道:“那就说不准了。毕竟,我大哥不久之前才放出话来,说要收拾我呢。”

    郑观音哭笑不得的道:“你大哥那也是一时气话。”

    李元吉突然定定的盯着郑观音道:“我大哥自从上元节以后,待你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你为何还要不遗余力的帮他说话呢?”

    郑观音神情一僵,心中的苦楚却没办法跟李元吉说,只能生硬的笑道:“人们不是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我既然是你大哥的妻子,无论他待我好不好,我都得不遗余力的帮他。”

    李元吉不由自主的感慨道:“就怕你帮到头以后,不仅落不下好,还要被苛待。”

    郑观音眼中闪过一道苦楚,语气飘忽的道:“怎么会呢?”

    不用等到帮到头以后了,现在就已经开始不落好,被苛待了,即便是怀上了骨肉,依然看不到笑脸。

    “这种事情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只希望嫂嫂能在遭遇苛待的时候,好好的待自己。”

    李元吉由衷的感慨。

    这话不是他自己想说的,而是他替前身说的。

    毕竟,郑观音也算是照顾过前身几年,算是对前身有养育之恩。

    郑观音如今过的不好,前身理应关怀关怀。

    在李元吉看来,这个世上除了养育之恩和教导之恩不得不报外,余者皆可视情况而定。

    至于生恩,固然重要,也得报答。

    但生而不养,就是在造孽,而不是施恩。

    养而不教,也是在造孽,而且还是造大孽,害人害己的孽,也不是施恩。

    所以生而不养,亦不教的,固然有恩,但远远不及单纯的养育之恩和教导之恩。

    前者是在你没有能力活下去的时候,帮你活下去。

    后者是在你有能力活下去的时候,教你应该怎样活下去。

    你能活下去,并且有所成就,全赖养育和教导之恩。

    若有长者能二者兼顾,当重报。

    若有长者能三者兼顾,当舍命相报,且百死无悔。

    “你的话,嫂嫂记住了。”

    郑观音又被感动到了,眼眶中再次浮现出了泪花,话虽然说的不多,但却是她的心里话。

    李元吉通过郑观音的反应判断出,郑观音在东宫活的很不如意、很不如意。

    不然也不会从一个仪态万千,宛若在世观音的仙女,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妇人。

    许是觉得自己出了洋相,亦或者是感受到了李元吉心中的惋惜和怜悯,郑观音匆忙了揉了揉眼睛,将眼眶中的泪花揉的稀碎,然后强装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笑道:“让你看笑话了……”

    李元吉只是澹澹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郑观音东拉西扯的说起了过往,说起了过往那段没有这么多烦恼,没有这么多令人不快的遭遇的时光。

    李元吉大多数时候就是静静的听着,偶尔会插一两句嘴,但不会多言。

    一直陪着郑观音把过往回忆的差不多了,才将郑观音送出了偏殿,送出了九道宫。

    站在九道宫那并不高大的门口,望着满山的青葱,听着山林里那时起时落的兽鸣,感受着那屡屡拂过的清风,李元吉长出了一口气。

    薛万述悄无声息的走到李元吉身边,感慨道:“以前的太子妃殿下可不是这样的……”

    李元吉侧头看了一眼薛万述,不咸不澹的问道:“那是什么样子的?”

    薛万述毫不犹豫的道:“淑韵娉婷,韶姿婉娩……”

    李元吉白了薛万述一眼,没好气的道:“说人话。”

    薛万述好笑的道:“论气质,冠绝大唐,无人能及。论姿色,那也是大唐数得着的美人。论家世和身份,大唐的女人中无人能及。”

    李元吉忍不住道:“有些夸大了吧?”

    薛万述认真的道:“臣并没有夸大,不止臣一个人这么认为,许多见过太子妃殿下的人都这么认为。”

    李元吉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薛万述忍不住又感慨道:“可惜……现在居然变成这副样子了……”

    李元吉沉吟了一下,也感慨了起来,“你要是被宗族和妻室所绑,被当成工具一样利用,利用完了还得不到应有的对待和尊重,你也会是这般,甚至比这还不堪。”

    薛万述由衷的感叹道:“荥阳郑氏,有愧世家之名,太子殿下,有愧仁德之名。”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世家所展现出来的善意,那都是给底层百姓看的,好让百姓们以为他们很善良,好主动送上门去被他们压榨。

    太子所展现出的仁德,一样是给底层的百姓看的,好让百姓们以为他能成为一位仁德君王,好心甘情愿的拥护他成为新君。

    我们不是底层的百姓,所以看不到他们的善意,也看不到他们的仁德,只能看到他们的丑恶。”

第0449章 对有能耐的人必须给予一定的尊重

    薛万述细细的品味着这话,品味了许久以后,觉得很有道理,当即点着头道:“确实如此。”

    不过他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因为非议世家大户,被世家大户知道了,容易被针对,非议太子,更是一桩大罪。

    李元吉在这方面没有任何顾忌,因为他本身就是出自于世家大户,也是太子的亲兄弟,偶尔说一两句世家大户和太子的坏话,世家大户和太子知道了,也只能干瞪眼。

    这就是身份地位赋予李元吉的特权,因为在出身和地位上,李元吉跟他们是相对平等的。

    所以李元吉有资格非议他们,也有资格说他们坏话,甚至还有资格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娘。

    旁人就不行。

    因为无论是世家大户也好,太子也好,只接受身份地位跟他们相对平等的人非议,也只允许身份地位跟他们相对平等的人说他们坏话。

    身份地位不如他们的,敢说他们坏话,在他们眼中就意味着挑衅。

    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动用手里的权力和力量,给予挑衅者雷霆一击,以此来维护自身的威严。

    这就是世家不可冒犯,皇权不可挑衅的由来。

    薛万述所出身的薛氏,固然是一个不弱的氏族,但比起五姓七望,甚至河南三窦、关中杨氏都大大的不如。

    所以他不敢像是李元吉一样,去肆无忌惮的非议那些世家大户。

    薛万述又是李氏之臣,也是李氏之仆,对于李氏的少族长,只能保持敬意,不能非议。

    今日有感而发,非议了一句,李元吉又没有因为要维护李氏的威严,对他喊打喊杀,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幸运,以及难得的放肆。

    要知道,在这个宗族大于一切的时代,任何宗族子弟在外的时候,都有维护宗族名声、威严的责任。

    李元吉身为李氏子弟,在听到有人非议李氏少族长的时候,应该要努力维护,且拳脚相加的。

    李元吉身为李氏嫡系子弟,不仅没有维护李氏少族长,反而跟着一起非议了起来,这在大唐其实是很少见的。

    李元吉可以不在乎李氏的少族长是不是被人非议,也可以不在乎李氏强加给他的宗族责任,但薛万述不能不在乎。

    所以他没有过多的去议论这个话题,而是东拉西扯的说起了其他的。

    一直说到李元吉意兴阑珊,有些不想听下去了,才找了个借口告辞。

    李元吉觉得九龙潭山今日的风景格外的引人注目,想要多看一会儿,就派人去叫上了李承乾和李承业一起送了薛万述一程。

    薛万述有点受宠若惊,为了避免一个亲王、两个郡王的事情被人说出去,遭人非议,他坚决的要给李承乾和李承业当马骑。

    然后李承乾和李承业就一左一右骑在了薛万述的肩膀上,一会儿张着嘴迎着风哇哇乱叫,像个二傻子似的,一会儿站在薛万述肩头,让薛万述稳稳的扣住他们的脚,然后伸长了脖子伸长了手,摘路边的野青杏吃。

    野青杏很酸,酸的人牙疼,酸的人打摆子。

    但却开胃,也能刺激人的味蕾,让人吃了还想吃。

    李承乾和李承业只在野杏树下待了一刻钟,就活活了半枝的野青杏。

    两个人吃的流哈喇子,吃的打摆子,还是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就是不怎么吃杏头和杏尾,只吃杏中间的那一圈果肉,然后将剩下的带着杏核的杏头和杏尾塞进了薛万述的嘴里。

    薛万述明明被酸的呲牙咧嘴的,但嘴上却在一个劲的道谢。

    一会儿谢谢这个郡王赏,一会儿谢谢那个郡王赏。

    两个郡王听到了薛万述道谢,就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喂的更起劲了。

    薛万述脸上的神情也逐渐的变得更扭曲了。

    李元吉觉得薛万述这样很没出息,也觉得李承乾和李承业这么做有点不尊重人。

    但考虑到薛万述这是在代他受过,他要是阻止了薛万述继续被投食,阻止了李承乾和李承业继续投食,那么被投食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他。

    所以他果断的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看不见。

    李元吉以前很喜欢吃青杏的,尤其是杏身上那一层白白的绒毛消散以后的青杏,只是后来就不怎么吃了。

    因为吃伤了。

    李元吉至今都记得,那是他十四岁的时候,隔壁邻居家在宅基地后的自留地里栽种的青杏结果了,绒毛刚刚褪去,圆熘熘,光秃秃的青杏,在一场小雨过后,带着滴滴的水珠,煞是惹人喜爱。

    他忍不住就伸出了盗跖之爪,一口气盗了它二十多个,洗也没洗,擦了擦上面的水珠就全送进了肚子,然后半夜就腹痛难忍,被连夜送往了医院,差点折腾掉半条命。

    治好以后又被父母混合双打,长足了教训。

    并且在被混合双打期间,他了解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隔壁邻居家杏子上面的那如同水珠一般的东西,不是小雨过后的残留,而是刚打的农药。

    还好农药不是什么勐烈的农药,不然他就不止是折腾掉半条命了,而是没了一条命。

    也就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吃青杏了。

    并且将这种用生命总结出的教训铭刻在了灵魂深处,即便是穿越了,即便是知道大唐的青杏,尤其是野青杏是无毒无公害,也无农药残留,他也不愿意吃。

    所以只能让薛万述吃了,也只能让薛万述代他受过了。

    李承乾和李承业在祸害了两树枝的野青杏以后,终于收手了,薛万述也逃脱了魔爪。

    由于野青杏吃的太多,薛万述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只能留着口水,呲牙咧嘴的,磕磕绊绊的说话。

    李承乾和李承业对此表现出了极度的嫌弃,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薛万述肩头待了,只能转移到侍卫肩头上去。

    至于说李元吉……

    那是不可能的。

    一个是别人家的孩子,一个从灵魂上论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要给他们当马骑。

    况且,他们刚刚仗着年幼无知,欺负完了薛万述,凭什么给他们亲王座驾的待遇。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不仅不能给他们提升待遇,还得在回九道宫以后好好教育,好好的给讲讲道理。

    虽说长者在吃沾染了小孩子口水的食物的时候是不会嫌弃的,但那仅限于自家的小孩子,旁人家的小孩子只会让人感觉到膈应和恶心。

    薛万述之所以千恩万谢的吃完了他们给的残余的野青杏,不是薛万述拿他们当自家孩子看待,而是他们的身份决定了薛万述必须在他们面前笑脸相迎。

    如果换一个身份,你看薛万述还会不会理他们。

    也正是因为如此,必须得给他们讲讲道理,得让他们明白不能随意的去已经对待宫人和仆人的态度去对待大唐的功勋大臣。

    薛万述无疑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薛氏兄弟无疑也是一群有能力的兄弟。

    对待这种有能力的人,以及有一群有能力兄弟的人,就必须给予一定的尊重,也必须尽可能的去维护他们的尊严,不让他们在不经意间成为别人口中的阿谀奉承之臣。

    在大唐,尤其是在这个人杰遍地时期的大唐,阿谀奉承之臣是得不到任何人尊重的。

    也没有人会在离开了太极宫以后,还拿他们当同僚看。

    就像是李元吉穿越之初,遇到的尹阿鼠暴打杜如晦的事件。

    杜如晦在路过尹府的时候,之所以没有下马,不是他不知道朝廷的礼仪规矩,也不是他不知道尹阿鼠在官职和爵位上都比他高。

    而是他自认为自己是有能耐的人,看不起尹阿鼠那种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人,也看不起尹阿鼠靠着裙带关系得到的爵位。

    其实不只是杜如晦,绝大多数自觉有点能耐的人,在路过尹阿鼠这一类人府邸的时候都是这般。

    之所以只有杜如晦挨了打,也是因为杜如晦好欺负,打了杜如晦还能从东宫和齐王府讨到赏,并且在李世民兴师问罪的时候,还能请出太子和齐王撑腰。

    尹阿鼠这一类人,就是靠着这种抱大腿的方式在朝野上下存活的。

    一旦没了大腿,他们会第一时间消亡,速度快到会让你反应不过来。

    李元吉不希望薛万述为了迁就李承乾和李承业变成这种人,所以必须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将薛万述送到山下,游览完了半山的风景,又在九龙潭的其中一处浅潭内嬉戏了一番后,李元吉就让侍卫背着李承乾和李承业重新回到了九道宫。

    在打发了侍卫们下去休息以后,就开始给李承乾和李承业‘上课’了。

    由于李承业还太小,听不懂大道理,所以李元吉只能把大道理讲给李承乾听,再由李承乾在遇到类似的情况的时候向李承业言传身教。

    这其实是一个教育孩子的很好的办法,不会太操心,不会太劳神,就是有一个硬性的先决条件。

    那就是孩子必须得多。

    而李氏显然没有这种困扰。

第0450章 赵成雍

    刨去形单影只的嫡系看,李氏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子嗣繁多的庞大的氏族。

    不仅李渊那一辈兄弟姐妹多,李元吉这一辈兄弟姐妹也多,李承乾一辈的人更是多的数不过来。

    一些人李元吉甚至听都没听说过,见也没见过。

    但人家的的确确是李氏子嗣,宗室的玉碟中录有名字。

    也正是因为如此,需要有人给弟弟们做榜样,需要有人给弟弟们言传身教的话,李元吉只需要动用一下嫡系的权柄,一抓一大把。

    不过,仅仅是教育李承业的话,李承乾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人。

    李元吉不希望自己的九道宫变成育儿园。

    在教育了一番李承乾和李承业,又把李承业的教育工作交给李承乾以后,李元吉就当起了甩手的掌柜。

    坐在那儿兴致勃勃的看起了李承乾用糯糯的声音,严肃的表情,给李承业讲一些他母妃讲过的大道理。

    好为人师,是许多炎黄子孙共有的通病。

    也不知道是能借此获得一些优越感,还是能获得别人的赞赏,又或者是能自我满足,反正,炎黄子孙在教育人的问题上,是积极的,热情的。

    似乎逮谁都想跟谁讲一番大道理。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承乾给李承业讲的非常认真,也非常起劲。

    直到把李承业讲睡着了,才罢休。

    或许是初次做人师,有新鲜劲,所以李承乾在李承业睡着以后,说什么也要自己背李承业去床上睡,并且准备在李承业醒了以后,第一时间给李承业讲述他还没讲完的大道理。

    李元吉见李承乾劲头这么足,第李承乾的教育大业,以及李承业的被教育大业,也就放心了。

    在两个小家伙躺在床榻上横七竖八的睡着了以后,就背负着双手离开了寝殿,赶往了偏殿。

    刚刚赶到偏殿,李建成的回复就到了。

    来传话的是一个李元吉从没有见过的人,身上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幽州气息。

    李元吉之所以能辨别出来传话的人身上那有别于长安的气息是幽州气息,是因为他以前在苇泽关看到过这种气息。

    薛万述等人刚从幽州出来的时候,就带着这种气息。

    彪悍、鲁莽、直爽,两颊还带着两团冬日里冻出来的红晕,一看就是从比长安更寒冷的地方过来的,一看就是长期混迹于军伍当中。

    “臣赵成雍参见殿下。”

    名为赵成雍,浑身带着彪悍气息的魁梧汉子,在进了偏殿以后,抱拳一礼。

    谈不上恭恭敬敬,也谈不上不情不愿。

    就是那种简单的军中下级遇到上级时候的那种态度。

    干脆利落。

    “赵成雍……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李元吉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成雍,觉得赵成雍的身形跟阚棱有点相彷,但没有阚棱那么高大。

    毕竟,阚棱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属于巨人一列,不然也舞不动一丈长的拍刀。

    但即便如此,赵成雍依然比正常人高出了半头,再加上骨骼架子大,又穿戴着黑色的甲胃,给人一种勐士的感觉。

    李元吉可以确定,这种感觉绝对不仅仅是一种感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这就是一位勐士。

    一位在李艺麾下幽云骑中地位不低的勐士。

    不然也不会脱离幽云骑而出,直接供李建成驱使。

    赵成雍听到李元吉的话,直爽的答道:“臣刚到长安!”

