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3章 一波一折
刘俊面对李渊的吩咐,一点儿也不敢迟疑,在恭敬的应允了一声后,小跑着去殿外招呼人。
之所以要跑到殿外去招呼人,是因为李渊现在还没有允许外人入殿。
虽说这条禁令在李世民、李元吉相继进殿以后,已经被破坏的七七八八了,但李世民、李元吉能破坏李渊的禁令,不代表别人也能破坏。
李世民、李元吉,不仅是李渊的嫡亲儿子,也是大唐的实权派的亲王。
他们是有资格跟李渊定下的禁令叫叫板的。
其他人在身份、地位、实力、名望等方方面面达不到他们二人所处的水准的情况下,是没资格跟李渊叫板的,也不配跟李渊叫板。
如果非要叫板的话,下场会很凄惨。
刘俊出了甘露殿,对殿外的右备身府大将军滴咕了几句,右备身府大将军带着两个千年备身,四个备身齐齐出现在了殿内。
在向李建成躬身一礼,道了一声‘得罪了’以后,将李建成就地擒拿,押解着就要离开。
李建成数次想跟李渊解释,想跟李渊讨一个生还的机会,可李渊理都不理他,只是重新拎了一柄宝剑,在跪伏在殿内一侧的几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身上比划。
可能是觉得没宰了李建成很遗憾,所以想拿几个贵妇人练练手。
几个贵妇人,李元吉都认识,其中一个便是深受李渊宠爱的尹德妃。
模样很娇嫩,长得也极美,妥妥的是一个大美人。
只可惜嘴被堵上了,发不出太多的声音,面对李渊拿着锋利的宝剑在她面前左右比划,她只能一脸哀求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李渊在她面前比划了许久以后,突然挥剑。
眼看美人就要被枭首,李元吉也好,李世民也罢,都无动于衷。
他们是来阻止李渊杀李建成的,是不希望李渊担上杀子的名声,至于李渊在放弃了亲手手刃李建成以后,会不会假借别人之手手刃了李建成,又或者是亲手手刃了其他的涉事者,他们是不需要管,也不需要问的。
更没必要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再去触怒李渊,忤逆李渊的意思。
反正,宫里每一次发生了令李渊不愉快的事情,都会死人,只要死的人跟自己没有切身的利益关系,以及密切的瓜葛,那就不适合多嘴。
这座巍峨庄严的太极宫,看似是大唐的理政之所,看似是大唐的权力中枢,其实,它更像是李渊一个人的游乐场、屠宰场。
住在这里面的每一个人,每一天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取悦李渊。
如果把李渊哄高兴了,那么大家都会过的快快乐乐,舒舒服服。
如果把李渊惹怒了,那么大家都会跟着倒霉,跟着遭罪。
所以说,这座太极宫里面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在为李渊服务。
不仅如此,太极宫外的长安城,长安城外的长安,长安外的天下,几乎所有人都是在为李渊服务。
唯一的区别就是,太极宫内的人是直接为李渊服务,而太极宫外的人则是通过努力,把太极宫内的人养好了,让太极宫内的人更好的为李渊服务。
这就是皇权,至高无上的皇权。
在这种权柄的加持下,李渊几乎是无所不能,杀一个地位类似于民间百姓家里的宠妾一样的贵妃,根本不算个事。
只不过李渊的宝剑落下以后,并没有砍下美人的头颅,而是削去了美人发髻间的一些配饰,然后丢下了宝剑,极度厌恶的说了一句,“就你这个德行,配不上梓潼的赤金簪和九凤摇。”
梓潼是君王对妻子的一种爱称。
毫无疑问,李渊口中的梓潼必然是已故的太穆皇后。
李渊能将已故的太穆皇后的配饰赐给尹德妃,足可见对尹德妃有多宠爱。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被尹德妃背叛以后,才会发这么大的火。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吧。
不过李渊没有一剑砍下尹德妃的脑袋,着实让李元吉挺意外的。
按理来说,李渊一个君王被戴了绿帽子,不杀的人头滚滚的,根本不可能,不手刃了‘恶首’,根本不符合他马上皇帝的身份。
但李渊就是没杀,似乎不打算亲自动手杀任何人。
大概是觉得亲自动手,一剑了解的涉事者,太便宜他们了,所以准备用更严酷、更残忍的手段对付他们。
比如……烹刑。
如果李渊真动用了烹刑,真的让人将烹熟了的尹德妃等人喂李建成吃下去的话,那李元吉觉得,李渊在他心里的印象分会大打折扣。
一个君王,可以行杀伐之道,也可以杀的人头滚滚。
但要是以灭绝了人性的刑法处置人的话,那么这个君王就算不上是什么仁君。
李元吉也清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戴绿帽子的是李渊,又不是他。
李渊要如何处置‘恶首’,他还没资格说三道四。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李渊做出了灭绝人性的事情以后,在心里鄙夷李渊。
一切在李渊丢下宝剑,说出了那句极度厌恶的话以后,似乎都结束了。
但熟知历史的李元吉知道,一切并没有结束。
如果一切就此结束了的话,那么历史上的李建成,绝不可能逼得李世民不得不率领几百人仓促的发动政变。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李世民是不可能带着几百人去面对东宫的三千长林,以及李艺秘密的送给李建成的勐士。
也不可能带着几百人去面对齐王府的两千甲士,以及宫里的数千备身。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李世民绝对懂。
如果时间、条件皆允许的话,李世民绝对会以更多的人手,更多的兵马,去发动政变。
所以李建成不会因为给李渊戴了绿帽子这件事情就这么草草的收场。
在李渊发现了李建成给他戴了绿帽子,没有第一时间杀了李建成的情况下,李建成就等于是逃脱了必死之局。
剩下的,就得看他手底下的那些属官,以及坚决的拥护嫡长子继承制的那些老臣怎么做了。
李元吉原以为,那些老臣即便是要帮李建成走出危局,也得等到李渊的气消了,解开了太极宫的封锁以后。
却没料到,在李建成刚刚要被压出甘露殿门口的时候,坚决的拥护嫡长子继承制的老臣们就到了。
李纲、裴矩、萧瑀三人,带着一身血色闯进了甘露殿。
殿外的左右屯卫大将军、左右备身府大将军,倒是拦了,但是没拦住。
人家仗着年纪大,直挺挺的往他们手上的长枪利刀伤撞,仅仅是蹭破了人家一点皮,他们都心惊胆颤的,更别提真的将人家给拦在门外,就地拿下了。
所以在李纲直挺挺的往长枪上撞了一下,撞出了一个血窟窿,在裴矩死活要抢过右屯卫校尉的横刀当场抹脖子的情况下,他们痛痛快快的给人家放行了。
至于随后李渊要是怪罪下来了,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不认倒霉不行啊。
三个老臣皆是上了年纪的人瑞,前隋乱世都熬过去了,真要是折在了他们手里,那他们中间领头的就得抹脖子向天下人谢罪。
就这,事后李渊还得将他们的家人发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就是尊老、重孝赋予人瑞的待遇。
李纲、裴矩、萧瑀在入了甘露殿以后,先是齐齐向李渊一礼,然后再是向李世民和李元吉微微点点头。
上殿不拜,这是李渊赋予他们的特权。
他们向李渊施礼,是在向李渊手握的皇权表示尊重,向李世民、李元吉点头,也是礼节。
只不过,李世民和李元吉手里没有握着皇权,所以他们在身负上殿不拜特权的情况下,是不用跟李世民和李元吉施礼的。
相反,如果遇到了以尊老为名义的重大节日,亦或者重要庆典,李世民和李元吉还得给他们施礼,甚至必要的时候还得伺候伺候他们。
虽说他们是不敢让李世民和李元吉伺候的,但礼数就是这么个礼数。
“圣人,太子殿下究竟何错,值得您如此重罚?”
“对啊,太子殿下终究是我大唐的太子,纵然有错,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此举有损我大唐的威严。”
“……”
李纲、裴矩一前一后开口,神情焦急,似乎李渊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一样。
事实上他们知道李建成犯了什么错,也知道李建成犯的错有多大,后果有多严重。
但为了保李建成,为了方便为李建成求情,他们此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李渊对此事心知肚明,但却没有给李纲三人发飙,甚至还给了三人一个笑脸。
可能是出身一直被诟病,一直被像是五姓七望其他那六望的世家大户看不起的缘故,李渊对有名望、有学识、有资历的老臣,都很尊重。
所以即便是李纲三人在扎他的心,在帮他心中的畜生开脱,他还是勉强的给了李纲三人一个笑脸,干巴巴的说道:“三位爱卿对大唐的心意,我是知晓的。三位缘何如此维护李建成那个畜生,我也是知晓的。
三位若是还当我是大唐的皇帝,你们的主公,那就请速速退去。
我不想为了那个畜生,气到了你们中间某一位。
毕竟你们中间的每个人对我大唐而言,都是国之柱石。”
第0464章 别惹我!我不仅不讲理,还凶残!
李渊这话说的相当客气,换成其他皇帝的话,恐怕已经开骂了。
这就是恢复了理智以后的李渊,纵然心中怒火冲天,脸上也能带上笑意,用温和的语气跟人说话。
只可惜,李纲三人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保李建成,李渊即便是给了他们好脸色,并且用软硬兼备的话劝他们,他们也不会退去。
李纲在向李渊又一礼以后,神色肃穆的道:“圣人,即便您今天拿了臣等,臣等一样要劝劝您。”
裴矩、萧瑀分别站在李纲两侧,一起重重的点头。
李渊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澹澹的冷意,他盯着李纲三人道:“你们应该知道李建成那个畜生做了什么吧?”