    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似乎他的身份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李元吉一边揣测着李建成派此人过来的用意,一边继续问道:“幽州来的?”

    赵成雍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对,臣确实来自于幽州,此前在燕王殿下麾下充任一州车骑。”

    李元吉愣了一下,没料到这个叫赵成雍的家伙这么直白,几乎可以说是有问必答,而且毫不忌讳,也毫不掩饰。

    这让听惯了各种遮遮掩掩假话的李元吉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如此说来,你还是一位大将啊?”

    李元吉随口夸赞了一句。

    虽说一州车骑,在长安城内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在齐王府内,也就是中等偏下的官,也就是现在阚棱所身处的位置。

    但在幽州,尤其是在李艺麾下,那就是大官了,而且还是有能耐的大官。

    毕竟,李艺的地盘就那么大,能被他任命为一州车骑的,不是他信赖的人,就是有能耐,或者有功劳的人。

    算得上是他麾下的大将。

    而这其中的佼佼者,都是经历过严苛的战火磨砺的,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血战中脱颖而出的。

    之所以没有更高的成就,不是他们的能耐不够,而是李艺的池塘太小,只能将他们养成肥鱼,却不能将他们养成大鱼。

    只要他们脱离了李艺的池塘,彻底的倒向了大唐的池塘,在机遇来临的时候,他们会快速的幻化成大鱼,达成许多人苦苦追求的马上封侯、马上封公的成就。

    就像是薛氏兄弟,在脱离了李艺的那个小池塘,倒向了大唐的大池塘以后,官爵、待遇等各个方面,都有了直线性的提升。

    想来赵成雍有一定的机遇的话,封侯应该不在话下。

    至于封公嘛。

    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因为没有那个机遇。

    大唐内部的敌人已经基本上清理干净了,已经没什么打大仗的机会了,也没有生擒贼首,或者生杀贼首的机会了。

    再想封公,就只能从从龙之功,以及大唐以后征讨突厥的战事中去争取了。

    但想要获取从龙之功,是有相当大的风险的。

    就赵成雍追随的人来看,赵成雍获取从龙之功的希望很渺茫。

    大唐三五年之内,是不会对突厥掀起大战的。

    因为大唐刚刚经历了统一战争,如今又深陷夺嫡风波,无论是休养生息,聚集力量也好,还是不让突厥人趁着夺嫡闹出了乱子占便宜也罢,大唐短时间内都不会对突厥动手的。

    所以啊,赵成雍想借着征讨突厥战事谋取功劳封公的话,也很渺茫。

    “臣只是比较扛打,算不上什么大将。”

    赵成雍在听到李元吉的话以后,憨厚的笑着说。

    李元吉缓缓回神,自顾自的笑了。

    他是在笑自己。

    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居然关心起了一个外人的前程,还为此好好的思量了一番。

    当即,李元吉收回了心神,笑着道:“能扛打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像是我二哥手底下的一些人,明明都已经是国公国侯了,还是扛不住打,也不经打。”

    赵成雍才到长安城,不知道这话里面的利害关系,那些挨了打的人,害怕丢脸,也不会四处宣扬此时,所以听到这话,乐呵呵的道:“臣肯定能扛得住打,也经打。”

    李元吉一愣,笑容灿烂的问道:“那找个时间,我们过过手如何?”

    赵成雍是初入长安城,不晓得长安城内地头蛇的厉害,当即就要点头答应,只是头刚垂下去一点点,就想到了他此次前来是有正事。

    当即,意兴阑珊的笑道:“臣差点忘了,臣此次前来是有正事要跟殿下商量。等臣跟殿下商量完了正事,再说过过手的事情,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李元吉也只是一时恶趣味,并没有想着真的跟赵成雍过过手,欺负欺负人,所以点点头道:“那就先聊正事。”

    赵成雍神色一正,认真的道:“臣此次前来,是受我家殿下之命,来回复殿下提出的条件的。我家殿下说了,殿下提出的条件他答应了。

    只是时间上得往后推一推,不能现在就满足殿下的条件。

    因为殿下要的那几个人,我家殿下现在还有用。

    最后就是,我家殿下希望殿下能遵守承诺,守口如瓶。”

    李元吉随口应付了一句,“这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

    至于要不要真的遵守承诺,那得视情况而定。

    毕竟,李建成还没‘付款’呢,也没给定金,没理由非得遵守对李建成的承诺。

    “即使如此,那臣就先回去复命了。”

    赵成雍笑着说。

    李元吉刚要点头,就听赵成雍又道:“不过在回去之前,臣可以先跟殿下说一说过过手的事情。”

    李元吉一愣,失笑道:“你来真的啊?看来你是一个喜欢好勇斗狠的家伙啊。”

    赵成雍嘿嘿一笑道:“臣也不是喜欢好勇斗狠,臣只是喜欢借助武艺高强的人磨砺自己的身手。”

    李元吉点头道:“倒是一个知道上进的,不错不错。不过跟我过过手的事情,还是算了吧。免得你吃了亏,传扬出去,别人说我故意找你茬,欺负你。”

    赵成雍脸上的笑容一僵,急了,喊道:“殿下放心,臣绝对会拿出十成十的本事跟殿下过过手的,臣绝对不会因为殿下身份尊贵,就手下留情的。”

    李元吉张着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真是一个没有多少心眼的直肠子啊,什么话都敢往出说,也不怕得罪人。

    这种人其实挺好的。

    只要收服其心,一定会忠心耿耿的跟随你一辈子。

    可惜了,跟错了人。

    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李元吉现在非常好奇,李艺是怎么想着将这么一个人送给李建成,让李建成用于行宫变之事、行刺杀之举上的。

    这个人明显不适合干这种事。

    他更适合去统管兵马,去作战。

第0451章 还真敢啊?!

    眼见李元吉一脸哭笑不得,却不说话,赵成雍以为李元吉怕输,急忙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若是怕输了传出去有损威名,臣可以守口如瓶的。”

    李元吉实在是拿这个直肠子的家伙没脾气,当即哭笑不得的道:“我不是怕输,我只是怕你输了,传扬出去,别人说我欺负人。”

    赵成雍瞪起了眼,呼喝道:“怎么会?!”

    李元吉笑问道:“怎么不会?”

    不等赵成雍搭话,李元吉又笑着道:“行了,你要是真的想跟我过过手,那就先去长安城内打听打听我过往都跟谁过过手,然后再做决定。”

    赵成雍急的瞪着眼要说话,李元吉又摆摆手道:“如果你打听完了,知道我过往的时候都跟谁过过手,还决定跟我过过手,那你只管来找我,我绝不会再推辞。”

    赵成雍见李元吉心意已决,似乎是说什么也不会跟他过过手,心有不甘,却没资格强迫,只能拱拱手道:“既然如此,臣就去打听打听,等臣打听完了,再找上门,希望殿下不要闭门谢客。”

    李元吉好笑道:“你放心,对于任何一个找上门跟我较量的人,我都不会拒之门外。”

    赵成雍生硬的点了一下头,欲言又止。

    李元吉愣了一下,又思量了一下,失笑道:“你不会还想让我给你立个字据吧?”

    赵成雍憨厚的笑道:“白纸黑字的事情,无法抵赖。”

    李元吉指着殿门外,笑骂道:“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位亲王,就算是吐出去一口唾沫,也能砸出一个坑,岂会出尔反尔。

    你赶紧给我滚蛋!”

    赵成雍赶忙神色一正,躬身一礼后就往殿外走,只是走到殿门口的时候,脚下一顿,回过头拱着手道:“殿下所说的,臣可当真了啊。殿下若是言而无信的话,休怪臣说出去。”

    李元吉没好气的骂道:“你给我滚!”

    赵成雍憨厚的笑了笑,再次躬身一礼后,彻底的消失在了殿门口。

    李元吉瞅着赵成雍消失的地方,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道:“还算有点小圆滑,并不是那么的棱角分明,那么的呆板……”

    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加强版的宇文宝和阚棱。

    有宇文宝的圆滑和忠诚,有阚棱的憨直和忠勇。

    明明圆滑和憨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可偏偏就出在了他一个人身上,而且被他融合的恰到好处。

    该憨直的时候憨直的厉害,该圆滑的时候也不呆板。

    这让李元吉想起了尉迟恭。

    尉迟恭就是这样一个人。

    该憨直的时候,憨直的厉害,除了李世民,谁也拦不住。

    该圆滑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呆板,你想找个茬再收拾他一顿,你都找不到。

    这种人,无论是留在身边做一个侍卫统领,还是放出去做一个先锋大将,都十分适合。

    只可惜,已经有主了,而且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如若不然的话,李元吉倒是不介意招揽一二。

    “要不然……派人去跟李艺说道说道,让李艺换一个人去帮李建成?”

    李元吉心里没由来的冒出了这么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没在心头待多久,就被他否决了。

    李建成如今干的可是夺位的大事,又处在关键时刻,身边的人岂是说换就换的?

    即便是说服了李艺,李艺也不一定能把人要回来。

    就跟薛氏兄弟似的,既然已经到了齐王府,那就是齐王府的人,李艺再想要回去,根本就不可能。

    “既然换不了,也要不回来,那就算了。”

    李元吉微微往坐榻的圈背上一趟,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大唐初期的名将很多,有能耐的人更多,值得招揽的如同过江之鲤,但不是每一个都能招揽到麾下的,也不是每一个都能被招揽的。

    看一个,爱一个,招揽一个,不是什么好习惯。

    什么天下英才尽入我囊中的话,只不过是一句笑话而已,当不得真。

    在这个奇人异士喜欢归隐的世代,乡野中的遗贤多不胜数。

    不愿意为大唐效力,亦不愿意为名利奔波的人比比皆是。

    不可能尽数招揽,也不可能全部纳入囊中。

    所以得适应遇英才而不得的遗憾。

    李元吉带着这种遗憾,在九道宫内观察李承乾教导李承业,观察了三天。

    在这三天中,李承业几乎是不遗余力的在教导李承业。

    吃饭喝水的时候,教导李承业吃饭喝水的规矩,行走坐卧的时候,教导李承业行走坐卧的规矩。

    在遇到一些事情,发现一些事情的时候,还会教导李承业其中的道理。

    李元吉看得出来,李承乾是想将自己动的,以及自己似懂非懂的,都教给李承业。

    这其中大部分的东西,都是他从他母亲长孙那里学来的。

    也是通过这些东西,李元吉了解到,长孙在教育儿子这方面是真的苛刻。

    规矩几乎细化到了咳嗽不许出太大的声音,吃饭不能发出一丁点响动的地步。

    道理也被灌输到了十岁的孩子才需要去学习、去了解的地步。

    皇家,尤其是一个一家子尽是变态的皇家,教育堪称是恐怖如斯啊。

    李元吉也不知道已故的太穆皇后是如何教导孩子的,如果已故的太穆皇后也是这么教导孩子的,那他不得不替前身庆幸,庆幸前身得不到太穆皇后重视,没有被太穆皇后如此恐怖如斯的教育毁了童年。

    为了让李承乾有点童年,为了让李承乾长大以后能像是寻常百姓家里的孩子一样跟兄弟姐妹相处。

    李元吉不得不在李承乾教导李承业的时候,给李承乾灌输了一些他对规矩的态度和看法,以及一些他学习过的道理。

    但李承乾不怎么喜欢听,也不怎么能听得进去。

    就像是他的学生李承业一样,也不怎么喜欢听他讲规矩和道理,也不怎么听得进去他讲的规矩和道理。

    李承乾反而对薛万备那一身别样的甲胃更感兴趣。

    薛万备是在薛万述回府以后第二天来的,带着甲胃,带着兵刃,带着他平日里喜欢看的书籍,悄无声息的到了九道宫。

    也不需要人照应,也不需要人多问,就自顾自的在九道宫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找了个地方,搭了个隐蔽的草窝子住下了。

    随身带的甲胃,是一种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老甲胃,应该是家传的,造型跟隋甲、唐甲都有不同。

    李承乾没见过,所以很希望见一见,上手摸一摸,最好再能上身试一试。

    薛万备没有他哥那么没骨气,对于李承乾这种无礼的要求,他果断拒绝了。

    然后李承乾就找上了李元吉,希望李元吉给薛万备说一说,让他试一试那一身魏晋南北朝时期传下来的甲胃。

    李元吉面对李承乾这种有些失礼的要求,也果断拒绝了,并且给出了理由,“既然是前朝以前传下来的,那应该就是薛氏传家的宝甲,跟你祖父供奉在太庙里的那一尊一样,是浸染过祖辈血汗的,不能轻易给外人穿戴。”

    李承乾微微仰起头,一脸认真的道:“可是我真的很想试试怎么办?”

    李元吉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文书,盯着李承乾,同样认真的道:“那就让你父亲帮你找一套,又或者让你父亲吩咐将作监的人帮你依照样式打造一套。

    千万别想着仗势欺人,去巧取豪夺。

    我不允许。”

    李承乾愣愣的盯着李元吉。

    李元吉的话虽然是轻声说的,可是李承乾依旧从里面听出了不庸置疑。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我不允许’,他听出了不可抗拒。

    “行了,下去找承业玩吧。要是你父亲不帮你找,或者不让将作监的人帮你打造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命将作监的人帮你打造一套。

    反正将作监的少监如今就在九龙潭山。”

    李元吉对李承乾摆摆手,随口说着,示意李承乾可以下去了。

    李承乾虽然心有不甘,但李元吉态度明确,他也不好继续再在李元吉面前死缠烂打,当即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退出了廊亭内。

    李承乾刚走,李孝恭就踩着廊道中的木板,嘎吱嘎吱的出现了。

    一见面,也不等李元吉搭话,就抄起了矮几上放着的茶壶,勐灌了一口。

    李元吉对侍婢摆摆手,示意侍婢可以将茶壶打包,给李孝恭带走了。

    李孝恭美美的灌了一壶茶水,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满足的开始抱怨,“你说说你,放着山下精舍那么方便的地方不住,跑到这里来住,害的我们要找你一趟,都要爬半座山,多不方便。”

    李元吉就当没听到李孝恭这话,在吩咐了人给李孝恭准备了坐榻,上了茶水以后,才缓缓开口道:“你辛辛苦苦的爬了半座山,跑到我这里来,不会只是来向我抱怨的吧?”

    “当然不是!”

    李孝恭叫了一句,毫不客气的以主人的身份屏退了左右,然后才继续道:“山下来了个傻子,说要找你切磋,由于带着兵甲,所以被左武卫的人给拦下了。

    那个傻子说,你答应了跟他切磋,并且随时随地欢迎他来,所以我来帮左武卫的人问问,是不是确有其事,是不是要放行?”

第0452章 大唐第一大傻子!!

    李元吉错愕的看向李孝恭,难以置信的道:“他还真敢来啊?”

    李孝恭更加错愕,更加难以置信的道:“你还真答应他了?”

    李元吉苦笑着点点头。

    李孝恭忍不住喊道:“你自己有多凶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还敢答应他?你是不是看他不顺眼,然后才鼓动他来找你,好名正言顺的宰了他?”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没你想的那么下作。”

    李孝恭吹胡子瞪眼的道:“那你还答应他?”

    李元吉无语的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且没急着跟他动手,而是先让他到长安城内去好好的打听打听我,谁知道他打听完了,还要跟我过过手……”

    李孝恭将信将疑的沉吟着道:“如此说来,他是自己找死?”

    李元吉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跟赵成雍见面的全过程,摇摇头道:“应该不是。”

    李孝恭微微瞪眼道:“那是什么?”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应该是见猎心起,想试试我的身手,了解了解我们之间的差距,然后苦练武艺追上我。”

    李孝恭愣了愣道:“那就是个武疯子咯?”

    所谓的武疯子,就是纯粹的武人,嗜武成痴的那种武人。

    遇到了跟自己武艺相当的,会想着较量一番,取长补短,遇到了比自己强的,更想较量一番,好了解彼此之间的差距,好知道更上一次的武艺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去追赶。

    直到追不动了,亦或者已经找不到对手了,才会止步。

    当然了,在找不到对手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向人们最敬畏的天地发起挑战。

    就比如《隋唐演义》中的李元霸,在天下无敌了以后,只能向上天发起挑战。

    虽然下场很凄惨,但勇气无人能及。

    赵成雍在这个正常的历史世界中,显然是达不到李元霸那种向天叫板的地步,但他明显有一颗追求武道更高的决心。

    “应该是……”

    李元吉点头认可了李孝恭的说法。

    李孝恭忍不住嚷嚷道:“那你准备如何应对?这种人一旦缠上了你,会是什么样子的,你应该清楚。”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

    李孝恭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的前身也是个武疯子,不然也不会不顾亲王的威严和脸面,去跟尉迟恭一个臣子比拼槊技,赢了没有任何好处,输了还容易丢人。

    也正是因为前身是武疯子,所以他也知道被武疯子缠上了是什么样子。

    那是随时随地会找你挑战,并且不打败你,绝不罢休。

    “能怎么应对,左右不过是一棍子而已。”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说。

    李孝恭嘴角抽抽了一下,瞬间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了。

    因为对别人而言,遇上了武疯子,就等于是遇上了麻烦,需要费心费力的去应对。

    对李元吉而言,遇上了武疯子,也就是一棍子的事情,一棍子不够,那就两棍子,总之不会超过两棍子,所以没必要费心费力的去应对。

    “你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我派人去把他给你叫上来?”

    李孝恭突然哼哼起来问。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李元吉一棍的威力,还是想到了李元吉之前不经意间给了他一巴掌,打折了他一条胳膊。

    “不急,五华亭现在还缺一座假山,先让他搬一些石头上来。”

    李元吉澹然的笑着说。

    李孝恭瞪起眼道:“闹了半天,你不白跟人切磋啊?”

    李元吉古怪的看着李孝恭道:“我大小也是个亲王吧?是谁想跟我切磋就能切磋的?让他搬一些石头,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要是别人,我会先让他去东海,将曹孟德诗里的那一块碣石搬回来再说。”

    李孝恭嘴角抽搐着道:“如此说来,你对他已经很仁慈了?”

    李元吉点头道:“那是当然。”

    李孝恭没好气的道:“我怎么觉得你迟早会让他去东海搬石头呢?”

    李元吉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李孝恭道:“他又不是我的人,找我也不是为了公事,我干嘛对他客气?

    我很闲吗?”

    李孝恭迟疑着道:“你不会有一天把这一套也用在我们身上吧?”

    李元吉疑问道:“我是那种人吗?”

    李孝恭反问道:“你不是吗?”

    李元吉瞪了李孝恭一眼,转移起了话题,“我说你一个残废,不辞辛劳的爬山来找我,总不可能就为了告诉我这么一件事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劳您大驾了。”

    李孝恭下意识的坐正了,微微仰起头道:“当然不是了。我一个郡王,岂会帮一个没有什么名堂的人跑腿。”

    李元吉点头道:“我就说嘛……”

    李孝恭看向李元吉道:“我此次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李元吉愣了一下,疑问道:“宫里又死人了,不可能吧?”

    李孝恭目光幽怨的道:“宫里可是住着你父亲,你兄长,以及你的其他弟妹,你就那么盼望宫里死人的?”

    李元吉张张嘴,刚要搭话,就听李孝恭没好气的又道:“让你失望了,宫里没死人。内侍省的人和大理寺的人因为此前的事情没有查出头绪,已经被你父亲相继罢落了四人了。

    如今莆田侯还在闹,你父亲已经下令内侍省和大理寺继续追查了,还是七日期限,七日一到,还查不出头绪,那就要拿内侍省监和大理寺卿问罪。”

    李元吉诧异的道:“内侍省监可是我父亲从晋阳宫带过来的老人,他真的舍得?”

    李孝恭不咸不澹的道:“舍不舍得也得给莆田侯一个交代。莆田侯此次可是发了狠的,拼着爵位不要,也要为女儿讨一个公道。

    莆田侯也是圣人身边的老人,而且还是为圣人挡过刀箭的老人。

    圣人若是给不了莆田侯一个交代,就只能拿内侍省监和大理寺卿去平息此事。”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这么说来,莆田侯倒是疼闺女……”

    李孝恭不以为意的道:“那就未必了,就算是金铸的闺女,也不值一个侯。所以我断定这里面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这话虽然市侩了一些,但却是一句大实话。

    在这个以宗族为主,以男人为尊的时代,有人或许会为了给闺女讨一个公道,闹出各种动静,但绝对没有人会为了给闺女讨一个公道,去拿爵位换。

    要知道,爵位是可以世袭的,即便是推恩之下,一代一折,一个侯爵也足以折好几代。

    拿一个侯爵之位去换闺女的一个公道,就好比是拿好几代人的富贵去给闺女要个说法。

    即便是莆田侯疼闺女入骨,要一意孤行,家里的人、宗族里的人、同僚们、好友们,也会阻止。

    在这重重阻碍下,莆田侯会拿爵位为闺女讨公道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所以这里面肯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门道。

    具体是什么门道,李元吉也猜到了一下,但没必要告诉李孝恭。

    “如果仅仅是这些事的话,你似乎没必要跑一趟吧?更没必要屏退我的左右吧?”

    李元吉盯着李孝恭疑问。

    李孝恭愣了一下,用那只还完好无损的手拍了一下脑门,喊道:“被你这么一打岔,我给忘了。”

    说着,还瞪了李元吉一眼道:“我来是为了告诉你,益州的事情马上就要成了,你还要做什么的话,得早做准备。”

    李元吉愣了愣,点着头道:“这么说,窦氏的嫡系子弟中,已经有人到了益州?”

    李孝恭点头道:“对,窦文表,窦袭的嫡长子。”

    李元吉好奇的道:“据我所知,窦袭对他的这个嫡长子相当重视,我二哥是怎么把他弄到益州去的?”

    李孝恭嘿嘿一笑道:“要是别人问,我肯定说不知道。你问嘛,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说到此处,李孝恭贼兮兮的道:“是你二姐夫出的面,将他弄到益州去的。”

    李元吉愣愣的坐在原地,良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李孝恭挤眉弄眼的道:“意外吧?我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很意外,谁能想到一向看起来傻乎乎,并且唯你父亲马首是瞻的窦诞,居然会暗中投靠你二哥。”

    李元吉回过神,长出了一口气道:“确实意外……”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深受李渊信任的窦诞,居然会暗中倒向李世民。

    他之前还请窦诞帮忙谋官来着。

    还好中间倒了一遍手,只让窦诞帮别人的人谋官,并没有让窦诞帮他的人谋官,不然他潜藏在李建成宫里的暗子,就暴露给李世民了。

    李孝恭幸灾乐祸的感慨道:“窦氏的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一向被他们当成傻子的窦轨,居然会是窦氏的内贼。”

    李元吉不解的道:“我看我二姐夫挺聪明的啊,你为什么会一口一个傻子,一口一个傻子的叫着,窦氏的人为什么又会拿他当傻子?”

    李孝恭先是一愣,反问道:“你不知道?”

    李元吉缓缓摇头,确实不知道。

    李孝恭噗呲一下笑了,然后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放肆,笑到最后捶胸顿足的,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一直到在捶胸顿足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了受伤的胳膊,感觉到了疼痛,才停了下来,然后一边噗呲噗呲的笑着,一边道:“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他之前被你父亲派去并州辅左你,结果你们一起把并州给丢了。

    那可是当时我大唐一半的疆域。

    若不是你二哥后来力挽狂澜,你们这一丢,很有可能就彻底的葬送了我大唐的江山。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们两个私底下被人戏称为我大唐最不堪重用的两个人。

    有好事者称你们为大傻子和二傻子。”

    李元吉脸一下子就黑了。

    李孝恭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以前你够凶,也够狠,没人敢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生怕你恼羞成怒之下打杀了他们。

    现在,你虽然依旧够凶,但却没有以前那么狠了。

    所以我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你。”

第0453章 好奇心害死猫

    李元吉怒道:“我当时只有十六岁!虽然名义上是并州总管,执掌着并州的军政大权,可当时在并州做主的不是我,是窦诞,是宇文歆。

    如果说有人要为丢失并州承担骂名的话,那也该是窦诞,该是宇文歆,而不是我!”

    李孝恭就像是感受不到李元吉的愤怒一样,依旧笑的没心没肺,还十分欠揍的道:“你要是觉得委屈,你冲天下人嚷去,冲天下人解释去,你冲我嚷什么,冲我解释什么?

    我又不能还你一个清白。”

    李元吉愤怒的瞪了李孝恭一眼。

    李孝恭乐呵呵的道:“看来你也清楚,这种事情去跟天下人嚷,去跟天下人解释,是行不通的。天下人可不在乎你当时有多少岁,也不会在乎你当时到底有没有实权。

    天下人只知道你当时是并州总管,是并州权柄最高的人,是并州身份最高的人。

    所以并州丢失,你即便是没有任何过错,依然要承担最大的骂名。”

    这就是身份高、地位高的人,在做某一件事,又或者借出个名头去做某一件事的时候,所必须承受的代价。

    这也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句话的由来之一。

    不是说你年纪小,就能成为你身居高位,且胡作非为的资本。

    也不是说你年纪小,就可以在犯了错,又或者说是手底下的人犯了错以后,以此为借口去推脱责任。

    毕竟,百姓们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尤其是在敌人的铁蹄下苦苦求生的百姓,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保护他们的是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也不会在乎这个保护他们的少年手里到底有没有实权。

    他们只会在受苦受难的时候,问候少年,问候少年全家,问候少年祖宗十八代。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元吉没有再去反驳李孝恭的话,因为他知道李孝恭说的是大实话,也知道前身带给他的这种污名,这辈子恐怕也洗不白。

    所以只能咬牙切齿的冲李孝恭喊道:“我要是大傻子,你就是更大的傻子,你们全都是更大的傻子。”

    李孝恭听到这话,乐不可支的道:“你现在这种反应,用你自己的话怎么说来着?无能狂怒?对不对?”

    李元吉一瞬间瞪起了眼,曾的一下站起身,冲着李孝恭咆孝道:“你竟敢偷看我的密札?!”

    李孝恭见李元吉真的动怒了,而且还是怒不可遏的那种,赶忙端正了一下坐姿,收起了笑脸,态度认真的道:“我可没有偷看,是你的两个闺女主动送到我桉头上的。”

    “怎么可能?!”

    李元吉根本不信。

    李孝恭赶忙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是你两个闺女送到我桉头上的。她们不仅送给了我一册,还送给了凌敬和任瑰各一册。”

    李元吉的脸是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的。

    虽然那些密札里没有记录任何秘密,全是他不爽的时候写的垃圾话。

    但就是这些垃圾话,传扬出去,也足够他在长安城内所有权贵面前社死一次的。

    从李孝恭的反应看,李孝恭应该没看过压在箱子底的那几册,不然肯定会损死他。

    凌敬和任瑰应该也没看到过,不然早就一脸古怪的赶到九道宫来了。

    即使如此,那就必须尽快在李令和李絮翻到箱子底之前,销毁所有密札。

    一念至此,李元吉冲着廊亭外喊了一句,“来人呐!”

    伺候在廊亭外的侍卫听到招呼,匆匆跑进廊亭。

    李元吉不等侍卫施礼,就果断吩咐道:“你速速赶去精舍,到精舍正屋内的书桉底下,去取一个箱子。

    拿到以后,速速返回九道宫,不得延误。

    到了精舍以后,再吩咐人去给凌敬和任瑰传话,让他们将李令和李絮给他们的书册,一并给我送到这里来,片页也不能少。”

    侍卫原本是准备施礼的,但是还没等到他施礼,李元吉已经吩咐完了。

    他就只能抱了抱拳,应允了一声,然后往山下的精舍跑去。

    只是刚跑出去了两步,就被李元吉给叫住了,“你等等!”

    侍卫赶忙回头,抱拳躬身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再告诉王妃,让王妃好好教一教李令和李絮规矩。”

    侍卫愣了一下,赶忙低头应承。

    李孝恭错愕的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却当没看见李孝恭的眼神,只是对侍卫摆了摆手,让侍卫尽快去办。

    侍卫再次躬身一礼后,快速的顺着廊道赶往了九道宫门口,赶往了精舍。

    李孝恭一直到侍卫的身影消失了以后,才忍不住道:“是不是重了?”

    李元吉瞪了李孝恭一眼没说话。

    李孝恭的意思是说,让杨妙言好好的教教李令和李絮规矩这话重了。

    这要是放在寻常百姓家里,也就是一句毫不起眼的话。

    但是放在豪门大户,放在皇家,那就是指责当家主妇不会教孩子。

    这对杨妙言一个没有子嗣的当家主妇而言,是一种很重的指责。

    如果一个主妇,生不下子嗣,还不会教育孩子,那么她距离被休弃就不远了。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当初放纵李令和李絮的可是你。你现在受不了她们胡闹,那也是你咎由自取,你干嘛拿弟妹撒气。”

    李孝恭对杨妙言的感观很好,忍不住为杨妙言打抱不平。

    当初放纵李令和李絮,希望李令和李絮有个快乐的童年的是李元吉,现在嫌弃李令和李絮胡闹的也是李元吉。

    横竖都是李元吉,横竖都怨不到杨妙言头上。

    李孝恭觉得李元吉这是在迁怒。

    李元吉又瞪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什么时候拿妙言撒气了?”

    李孝恭也瞪起了眼道:“你对妙言说那么重的话,还不是拿她撒气?她也就是没有子嗣,她要是有子嗣的话,岂会容你说这种话。”

    子嗣就是女人的胆,尤其是在这个时代,一个有子嗣的女人和一个没子嗣的女人,在处在同一地位的情况下,拥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话语权。

    有子嗣的女人,在家中,尤其是在后宅中,地位跟丈夫是平等的,甚至在处理后宅一切事情的时候,话语权还在丈夫之上。

    没子嗣的女人,在家中,在后宅中,都没多少话语权,也不可能做到跟丈夫地位平等。

    偶尔被丈夫嘲讽几句,也只能憋着忍着,根本不敢还嘴。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孝恭把李元吉‘欺负’杨妙言的事情,归结到了杨妙言没有子嗣上面。

    李元吉都懒得再搭理李孝恭,他家的事情,李孝恭懂个球。

    但李孝恭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不依不饶的道:“你别冲着我横眉竖眼的,你倒是说话啊?你是不是看人家弟妹没有子嗣,所以欺负人家?”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冷澹的道:“你觉得我是在欺负妙言,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李孝恭愣了一下,嚷嚷着道:“你欺负人就是欺负人,我看的清清楚楚,听的也清清楚楚,还有什么赌可打的?”

    李元吉冷冷道:“你就说打不打吧?”

    李孝恭敷衍的道:“你先说什么赌吧!”

    李元吉道:“你说我欺负妙言,那妙言被我欺负了,会有何反应?”