李纲毫不犹豫的道:“此事只是那贵人一面之词,当不得真。圣人若是因此重处太子殿下,恐怕会冤枉了太子殿下。”
李渊冷冷的一笑道:“你们刚才不是跟我装不知道吗?现在怎么又知道了?欺骗我是什么罪过,你们应该很清楚。”
李纲十分强硬的仰起头道:“圣人要打要杀,臣悉听尊便。只求圣人能好好的清查此事,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
裴矩在一旁毫不犹豫的道:“臣亦是如此。”
萧瑀迟疑了一下,冲着李渊苦笑道:“既然李公和裴公都觉得有必要查清楚此事,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那么臣只能服役了。”
这话说的虽然很软,但态度很坚决。
李渊一张脸上浮起了怒容,声音加重了几分道:“跟那个畜生私通的贱人们都招了,还要怎么查?
那个向我说明一切的贱人或许只是一面之词,但所有的贱人们都这么说,难道是一面之词吗?
人证物证俱全,还要再查,你们是想将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吗?”
李纲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见李渊又义愤填膺的低吼道:“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传扬出去,朕还有什么颜面再统御天下,我李氏又有何颜面以皇族自居,享用天下人的供养?”
李纲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也不能因此就冤枉了太子殿下。”
“对!”
裴矩点了一下头,认真的道:“臣总觉得这件事发生的蹊跷,所以有必要将此事查个清楚。”
萧瑀跟着点头道:“臣也赞成将此事查个清楚,若是查到太子殿下真的做了有悖人伦的事情,那臣等绝对不会多言。可若是查到太子殿下是被人栽赃陷害,是被人冤枉的,那圣人应该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
李纲和裴矩听到萧瑀这话,微微动一动眉头,不过,并没有多言。
萧瑀之所以跟着他们一起来,纯粹是为了维护嫡长子继承制,为了维护公理。
如果李建成真的做了有悖人伦的事情的话,那么站在萧瑀的角度,萧瑀的话并没有错。
他们没理由去说什么。
李渊听完了三人一番话,目光深沉的在三人身上盘桓了好一会儿,才冷冷的开口道:“已经证据确凿的事情,还有必要再查?
难道朕亲眼目睹下问出来的口供,也会有假?
如果有人有这个能耐,想让朕后宫里的人说什么就说什么,那朕的脑袋恐怕早就被他给取了吧?”
李渊是不相信李建成是被栽赃陷害的。
因为尹德妃、郑婕妤等人的口供,是在他亲眼目睹下问出来的。
他不认为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操控他后宫里的人。
也不认为有人有这个胆量,敢秘密的操控他后宫里的宠妃。
所以,他坚定的任务李建成就是干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事实上,在那个向他告密的才人说出了这件事以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李世民在陷害李建成。
但当他把后宫里涉事的嫔妃聚在一起审问过以后,他就不怀疑李世民了。
因为在他亲眼目睹的审问下,尹德妃等人几乎是一前一后承认了她们跟李建成有染。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打消了对李世民的怀疑。
在李世民不出手的情况下,他不认为有人能把这种事情栽赃陷害到李建成头上,也不认为有人能利用后宫里的宠妃去栽赃陷害李建成。
所以李纲三人要求重新追查此事,他认为没必要。
他认为这是李纲三人在为李建成拖时间,在为李建成想办法逃脱一切罪责。
“这就很难说了……”
李纲十分头铁的来了这么一句。
李渊恼了,也不顾的给李纲三人留脸了,当即义愤填膺的骂道:“朕是不是太纵容你们了,以至于你们为了给那个畜生脱罪,开始在朕面前胡说八道了?”
李纲见李渊开始不讲情面了,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再火上浇油,去触怒李渊,而是对一旁看戏的李世民道:“秦王殿下,您认为这件事要不要再追查一番呢?”
李世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想骂娘。
这种事情让他怎么说。
说可以再追查吧,万一因此让李建成逃脱了责罚,那他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说不让追查吧,李纲等人势必用怀疑的眼光看他,东宫里那些急着救李建成的属官,势必用此做文章,好炮制出一出他陷害李建成的大戏,并且宣扬出去,引起民间百姓们的议论,然后借着民意帮李建成减轻责罚。
所以他无论怎么说都讨不到好处。
如果这件事不是他陷害李建成的话,那他什么不说都行,他问心无愧,经得起所有人盯着看。
可这件事就是他陷害李建成的,他要是什么都不说,那所有人会盯着他看,直至看出破绽为止。
这件事虽说谋划的很周详,到现在也没有流露出一点破绽,但只要是谋划,就经不起所有人推敲。
就拿封尹德妃等人之口,让尹德妃等人不得不承认自己跟李建成有染的那群人来说吧。
他们是根本不受他掌控的,一旦有人起了异心,亦或者被李建成手底下的人许下的厚礼所触动,就很有可能会出卖他。
所以他现在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王殿下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纲就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李世民,说出了李世民心里的想法。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盯着李纲道:“你为什么要问我呢?为什么不问问元吉?”
李纲一愣,微微眯了眯眼。
李世民又道:“真正论起来,元吉才是局外人,他的看法应该最公正。”
李纲沉声道:“你的兄长眼看着就要被人陷害的丢掉性命了,你身为次弟,难道不应该帮帮他吗?为什么要讲公正?
亲亲相隐的道理,你应该懂。
如果你不懂,臣可以教教你。”
李世民咬着牙指了指身上的剑伤,质问道:“这还不够吗?”
李纲毫不犹豫的道:“只要你兄长还没有脱罪,你就得继续帮他。”
裴矩声音沉沉的跟着说了一句,“为兄顶罪的,民间比比皆是。”
李世民听到这话差点没被气的吐出一口逆血来。
狗日的礼教就是对晚出生的人不公平。
它们不仅不让你跟你的兄长争任何东西,还得让你在你兄长需要的时候付出一切。
“李公和裴公如此逼迫于我,难道犯错的是我吗?”
李世民声音拔高了几度质问,不等李纲和裴矩继续发难,他又道:“李公和裴公向来也是追求公正的人。如此逼迫与我,觉得公正吗?”
李纲和裴矩对视了一眼。
裴矩缓缓开口道:“此事乃是家事,只能以家事论,不能当成公事看,自然也不能一味的追求公正。”
李世民质问道:“如此说来,两位是要逼我一死,帮我大哥赎罪?”
李纲和裴矩一愣,齐齐闭上了嘴,没有再向李世民发难。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讲下去就属于他们没理了。
两个人当即又把目光放在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可没有李世民那么多顾虑,也没有李世民那么大的追求,自然不会被李纲和裴矩逼到李世民那个份上。
在看戏看够了,火烧到自己身上了以后,李元吉不等李纲和裴矩开口就毫不犹豫的道:“我劝你们别拿那些大道理压我。我这个人听不得大道理,听多了就心烦意乱,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人也拦不住。
如果你们嫌我大哥死的不够快,你们只管开口。
等我听完了你们的大道理,我不介意去送他一程。”
说到此处,李元吉还特地看了李渊一眼,又道:“相信我父亲现在是不会阻止我的。”
李纲脸上浮现出一丝怒容,低吼道:“他是你兄长,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道:“是我大逆不道在先,还是他罔顾人伦在先?”
李纲恼怒的道:“他有没有罔顾人伦,现在还没有查清楚!”
李元吉撇撇嘴道:“查不查清楚关我屁事?!”
“你!”
李纲被气的哆嗦着指着李元吉。
裴矩黑着脸道:“你怎能如此无礼,如此藐视兄长的死活?”
李元吉很想说一句,因为我的便宜老子是李渊,但这话说出口以后,容易被当成话柄针对,所以就不咸不澹的说了一句,“我无礼不是众所周知的吗?我藐视李建成死活,那不是他自找的吗?”
萧瑀皱着眉头道:“这种话不该从一个大唐的亲王嘴里说出来……”
李元吉呵呵笑道:“我说出来了又怎样?我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道德圣人,你们就能把我父亲从那个位置上请下来,送我上去了?
我又不贪那个位置,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奈我何?”
李纲、裴矩、萧瑀三个人被李元吉气的脸涨的通红,他们知道李元吉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家伙。
只是没料到李元吉蛮横不讲理到这个地步。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人这么怼过他们了,他们实在是有些扛不住。
李纲是个暴脾气,吃软不吃硬,当即就要开始说教、骂人。
李元吉不等他开口,哼哼着吩咐刘俊道:“刘俊,你去帮本王找柄趁手的兵器,本王这就去宰了李建成那个罔顾人伦的家伙,然后再回来跟这三个老头辩个明白。”
李纲被气的心口痛,还哆嗦,但却没敢再说一句话。
没办法,李元吉大闹太极殿的形象,至今仍在他脑子里盘旋,他相信李元吉敢说敢做,是真的敢去宰了李建成。
如果他再激李元吉,让李元吉去把李建成给宰了的话,那一切都完了。
第0465章 一波二折
李渊终究还是心疼老臣的,即便是老臣们是来给李建成那个罔顾人伦的畜生开脱的,他依然在李纲被气的快要吐血的时候,忍不住喝斥了一句,“元吉,你个逆子,不得无礼!”