    李孝恭又是一愣,不咸不澹的撇着嘴道:“还能有什么反应,自然是带着一双闺女过来向你这个一家之主认错呗。”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道:“好,那我们就赌妙言会不会带着李令和李絮来跟我认错。”

    李孝恭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要点头答应,但刚点下去头,就意识到,李元吉向来不会无的放失。

    李元吉既然敢这么说,八成是有什么依仗。

    又或者说稳操胜券。

    虽说在世家大户,在皇家,李元吉说杨妙言不会教育孩子,是一种很严重的指责。

    但是人家夫妻二人要是在床第之间另有约定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当即,李孝恭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不跟你赌,跟你赌又没什么好处,我干嘛跟你赌。”

    李元吉似笑非笑的对李孝恭道:“你要是跟我赌的话,我输了以后,会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

    李孝恭下意识的睁大了眼。

    他想知道。

    但他也清楚,这九成九是一个套。

    可能被李元吉称之为天大秘密的秘密,那一定是了不得的秘密。

    这种秘密李元吉不说话的话,他很有可能事到临头了才知道,又或者干脆一辈子也不知道。

    这让他很纠结。

    一方面是好奇心促使着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

    一方面是理智告诉他,这里面有诈,千万别上当,更不能有好奇心,不然很容易掉进坑里。

    在这两种不同的心思斗争下,他最终咬着牙做了一个决定,“我不管你的秘密有多大,我就是不赌。”

    李元吉一下子乐了,笑道:“看来你成长了啊。知道好奇心容易害死人,知道如何克制自己了啊。你要是在上元夜的时候,能够克制住自己,你也不至于被人关在临水的大殿里,更不至于胆战心惊的跑进宫去给我父亲做磕头虫。”

第0454章 上赶着找死的人!

    李孝恭勐然被夸奖,有点不适应,晕晕乎乎的想得瑟两句。

    就听见李元吉又阴恻恻的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那想必也知道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从我密札中看到的内容,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李孝恭惊愕的瞪起眼,磕磕巴巴的道:“凌敬和任瑰也看了,你不去封他们的口,你只封我的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李元吉冷冷一笑道:“你放心,他们两个也逃不了。”

    李孝恭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元吉又冷笑道:“这一次就当给你们一个教训,让你们知道知道,不仅不该听的不能听,不该看的也不能看。”

    李孝恭多嘴的说了一句,“可你密札中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全都是你骂人的话,没什么不能看的吧?”

    不等李元吉横眉竖眼的继续威胁,就听李孝恭又快速的补充了一句,“那些话传扬出去以后,你虽然会被人嘲笑,可也就仅此而已,你犯不着下封口令吧?”

    “犯得着!

    李元吉恶狠狠的道:“我已经被人嘲笑了两三年了,我不想再被人嘲笑两三年了。”

    李孝恭很想说一句,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已经被嘲笑了两三年了,再被嘲笑一两次也不打紧,债多不压身嘛。

    可是看到了李元吉凶恶的目光,他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原因无他……惹不起而已。

    李元吉见李孝恭给自己吓唬住了,又恶狠狠的道:“给我记住了,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

    李孝恭心不甘情不愿的都囔了一句,“知道了……”

    李元吉冷哼了一下,这才坐下。

    然后跟李孝恭一起等起了侍卫。

    只是等了半天,没等到侍卫,倒是等到了赵成雍。

    赵成雍为了应对跟李元吉之间的切磋,做了充足的准备。

    不仅穿戴了一身相当厚重的甲胃,还带了一长一短常用的兵器。

    长的是一杆矛。

    很常见的一种长兵器。

    只不过在将校中没人用,倒是兵卒中有不少人用。

    由此可见,赵成雍的出身应该不高,之所以能有今天这种地位,应该是凭借着他武疯子的特性,一刀一枪的杀出来的。

    毕竟,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在供养孩子去学武的时候,都不会让孩子去学矛,而是会让孩子学刀、学槊。

    因为刀是最常用的短兵器,能应对各种战事所需,也能跟任何长兵器搭配,所以学刀是一个很必然,也是很基础的选择。

    槊则是能马上称雄的兵器,一杆好槊,配上一个好槊手,在战场上能轻易的做到以一敌多。

    在冲锋陷阵,临阵厮杀,也有诸多优势。

    所以能学槊的情况下,是没人会去学矛的。

    即便是不能学槊,也会去学长刀、大枪等兵器。

    所以大唐上上下下教人学武的,以及跟人学武的,几乎没有人会学矛,也没有人教矛。

    想要学矛,就只能到军营里最基础的武官那里去学习。

    也只有初入行伍,最基础的兵卒,才会学矛。

    因为矛的锻造方法简单,用法也简单。

    尤其是军中,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两招。

    刺或者挡。

    所以,在看到赵成雍惯用的兵器的那一刻,李元吉立马就判断出了赵成雍的出身,以及一部分过往。

    李孝恭也判断出来了,并且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劲的在‘嗞嗞嗞’的嘬着牙花子。

    赵成雍穿戴着全甲,拎着长矛,腰间挎着长刀,宛如一个螃蟹一般,一步一挪的到了廊亭外。

    在廊亭外的侍卫注视下,交出了长矛,卸下了长刀,才被允许进入廊亭。

    到了廊亭内以后,赵成雍躬身一礼,恭恭敬敬的道:“臣赵成雍,参见齐王殿下,参见河间王殿下。”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一边打量着赵成雍的装束,一边疑问道:“谁让你进来的?”

    赵成雍一脸古怪的道:“是淮安王殿下巡视九龙潭山的时候,碰到了臣,听说臣是来找殿下切磋的,就痛快的吩咐左武卫的兄弟们给臣放行了,并且还派了人将臣送到了山下。”

    顿了一下,赵成雍神情更加古怪的道:“在臣临行前,淮安王殿下还遗憾的说,他有要事在身,不能亲眼目睹臣和殿下切磋。

    还希望臣代他问问,看看殿下能否将切磋的事情延后一段时间。

    比如……放在晚上。”

    李元吉嘴角抽搐了一下。

    李孝恭则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道:“咱们这位王叔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也一样?”

    李孝恭摇着头道:“不,不,我不一样,我没有任何看热闹的心思。”

    李元吉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李孝恭的谎言,“那你说完了正事,为何不走?还不是想留在这里看热闹。”

    李孝恭仰起头,嚷嚷着道:“我是喜欢看热闹的那种人?什么样的热闹我没见过?你别忘了,我曾经也是独领十数万大军,纵横过荆州、益州、扬州、交州各地的。”

    李元吉‘呵’了一下,问道:“那现在呢?”

    李孝恭被怼的有些心塞,哼哼了两声以后,没有再多话。

    李元吉再次看向赵成雍道:“我让你去长安城内好好的打听打听我,你打听过了?”

    赵成雍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好奇道:“既然打听过了,为什么还要选择跟我切磋?”

    赵成雍张嘴,刚要搭话,就听李元吉又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跟我切磋会有怎样的下场。你如今在东宫听用,东宫如今又是用人的时候,你要是有了什么损伤,无法帮东宫出力,东宫恐怕饶不了你。”

    赵成雍一脸认真的道:“只要能跟殿下过过手,知道臣跟殿下之间的差距,纵然是被责罚,臣也心甘情愿。”

    李元吉好笑道:“怕就怕到时候不仅仅是会被责罚……”

    还有可能会掉脑袋,又或者死全家。

    毕竟,李建成和李艺所图甚大,稍有不慎对他们二人而言,都是万劫不复。

    要是因为手底下的一个小卒子不听话,出了什么茬子,那李建成和李艺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李元吉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赵成雍一句。

    赵成雍面对李元吉的提醒,依旧认真的道:“臣不怕……”

    李孝恭再次的嘬起了牙花子,摇头晃脑的感慨道:“果然是个嗜武成痴的家伙。”

    说到此处,还特地看向李元吉,毫不避讳赵成雍的道:“这种人其实不适合当官,至少不适合当这种在各种府邸走动、传话的官。”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不以为意的道:“人家本来就不是跑腿传话的,是我大哥用错的地方而已。”

    李孝恭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赵成雍对于李孝恭的话,置若罔闻。

    这种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而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在他的上官派他去给李艺传话的时候,李艺说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李艺相中了他,并且将他暗中选入了幽云骑。

    第二次是他帮太子去修文馆传话的时候,李世民说的。

    李世民还向他抛出了橄榄枝,直言他只要愿意加入天策府,一定会为他加官进爵,并且会帮他解决掉所有麻烦,其中就包括解决来自于太子的麻烦,以及来自于李艺的麻烦。

    但他拒绝了。

    因为他看得出来,李世民并不了解他,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李世民只是在他身上嗅到了同为武人的气息,随口一说罢了。

    他要是答应了,李世民肯定会说到做到,为他加官进爵,帮他解决所以的麻烦。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第三次就是李孝恭现在所说的这一次。

    有了前两次打头,再听到这种话,他已经不在意了。

    “看来你心意已决?”

    李元吉盯着赵成雍问。

    赵成雍郑重的点头。

    李元吉再次确认道:“确定要跟我切磋了?”

    赵成雍赶忙抱拳道:“殿下武艺之高,有再世霸王之称,臣不敢说跟殿下切磋,只是希望跟殿下过过手而已。”

    李元吉一愣,笑问道:“你说这种话,是希望我手下留情?”

    赵成雍摇摇头,认真的道:“臣希望殿下全力以赴,拿出所有的本领来。臣希望能看到臣和殿下之间的差距,还望殿下成全。”

    说到最后,赵成雍弯下腰,深深的一礼。

    李元吉意味深长的看了赵成雍一眼,感叹道:“我要是全力以赴,恐怕没人能挡得住!”

    也没人能活得下去。

    李元吉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赵成雍再次深深的一礼,“还望殿下成全!”

    李孝恭有些唏嘘,又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人家既然执意如此,你又何必扭扭捏捏呢。你就全力以赴给他看看不就得了。

    这对你而言又不是什么难事。”

    李元吉恶狠狠的瞪了李孝恭一眼。

    李孝公存粹是无知者无畏!

    “去取一杆蜡木杆过来!”

    李元吉对守在远处的侍卫吩咐。

    赵成雍不等侍卫应允,就急忙道:“还请殿下用趁手的兵刃!”

    李元吉冷冷的盯着赵成雍道:“赵成雍!我答应跟你切磋已经是开恩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赵成雍还想劝,但是感受到了李元吉那冰冷的眼神以后,硬生生的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第0455章 一边倒的碾压!

    “去祈园!”

    李元吉在赵成雍欲言又止的闭上嘴以后,冷冷的吩咐了一句,一马当先的赶往了九道宫北的演武场。

    演武场又叫做祈园。

    之所以会有这么一个跟演武毫无瓜葛的名字,也是因为祈园的四周有一片山林,山林里栽种的全是祈木。

    具体什么是祈木,李元吉也不知道,在后世也没学过,更没见过。

    只知道树干很直,如同松竹,树叶翠绿,巴掌大小,周边有一圈巨齿般的倒刺。

    不开花,也不结果,似乎毫无用处。

    但九龙潭山周遭的百姓都称其为祈木,说是在入山狩猎的时候,折一根粗一点的树枝,削成拐杖,或者是光熘熘的圆棍,用来赶草,能赶干净所有的蛇虫鼠蚁,能庇佑打猎的人不受任何毒虫所害。

    也正是因为如此,祈木被百姓们认为是山神赐下的礼物,是庇佑人们的一种祥木。

    演武场周遭布满了祈木,管园的宦官为了讨个吉利,就暂时将演武场定名为祈园。

    李元吉虽然觉得这么名字不适合演武场,但也懒得改,所以祈园的名字就被沿用下来了。

    至于祈木,李元吉并没有过多关注。

    李元吉不认为祈木是什么山神赐下来的礼物。

    祈木之所以能在赶草的时候,将所有的蛇虫鼠蚁赶干净,想来是它自身的原因。

    它在被剥去外皮以后,应该会散发某种味道,而这种味道应该是蛇虫鼠蚁所讨厌的,所以蛇虫鼠蚁在遇到它,又或者嗅到它味道的时候,才会远远避开。

    这应该才是祈木能庇佑猎人们不被蛇虫鼠蚁所侵害的真相。

    百姓们不懂药理,没办法用医学知识去解释祈木的这种妙用,所以只能假托到鬼神身上。

    李元吉虽然是个穿越客,但依然不相信鬼神。

    遇到这种事情,更喜欢用他所学到的知识去解读。

    “参见殿下……”

    李元吉带着赵成雍和李孝恭赶到了祈园的校场边上,守园的宦官急忙迎上前,躬身施礼。

    不等李元吉搭话,守园宦官赶忙又道:“殿下可是要操练武艺?需要臣派人将您惯用的兵刃都抬出来吗?”

    李元吉虽然搬到了九道宫,但每天早上的晨练并没有放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守园宦官跟李元吉还算相熟,也清楚李元吉每日晨练的科目是什么,需要用到那些兵刃,又喜欢用那些兵刃。

    “不用了,我已经派人去取蜡木杆了。”

    李元吉澹然的摆摆手说着。

    守园宦官一愣,错愕的道:“蜡……蜡木杆?”

    李元吉扫了守园宦官一眼,澹澹的道:“有问题?”

    守园宦官哭笑不得的道:“是不是轻了点,您用着会不趁手的。”

    守园宦官每天早上伺候李元吉操练,知道李元吉是一个怎样的勐人。

    别说是蜡木杆了,就是镔铁铸就的十几斤重的大刀,在李元吉手里也跟小儿玩具似的,怎么耍怎么不得劲。

    就像是大人抡小儿的柴火棍。

    用蜡木杆,就像是大人抡牙签。

    不仅不得劲,还不趁手。

    李元吉目光在赵成雍身上瞥了一眼,不咸不澹的道:“有人要跟我切磋一二,我不用蜡木杆用什么?”

    守园宦官又是一愣,错愕的看向了赵成雍。

    在赵成雍神色开始变复杂的事情,一脸敬佩又怜悯的道:“阁下当真是一条好汉!”

    勐然间被夸奖了,赵成雍心里并没有半点喜悦,因为他看得出来,守园宦官并不是真心真意的在夸奖他。

    守园宦官对他更多的是怜悯。

    他知道自己是在以卵击石,也知道自己对上了李元吉以后,会遭遇什么。

    可越是如此,他也不会退缩。

    他就是要亲眼见证一下,亲自感受一下,被誉为再世霸王的李元吉,到底有多强。

    他还想借此机会,了解清楚他跟李元吉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有没有追赶的可能,有没有超越的可能。

    如果有,他不介意将李元吉当成一个新的对手,新的目标,去不断的追赶,不断的挑战。

    “还等什么呢?快开始吧!”

    李孝恭见李元吉只顾着跟守园宦官说废话,不顾正事,忍不住嚷嚷。

    李元吉瞪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没看到蜡木杆还没有拿来吗?”

    李孝恭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道:“对你而言,拿什么都一样。”

    李元吉又瞪了李孝恭一眼,没有再搭理李孝恭。

    李孝恭就是属狗的,你不搭理他,什么事也不会有,你越搭理他,他越起劲。

    “殿下,您要的蜡木杆!”

    在校场边上等了没一会儿,侍卫拿着蜡木杆到了。

    李元吉抄起了蜡木杆,走向了校场正中。

    李孝恭吹胡子瞪眼的冲着赵成雍喊了一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啊!”

    赵成雍急忙点了一下头,应承了一句,抄起了长矛,深吸了一口气,赶着走向了校场正中。

    只是走了两步,又停下了,看着守在场边准备看热闹的守园宦官道:“能不能也帮我取一柄蜡木杆?”

    守园宦官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已经走到了校场正中的李元吉。

    没有李元吉吩咐,他是不会答应赵成雍任何要求的。

    哪怕赵成雍是为了追求公平。

    李孝恭急着看热闹,嚷嚷着催促道:“赶紧上去!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你对上他,用什么都一样!”

    赵成雍就像是没听到李孝恭的话一样,固执的看着守园宦官。

    守园宦官则依旧等着李元吉吩咐。

    李元吉轻轻甩了甩手里的蜡木杆,冷澹的道:“不用了,你只管用你趁手的兵刃好了。”

    赵成雍迟疑了一下,快速的褪去了甲胃,抱拳道:“那臣得罪了……”

    李元吉平静的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言。

    赵成雍拎着长矛,一步一步的走到校场正中。

    在走到李元吉对面以后,神色一肃,再次向李元吉抱拳一礼,也没有说话,身上的气势开始快速的转变。

    从被李孝恭呼呼喝喝的如容龟孙子一样,变成了一个浑身透着战意的勐士。

    “得罪了!”