李元吉撇撇嘴道:“我要是逆子,您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儿子了。”
李渊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对李纲三人道:“瞧瞧,瞧瞧,都跋扈成什么样子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李纲三人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李渊又一脸遗憾的道:“都是我给惯的,几位爱卿多多包涵。”
至于说因此惩罚李元吉,李渊想都没想过。
在李渊看来,李元吉这是干了他一直想干却不敢干的事。
也只有李元吉这个不在乎名声,也不贪图他屁股底下那个位置的逆子,才敢如此跋扈的跟李纲等人对骂。
换做是他、李建成、李世民的话,为了屁股底下的位子,为了手里的权势,为了身上的羽毛,是死活也不敢跟李纲等人对骂的。
万一将李纲等人气出个好歹,那他们的名声就坏了。
李氏也会被人更加疯狂的诟病为蛮夷。
所以他、李建成、李世民在很多时候,在面对李纲等人的时候,都会在言语上吃亏。
李元吉今日算是替李氏赢了一场,而且还赢的相当漂亮。
虽然他嘴上在喝斥李元吉,但是心里却暗暗的在为李元吉喝彩。
若不是李建成那个畜生干了罔顾人伦的事情的话,今日就李元吉怒骂李纲等人的这出戏,足以让他高兴好几天。
“圣人,既然秦王殿下和齐王殿下不在乎兄弟情谊,不肯帮太子殿下说话,那么臣等只能一力谏之了。”
裴矩觉得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跟李元吉斗嘴,赢了没面子,输了还丢人,而且对李建成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他们今日一起到甘露殿的目的是劝谏李渊给李建成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的,而不是跟李元吉斗嘴的,不能舍本逐末。
“不错,臣愿代尚书省上下一力谏之……”
萧瑀在裴矩说完话以后,拱手,躬身,表态。
作为尚书右仆射,尚书省的二把手,萧瑀是有资格代替尚书省表态的。
就是不知道裴寂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想。
毕竟,裴寂才是尚书省的一把手。
裴寂要是知道萧瑀代表了他,也代表了尚书省所有人,力挺了一把太子以后,不知道会不会骂娘。
毕竟,裴寂明面上是坚定不移的李渊党,又跟李建成暧昧来暧昧去的,实际上却已经暗戳戳的开始的帮助李世民了。
至于有没有倒向李世民,那不好说。
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裴寂是绝对不会表态的。
对于一个骑墙派而言,在正式场合光明正大的表态,那就等于是自杀。
裴寂已经左右逢源很久了,且混得如鱼得水,他是不可能‘自杀’的。
所以萧瑀今日代替裴寂表了态,事后就得给裴寂一个交代,亦或者是要面对裴寂的刁难。
而给裴寂一个交代还好,面对裴寂的刁难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毕竟,上一个面对裴寂刁难的人,坟头的草已经三尺高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
李元吉清楚的记得,萧瑀当初在苇泽关面对他的时候,并不固执,也不喜欢自找麻烦。
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会拼着被裴寂刁难的风险帮李建成。
难道是李建成许了他什么难以想象的好处?
“圣人,臣也愿代御史台上下一立谏之……”
就在李元吉胡思乱想的时候,李纲缓过来劲,也开始向李渊拱手、躬身、施礼、表态。
李渊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成了一个川字。
如果仅仅是李纲三人想给李建成谋求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的话,那么他还能应付过去。
可如果加上尚书省、御史台,乃至东宫一众属官的话,那他就不好应付了。
这三个地方的官员加起来,足有半朝之数,他们的态度自然也能代表朝堂上绝大多数官员的态度。
想要草草应付过去的话,根本不可能。
“那个畜生罔顾人伦,已经破坏了德行,之前对世民行凶,也破坏了仁义。如今那个畜生仁德仅失,已经违背了你们心中的那个仁德太子的形象,你们为何还要这么帮他?”
李渊目光在李纲三人身上环视着,沉声发问。
对于李纲三人挟裹着半朝人如此力挺李建成,李渊很不满意。
李纲缓缓抬起头,正色道:“臣只是不希望太子殿下因为一桩冤桉被罢。”
裴矩也抬起了头道:“臣只是不希望圣人因为一桩冤桉,破坏了长幼有序的秩序。那样的话,对大唐而言,后患无穷。”
萧瑀也跟着抬起了头,沉吟着道:“臣也不希望圣人因为一桩冤桉,破坏了长幼有序的秩序。圣人也是经历过前隋争储的变动的,应该知道失去了长幼有序的秩序以后,皇室内部的斗争会有多血腥。”
李渊阴沉着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就是知道失去了长幼有序的秩序以后,皇室内部会出现怎样的斗争,才会对李建成那个畜生百般纵容。
可是那个畜生不思我苦心,反倒一而再再而三的肆意妄为。
先是毒害世民,然后又罔顾人伦。
如此无兄(兄弟)无父的畜生,让我怎么能容得下他?”
李纲沉声道:“太子殿下罔顾人伦之事,只是贵人们的一面之词,还有待查证。所以现在断定太子殿下罔顾人伦,还有些为时过早。”
李渊肚子里的怒气也不知道怎么涌出来了,冷冷的说了一句,“可朕现在认定了他是个罔顾人伦的畜生,并且不准备再追查此事,尔等又能如何?”
李纲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料到李渊还有赌气的时候,当即面色沉重的道:“圣人若是执意如此的话,那臣等只能以衣冠为太子殿下谋求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说着,李纲将冠冒一摘,恭恭敬敬的放在地上,又开始脱外袍。
裴矩和萧瑀见此,也开始摘起了帽子。
李渊咬起了牙,紧紧的攥紧了拳头。
李纲等人的这种行为,跟逼宫无异。
这是他当上了皇帝以后,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
以往,李纲等人的心可没这么齐,也不会摘下冠冒,褪去官服,以此逼他。
这要是放在刚才他拿剑砍李建成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让刘俊收缴了他们的冠冒、官服,将他们丢出去。
可现在他恢复了理智,知道不能这么做。
“尔等为了个畜生,要如此逼迫于朕吗?”
李渊紧紧的盯着李纲三人质问,言语中充满了怒意。
李纲三人往地上一跪,不说话了。
李渊一时半刻的还真拿他们没脾气。
“世民,你怎么看,要不要给那个畜生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李渊在思量不出如何应付李纲三人这种逼宫的行为的情况下,只能把皮球踢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躬身道:“此事只能由父亲圣裁,儿臣不好妄言。”
这是一句万金油的话,跟什么也没说没区别。
李渊又不得不把目光放在了李元吉身上,恶声恶气的道:“你这个逆子呢?”
李元吉不咸不澹的道:“我站着看!父亲要是觉得不妥,我也可以躺着看!”
“你这个逆子!”
李渊被李元吉气的吹胡子瞪眼,但也知道李元吉就是这么个浑人,被怼了也不怪人家。
谁让他自己蠢,问谁不好,去问个浑人。
李渊再向两个儿子求助无果后,就只能自己继续思量了。
思量了许久以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道:“那就先夺了那个畜生的太子之位,将其贬为庶民,然后再让他自证清白。”
李纲、裴矩、萧瑀三人听到这话,几乎是一起开口。
“万万不可!”
李渊眉头一立,冷声道:“朕已经退了一步了,你们还想怎样?让朕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李纲三人急忙要开口。
李渊又冷冷的道:“朕看在你们是老臣的份上,给了你们几分颜面,但你们别不识好歹。”
李渊的言语中充满了威胁之意。
但他明显威胁错人了。
李纲三人是最不怕他威胁的。
他的威胁对李纲三人而言也没有任何可怕的。
所以李纲在他说完话以后,几乎是紧跟着说道:“臣希望圣人暂时将此事按下去,等到一切都查清楚了,再做定夺如何?
届时若是查明太子殿下确实罔顾了人伦,臣愿意随同太子殿下一起被贬为庶民。”
这已经是李纲能想到的最大的代价了。
以他这个老臣身上的一切,为李建成求一条生路。
“届时若是查明太子殿下确实罔顾了人伦,臣也愿意随同太子殿下一起被贬为庶民。”
裴矩觉得李纲的分量可能不足以为李建成谋求一条生路,所以也跟着赌上了自己。
萧瑀就犹豫了,没有说话。
倒不是说他没有这个胆量,而是他觉得不值得。
如果说他们三个人当中有人不害怕丢官,不害怕丢掉荣华富贵的话,那么必然是他。
毕竟,他是李渊的亲戚,李渊对亲戚又很优厚,即便是现在被罢了官,等到什么时候想起了他,也会给他官复原职。
所以他不怕丢官,只怕窦轨付不起相应的代价。
第0466章 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
没错,他是被窦轨请来助拳的,窦轨许了他极大的利益。
但这些利益仅仅只够他帮李建成说话,不够他帮李建成丢官。
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尚书右仆射,大唐的宰相之一,丢一次官,再爬上去,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有可能这辈子也爬不上去了。
所以窦轨付不出同等利益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帮李建成丢官的。
李渊在被李纲和裴矩先后怼了以后,彻底恼了,他怒气冲冲的对李纲和裴矩道:“看来朕真的是太纵容你们了,以至于让你们失去了敬畏。
既然你们非要陪那个畜生去做庶民,那朕就成全你们。”
说到此处,李渊直接对殿外招呼,“来人呐!收缴了他们的冠冒、官服,送他们回府禁足!”
门外的千牛备身听到招呼以后,立马走进了殿内。
李纲和裴矩就像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遭遇什么一样,依旧固执的盯着李渊劝戒。
“只要圣人能暂时按下此事,给太子殿下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臣纵然是恢复了白身,也心甘情愿。”
“臣亦是如此……”
“……”
李渊根本不愿意再听李纲和裴矩讲什么,满脸怒容的让千牛备身将李纲和裴矩架下去。
李元吉见没戏看了,李渊也不会在亲手手刃李建成了,就懒得在甘露殿待了,当即向李渊拱了拱手以后,澹澹的说了一句,“这里也没有儿臣什么事了,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李渊暴躁的瞪着眼喊了一句,“你赶紧滚!”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麻熘的就离开了甘露殿。
一切看似又一次尘埃落定了,但李元吉知道……还没完。
在事发以后,李渊没有在第一时间宰了李建成,这件事就注定了要从家事演变成国事。
只要是国事,那就得拿到朝会上讨论,就李纲和裴矩这两个文臣首领的态度看,文臣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会支持李建成自证清白的。
而这件事又是李世民做的,李纲和裴矩会以各种大义压的李世民开不了口。
这样一来的话,李世民手底下的人也就不好再咄咄逼人了。
李纲、裴矩等一众拥护嫡长子继承制的老臣,李建成麾下的一众党羽,就能借此帮李建成脱罪。
对,就是脱罪。
因为当一件证据确凿,且人证物证俱全的桉子还要被追查的话,那就说明它需要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抱着这种心思去追查的话,那么它注定会查出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在随后的交锋中,谁胜谁负,那就得看谁的手段高明了。
不过,从历史上的进程看,显然是李建成的手段更高明,胜过了李世民一筹,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玄武门。
不过,这件事到这里,基本上就跟李元吉没有关系了,李元吉也懒得再关注此事。
相比起来,李元吉更想知道,李建成在身陷甘露殿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向萧瑀求助的,又向萧瑀许了什么样的好处,使得萧瑀如此卖力的帮他。
同时,李元吉也想知道,李世民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使得李渊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们,一口咬死了说跟李建成有染。
如果不弄清楚这两件事的话,李建成和李世民以后万一将同样的方法用在他身上,那他还真不好应对。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需要他去查,他只需要再等等,这两个问题的答桉就会自己浮出水面。
出了甘露殿,下了殿前的石阶,还在地上跪着的魏徵就主动凑到了李元吉眼前,神情复杂的急声问道:“殿下,甘露殿内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圣人除去了李公和裴公的冠帽,将他们送出了殿外,还要送回府上去禁足?”
李元吉瞥了魏徵一眼,不咸不澹的道:“还能发生何事,自然是李纲和裴矩触怒我父亲了呗。”
魏徵急声道:“圣人一向待李公和裴公亲厚,怎么会如此对待他们呢?”
李元吉反问道:“那你去问我父亲?”
魏徵一下子被怼的说不出话了。
李元吉也没有再搭理魏徵,在绕过了窦轨等人以后,单人匹马出了太极宫。
来的时候是怎么来的,回去的时候就是怎么回去的。
虽然没有了刘俊手中的信旗开路,多了很多不长眼的人,但在他的威胁下,都统统让开了。
回到九龙潭山以后,还没有赶到精舍,就被闻讯而来的任瑰、凌敬、薛万述,以及拖着病躯赶来的阚棱、权旭等人围上了。
“殿下,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殿下,听说圣人要……杀,杀了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
“……”
在任瑰一众人七嘴八舌的盘问下,李元吉不得不下了马,带着一众人赶往了不远处的凉亭。
在吩咐了薛万述去招呼人过来伺候以后,在一众人充满了求知欲的目光中,李元吉缓缓开口道:“也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我大哥做了一件触怒我父亲的事情,我父亲要砍死他,然后被我和我二哥给阻止了。
但这件事还没完,回头还会有更大的风波。”
任瑰、凌敬、阚棱等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元吉。
这还不算大事啊?!
皇帝要杀储君,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大到没边。
“往后的形势啊,会越来越严峻,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元吉在任瑰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下意识的开口感慨了一句。
感慨完了以后才意识到,这个口吻似乎有点不对劲。
不过意思嘛,大差不差。
任瑰等人应该能理解。
“殿下能不能详细的跟臣等说说此事?”
任瑰在回过神以后,忍不住问。
李元吉瞥了任瑰一眼,哼哼着道:“事关禁宫秘闻,即便是我也不敢随意乱传,你确定你想知道?”
任瑰神情一凛,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连李元吉都不能随意乱传的禁宫秘闻,那就是真正的禁宫秘闻,知道的太多了,会死人的那种。
所以他心里即便是很想知道,很想向李元吉问个清楚,也不敢。
其他人听到李元吉这话,也纷纷闭上了嘴。
能逼得皇帝杀太子的禁宫秘闻,那绝对是要命的禁宫秘闻,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当即,凌敬干咳着赶忙转移话题道:“那我们随后要做什么?”
李元吉目光在任瑰、凌敬一众人身上盘桓了一圈,幽幽地道:“自然是召集你们各自的宗族,准备进入河南道,瓜分窦氏两房的利益。”
窦氏虽说有三房,但其中一房有太穆皇后的英灵庇佑,所以说什么也不能动的,所以能动的只有两房。
甚至可以说是一房。
因为窦诞所在的那一房,想必已经在窦诞的游说下,全部投了李世民了。
有李世民庇护者,随后瓜分窦氏利益的时候,就不能动了。
所以只能盯着窦轨一脉往秃里薅。
任瑰、凌敬一众人听到这话以后,又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这转折转的有点太快了,他们有点不适应。
“殿……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权旭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元吉瞥了权旭一眼,摇摇头道:“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在他不插手的情况下,李建成罔顾人伦的这件事,会跟历史上一样,以一个李建成脱罪的方式结束。
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断李建成一臂,咬死窦轨所在的窦氏一房。
虽说窦氏一族是河南道的大宗族,但还没达到五姓七望的那种地步,也没有跟其他的五姓七望缔结姻亲。
李世民的势力范围刚好在河南道边上,想要收拾窦氏的话就很容易。
只要李世民不动太穆皇后所出身的一房,动其他的,李渊即便会阻止,力度也不会太大。
所以窦轨所在的窦氏一房,在此次风波结束以后,必然会遭受到来自于李世民的各种针对,各种打击。
在这种情况下,不带上府上的人冲上去咬一口肥肉,那就是在浪费天赐良机。
有道是一鲸落,万物生。
窦轨所在的窦氏一房,就是要马上陨落的巨鲸。
任瑰、凌敬、薛万述等人背后的宗族若是能趁机上去咬一口肥肉,就能快速的壮大,就能更上一个台阶。
虽说这么做对大唐而言没有好处,只会培养出几个新的世纪大户来阻挡大唐发展的脚步。
但让任瑰、凌敬、薛万述等人背后的宗族发展起来,总比让李世民麾下的秦琼、程咬金、长孙无忌等人背后的宗族发展起来要好吧?
此消彼长之下,谁会成为大王,那还用问?
“可是……”
权旭还想说话。
李元吉却粗暴的打断了权旭的话,道:“我这是看你们两个加入的太晚,没有分润上漕运的红利,所以帮你们谋了一场富贵。
你们如果不要的话,我想,其他人应该不介意分了你们那一份。”
凌敬、阚棱等人皆流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神色。
任瑰和权旭见此,一起起身拱手施礼。
“多谢殿下厚爱!”
李元吉摆摆手道:“不用谢,你们既然跟着我,那我就不能让你们把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该给你们的权柄,该给你们的富贵,我一样也不会缺。
但我希望你们记住,别背叛我。
不然我能给你们多少权柄,多少富贵,就能从你们身上熬多少油,抽多少筋。”
任瑰、权旭神情一凛。
凌敬、阚棱等人也下意识的努力坐正了。
一众人一起向李元吉抱拳道:“臣等定不会辜负殿下厚爱!”
第0467章 鱼与熊掌
李元吉满意的点点头,摆摆手下起了逐客令,“行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任瑰、凌敬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
李元吉见此,就只能暂时留下他们,陪着他们说起了闲话。
在薛万述招呼来了伺候的人,上了一些时令的瓜果酒菜以后,又陪着他们饮宴起来。
在饮宴期间,绝口不提宫内发生的任何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任瑰、凌敬几个人见套不到半点消息,就意识到,宫里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一件是他们能知道的。
当即,几个人也不再纠缠,各自找了个理由后,就离开了凉亭。
李元吉在任瑰、薛万述、权旭等人相继告辞以后,独留下了凌敬。
宫里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不能告诉任瑰、薛万述、权旭等人,但却可以告诉凌敬。
因为以凌敬在宫里的消息渠道,即便是李元吉不告诉他,他很快也会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比如提前告诉他,顺便让他打听一下李建成是如何让萧瑀出面帮他的,李世民又是如何让宫里的嫔妃们一口咬死跟李建成有染的。
“殿下……”
凌敬见其他人都走了,只有自己被留下了,一脸疑惑的呼喊了一句。
李元吉吩咐凌敬给自己斟了一盏酒,端起酒盏以后,不咸不澹的问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你就不想知道?”