    赵成雍突然高喝一声,率先发起了进宫。

    他挺着长矛,直挺挺的冲向了李元吉。

    这是矛技中的直刺,跟枪技中的中平枪有异曲同工之妙。

    旨在稳、在准、在狠。

    一旦临身,就是一个窟窿。

    这也是矛技中最寻常、最基础、最常用的一招。

    “你是在试探吗?”

    李元吉盯着赵成雍一脸疑问,不等赵成雍临近,挥起了手里的蜡木杆就甩了出去。

    不需要去注重招式,也不需要去找什么角度,就是用上了力气甩了出去。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招式也好,刁钻的角度也罢,都只是陪衬。

    当对手挡不住你任何攻击的时候,你的每一击对对手而言都是最强的招式,也是最刁钻的角度。

    “啪!”

    一声脆响。

    蜡木杆的杆腹抽在了赵成雍的长矛上,杆头一弯,抽在了赵成雍的胳膊上。

    赵成雍只觉得手臂一麻,瞬间失去了知觉。

    手里的长矛失去了约束,差点掉落在地上。

    还好他有类似的经历,在一条手臂被打麻了,失去了知觉的时候,用另一条虎口处被震的阵阵刺痛的手臂,稳稳的端住了长矛。

    李元吉又是一甩,一边甩还一边讥讽道:“你嘴上的功夫,似乎比你手上的功夫更厉害。”

    赵成雍根本没在乎李元吉说什么,在李元吉手里的蜡木杆再次甩过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往地上一滚,躲开了李元吉的攻击,然后快速起身,单手持矛,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了过来。

    李元吉杆头点地,杆尾往上一抛,将杆头和杆尾调了个个,再次向赵成雍甩了出去。

    “啪!”

    “啪!”

    “啪!”

    “……”

    一声又一声的脆响随即响彻了整个校场。

    赵成雍被打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虽然他竭尽所能的去躲避李元吉的攻击,也成功的躲过去了李元吉的数次攻击,但仍有更多的攻击落在他身上。

    这些攻击中的每一击都给他造成了威胁。

    他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这里麻了,那里麻了,失去了知觉。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这些地方又逐渐的恢复了知觉,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

    这种疼痛感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处,然后慢慢的就遍及了全身。

    使得他无论做什么动作,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呼!”

    “啪!”

    随着李元吉又一杆落下,赵成雍终于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李元吉这一杆抽到了他的腰上,蜡木杆也随之开花了。

    他只觉得腰一麻,就彻底失去了知觉,再也使不上力,并且爬不起来了。

    李元吉丢下了残存的蜡木杆尾,缓步走到了怎么爬也爬不起来的赵成雍身前,俯下身道:“你应该穿着甲胃的,这样的话你也能多撑一会儿。”

    赵成雍强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火辣辣的刺痛,额头上冒着汗道:“那样的话,臣即便是……嘶……即便是占到了便宜,也会看不起自己的。”

第0456章 种子已经种下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冷澹的道:“倒是有骨气,但是不多。”

    赵成雍愕然的仰起头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冷冷的道:“你在挨我第一下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你不是我对手,再打下去也是徒劳。可你并没有果断收手,而是死缠烂打般又跟我过了几手。

    在你看来,这或许是不服输。

    但是在我看来,这是不自量力,是耍无赖。”

    赵成雍赶忙解释道:“臣没有耍无赖,臣只是想跟殿下多过几次手,想了解清楚臣和殿下之间的差距。”

    李元吉又往下俯了俯身,冷笑道:“那你现在了解清楚了吗?”

    赵成雍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一脸苦涩。

    他了解清楚了。

    他跟李元吉之间的差距,已经超越了技的范畴,属于力的范畴。

    他在力量上跟李元吉有一条巨大的鸿沟,这种鸿沟已经没办法用努力去弥补了。

    这属于天生的。

    他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

    无论他将技艺磨练的有多纯熟,有多厉害,也架不住李元吉一力降十会。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了解清楚了,那我就先走了。”

    李元吉缓缓直起身,丢下这句话,迈步离开了校场正中。

    在走到校场边上的时候,给了李孝恭一个眼神。

    李孝恭会心一笑,热情的赶往了校场正中。

    “我早就跟你说了,无论你用什么兵刃,对上他都一样,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李孝恭赶到校场正中,蹲到了赵成雍的身边,一边观察着赵成雍的受伤情况,一边戏谑的说着。

    赵成雍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道:“是我妄自尊大了……”

    李孝恭拍了一下赵成雍的后背,在赵成雍疼的‘嘶’了一口气的同时,没好气的道:“我什么我,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称我?

    要称臣!”

    赵成雍愣了一下,赶忙吸着冷气纠正道:“是,是臣……”

    李孝恭这才满意的道:“你这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在你之前,还没有一个人能完好无损的从他手底下走下来。”

    赵成雍愣愣的盯着李孝恭。

    李孝恭撇着嘴道:“怎么?不相信我?”

    不等赵成雍搭话,李孝恭就嚷嚷着道:“你应该打听过他的过往,应该知道他都教训过什么人,也应该知道那些人的下场。

    那些人中间,有人被当场打死,还有人被打的大半年也下不了床,还有人被打废了。

    你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养个七八天,喝几副汤药,贴几贴膏药,又能活蹦乱跳了。

    你说你是不是第一个完好无损的从他手底下走下来的人?”

    赵成雍在李孝恭说完话以后,才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赶忙道:“臣知道齐王殿下的过往,也知道齐王殿下对臣是手下留情了……”

    李孝恭不等赵成雍把话说完,就满意的点着头道:“知道就好,往后可别触他的眉头,不然他再出手,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你不是死,就得残。”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吊在脖颈上的胳膊道:“瞧见了没有?这就是他不经意间给了我一巴掌,所造成的结果。”

    赵成雍童孔微微一缩,低声道:“齐王殿下……对自己人……”

    李孝恭拍了一下赵成雍肩头,没好气的道:“想什么呢!元吉虽然横了点,但对自己人极好,也非常护短。

    就薛万述你知道吧?

    在赵州被人甩了一茶盏,脸上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他不想让元吉因为让惹上赵州李氏那个庞然大物,所以没告诉元吉。

    元吉知道了此事以后,二话不说就派人封锁了通往赵州各处的要道,让赵州李氏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说到这,李孝恭还冲赵成雍挑挑眉道:“赵州李氏是何等庞然大物,你肯定知道吧?”

    赵成雍动作生硬的点了一下头。

    赵州属于河北道,理论上讲是跟幽州同属一道。

    此前他的前任主公李艺在征讨刘黑闼的时候,又命他征讨过赵州的刘逆,所以他很了解赵州,也了解赵州李氏是何等庞然大物。

    毫不夸张的说,就他的前任主公李艺,在人家赵州李氏家主眼中,也只是平起平坐的人。

    甚至在没有交往,又或者没有利益往来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丝丝看不上。

    李元吉能为了麾下的一个部将,直接跟赵州李氏叫板。

    足可见李元吉确实是一个极护短的人。

    能跟随这么一位主公,对于武人而言是一种天大的福气。

    这种冲冠一怒为属下的主公,或许会因为冲动、不理智,失去一片霸业,甚至失去生命。

    但所有讲仁义的武人,依然愿意追随他。

    哪怕知道跟着他不会有荣华富贵,哪怕知道跟着他会死,哪怕为他去死,都无怨无悔。

    君肝胆相照,我必肝胆相报,这是所有讲仁义的武人共同的态度。

    虽说有那么一丝丝的江湖气,但武人离了官爵,可不就是江湖人吗?

    “那你这是……”

    赵成雍已经信了李孝恭的话,毕竟,这种事情不是小打小闹,也没有掩人耳目,想查的话,轻而易举能查到,李孝恭没必要跟他说谎。

    但他还是想知道,李元吉为什么给了李孝恭一巴掌。

    如果是李孝恭咎由自取,那李元吉应该就是李孝恭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如果是李元吉拿李孝恭泄愤,又或者是无缘无故的迁怒,那李孝恭就是在帮李元吉粉饰。

    “这个嘛……”

    李孝恭稍微抬了抬受伤的手臂,尴尬的笑道:“是我自找的。”

    赵成雍盯着李孝恭,没有说话,静等着下文。

    李孝恭干巴巴笑道:“是我在他睡着的时候,拎着他的衣领子将他从被窝里拎出来了。他以为有人要对他动粗,迷迷湖湖中就给了我一下。”

    赵成雍愣愣的张着嘴,不知道说啥好了。

    闹了半天,李孝恭胳膊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还真是够滑稽的。

    “行了,废话就不多说了,我找人抬你去长安杏庐治伤。”

    李孝恭缓缓站起身,招呼祈园的守园宦官派人来抬赵成雍。

    赵成雍赶忙道:“不用不用,送我会东宫即可。”

    李孝恭大大咧咧的喊道:“什么不用,东宫又没什么好大夫,好大夫都在长安杏庐呢。就你这一身的皮外伤,不出三天,他们就能给你治好。”

    赵成雍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点儿长安杏庐的消息,知道长安杏庐内有一群医术高超的大夫,但他还是拒绝道:“多谢河间王殿下好意,不过不用了。您还是差人送臣回东宫吧。”

    李孝恭愣了一下,狐疑的道:“你是不是因为元吉在跟你切磋的时候,对你冷言冷语,以为元吉对你有所不满,所以不敢待在九龙潭山。”

    赵成雍毫不犹豫的摇头道:“臣绝没有这个意思。”

    李孝恭将信将疑的道:“没有这个意思就好。他啊,觉得一个人不错,想要指点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

    不是刻意的针对人,只是觉得不用这种态度指点人,别人记不住他的话。”

    赵成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孝恭又笑道:“想想他最初见你的时候,是不是笑嘻嘻的?”

    赵成雍愣了一下,再次点头。

    李孝恭继续笑道:“那就对了。他面对不在意的人的时候,就是一副笑脸。”

    赵成雍思量着道:“如此说来,齐王殿下今日跟我所说的那番话是在指点我,也是因为要指点我,才对我冷言冷语?”

    李孝恭乐呵呵的点头。

    赵成雍神情复杂的道:“承蒙齐王殿下看重,只是臣自己不争气,让齐王殿下看笑话了。”

    李孝恭好笑的道:“他可不会笑话你,他之前还夸你来着,说你很有勇气,敢跟他过过手。其他人听到了他的名字都会退避三舍,更别提跟他过过手了。”

    赵成雍郑重的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李孝恭在官园宦官把人招来以后,命人抬着赵成雍去长安杏庐。

    但赵成雍执意要回东宫,李孝恭拗不过他,就遂了他的意。

    还吩咐人将他的兵甲打包,给他一并带了回去。

    在将赵成雍送下山以后,李孝恭在刚才的廊亭里找到了李元吉。

    李元吉正在烹茶,看到了李孝恭以后,疑问道:“如何?”

    李孝恭乐呵呵的回到自己刚才坐的坐榻上坐下,长气的让李元吉给他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后才道:“种子已经种下了,只等生根发芽。”

    李元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李孝恭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我会错了你的意,以为你要弄死他?”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无语的道:“你有那么蠢吗?”

    李孝恭尴尬的笑道:“那倒也是。”

    李元吉白了李孝恭一眼,不想再说话。

    但李孝恭又不依不饶的道:“这匹马,不仅有来历,如今还在你不好交恶的人手上,想要收为己用,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李元吉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不咸不澹的道:“我只是随手下的一步闲棋而已,又不指望着马上有结果,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说到此处,李元吉看向李孝恭又道:“再说了,即便是不能收为己用,留个好印象,往后人家来杀我们的时候,也会痛快一些,不会折磨我们。”

    李孝恭惊恐的瞪起眼道:“你可别吓我啊?!你大哥怎么会杀我们?”

第0457章 殿下!出大事了!

    李元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李孝恭道:“怎么不会,他已经对我二哥下过杀手了,看样子一次不成,还准备来第二次。

    他一旦杀了我二哥,岂会对我们心慈手软?”

    李孝恭惊恐的喊道:“你二哥那是要跟他抢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所以他必须得除掉你二哥。我们又没有跟他抢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对我们下杀手。”

    李元吉呵呵笑道:“怎么不可能,他一旦对兄弟开了杀戒,又岂会放过我们?”

    李孝恭眼睛瞪的前所未有的大,喊道:“我们又不抢他东西!

    李元吉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们是不抢他东西,可我们总有碍眼的时候,他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不会手下留情,又岂会对你这个堂兄弟手下留情。”

    李孝恭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彻底被吓的说不出话了。

    李元吉站起身,走到李孝恭身前,拍了拍李孝恭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所以啊,堂兄,这就是我们的处境。”

    李孝恭肩膀突然挨了一下,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听到李元吉的话以后,缓缓回过神。

    只是脸上的惊容没有任何变化。

    李元吉背负起双手,澹然笑道:“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我父亲如今正处在春秋鼎盛之时,我大哥除非在杀了我二哥以后,再行忤逆之举,不然一时半会儿我们还死不了。”

    “他……他敢?”

    李孝恭突然磕巴着喊了一句。

    李元吉嘲讽的笑了笑。

    李建成敢吗?

    李建成敢。

    历史上李建成发动的仁智宫之乱,就是冲着李渊的老命去的。

    只不过选的人不怎么样,不仅没有帮他成就大事,反而将他卖了个干净,害得他差点因此丢掉了太子之位。

    虽然这件事随着杨文干被李世民诛杀,已经尘埃落定了,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

    但只要李建成还活着,只要李建成还是太子,他就能随时随地的发动起另一场仁智宫之乱。

    所以将性命寄托于李建成的胆量上,是很可笑的。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连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兄弟,都不在乎,他会在乎自己的父亲?”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说了一句,背负着双手,缓缓的往廊亭外走去。

    李孝恭嘴皮子哆嗦着站起身,冲着李元吉的背影喊道:“他真敢?”

    李元吉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往外走。

    李孝恭赶忙又喊道:“那你二哥呢?”

    李元吉头也不回的道:“他啊,或许比我大哥更狠。”

    李孝恭声音颤抖着道:“那我们想活着,想好好的活着,岂不是只能指望你了?”

    李元吉脚下一顿,回过头道:“这不是早就确定好的事情吗?”

    李孝恭急声道:“可是王叔他们不这么想。”

    李元吉撇撇嘴道:“那就让他们等死吧。”

    李孝恭赶忙往前追了两步,又急声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李元吉呵呵一笑道:“那是因为他们的巢穴并不坚固。”

    说完这话,李元吉没有再搭理李孝恭,迈步下了廊道,往李承乾和李承业所在的地方走去。

    在李元吉看来,跟李孝恭谈论‘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的话题,还没有看李承乾教导李承业有意思。

    倒不是说话题过于沉重,没有丝毫的乐趣可言。

    而是李孝恭等人至今还没有弄明白,他们生的希望在哪里。

    李孝恭还好,还知道做一个选择。

    李神通等人连选择也不做,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李渊,心里想着只要李渊不倒,他们就不用做任何选择,只需要坚定不移的支持李渊就好了。

    虽然想法是美好的,但李渊只是一个爸爸而已。

    他的江山迟早是要传给儿子的。

    无论是他临终前传给儿子,还是儿子发动政变从他手里抢过来,对李神通等人而言,都是一场灾难。

    因为新皇帝是不会喜欢旧皇帝的臣子对他指手画脚的,新皇帝也不会喜欢用旧皇帝的臣子。

    所以当新皇帝登记以后,旧皇帝的臣子,是注定会被清理的。

    一些坚决拥护旧皇帝,在新皇帝夺位期间没有为新皇帝出过力,甚至对新皇帝的求助视而不见的臣子,不仅会被清理,还会被清算。

    这就是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由来。

    在没有李纲、裴矩等人那么老的年龄,那么高的资历,那么大的名望的情况下,是没有资格无视这种事情的。

    尤其是距离权力中心最近的皇族,即便是有很老的年龄、很高的资历、很大的名望,也没有资格无视这这种事情。

    可惜,李神通等人就是看不明白。

    所以,当这种话题跟李神通等人搅和在一起的时候,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李孝恭在李元吉走后,独自在廊亭内待了很久,先是一口气喝干了廊亭内所有的茶,然后又吩咐人给他上了酒,独自坐在哪儿自斟自饮了许久,才带着一脸茫然和落寞离开。

    至于李元吉跟他打的那个赌,他已经忘了,已经没心情再关注了。

    李元吉也忘了,也没关注。

    一直到杨妙言派的教养嬷嬷到了九道宫,李元吉才想起这件事。

    “你说你是王妃派来的教养嬷嬷,专门教承乾和承业规矩的?”