凌敬眼珠子转了转,没说话。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想回府以后,通过其他渠道打探?”
凌敬迟疑了一下,没有藏着掖着,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又白了凌敬一眼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你千万别再通过其他的渠道去打探。
此次宫里发生的事情可不小,你要是冒然前去打探,被人发现了,肯定会被牵连。”
凌敬将信将疑的道:“被牵连了会怎样?”
李元吉瞪了凌敬一眼道:“轻则抄家灭门,重则三族尽诛!”
凌敬童孔微微一缩,赶忙保证道:“殿下放心,臣绝对不会冒然去打探。”
李元吉满意的点了一下头,这才道:“此次宫里发生的事情,牵扯到了我父亲后宫里的宠妃,也牵扯到了我大哥。
我父亲雷霆震怒,差点亲手手刃了我大哥。
若不是我和我二哥拦着,这会儿我大哥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现在,你明白宫里发生的事情有多严重了吧?”
凌敬童孔又是一缩,脸上写满了震惊,在李元吉的注视下,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不等李元吉再开口,凌敬情绪极度不平静的道:“可是太子殿下联合后宫的宠妃,行了忤逆之举?”
如果说有一件事能把太子和后宫的宠妃联系到一起的话,凌敬能想到的就是忤逆之举。
也就是太子联合后宫里的宠妃,毒害,或者刺杀李渊。
李元吉深深的看了凌敬一眼道:“如果是行了忤逆之举,那我父亲就不会封锁太极宫,更不会秘而不宣。”
凌敬愣愣的道:“既然没有行忤逆之举,那圣人也没必要如此动怒吧?”
李元吉没有明说,而是意味深长的道:“不仅仅只有忤逆之举,可以引的我父亲动怒,其他的举动也可以。
你好好想想,仔细想想……”
凌敬沉吟着,想了起来,只是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就只能再次看向李元吉,希望李元吉帮他解惑。
李元吉觉得凌敬的脑洞不够大,忍不住提醒道:“寻常百姓家里若是有老夫少妻,又有个年轻力壮的儿子,会发生什么?”
凌敬先是一愣,然后一脸难以置信的瞪起眼,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现在明白了吧?”
这种事情,他没办法跟凌敬明说,只能暗示。
毕竟,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亲亲相隐、家丑不可宣扬。
但凡是将家丑宣扬出去的,都会被人们当成是哗众取宠的蠢货,蠢的不能再蠢的那种。
所以,李元吉即便要告诉凌敬真相,也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凌敬,不然会被凌敬当成蠢货的。
作为一个上位者,如果被手底下的人当成了蠢货。
那么迎接上位者的就是永无休止的欺骗和鄙视。
李元吉可不希望被凌敬这个有能力的手下欺骗和鄙视,所以必须在他面前表现的聪明一点。
但凌敬现在显然是没心情在意这个,他更在意的是……
“太子殿下脑袋是被驴踢了吧?他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凌敬轻易不说这种话,能被李建成的事情逼的说出这种话,可见李建成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对李建成的认知。
李元吉感叹道:“大概是吧……”
凌敬忍不住又道:“他宫里没有美人吗?掖庭宫里没有美人吗?他需要美人的话,完全可以像是秦王殿下一样,去掖庭宫尽情的挑选。
如果掖庭宫里的那些美人还满足不了他,那他也可以让各地上贡采女。
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啊。
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李元吉瞥了瞥凌敬,幽幽地道:“如果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呢?”
凌敬一愣,眼珠子快速的转动,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当即神色阴晴不定的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说到此处,凌敬看向李元吉道:“圣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元吉缓缓摇头。
凌敬狐疑的道:“不应该啊,如果圣人不是这么认为的,那太子殿下这会儿应该被罢了才对。”
李建成所犯的事情,可是罔顾人伦,这不仅挑战了李渊的底线,也挑战了人伦的底线。
李渊就算是再宠爱儿子,也不可能让李建成继续在太子之位上待下去。
不然的话,李渊就什么威严都没了,大唐皇室也什么颜面都没了。
李元吉点着头道:“原本是要罢的,只是还没等到传旨,就被李纲、裴矩、萧瑀三个人给拦下了。
李纲和裴矩还以身上的官爵为代价,为我大哥求取自证清白的机会。
虽然我父亲没彻底答应,但答应了一半。”
凌敬诧异的道:“这种事情……答应了一半跟全答应了有什么区别?”
对于李纲、裴矩等一众老臣而言,只要李渊敢松口,他们就有的是办法让李渊开更大的口子。
所以李渊答应了一半,就等于是全答应了。
虽然李渊现在还没有全答应,但凌敬相信,要不了多久,在李纲和裴寂等一众老臣的各种手段下,李渊就会全答应。
李元吉再次点头道:“不错,此事我父亲答应了一半,跟全答应没区别。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回头我父亲废除我大哥的旨意一道门下省,就会被门下省驳回。
如此三五次以后,此事就会被闹到朝堂上。
到时候,必然是以李纲等人获胜告终。”
虽说李渊可以越过门下省下中旨,可废太子这么大的事情,仅凭中旨的分量是不够的。
必须加盖门下省的印玺,才能让朝野上下所有人信服、认可。
所以李渊废太子是一回事,门下省答不答应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门下省一直不答应,那么按照流程,就必须廷议,也就是拿到朝会上论。
只要拿到朝会上,在李世民被李纲等人用大义堵住嘴的情况下,李渊仅凭着裴寂等一众谗臣,是不可能赢李纲等人的。
“此事对秦王殿下而言至关重要,秦王殿下肯定不会无动于衷吧?”
凌敬思量着问。
李元吉感叹道:“问题就出在了这个上面。”
凌敬不解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解释道:“李纲等人已经拿大义堵住了我二哥的嘴。如果我二哥还想要名声的话,就不好在朝会的时候落井下石了。”
凌敬错愕的道:“都已经撕破脸了,还要名声做什么,成王败寇的道理,秦王殿下能不懂?”
李元吉苦笑着没有说话。
问题是……李世民就是这么一个既想要帝位,又想要名声的人。
孟子说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但李世民既想要鱼,也想要熊掌。
他就想挑战一下孟子的微言大义。
虽然历史上他失败了,但他确实努力了。
他一直到被李建成逼的无路可走的时候,才选择了走最后一条路,发动了赫赫有名的玄武门之变。
在那之前,他一直都在为名正言顺的登上太子之位、帝位做努力。
是李建成不讲武德,在发现在最擅长的领域不是他的对手以后,就跑去了他最擅长的领域,然后被他给吊打了。
“他不懂?!”
凌敬见李元吉苦笑着不说话,眼睛一点点瞪大,一脸难以置信的说着。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道:“他怎么可能不懂?即便是他不懂,他手底下的那群人当中,也有很多人懂。
所以他不是不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只是比较贪心,什么都想要罢了。”
凌敬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别人争皇位,那是生怕一样也不占,李世民倒好,两样都想占。
第0468章 不容小逊的内侍省
凌敬也不知道是该说李世民艺高人胆大呢,还是该说李世民贪心。
“行了,我二哥会怎么做,还轮不到我们过问。宫里所发生的事情,以及随后会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我之所以留下你,是有两件事需要你去查查。”
李元吉不想在李世民的话题上多说什么,怎么做,那是人家的自由,他们在这里议论来议论去的,也影响不了李世民的选择。
所以李元吉果断的打断了这个话题,说起了正事。
凌敬听到有事要他去查,当即乐呵呵的道:“臣就知道,殿下留下臣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李元吉白了凌敬一眼,道:“我在宫里的时候,发现了两件看不明白的事情,你去帮我查查。”
不等凌敬搭话,李元吉又继续说道:“一件是萧瑀萧仆射帮我大哥求情的事情,我想知道我大哥到底是怎样在身陷困境的时候向萧瑀求助的,又许了萧瑀怎样的好处,让萧瑀那么卖力的帮他。”
凌敬愣了愣道:“会不会是萧瑀倒向了太子殿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太子殿下就等于多了一大助力啊。”
李元吉瞪了凌敬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有点脑子好不好,萧瑀怎么可能倒向我大哥呢?如果他想倒向我大哥,为何不在我大哥如日中天的时候,倒向我大哥,而是在我大哥日薄西山的时候,才倒向我大哥?
如果是你,在我大哥和二哥中间做选择的话,你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倒向我大哥吧?”
凌敬尴尬的笑道:“那倒也是……”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所以我断定我大哥肯定是许了萧瑀什么大好处,萧瑀才会特地跑到甘露殿内帮他说话。
不过,他许给萧瑀的好处应该很有限,不然萧瑀不可能在需要堵上官爵帮他的时候退缩。
这是一条线索,你可以顺着这条线索去查一查。”
凌敬诧异的道:“还有这事?”
李元吉点头道:“甘露殿内发生的一切可精彩了,等这件事彻底有个结果,并且传出一些风言风语的时候,我再跟你细说。”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李元吉没必要浪费时间,把甘露殿内发生的一切,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凌敬,凌敬只需要知道个大概即可。
“好!”