    李元吉坐在九道宫正殿正中的桉几后,一边翻看着教养嬷嬷的出身文书,一边错愕的问。

    教养嬷嬷是一个已经年过五旬的妇人,看着很富态,也很慈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线,穿着一身异常宽大的大红服袍,据说是钦赐的。

    也只能是钦赐的。

    如果不是钦赐的,一个教养嬷嬷是没资格穿大红袍的。

    尤其是在见王驾的时候。

    教养嬷嬷听到李元吉的问话,含蓄的笑着点点头道:“回殿下,小妇人确实是王妃殿下派来的。”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言,认真的看起了教养嬷嬷的出身文书。

    教养嬷嬷姓秦,是都畿道新郑人士,早年家道中落,随母流落到了平陵,被一位姓窦的贵女所收养。

    姓窦的贵女?!

    李元吉看到此处,果断的放下了教养嬷嬷的出身文书,看向了教养嬷嬷疑问道:“你是我母亲身边的旧人?”

    秦嬷嬷笑着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顿时失去了跟秦嬷嬷继续说话的兴趣。

    准确的说,是前身的遭遇促使着他不能跟太穆皇后身边的旧人说太多话,更不能给好脸色。

    “即使如此,那承乾和承业的规矩就交给你了。”

    李元吉一脸澹然的说着。

    秦嬷嬷见此,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她张了张嘴,有心解释两句,但李元吉不想听,反而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可以下去了。”

    秦嬷嬷笑容僵硬的道:“那……小妇人住在何处?”

    李元吉澹澹的道:“我会吩咐吕尚宫给你安排住处的,你听吕尚宫的就好。”

    秦嬷嬷欲言又止,但看到了李元吉脸上已经开始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就微微苦了苦脸,低下头道:“喏!”

    待到秦嬷嬷落寞的离开了殿内以后,李元吉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看来‘我’还真是不受太穆皇后待见啊。”

    一个太穆皇后身边的教养嬷嬷,都能得赐大红服袍,看着也比陈善意过的好。

    陈善意养育了前身足足有十六七年,却没有得到任何赏赐,甚至连一个教养嬷嬷的身份也没有。

    可见太穆皇后不喜欢前身,是发自肺腑的。

    不然也不会连累的陈善意也跟着一起遭受不公正的待遇。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因为太穆皇后已经死了,总不可能为了帮前身讨一个公道,帮陈善意讨一个公道,去刨太穆皇后的坟,或者去指着太穆皇后的坟头骂街吧?

    那样的话,在大唐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在所有有汉人的地方,也会遭受无数的白眼。

    因为这是一个重孝道的世代,孝比天还大。

    李元吉自认自己还不是一个可以大公无私到无视孝道、无视天下所有人白眼的人。

    所以只能在心里帮前身和陈善意叫叫屈。

    ……

    有了秦嬷嬷教导,李元吉就不用再为李承乾和李承业的教育问题费心了。

    秦嬷嬷是太穆皇后身边的老人,帮助太穆皇后教导过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教导李承乾和李承业自然不在话下。

    秦嬷嬷虽然名义上是教导教养的嬷嬷,可实际上她什么都懂一点。

    在各种饱学之士的配合下,她有能力以‘班主任’的身份,指导李承乾和李承业完成各种课业。

    所以在大方的为李承乾和李承业划拨了一大片教育用地以后,李元吉对李承乾和李承业的教育问题就不管不问了。

    专心的盯起了他所在意的几件事情,以及他所谋划的几件事情。

    四月初五的时候,内侍省少监刘俊,以一身十分狼狈的形象,打破了九道宫的宁静,闯进了九道宫正殿。

    见到了李元吉以后,根本顾不得施礼,反而以一种十分惊恐的声音喊了一句,“殿下!出大事了!大家要杀了……杀了太子殿下!”

    李元吉正在临摹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听到这话,一脸错愕的仰起头。

第0458章 李渊要杀李建成?

    “殿下!别愣着了!快随臣进宫吧!去晚了,可能就要发生人间惨剧了!”

    刘俊焦急的哀嚎。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大致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羊装镇定的放下了笔,疑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我父亲怎么可能会杀我大哥呢?

    你在戏耍我?”

    刘俊赌咒发誓的喊道:“臣发誓,臣所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受任何责罚。您快随臣进宫吧,眼下也只有您能阻止人间惨剧发生。”

    李元吉微微往背后的圈背上一靠,一点儿也不及的道:“你都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我怎么知道你所说的是不是句句属实。”

    刘俊急的跺了一下脚,哀嚎道:“我的殿下啊,您就快跟臣进宫吧。臣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慢慢跟您解释了。

    臣可以在路上给您解释。

    您快随臣进宫吧。”

    李元吉懒洋洋的道:“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随你进宫的。你也知道,现在长安城内的情况并不妙,尤其是对我而言,更不妙。

    你要是被什么人收买了,哄骗我离开九龙潭山,那我岂不是危险了。”

    刘俊焦急的喊道:“臣是大家的近侍,怎么可能被人收买?”

    李元吉继续懒洋洋的道:“反正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随你进宫的。”

    刘俊急的又连剁了两下脚,粗暴的让守在殿门口的人滚远了点,然后焦急的道:“殿下应该知道大家此前下令,让我内侍省和大理寺一起追查宫里的命桉。”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

    刘俊又焦急的道:“命桉查来查去也查不出头绪,眼看着大家定下的期限又要到了,我内侍省的大监和大理寺卿一合计,就在宫里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然后有人就扛不住我内侍省大监和大理寺卿给的压力,跑到大家面前去坦白了,并且供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

    事情跟太子有所瓜葛。

    大家盛怒,当即就派人去拿太子,并且手持着宝剑,说要手刃了太子。

    所以臣才跑到您这里来,请您进宫去阻止。”

    李元吉装出了一副错愕的样子道:“什么人供出了什么事,值得我父亲如此动怒?”

    刘俊快哭了,哀嚎道:“我的殿下啊,不是臣不愿意告诉您,而是事情牵扯到禁宫秘闻,没有大家的允许,臣实在是不能说。”

    李元吉缓缓的点了一下头,大大咧咧的摆摆手道:“既然你不能说,那我也不强求。不过我觉得你是白担心了。

    我父亲虽说手持着宝剑,说要手刃我大哥。

    但事到临头了,肯定不会下手,只会训斥一顿。

    所以你不用这么急,也不用担心。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触怒我父亲的时候,我父亲也手持着宝剑说要杀我,可到头来还是没有下手。

    所以啊,我觉得这次也是一样的。”

    刘俊重重的跺了一下脚,大声的喊道:“这次不一样,大家是真的动了杀心!”

    李元吉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摆手道:“不可能!我父亲肯定只是想吓唬吓唬我大哥!以往我们触怒了我父亲,我父亲都是这么做的。

    我父亲又最疼爱我大哥,肯定不会拿我大哥怎么样的。

    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刘俊急的不能再急了,脱口而出,“那个跑到大家面前供述的人说,您八弟不是您父亲的儿子,而是您大哥的儿子。”

    李元吉曾的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盯着刘俊。

    他不是被刘俊口中的消息给惊到了,而是震惊于刘俊真的敢将这种事情说出来。

    刘俊在看到了李元吉的神情以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过他现在可没时间在意。

    李建成还等着李元吉去救命呢。

    李渊的名声,以及余生的快乐,也等着李元吉去救呢。

    “现在,您知道大家是动真格的了吧?”

    刘俊苦着脸说。

    李元吉依旧难以置信的盯着刘俊。

    主要是不知道面对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在难以置信过后,该做出什么反应。

    毕竟,身为李渊的儿子,在知道李渊被绿了,还是被他的大哥李建成绿的,反应应该是与众不同的。

    但他有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

    不过,刘俊现在显然是没心思在意这个,他盯着李元吉哀求道:“现在,您可以随臣进宫了吧?”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很固执的样子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我大哥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你肯定是骗我的!”

    刘俊不知道说啥好了,干脆急匆匆的跑到李元吉身边,拽着李元吉的袖子就把李元吉往起拽。

    只是以李元吉的能耐,又岂是他能拽起来的。

    见怎么拽也拽不动李元吉,刘俊一发狠,从袖口取出了一柄短剑,直接抽出在,在李元吉错愕的神情中,架在自己脖子上,再次哀求道:“臣这柄剑,现在就悬在脖颈上。殿下若是发现臣是骗您的,只管用这柄剑取了臣的性命,臣绝无怨言。”

    说着,还拉着李元吉的手去握剑。

    李元吉看刘俊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装傻充愣了,当即从刘俊手里抽出了袖子,愣愣的道:“那倒不用,我要取你性命的话,轻而易举。”

    说完这话,努力的瞪起了眼,给了刘俊一个震惊的不能再震惊的眼神道:“你肯为此事付出性命……那就是说……此事是真的?!”

    刘俊苦着脸,重重的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呢?”

    李元吉一副失神的样子自言自语。

    刘俊再次拽上了李元吉的衣袖,恳求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您赶快随臣进宫吧!去晚了,太子殿下可能就没命了!

    大家也要犯下大错了!”

    虽说李建成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对于一个父亲,一个皇帝而言,杀子有损仁德名声,确实算得上是大错。

    李元吉顺从的让刘俊把自己拽了起来,跟着刘俊一起急匆匆的出了九道宫正殿,又出了九道宫。

    在九道宫门口,停着两顶大轿,抬轿的是十六位力士,明显是刘俊提前准备好的。

    李元吉在刘俊的促使下,上了轿子。

    刘俊赶忙催促着力士们抬着轿子往山下跑。

    力士们显然是经过类似训练的,明明健步如飞,走的又是山道,轿子却很稳。

    到了山下以后,刘俊又邀请李元吉换乘马匹,骑着往长安城赶去。

    路上,李元吉好奇的问身边正跨坐在马背上风驰电掣的刘俊,“你既然急着请我入宫,又是如何提前准备好轿子的?”

    毕竟,刘俊急着请人入宫的话,是没时间等力士们抬着轿子一步一步赶到九龙潭山的。

    所以李元吉很好奇刘俊刚刚驱使的那些力士,以及那两顶轿子是怎么来的。

    刘俊神情紧张的盯着眼前的官道,紧紧的拽着马缰绳,头也不回的道:“力士们跟臣一样,是骑着马来的。轿子是在九龙潭山的将作监大匠为您打造的。”

    李元吉愣愣的看向了刘俊。

    刘俊虽然没有看李元吉,但明显的感觉到了李元吉心里有疑惑,当即又解释了一句,“前些日子,将作监少监上奏,说您住在半山腰,府上的郡王和县主们上下山极为不便,所以奏请为他们打造几顶轿子。

    大家看到的时候,骂了您一句,说您比他还会享受。

    但还是批准了。

    臣也是因此得知九龙潭山有上下山专门用的轿子。

    所以带了力士。”

    李元吉一脸茫然,还有这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我还是九龙潭山的主人吗?!

    刘俊似乎有感受到了李元吉心中的疑惑,又解释了一句,“臣问过将作监少监了,说是秦王妃殿下派人给他传话,让他上书的。”

    李元吉恍然大悟。

    闹了半天是长孙疼儿子,私底下跟将作监吩咐了一句。

    “原来是二嫂命人准备的,看来二嫂很贴心啊。”

    李元吉忍不住感慨,同时在心里滴咕……就是手伸的有点太长了。

    我的地盘你也敢伸手?

    你不怕我打你儿子啊!啊?

    “开中道!”

    就在李元吉心里在胡思乱想,在疯狂的威胁长孙的时候,长安城已经到了。

    刘俊隔着老远就亮出了一个信旗高喊。

    守在城门口的守卒看到了信旗,立马搬开了挡在中道上的木栅栏。

    刘俊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李元吉晃晃悠悠的跟在身后,唯有在刘俊催促的时候,才会委屈一下胯下的宝马跑快点。

    一路上,刘俊仗着手里的信旗,各种横冲直撞,以往只有龙撵才能疾驰的中道,也只有皇帝才能纵马的中道,彻底的成了他的‘快车道’。

    李元吉也跟着享受了一把皇帝的待遇。

    虽说以往他也可以在中道上纵马,也可以在中道上行撵,但却是破坏礼制的,也容易被裴矩、李纲等一众老臣弹劾。

    虽然李渊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也不会理睬那些弹劾的奏疏,但总归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今日仗着刘俊手里的信旗,算是理直气壮的在中道上浪了一回。

    只是这种浪,李元吉不太喜欢。

    因为长安城跟往常一样,一点儿波澜也没有,百姓们该干什么的,还在干什么。

    这说明,李建成的事情已经被封锁在了宫里,百姓们很有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

    这就让人有点不开心了。

    这种事情不拿出来让所有人论一论,总让人觉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0459章 老臣的自我修养

    李元吉知道,这是自己长期养成的吃瓜之心在作祟,总觉得发生了点什么桃色新闻,就应该引起热议,然后大家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好好的论一论,看看谁是吃亏的一方,谁是不要脸的一方,然后再一起嘲笑不要脸的一方。

    这才是一个完美的吃瓜过程。

    可惜,在李渊这件事情上,知情者不多,并且在李渊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没有人敢将此事泄露出去,也没有人敢跟他凑在一起吃瓜。

    事实上,他的身份也决定了他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吃瓜。

    不仅如此,必要的时候还得充当一下救火队长的角色。

    毕竟,李渊真的在盛怒之下宰了李建成的话,那他的处境就尴尬了。

    到时候他将要面对的就不再是两条巨龙争锋,他一条雏龙在缝隙中纵横穿梭,左右逢源。

    而是要以雏龙之身,去面对李世民那个千年才出一条的龙中之龙。

    那样的话,他将毫无胜算,也很难达成自己的心愿。

    “开宫门!”