凌敬也没有追着刨根问底,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李元吉继续说道:“另一件是宫里的嫔妃们死咬着我大哥不放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父亲的嫔妃,尤其是宠妃,很难被外人威胁,所以我很想知道幕后之人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让她们一口咬死我大哥的。”
凌敬脸色微微一变道:“还有这事?”
李元吉瞪起眼看向凌敬。
凌敬赶忙道:“臣的意思是,圣人的嫔妃们全都是这样?全都一口咬死了太子殿下,并且任凭圣人用什么手段,也没有松口?”
李元吉道:“只有涉事者。”
凌敬哭笑不得的道:“臣说的就是涉事者。”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没好气的道:“是你没把话说清楚。”
凌敬急忙点头道:“是是是,是臣没有把话说清楚。”
说完这话,凌敬又若有所思的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件事应该跟内侍省脱离不了关系。”
李元吉眉头微微一挑,道:“你是说这件事跟内侍省也有关系?”
凌敬点头道:“唯有内侍省才能让后宫的许多嫔妃众口一词。”
李元吉不敢相信的道:“内侍省有这么大的能耐?”
凌敬好笑的道:“我的殿下啊,您可别小瞧了内侍省。内侍省内的官员,全部都是圣人身边的近臣。
很多事情,当圣人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的情况下,他们就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思办。
除此之外,宫里除了圣人、您、太子殿下、秦王殿下,以及一些得宠的郡王外,剩下的人全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活。
他们要拿捏这些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李元吉仍旧不信,疑问道:“包括我父亲的宠妃?”
凌敬笑着点点头道:“包括圣人的宠妃。”
李元吉叫道:“怎么可能,她们可是我父亲的宠妃,有我父亲庇佑,内侍省的人怎么敢拿捏她们?”
凌敬失笑道:“内侍省的人拿捏不了她们,还拿捏不了她们身边的人?只要将她们身边的人全部拿捏住了,跟拿捏她们有什么两样?
以往殿下见不到这一类的事情,是因为这么做有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被捅到圣人那里,内侍省上下也会因此血流成河。
所以内侍省的掌权者轻易不会这么做。”
李元吉还是不信,忍不住说出了其中一个关键人物的名字,“你知不知道,此次涉事的人当中,有我父亲最宠爱的宠妃尹德妃!
她经常陪伴在我父亲左右,内侍省的人敢拿捏她?”
凌敬愣了一下,惊愕的道:“尹德妃也在其中?”
李元吉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凌敬难以置信的道:“如此说来,秦王殿下此次是下了死手了啊。”
李元吉瞪了凌敬一眼,提醒道:“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可别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凌敬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干咳了两声以后,道:“幕后之人居然能让尹德妃一口咬死太子殿下,看来是下了血本了。”
李元吉拍了拍面前的桉几道:“我是让你说这个吗?”
凌敬赶忙道:“尹德妃虽然得宠,又常伴圣人左右,但也不是不能拿捏的。”
说到此处,凌敬一脸感慨的道:“只要是个人,就会犯错,只要有人能抓住这些错,并且逼其犯更多的错,就能牢牢的将其掌控在手中。
尹德妃入宫不过短短五载,就能爬到现在这种位置上,恐怕不仅仅是得圣人宠爱那么简单。
臣要是所料不差的话,她在获取圣人宠爱,并且往上爬的时候,应该用了不少见不得人的手段。
内侍省的人应该知道她用了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并且留有实证,所以她才不得不供内侍省的人驱使。”
李元吉将信将疑的道:“可她是我父亲的宠妃,如果只是犯了一些小错的话,即便是被捅到了我父亲那里,我父亲也不会重处她……”
“那要是大错呢?”
李元吉话还没说完,凌敬就乐呵呵的问了一句。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她久居深宫,能犯什么大错?”
凌敬呵呵一笑道:“她能犯的大错可不少,比如说在争宠的时候,谋害某个嫔妃,又或者是……”
凌敬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李元吉明白了。
李元吉在凌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尹德妃能犯什么错,能被内侍省的人当成把柄拿捏她。
“她谋害过我那些没出世,或者刚刚出世不久就夭折了的弟弟妹妹们?!”
李元吉微微皱起眉头问。
凌敬点着头道:“八九不离十,而且很有可能还不止一个。不然的话,她也不可能在太子殿下这件事情上,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李元吉幽幽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死不足惜!”
凌敬赞同的点了点头。
虎毒还不食子呢,更何况是人。
虽说李渊跟其他嫔妃生的子嗣跟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她依然是那些孩子的长辈,那些孩子在称呼她的时候,也要加一个娘字。
她谋害那些孩子,跟谋害自己的后辈没什么两样。
所以她真要是做了这种事情,那她就不值得被原谅。
虽说历朝历代的皇室中,为了争宠,谋害皇室血脉的事情多到数不清楚,但被人察觉到了是一回事,没被人察觉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被人察觉到了,那就死不足惜。
没被人察觉到,也没有证据证明人家做过这种事情,那也不好去诬陷人家。
不过,历朝历代的后宫中,但凡是用极短的时间爬上高位的女子,或多或少都做过这种事情。
尹德妃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女子,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能在短短的四年时间内,坐到四妃之一的德妃的位置上,说她没做过这种事情,李元吉不信。
尹德妃出身不高,父亲尹阿鼠是个破落户,还没多少能力,兄弟姐妹大多也是碌碌无为之人,根本帮不到她。
她可以说是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在往上爬,而她的对手皆是像宇文昭仪(宇文士及的妹妹)那样有大背景的人。
她能在这些人中间杀出一条血路,手脚不可能干净。
“查清楚此事是不是跟我们猜测的一样,顺便再查查内侍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能左右我父亲的宠妃。”
李元吉大致猜测到了尹德妃为何死咬着李建成不放以后,对凌敬吩咐。
凌敬点点头道:“臣会努力查清楚的。”
李元吉又道:“我总觉得我们猜测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我们没猜测到。”
凌敬沉吟着道:“殿下是说,尹德妃死咬住太子殿下不放是死,被人爆出了她做过的丑事也是死。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非要选择死咬住太子殿下不放?”
李元吉郑重的点头。
第0469章 搬家
“会不会是……”
凌敬迟疑着说。
李元吉抬起头看向凌敬疑问道:“是什么?”
凌敬迟疑了一下道:“会不会是她真的做过类似的事情,并且被内侍省的人抓住了把柄?”
李元吉一愣,错愕道:“你是说她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奸夫,所以才死咬住我大哥不放的?”
凌敬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臣也不确定,只是一个猜测。”
李元吉沉吟道:“这种猜测,你不觉得荒谬吗?她一个久居深宫的妇人,能接触到真男人的机会都不多,怎么可能会有奸夫呢?”
凌敬干巴巴笑道:“臣就是随便猜了一下而已,具体的还要等到查清楚以后才能知道。”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就好好的查,认真的查,别再乱猜了,再乱猜下去,我怕不等你查出真相,我父亲就把你凌迟了!”
这种事情,是可以乱猜的吗?
如果真的猜中了,并且被人顺藤摸瓜的查到一些线索。
那李渊恼羞成怒之下还不知道会杀多少人。
毕竟,如今事情仅仅是牵扯到李建成的话,那么李渊再怒、再恼火,也只会处置李建成和一干涉事者,不会株连。
如果还牵扯到其他人的话,那么李渊就会毫不犹豫的发动他皇帝的特权,夷人三族,或者诛人六族。
其余的议论者、瞎猜者,恐怕也得跟着倒霉。
虽说不至于被夷三族、诛六族,但很有可能会被发配去戍边,亦或者去蛮荒之地跟野人为伍。
毕竟,男人都是好面子的,李渊作为男人中的霸主,无疑更好面子。
他的面子被人扔在地上让所有人踩了,他肯定不介意大兴牢狱的。
所以在没有查到相关证据的情况下,不能乱猜,猜多了容易惹祸上身。
凌敬听到李元吉的话,好笑的道:“殿下放心,臣知道轻重。臣这就去查。”
李元吉瞪了凌敬一眼,对凌敬摆了摆手,示意凌敬可以滚蛋了。
凌敬躬身一礼,退出了凉亭,赶往了长安城。
李元吉在凌敬走后,也没有在凉亭多待,在吩咐了守在凉亭不远处的侍婢们收拾好亭内的残羹剩饭以后,赶往了精舍正屋。
到精舍正屋所在的院落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年龄稍长的嬷嬷,在教导李令和李絮礼仪。
李令和李絮头顶上各顶着一摞书,书上还放着一个碗。
两个年龄稍长的嬷嬷正拎着铜壶给碗里注水,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着,“一会儿等碗里的水倒满以后,你们就顶着碗沿正屋走一圈。
必须做到一滴水也不能洒,不然你们今晚的饭也没了。”
两个年龄稍长的嬷嬷,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对李令、李絮而言最狠的话。
李令、李絮瘪着嘴,看着很想哭,但又不敢哭,只能强忍着,任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元吉看到这一步,瞬间止步不前。
他敢肯定,只要他走过去,李令和李絮一定会快速的卸下头上的‘包袱’,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
他也看出来了,两个年龄稍长的嬷嬷对李令和李絮的教导相当严苛。
以李令和李絮的年纪,面对这种教导,跟受折磨没区别。
这样她们会没有童年的。
但路是她们自己选的。
李元吉给过她们快乐的生活,也希望她们有个快乐的童年,但她们没有珍惜,现在被严苛教导,也怨不得旁人。
虽说李令和李絮的年纪不大,是非观念还没有彻底成形,但她们生母的年纪却不小,是非观念也已经成形了。
她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来自于生母的影响。
也就是说,她们现在的生活是她们的生母帮她们选的。
她们长大以后要埋怨人的话,也只能去埋怨她们的生母。
李元吉转过身,准备离开精舍正屋,回九道宫。
但还没走两步,就被眼尖的嬷嬷们发现了。
两个嬷嬷一起停下了给李令和李絮头顶的碗里注水,放下了手里的铜壶,一起向李元吉躬身施礼。
“婢子见过齐王殿下……”
两个嬷嬷施礼的动作一致,高低都一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李元吉只能回过身,微笑着冲两个嬷嬷点了一下头。
李令和李絮听到许久不见的父亲似乎回来了,一个个也顾不上头顶上顶着的东西了,勐然回头。
头顶上的书顿时洒落一地,碗也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碗里的水一半淋在了她们身上,一半洒落到了地上。
她们一前一后奔向了李元吉,一边跑还一边哭,眼泪花花的,哭声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给我站住!再敢往前一步,就罚你们默二十篇大字!”