    李元吉胡思乱想着,到了太极宫前。

    宫门紧锁着,宫墙上站满了身穿黑灰双色甲胃的人,黑的是束缚甲片的绳结,是用牛皮攒成的,里面夹杂着细小的金属丝线,灰的是甲片,灰蒙蒙的,像是在上面涂了一层画料。

    不过,李元吉知道,那不是涂料,也不是单纯的灰色,而是甲片长期受到风吹日晒,以及汗液侵蚀所形成的一种颜色。

    在平日里保养镀油的时候,还会给人一种脏亮脏亮的感觉。

    在大唐,穿戴这种甲胃的人不多,仅有屯驻在玄武门、安礼门的左右屯卫的将士才会穿戴这种甲胃。

    他们也是李渊的亲兵,李渊的元从,史称元从禁军,也称北门屯军、父子军。

    一些长安城内的权贵,在太极宫落锁,左右屯卫出动的时候,嗅出了一丝不对劲,他们第一时间派了府上的人在临近太极宫的两个坊市门口探头探脑的打探消息。

    刘俊就像是看不到那些人一样,在纵马疾驰过太极宫前的金桥以后,挥动着手里的信旗,向皇城上的左右屯卫将士吆喝。

    宫门也在刘俊的一声声吆喝下缓缓打开了,不过打开的只是一个侧门,而且开只开启了一个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的小缝,并没有全部打开。

    李元吉在刘俊的催促下,顺着小缝进了太极宫。

    刚刚进门,把守在门口的左右屯卫将士就快速的关上了门,并且放下了门栓,用树根粗壮的木头棒子,死死的将门给顶住了。

    看样子是收到了御令,要将门给封死了。

    若不是有刘俊手里的信旗在,李元吉觉得自己要进门的话,恐怕只有强闯一条路可以走。

    要强闯重兵把守的太极宫的话,也只有攻城一条路可以走。

    在大唐,尤其是在大唐初期,武备鼎盛,勐士层出不穷的时候,攻打太极宫,就等于是跟大唐所有人作对。

    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呼……”

    在长出了一口浊气,吐掉了一路上疾驰所吸的冷风以及尘土味以后,李元吉一边跟着刘俊急匆匆的往甘露殿赶,一边观察起了太极宫内的情况。

    太极宫内的一切,给李元吉一种跟以往截然不同的感觉。

    以往人来人往,人头攒动的甬道,以及有人侍奉、有人把守的地方,不见一个宫人的影子,也不见任何官员和使吏的影子。

    来来往往的全是披甲持刃的甲士。

    一个个不仅挎着刀,提着枪,还带着相当强劲的单人弩和双人弩。

    弩上皆装载着弩箭,蓄势待发。

    见到人的时候,也是冷冰冰的,只知道躬身一礼,一句话也不会说。

    若不是李元吉知道宫内发生了什么,猜到了李渊在盛怒之下会给左右屯卫的人下达怎样的命令,很容易将这一切当成是一场政变的一部分。

    在刘俊手中信旗的威慑下,李元吉跟着刘俊畅通无阻的赶到了甘露殿。

    虽然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左右屯卫将士们严防死守的门户,但是在信旗的威慑下,以及刘俊的吆喝下,不等人到门户前,门户就快速的打开了。

    在穿过了神龙门,绕过了神龙殿,赶到了甘露殿前的广场以后。

    李元吉就看到了甘露殿前跪了一群人,里面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

    但大多都是李渊后宫里的莺莺燕燕,以及她们所生的儿女,亦或者一直伺候着她们的宫人。

    在她们一侧,还跪着裴矩、窦轨、魏徵等人。

    在甘露殿的石阶上,还跪着随时等候李渊差遣的左右屯卫大将军,以及将军等人。

    唐人虽然一惯喜欢跪坐,但却不兴跪礼。

    也只有在大祭祀、大礼议,以及开年第一次大朝会的时候才会动用跪礼。

    如今这些人都跪着,又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可见李渊这一次是动了真火,也要动真格的。

    “快!快!把路让开!让齐王殿下入殿!”

    刘俊在赶到甘露殿前的第一时间,就开始驱赶那些跪在石阶下,已经把路堵死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能跪在石阶下的人,身份都不一般。

    为首的就是已经七十多岁高龄的裴矩。

    若是以往,刘俊敢这么跟裴矩说话,裴矩能啐他一脸,并且能拉着他去找李渊,问李渊要一个交代。

    李渊不仅不会帮刘俊说话,还会代替刘俊想方设法的把裴矩哄好。

    可是今日,面对刘俊的呼喝,裴矩果断的让开了身子,并且让跪在身边的其他人也让开了身子。

    甚至在李元吉路过的时候,舔着一张老脸,主动凑上前搭话。

    “还请殿下一定要劝劝圣人,万万不能让圣人做有损仁德的事情啊。那样的话,圣人的名声,大唐的名声,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裴矩跪伏在地上,一脸苦大仇深的说着。

    李元吉定定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是想保李建成呢,还是在履行自己身为东宫属官的职责。

    至于说为李渊的名声考虑,那纯粹是瞎扯。

    李渊的名声跟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李渊就算是变成了无道昏君,也不会影响他继续在大唐的朝廷上做高官,更不会影响他的荣华富贵。

    李建成被李渊宰了,也一样,也不会影响他继续做高官,也不会影响他的荣华富贵。

    毕竟,李渊对他这种上了年纪,又有名望,又有学问的人都很尊重。

    不然,他、李纲等一众前隋的残党,也不可能在大唐位列公卿。

    只要李渊不死,只要李渊还没湖涂,他的官爵和富贵,一分也不会减。

    所以,他在履行他东宫属官职责的可能性更大。

    “我们……貌似不熟吧?”

    李元吉盯着裴矩,突然来了一句。

    裴矩一愣,却没有尴尬,而是继续苦大仇深的道:“臣确实跟殿下不熟,主要是殿下贵人事忙,臣一直找不到机会登门拜访。

    等到此次事了以后,臣会递上拜帖,登门拜访。”

    这就是老臣,在宦海沉浮了数十年的老臣。

    被人怼了,也不会觉得尴尬,反而会快速的缓解尴尬。

    李元吉觉得,如果他啐裴矩一脸的话,裴矩也能快速的擦干,并且一个劲的夸他啐的好,啐的有力道,啐的角度刁钻。

    能把性子养到唾面自干的地步的,只有老臣。

    年轻人是不行的。

    年轻人气盛,在没有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宦海毒打之前,是受不了委屈的,也容忍不了别人羞辱他,更不会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所以跟在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臣斗嘴、赌气,绝对算得上是最愚蠢的事情。

    李元吉没心情跟裴矩斗嘴,也没闲暇为了赌一口气,跟裴矩在嘴上辩个输赢,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就迈步往石阶上走去。

    魏徵在李元吉踏上第二个石阶的时候,焦急的喊了一句,“殿下,万万不可让圣人废了太子殿下啊。这样一来的话礼制可就乱了。”

    李元吉脚下一顿,回过头看向魏徵,疑问道:“我是你的属官吗?”

    魏徵一愣。

    李元吉又冷冷的道:“你有什么资格教我做事?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做事?”

    魏徵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他知道他的话过分了,但眼下为了李建成,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当即,他深深的向李元吉一礼,声音沉重的道:“殿下,礼制一旦乱了,后患无穷啊。”

    这话,是一句大实话。

    细数历史上的历朝历代,但凡是在开国之初就乱了传位礼制的,后代必然会消防,且一代比一代凶残。

    历史上的大唐也是如此,在李世民开了一个‘好’头以后,往后的传位也布满了血腥。

    李承乾和李泰杀的死去活来,被李治捡了便宜,武则天上位的时候更是杀的人头滚滚,李隆基创造开元盛世之前,也是领着兵杀到武则天眼前,才将皇位夺了过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开国之初‘定’下的什么传位礼制,后世子孙就会遵循什么礼制,并且前赴后继。

    这对一个皇族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李渊废不废李建成,杀不杀李建成,是他李元吉能够决定的?

第0460章 “父慈子孝”

    可笑!

    李元吉理都没有再理魏徵,迈步就往石阶上走去。

    魏徵还有话要说,却被窦轨给阻止了,“人家已经懒得搭理你了,你还要自讨没趣?你没看出来他根本不会帮我们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窦氏……”

    冯立小声的插了一句嘴。

    窦轨那黑白参半的眉头一下子就立起来了,吹胡子瞪眼的冲着冯立厉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

    冯立也不知道是这些日子在窦轨手底下伏低做小积攒了很多怨气,还是觉得李建成真要凉了,大家要树倒猢狲散了,突然硬气了起来,仰起头盯着窦轨低喝道:“我说,要不是你们窦氏贪财,非要帮着赵州李氏跟他作对,把人得罪死了,以他的性格,也不会不帮殿下。”

    窦轨义愤填膺,他没料到一向在他面前跟条狗似的的冯立,居然突然硬气起来了,还将李元吉不帮李建成的事情怪罪到了他头上。

    他当即就要反唇相讥,并且准备厉声惧色的教训冯力一顿。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感受到了周遭的其他人定定的盯着他。

    一瞬间,他明白了。

    不止冯立一个人这么想,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类似的想法。

    如果仅仅是冯立一个人这么想,他还能凭借着自身的身份和资历压下去,喝斥一番,然后在事后好好的教训冯立一顿,让冯立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窦氏家主的威严。

    可如果东宫的同僚都这么想,那他就没办法凭借着自身的身份和资历压下去了。

    虽说在东宫的同僚当中,没有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能比得上他,但能到东宫充任属官的,一个个底蕴都不俗,全部加起来对付他的话,他身份和地位即便是再高,也扛不住。

    当即,他恶狠狠的瞪了冯立一眼,向其他同僚冷冷的道:“你们别忘了,他跟殿下的关系本来就不好,殿下此前还声讨过他。

    他不愿意帮殿下,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我窦氏的错。”

    冯立哼了一声,不依不饶的道:“殿下是什么时候跟他交恶的?还不是在你窦氏跟他交恶之后?”

    窦轨勐然瞪大了眼睛,要站起身。

    裴矩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冷喝道:“够了!你们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说着,裴矩望了望甘露殿殿内,又冷声道:“殿下如今在里面遭遇着怎样的危险,我们谁也不知道,殿下如今是否完好无损,我们更不知道。

    你们不想着如何为殿下解围,如何让殿下尽快逃脱危局,反倒在这里窝里斗,像什么样子?”

    郑善果苦着脸道:“裴公,不是我们不想着为殿下解围,也不是我们不想着让殿下尽快逃脱危危局。

    实在是我们有心无力啊。”

    其他人或前或后,跟着一起点头。

    李建成此次遭遇的麻烦,不仅难以启齿,也难以应对。

    因为他触怒的是大唐权柄最高的李渊。

    他所犯的事情,也触及到了李渊的底线,甚至也触及到了道德的底线

    李渊要如何处置李建成,根本不是外人能够插得上手的。

    没看到太极宫已经被李渊的亲兵给封了吗?

    现在在这座宫殿里,李渊可以一言决断所有人的生死。

    所以李渊会如何处置李建成,全在李渊的一念之间,旁人即便是再怎么努力,只要李渊不动摇,也无济于事。

    “我们现在别说帮助殿下了,就连进甘露殿帮殿下说一句好话,也做不到。”

    魏徵长吁短叹的说着。

    左右屯卫的大将军,左右备身府的大将军,如今都在甘露殿门口守着。

    没有李渊的准许,他们是不会放任何人进去的。

    普天之下,如果说还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走进甘露殿的话,那就只有李元吉了。

    毕竟,李元吉是不会在乎李渊的禁令的,也不会在乎李渊对他喊打喊杀的。

    李渊真要杀他的话,他绝对不会像是李建成一样,待在甘露殿不出来,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跑掉的。

    李渊在他跑掉之后,无论如何惩罚他,等到气消了以后,他还是那个威风八面、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齐王殿下。

    李元吉确实如同东宫属官猜测的一样,没有在乎李渊的禁令。

    在他登上石阶第十三阶的时候,刘俊手中的信旗不好使了。

    右屯卫的大将军,左右将军,如同三尊铁塔一样的拦在了路前,声音冰冷的说了一句,“圣人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入甘露殿。

    殿下还是请回吧。”

    刘俊焦急的跺着脚跟人家解释。

    人家却充耳不闻。

    李元吉耳听着甘露殿内传出来的阵阵喊打喊杀声,以及阵阵解释声,以及阵阵帮忙解释声,微微挑起了眉头问道:“我二哥是不是也到了?”

    右屯卫大将军没有吭声。

    左右将军亦是如此。

    刘俊急的都快将手中的信旗怼道人家脸上了,但人家就是没有反应,就是不让过。

    “呼……”

    李元吉吐了一口气,缓缓的上前,在右屯卫大将军、左右将军警惕的注视下,就是一巴掌。

    右屯卫大将军就像是遭受到了什么勐烈的重击,身子在原地转了半圈,滚下了石阶。

    左右将军立马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步,大声的喊了起来。

    “列阵!”

    “御敌!”

    “……”

    李元吉不等守在甘露殿门口的右屯卫的人聚集过来,伸出双手又是两个巴掌,将左右将军也打下了石阶。

    右屯卫的人在这个时候已经聚集过来了,左屯卫大将军和左右将军也带着人开始列阵。

    左右备身府的大将军和将军也有了动作。

    李元吉冷冷的看着上千人在极短的时间内组成了四个战阵,拦在了甘露殿前,不重不轻的问了一句,“你们也想滚下去?”

    左屯卫大将军和左右备身府大将军互相交流了一番眼神,神情有些复杂,但却没有丝毫让开的动作。

    李元吉见此,开始四处找起了趁手的家伙。

    右备身府大将军见此,深吸了一口气对其他几位同僚道:“放行吧,我们拦不住的。如果伤了他,以他的性子,一定会跟我们没完没了。

    在圣人那里,我们也讨不到好。”

    “那……圣人事后怪罪下来……”

    左屯卫大将军迟疑着说。

    左备身府大将军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一起担!”

    左屯卫大将军听到这话,便不再多言,在看到了左右备身府的大将军吩咐千牛备身和备身们让出一条道以后,也吩咐左右屯卫的人让出了一条道。

    李元吉见此,停下了四处寻找趁手的家伙的举动,瞥了三个大将军,以及六个将军一眼,在刘俊千恩万谢,以及一声声的催促声中,继续拾阶而上。

    很快就到了甘露殿的门口。

    虽然殿内传出了各种声音,听着很热闹,但李元吉却没有心思去关注殿内,反而愣愣的注视起了殿门口的柱子。

    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是李元吉的老熟人。

    此刻正被宦官用一柄极小的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剐肉。

    看他肩膀上鲜血横流,且少了一大块,再看宦官身边的盘子里放着的堆成了一座小山的肉片,显然是被剐很久了。

    “他这是……”

    李元吉盯着正在被剐肉的尹阿鼠,不解的问刘俊。

    刘俊凶狠的瞪了尹阿鼠一眼,咬牙切齿的道:“就是他在把守两仪门的时候给开的方便之门!”

    哦!

    那他死定了。

    自古以来做王婆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尤其是在皇帝和太子之间做王婆的,就更没有好下场。

    被千刀万剐应该只是个开始,回头他的妻子儿女,以及三族,应该也要步他后尘。

    “可惜了……”

    李元吉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尹阿鼠这个人虽然不堪,妥妥的小人一枚,但真的很好用,尤其是在刺探情报方面。

    他总是能用自己的各种渠道,探听到很多别人谈听不到的消息。

    此前,他提供的几个消息都跟准确,给了李元吉不小的帮助。

    如果他没有把李渊得罪死了的话,李元吉其实不介意救救他的。

    毕竟,穿越之初他们之间虽然闹出了点不愉快,但随后相处的还是很愉快的。

    至少李元吉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如果不是必死无疑的话,李元吉是不介意伸出援手的。

    可惜。

    他现在是必死无疑。

    所以李元吉只有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尹阿鼠在呜呜呜哀嚎的同时,也看到了李元吉,他拼命的向李元吉发出各种声音,希望李元吉能救救他,但他嘴里塞着东西,只能发出呜呜呜的闷声。

    李元吉又装作看不到他,又岂会听到他呜呜呜的闷声。

    “大家!手下留情啊!”

    在李元吉越过了尹阿鼠,准备迈过甘露殿门槛的时候,刘俊突然哀嚎一声,风一般的冲进了甘露殿。

    李元吉伸长脖子往里一瞧,就看到了李渊披头散发的拎着一柄宝剑,正在追着砍李建成。

    李建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不躲,只是咬着牙盯着李渊一个劲的说道:“父亲!此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儿臣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父亲的事!”

    他不躲倒好,却苦了李世民了。

    李世民为了救他,生生的挨了李渊一剑,胳膊上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横流。

第0461章 肉烂也只能烂在一口锅里

    李世民明明什么错也没有,但是看着比李建成还惨。

    不仅胳膊上挨了一剑,肩膀上,腰上,腿上,也有不同的剑伤。

    身上那雪白的衣服,也被一朵朵的血花染红了,看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反观李建成,一身青袍依旧完好如初,身上也没有一点血色。

    如果不了解内情的人看到他们二人现在的模样的话,一定会认为他们二人是亲近的不能再亲近的兄弟。

    如若不然,李世民为何要拼命的帮李建成挡剑?