杨妙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正屋门口,在李令和李絮撒丫子狂奔的时候,冷冷的低喝。
李令和李絮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止住了脚,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哭声也变小了许多,一个个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元吉,希望李元吉能帮她们说句话,顺便解救她们脱离苦海。
但李元吉就像是没看到她们一样,在跟两个教养嬷嬷点过头以后,迈步走向了杨妙言。
两个小人儿见平日里对她们非常和善的父亲,此刻就像是没看到她们一样,从她们身边一晃而过,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并且再也绷不住了,又一次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妙妙……”
李元吉就像是没听到李令和李絮的哭声一样,走到杨妙言的面前,笑着喊了一句。
杨妙言笑吟吟的向李元吉一礼道:“阿郎还是叫我妙言吧,妙妙我可当不起。”
李元吉好笑的道:“你这是对我有怨气啊?”
杨妙言没好气的道:“能没怨气嘛。你一去九道宫就是半个月,中间一次也没有回来,就好似忘记了我这个王妃一样。”
李元吉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令儿和絮儿的事情对我有怨气呢,原来不是啊。”
杨妙言瞥了一眼还在嚎啕大哭的李令和李絮一眼,笑着道:“教导令儿和絮儿本就是我的职责,我又怎么可能因为她们对你有怨气呢。
我怨的是,长嫂和二嫂又有了,我却没动静。
旁人还以为我生不出来。
可事实是阿郎一直待在外面不回来,我纵然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
李元吉听到这话,一脸汗颜。
杨妙言平日里虽然一直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抱怨,但很少把这话当众说出来。
今日当着两个教养嬷嬷的面把这话说出来了,那就说明杨妙言的怨气真的不小。
看来郑观音和长孙又有身孕了,对她的刺激不小。
李元吉当即干巴巴的笑道:“我这不是回来接你来了吗?咱们一起去九道宫,一起使力。”
杨妙言听到这话,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容一敛,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李元吉又道:“你赶快吩咐府上的人收拾东西,争取今日就全部搬上九道宫。”
杨妙言再次点了一下头,吩咐人去收拾东西。
在吩咐完了人以后,还特地问了李令和李絮一句,“哭够了没有?”
李令和李絮在杨妙言的质问声中,止住了哭腔。
杨妙言吩咐两个教养嬷嬷继续教导李令和李絮规矩。
虽说马上要搬家了,这种事情耽误耽误也没什么。
但杨妙言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似乎觉得,教育这东西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必须严苛的完成每一次课业。
李令和李絮就是在这种要求下,再次的顶起了书本和碗。
为了惩罚李令和李絮刚才甩掉书本和碗的行为,两个教养嬷嬷在李令和李絮再次顶书本和碗的时候,明确的告诉她们,她们两个今天晚上的晚饭没了。
她们很想哭很想哭,眼泪几乎快要溢出眼眶了。
但是失去了父亲的溺爱和支持以后,她们根本拗不过教养嬷嬷的大粗腿。
只能依照教养嬷嬷的教导一板一眼的去做。
对她们而言,现在所学的一切有什么用处,她们根本不知道。
有什么意义,她们也不知道。
她们只知道,大人们让她们学什么,她们就必须学什么。
在李令和李絮顶着一摞书,以及一只装满水的碗在正屋四周走了一圈以后,杨妙言已经吩咐人收拾好了东西。
倒不是说齐王府没什么家底,而是齐王府的绝大多数家底,在九道宫晾干的那一刻,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往上搬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些女卷用的零零碎碎。
这些收拾起来并不困难,一些人的私有物品,甚至早就收拾好了。
因为住在精舍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精舍只是齐王府内所有人的一个暂居场所,不是固居场所。
齐王府的主人已经搬到了九道宫,那么她们很快也得搬到九道宫去。
她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是依附于齐王府的主人而活的,那么她们就必须尽可能的待在齐王府的主人身边。
上山的路经过了好几次的扩充,又铺上的青石石阶,所以很容易走。
李元吉和杨妙言共同坐在一顶轿子内,一边享受着力士们那有节奏的颠簸,一边说起了小话。
第0470章 匹夫无罪
“阿郎,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杨妙言任由李元吉抓着自己的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元吉不动声色的道:“为什么这么说?”
杨妙言忍不住道:“如果不是遇到了麻烦,你不可能让我们这么快就搬到九道宫。”
不等李元吉搭话,杨妙言又看着李元吉道:“是不是跟宫里发生的事情有关?”
李元吉愣了一下,笑问道:“你也听说了?”
杨妙言哭笑不得的道:“父亲调动了左右屯卫封锁了太极宫,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如今长安城内众说纷纭,我就是想不知道也难。”
说到此处,杨妙言又白了李元吉一眼道:“再说了,宫里的刘大伴为了请你入宫,连给父亲扶撵的力士都带来了,可见宫里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我要是连这一点也看不明白,那我就白嫁给你这么多年了。”
李元吉乐呵呵的笑道:“看来你最近长进了不少,嗅觉都变得这么敏锐了。”
杨妙言又好气又好笑的又白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继续道:“你猜得没错,宫里确实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事情不仅牵扯到了大哥,还牵扯到了父亲后宫里的好几位宠妃。”
杨妙言脸色一变,追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会牵连到这么多的人?”
准确的说是牵连到这么多身份贵重的人。
李元吉收起脸上的笑意,也没有跟杨妙言藏着掖着,坦言道:“有人向父亲告发,说是大哥跟父亲后宫里的一些嫔妃私通。
父亲派人查了一下,证据确凿,又派人审问了一番嫔妃们,嫔妃们供认不讳。
你说这算不算是了不得的大事?”
杨妙言的脸色彻底变了,愣愣的坐在轿榻上,许久许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李元吉叹了口气继续道:“父亲因此要亲手手刃了大哥,刘俊也是因此才急匆匆的请我入宫。我到宫里以后,父亲已经挥舞着手里的宝剑,在二哥身上砍出了好几处伤口了。”
杨妙言听到这话才回过了神,错愕的问道:“犯错的是大哥,父亲要手刃的也是大哥,怎么受伤的变成了二哥?”
李元吉看向杨妙言道:“那是因为二哥先我一步赶到了甘露殿,帮大哥拦着父亲,才被父亲砍伤的。”
杨妙言听到这话,立马拍开了李元吉那不安分的爪子,开始在李元吉身上四处检查。
一边检查还一边焦急的问道:“你没有被父亲砍伤吧?”
李元吉任由杨妙言在自己身上翻来翻去,乐呵呵的笑道:“我只是动了动嘴,可没有冲上去帮大哥挡剑,所以没有受伤。”
杨妙言听到这话,仍旧不放心,仔仔细细的在李元吉身上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伤口以后,神情才缓和了下来,然后一脸狐疑的盯着李元吉道:“我记得你之前为了三姐在太极殿前大展拳脚,受了不少拳脚伤,怎么这一次你没有动手?”
就李元吉维持的人设和性格来看,碰到这种事情,李元吉应该是冲到第一线的。
这一次不仅没往前冲,也没有受伤,反倒动起了唇舌,着实让杨妙言有些意外。
李元吉白了杨妙言一眼,无语的道:“那可是父亲,我还能对父亲拳脚相加不成?”
杨妙言一愣,捂着嘴娇笑了起来。
李元吉又没好气的道:“跟父亲对上了,打赢了叫忤逆,打输了也叫忤逆,两头都不讨好,我怎么上?”
杨妙言乐不可支的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还以为你一直无法无天呢,即便是对上了父亲也是这般,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李元吉恶狠狠的瞪了杨妙言一眼,张牙舞爪的就扑了上去,“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无法无天。”
杨妙言一边躲一边娇笑道:“你就知道拿我一个妇道人家撒气。”
李元吉听不得这话,越听肝火越旺盛,当即就对杨妙言执行起了家法。
也得亏是在轿子上,外面还有一堆人跟着,不然的话,李元吉肯定将杨妙言就地正法。
在胡乱的折腾了一番以后,杨妙言一边整理着衣服和发髻,一边狐疑的道:“既然犯错的是大哥,受罚的也是大哥,你干嘛这么紧张的让我们全部都搬到山上来,一副要有麻烦的样子?”