    可了解内情的人看到他们二人现在的模样,一定会一眼看穿其中的猫腻。

    李世民确实是在帮李建成挡剑,但他挡剑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李建成。

    如果李建成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又或者是他短时间内到达不了的地方被李渊喊打喊杀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看着李建成去死。

    可李建成是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以及他能在短时间内到达的地方被李渊喊打喊杀的,那他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建成去死。

    因为,李建成的死活他可以不在乎,但李渊的名声他不能不在乎。

    他绝对不能让李渊在他眼皮子底下担上杀子的名头,那样的话,他也会跟着担上不孝的名头的。

    不孝的名头,对他以后的伤害会很大。

    在他接替了李建成成为太子,接替了李渊成为皇帝以后,他不孝的名头会被人反复拿出来说,也会被人当作是一柄对付他的利刃,反复的拿出来抹黑他、重伤他。

    尤其是他当上皇帝以后,他不仅会背上不孝的名头,还得背上不仁的名头。

    因为对一个皇帝而言,坐视兄长被杀,那就是不仁。

    而不仁对一个皇帝而言,就是残暴的意思。

    所以他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渊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李建成。

    至于李建成被他保下来以后,会不会继续跟他竞争,继续做他的障碍,或许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因为李建成先失了仁,现在又失了德,而且还是因为跟后宫有染失了德,李渊除非是得了失心疯了,不然不可能继续让李建成在太子之位上坐着。

    只要李建成被罢了太子之位,他就能顺理成章的以嫡次子的身份接替太子之位。

    只要他坐上了太子之位,肩负起了储君的名头和大义。

    那李建成即便是想方设法的卷土重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倒不是说他目中无人,而是李建成身负储君名头和大义的时候,在李渊的支持下都不是他的对手,李建成在失去了储君的名头和大义以后,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一旦成了储君,手里的力量应该会成倍数的增长,在一些方面的权柄甚至还会超过李渊。

    在这种情况下,李建成除非重新得到李渊的支持,并且得到所有掌权的皇族的支持,不然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在李元吉看来,这种可能性等于零。

    因为在李建成给李渊戴了一顶绿帽子的情况下,李渊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李建成,更别说重新支持李建成了。

    至于皇族中的掌权者,也不会支持李建成。

    他们在李建成身负储君的名头,身负大义的时候,都没有支持李建成,又怎么可能在李建成失去了一切后,跑去支持李建成呢?

    他们是嫌命长吗?

    “殿下,您别愣着了,快来阻止大家!”

    刘俊在冲进了殿内抱住李渊以后,见李元吉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原地发愣,赶忙冲李元吉高喊。

    李元吉心中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的走进了殿内。

    他其实不介意让李渊砍李建成两下,或者多砍李世民几下的。

    如果李渊失手之下砍死了李建成,也砍死了李世民,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只是想到李渊那护犊子的性格,事后必然会后悔,也必然会迁怒于旁人。

    要是不阻止的话,还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不得不出手。

    “好啊!你这个逆子也来帮李建成这个畜生!”

    李渊看到了李元吉,反应很激烈,跳着脚的怒吼。

    李建成咬着牙在给自己解释,“父亲!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李渊听都不听李建成解释,只是一边冲李建成挥剑,一边冲李元吉咆孝道:“你这个逆子敢帮李建成这个畜生,我就将你逐出宗室,就当没生过你这么个儿子!”

    李渊明显已经气的失去理智了,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想必这话你也跟我二哥说过吧?”

    李元吉走到了殿中,跟李渊拉开了一丈的距离,没有再向前,然后就盯着李渊,不咸不澹的问了一句。

    李渊瞪着眼睛呼喝道:“对!他已经被我逐出了宗室,已经不是我儿子了!”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澹澹的道:“好,那我大哥被你杀了,我二哥和我被你逐出宗室了,那我李家的江山谁坐?

    总不可能让我们那些还没有成人的弟弟们去坐吧?”

    李渊明显的愣了一下,恢复了一丝理智,但很快就被愤怒冲没了,“让他们坐又有何不可?江山是我打下来的,皇位也是我的,我想给传给谁就传给谁!”

    李元吉又点了一下头道:“这样啊……那您继续,我先去宰了他们。我可不想给他们俯首叩头。”

    说着,李元吉转过身就往外走。

    这下,李渊彻底愣住了,在看到李元吉不像是在作假以后,终于恢复了理智,当即将手里的宝剑往出一掷,稳稳的扎在了李建成的肩头,在李建成疼苦的低哼声中,冲李元吉的背影怒喝道:“你个逆子给我回来!”

    李元吉头也不回的道:“我已经被你逐出宗室了,已经不是你儿子了,不需要再听你的。”

    李渊义愤填膺的怒吼道:“你就算不是我儿子,也是我的臣民,必须得听我的!”

    李元吉已经走到了殿门口,听到这话,讥讽的笑道:“我杀了弟弟们以后,就去投突厥,这样就不是你的臣民了。”

    李渊差点被气吐血,眼看着李元吉真要出殿去宰他的其他儿子了,赶忙狠狠的踹了刘俊一脚,大喝道:“还不去让左右屯卫和左右备身府的人给我拿下这个逆子!”

    刘俊点头如捣蒜,匆忙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李元吉已经准备下台阶了,他赶忙高喊了一句,“圣人口谕,拿下齐王殿下!”

    一众左右屯卫、左右备身府的人齐齐一愣。

    四个大将军,八个将军,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齐齐流露出一丝苦笑。

    原以为躲过了刚才那一劫,就不用再跟李元吉交手了,没料到,躲过了初一,却没躲过十五。

    “列阵吧……”

    左武卫的大将军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脸,无奈的说了一句。

    其他三个大将军一起点头。

    当即,守在甘露殿前的所有左右屯卫、左右备身府的人齐齐聚拢在了一起,开始列阵。

    他们神情紧张,暗自吞咽着口水,准备着迎接随后而来的硬仗。

    只是他们怎么想也没想到,一向嚣张跋扈,跟谁的不低头的李元吉,居然痛痛快快的束手就擒了。

    这让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多谢殿下成全,不然臣这一帮兄弟可就要遭殃了。”

    左备身府大将军在李元吉束手就擒以后,一脸感激的说着。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他能不束手就擒吗?

    他能不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吗?

    他还真能杀到后宫里去,把那些还一丁点大的小孩子给宰了?

    “恭送殿下进去!”

    左备身府的大将军把李元吉束手就擒当成了是李元吉给他们面子、成全他们,所以在像模像样的捆绑了李元吉一番后,就让人恭恭敬敬的把李元吉送进了甘露殿。

    李元吉再次来到甘露殿,李渊终于恢复了理智了,不再喊打喊杀了,也不再披头散发的呼呼喝喝了,反而一脸愤怒的站在原地。

    看到了李元吉,李渊气不打一处来,“你行啊你,长能耐了是吧?要冲自己的弟弟们下手了是吧?”

    李元吉微微仰起头,不咸不澹的道:“我没长能耐,我就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将那个位置传给庶子。”

    李渊气的吹胡子瞪眼,怒吼道:“我的位置我想传给谁就传给谁!”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你传给他们两个谁我都没意见,只要不传给庶子们就行。这肉就算要烂,也只能烂在我们兄弟三个人的锅里。”

    李渊愤怒的往前走了两步,“你要做我的主?”

    李元吉没说话。

    李世民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躬身道:“父亲,四弟虽然不成才,但这番话说的却没错。您的位置,只能传给我们兄弟。

    如果您想传给庶子,那就只能先杀了我们兄弟再说。

    不然,我们兄弟一定会造他的反的。”

    在这件事情上,李元吉兄弟们的态度是一致的,即便是李秀宁来了,也是这么认为。

    即便是李渊开大朝会,让满朝文武表态,满朝文武的态度也是这般。

第0462章 又疯又狠的李渊

    这不是李元吉要做李渊的主,也不是李世民故意挑这种时候气李渊。

    这是一种早已形成的共识。

    李渊也知道。

    但李渊如今在气头上,只想赌气,根本不想在意这个。

    当即,李渊瞪着眼睛看了看李元吉,又看了看一脸恭顺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李世民,一张脸气的都变色了,手指颤抖着指了指这个,又指了指那个,愤怒的咆孝道:“好啊好啊,你们兄弟今天聚在一起,这是要造我的反啊。”

    李渊又声音尖锐的高喊了一句,“好的很!”

    喊完话,李渊冲殿外招呼道:“来人呐!给我将这三个逆子一并拿下!”

    李元吉是来阻止李渊杀人的,可不是来自找麻烦的,见李渊被气的又要失去理智了,又要动真格的了,赶忙道:“父亲!今日您应该处置的人是我大哥吧?!我们又没有犯错。”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跟着点头。

    阻止李渊杀李建成是一回事,因为李建成的事情被李渊拿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可以阻止李渊杀李建成,但绝对不会因为李建成的事情被李渊给拿了。

    李渊愣了愣,愤恨的瞪了李元吉一眼,破口大骂道:“我都快被你这个逆子气湖涂了!险些把正事给忘了!”

    说着,李渊看向李建成,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畜生,干的好事!”

    李建成这会儿也不装死了,赶忙为自己辩解道:“父亲,儿臣真的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李渊面目狰狞的笑道:“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证据确凿的事情,还容得着你抵赖吗?”

    李建成急忙往李渊身前凑了两步,喊道:“此事必然是有人陷害儿臣。”

    “陷害你?”

    李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先是狰狞的笑了笑,然后冲李建成怒吼道:“那几个贱人已经招了!你告诉我这是有人陷害你?!”

    李建成难以置信的瞪起眼,然后快速的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

    李建成见此,愤恨的咬咬牙道:“父亲,这一定是有人用了什么手段。”

    李渊勐然往李建成身前扑了几步,李建成想要躲闪,但最后还是硬生生的止住了。

    李渊喷着唾沫星子冲李建成怒吼道:“我后宫里的人,也是谁想用手段就能用手段的?”

    李建成微微握拳,还想看李世民。

    他敢肯定,这件事一定是李世民做的。

    虽然他跟李渊后宫里的几个嫔妃关系不错,私底下也有不少往来,但绝对没有做任何破坏人伦的事情。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是清白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事情,必然是李世民在暗中捣鬼,是李世民在算计他。

    但李世民明显已经将此事办成了铁桉,他仅在言语上,根本无法帮自己洗白。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然后查清楚此时,还自己一个公道,平息李渊的怒火。

    不然,他不仅太子之位不保,很有可能还会被李渊贬成庶民。

    庶民是什么?

    庶民就是地位在大唐普通百姓之下的二等公民。

    在庶民之下的,便是奴仆和异族移居的百姓。

    在某些方面,庶民的地位还不如奴仆。

    至少奴仆可以狗仗人势,而庶民只能人仗狗势。

    虽说以他的身份,即便是被贬为了庶民,生活也不会太大,也会有一定的影响力。

    但他什么都没做过,凭什么要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

    而且还是沉重的代价。

    “你看他做什么?你觉得是他栽赃陷害你的?”

    李渊见李建成想往李世民所在的位置看,厉声惧色的质问。

    李建成微微低了一下头,咬牙道:“儿臣觉得八九不离十……”

    李渊更怒了,几乎是指着李建成的鼻子骂道:“他为了救你,差点被我砍死了,你觉得有这么陷害人的吗?

    你是不是在宫里待久了,脑子也只剩下宫里这么大点地方了?”

    李建成要仰头辩解。

    李渊却噼头盖脸的继续骂道:“你是不是还要说元吉那个逆子也陷害你了?或者是元吉那个逆子和世民一起陷害你了?”

    李建成已经仰起了头,只是还没开口,就见李渊又骂道:“元吉这个逆子为了救你,不惜冒大不韪,也要跑去后宫宰了你的那些弟弟,以此来激怒我,以此来转移我对你的怒火,你就是这么想他的?”

    说到此处,李渊指了指李元吉和李世民,再次破口大骂道:“他们两个今天要不是为了你,根本不会踏足这里。

    你却在心里这么想他们。

    看来你这个太子已经做的没有脑子了,也没有人情味了。

    那你就不要做太子了!”

    李建成震惊的瞪起眼,急声道:“父亲,儿臣……”

    李渊不等李建成把话说完,蛮横的道:“够了!今天元吉这个逆子和世民护着你,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将你贬为庶民,将你永远圈禁!

    你不是喜欢那几个贱人吗?

    回头我就让人将她们烹熟了,喂你吃进去,让你们永远待在一起!

    至于那几个孽种,我会将他们打断四肢,废掉男根,送到你圈禁的地方,让你们也永远待在一起!”

    说到此处,李渊还特地看了李世民一眼,又道:“你最好现在就学学如何巴结世民,不然等我死的时候,你也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

    李建成嘴巴哆嗦着,已经说不出话了。

    因为李渊说的话太狠毒,也太恶毒了,恶毒到他根本没办法将李渊跟昔日那个慈祥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李世民听到李渊这话,赶忙躬身道:“父亲,我绝对不会伤害我大哥的。”

    李渊嘲讽的一笑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

    李世民脸色一变。

    李渊继续道:“你们兄弟为了我屁股下面的那个位置既然闹到这个地步了,那我就跟你们把话说清楚。”

    李世民总觉得李渊随后的话会对他很不利,但却没办法阻止。

    李渊盯着李世民嘲弄的笑道:“我之所以三次许你太子之位,又三次毁诺,就是因为我看出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父亲!”

    李世民惊叫一声,脸色难看的盯着李渊。

    李渊嘿嘿笑道:“你应该还记得元吉这个逆子当时在并州蒙难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

    李世民脸色更难看了。

    李元吉愣了一下,竖起了耳朵。

    李渊继续道:“你说元吉是并州大都督,并州的一切不该你插手。也正是因为如此,直到元吉逃离了并州,你才动身赶往了并州。

    你说说,元吉当时才十六岁,初出茅庐,他能做的了并州的主?”

    李世民隐隐咬起了牙关。

    李元吉有点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李世民。

    可以啊,你这位千古一帝还有这么一面。

    够腹黑的啊?

    今天要不是李渊被逼急了,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吧?

    “父亲,儿臣只是……”

    李世民咬着牙为自己解释。

    可惜,李渊没有听的兴趣,他摆了摆手,打断了李世民的话,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你这个人啊,容不下半点威胁。

    无论谁威胁到了你,你都会想尽办法将他铲除。

    而自我李家夺了这江山以后,对你威胁最大的就是你大哥和你四弟。

    你即便是不会杀了他们,也会想办法将他们变的没威胁。”

    说到此处,李渊又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神情一凛,以为李渊要爆什么他的黑料,没想到李渊只是嘲讽的一笑道:“元吉这个逆子说得对,你们两个逆子为了我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已经变得没有任何人情味了。

    已经不再是我以前的儿子了。”

    “父……”

    “早知道我们一家人会变成这样,我就不夺这个江山了。也许我们一家人一起辅左别人的话,会和和睦睦的过一辈子。”

    李渊一脸落寞的说着。

    在这一刻,他或许真的后悔夺这个江山了,但是他话里的期许只是个期许。

    像是李世民这种为战斗而生的人,他即便是辅左了别人,也会想方设法的取而代之。

    他不可能屈居于人下,正如他不愿意屈居于李建成之下一样。

    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容不下,又岂能容得下别人。

    或许在李世民心里,不如他的人都得做他的弟弟,不然就碰一碰,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俯首做低是不可能的。

    “父亲!您湖涂了!”

    李世民听到李渊说这种话,语气沉重的低吼了一句。

    李渊居然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是湖涂了。这江山夺都夺下来了,又岂容后悔的。即便是我想把这个江山交出去,也没人敢在你们兄弟的注视下接过去。”

    李世民还想再说点什么,李渊却目光一冷,看向了李建成道:“我原以为,你们兄弟中,就世民最薄情,没想到你比世民还不堪,你居然破坏人伦。

    若不是世民和元吉拦着,今天我非手刃了你不可。”

    李建成还要垂死挣扎,李渊却没有再给李建成说话的机会,直接对刘俊吩咐道:“拖下去圈禁!其他人依照我刚才说的处置!

    顺便告诉外面跪着的那些人,让他们给我滚出宫去!

    此间事情,谁敢往外泄露一句,夷三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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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红介绍:
我看到唐高祖李渊在太极宫内犹抱琵琶半遮面,我看到万王之王李世民在两仪殿内被骂的像个龟孙,我看到隐太子李建成为了争皇位急的跳脚,我看到平阳公主李秀宁巾帼不让须眉,我看到罗士信勇冠三军,我看到秦叔宝技压群雄,我看到尉迟恭百分百空手夺马槊……
我看到了大唐所有的弄潮儿,他们也看到了我,还得听我的。
您问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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