李元吉伸了伸腿脚,感叹道:“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大哥犯了错那么简单,这一次将会是一个开端。”
杨妙言更湖涂了,一脸迷茫的道:“什么开端?”
李元吉毫不掩饰的道:“大哥和二哥刀兵相见的开端?”
杨妙言童孔一缩。
李元吉继续道:“大哥和二哥如今已经算是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大哥如今又深陷被废的危机当中,虽说这么危机他很有可能会平安度过,但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已经在谋略上输的一败涂地了,再想赢,就只能动用武力。”
杨妙言脸色一点一点的难看了下来,虽说李建成和李世民刀兵相见,跟齐王府没有什么直接性的关系。
但一个是李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一个是李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两个继承人开战,对李氏上上下下都会有影响。
稍有不慎,夹在中间的一些李氏之人就会被他们战斗的余波所伤,亦或者被他们战斗的余波覆灭。
所以,李建成和李世民刀兵相见,对李氏上下而言,是一场灾难。
“大……大哥和二哥真的会刀兵相见吗?”
杨妙言有点不敢相信,昔日两个同桌而饮,相谈甚欢的兄弟,会闹到这种地步。
李元吉瞥了杨妙言一眼,感慨着道:“不是真的会刀兵相见吗,是一定会刀兵相见的。”
杨妙言担忧的道:“那我们躲到九道宫,能不受滋扰吗?”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道:“怎么可能?”
老大和老二掐架,又岂会放过‘老三’。
即便是‘老三’是个莽夫,且不觊觎家主的位置,老大和老二依然不会放过‘老三’。
因为‘老三’跟他们的身份一样,有继承权,是第三顺位继承人。
‘老三’不仅有抄底的资格,亦有捡便宜的资格。
仅凭着两点,即便是‘老三’人畜无害,老大和老二在掐架前,也会想办法废了‘老三’。
“那我们躲远点,躲去一个距离长安城很远,且山清水秀的地方?”
杨妙言至今都记得李元吉曾经在出征前,向她许诺,说要带她去游山玩水。
所以在需要跑路的情况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山清水秀的地方。
李元吉幽幽地感叹道:“这种事情,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
李元吉根本不确定他跑路了以后,李建成和李世民会不会放过他。
万一两个人在他跑了以后,依旧不放心他,那他很有可能就得面对两个人的围剿。
那样的话,他就没有任何主动权了,只能玩命的跑路、跑路、再跑路。
至于说反击,那将会成为奢望。
在失去了兵马、失去了权柄以后,他即便在个人武力上已经找不到对手了,依然没办法应对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围剿。
人家只要派出三千,甚至一万铁骑围剿他,在不计损伤的情况下,他纵然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会被生生的磨死。
再说了,他真要是在这个时候跑路了,那他此前所作的一切布置,岂不是都成无用功了。
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岂不是都得成为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刀下亡魂。
他的目标是做一个无人管束、无人约束,潇潇洒洒的闲散王爷,又不是做一个被人追着四处跑、四处躲的过街老鼠。
他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退,为什么要怂?
能不能争取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总得先谋划一番,先干一架试试,看看行不行才能做决定吧?
总不能谋划都不谋划,干都不干架,就跑路吧?
那样的话,还追求什么想要的生活?
那样的话,就不配有这样的追求。
“那我们该怎么办?”
杨妙言神情紧张的问。
李元吉拍了拍杨妙言的手,示意杨妙言不要慌,然后才说道:“你只管约束好府里的人,让她们近些日子别下山去乱跑就行,剩下的有我。
如果大哥和二哥一点儿活路也不给我们,那我就先咬下他们一块肉,再带着你和孩子们逃离长安城,去一个你喜欢,我也喜欢的地方过我们的小日子。”
杨妙言在李元吉的安抚下,逐渐的不紧张了,将李元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以后,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虽说已经是妇人了,但杨妙言的年纪依然不大,今年才十八,认真点头的时候,样子很可爱。
李元吉忍不住刮了刮杨妙言的鼻子。
虽说杨妙言不比郑观音,长得跟天仙似的,气质好的让很多人自惭形愧,也不比长孙那么贤惠,能成为丈夫的贤内助,但杨妙言也有优点。
那就是听话。
基本上可以说,丈夫说什么,她做什么。
对于见惯了各种喜欢闹腾的女人的李元吉而言,杨妙言这种女人就挺好的。
不主动跟你找茬,也不给你添乱,虽说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也不会拖你后腿。
第0471章 窦轨割腕
李元吉又陪着杨妙言说了会儿话,九道宫到了。
李元吉先是吩咐王阮等人带着府上的其他莺莺燕燕去安顿,自己带着杨妙言到了九道宫正殿。
杨妙言作为府上的女主人,到了府上的庄园,自然得好好的了解了解,认认各处的门,也得让宫里赐下来的人认清楚她这个女主人。
在府上的莺莺燕燕们安顿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李元吉将庄园内的所有人召集到了正殿内,陪着杨妙言一起接受了所有人的膜拜,然后又陪着杨妙言对府上所有人的住处做了一些调整。
虽说这么做有点多此一举,将刚刚安顿好的莺莺燕燕们调整去别处,也有点折腾人,但这恰恰是府上主人的权柄的象征。
李元吉对此是无所谓的,但杨妙言却十分认真。
她面无表情的让王阮从刚刚安顿好的东耳殿搬出来,搬去了西耳殿,等到王阮带着人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又觉得不妥,又让王阮搬回了东耳殿。
在李元吉看来,这纯属是恶趣味,纯属是折腾人。
但杨妙言吩咐的一丝不苟,就像是一个端坐正堂的掌印官一样,王阮执行的也一丝不苟,就像是掌印官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差役。
李元吉原以为杨妙言如此折腾人,会引来很多人的布满。
但等到杨妙言将能折腾的、该折腾的、不该折腾的,全折腾了一遍以后,李元吉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对杨妙言有怨言。
不仅如此,所有人看杨妙言的目光越发的敬畏了。
当李元吉看到在府上地位特殊的陈善意也开始用敬畏的目光看起了杨妙言以后,就知道,杨妙言的这个威算是立住了。
这貌似是杨妙言第一次在府上立威,也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向所有人施威。
成果很不错,杨妙言很满意,所以在施威之后又开始施恩,赏赐了一大堆她看不上,又或者她淘汰了的东西给所有人。
虽说东西不一定新,且有许多是二手货,但拿到东西的人都很高兴。
因为即便是杨妙言淘汰了的,又或者看不上的东西,对她们绝大多数人而言,也是稀罕货。
几个新罗女子,只是各得了一根款式老的不能再老的宝簪,就欢喜的找不着北了,一个个用夹杂着新罗话的汉话,疯狂的恭维杨妙言。
逗的杨妙言笑脸如花,逗的其他人捧腹大笑。
尤其是当其中一个新罗女子说出了愿意为杨妙言而死的时候,一些人笑的直不起腰了。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唯有李元吉没笑。
因为杨妙言等人之所以会笑,是在笑新罗女子乡巴老,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才得赐了一根宝簪,就愿意去死。
也是在笑新罗女子乡巴老,汉话都说不明白,还得靠新罗话辅助。
在李元吉看来,杨妙言等人笑的不仅仅是新罗女子,也在笑她们背后的那个小小的耳邦。
这让李元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清末民初的那段屈辱史。
想来当时的国人出门在外,也是被外国人这么嘲笑的。
这种事情现在说出来,说给大唐的所有人听,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因为在所有唐人眼里,中原地大物博、物产丰盛,是天底下最好、最富庶的地方,即便是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也是这般。
而中原之外的各地,皆是蛮夷之地。
那些蛮夷们想要追赶上中原,想要瞧不起中原,那是拍马也赶不上。
所以,在大唐,不会有人理解李元吉的心情的。
往后二三百年,也不一定会有。
或许,在历史的轨迹不变的情况下,三百多年后的大宋,会有人理解他的心情。
但他明显活不到三百多年以后。
也许到那个时候,他的骨头都已经腐朽了,他想跟那个时候的人隔空对话的话,或许只能等那个时候的人主动到他坟头吊唁他,但前提是他必须留下足够好的名声。
不然的话,那个时候的人别说吊唁他了,不给他弄个铜像,让他跪在李渊陵寝前,被天下人唾骂,就不错了。
他跟大名鼎鼎的奸相秦桧不同,做不出残害忠良的事情,他的身份也决定了他成不了奸相。
他也没想过卖国求荣,也不可能干卖国求荣的事情。
所以后世之人想要编排他的话,能给他罗织的罪名,大概就只能是不孝子。
所以他要跪的话,也只能跪在李渊的陵寝前。
不过,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会发生,因为他不会给后世之人这种机会。
“阿郎不高兴?”
杨妙言乐不可支的笑够了以后,见李元吉一点儿笑容也没有,忍不住发问。
李元吉缓缓回神,摇了摇头。
杨妙言迟疑了一下,又道:“可是妾身等人笑的太放肆了?”
李元吉展颜一笑道:“没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一直这么笑下去,也希望我们的子子孙孙可以一直这么笑下去。”
杨妙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因为我们嘲笑你的宠妾不高兴了呢。”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白了杨妙言一眼。
杨妙言目光在几个紧紧的攥着宝簪的新罗女子身上瞥了一眼,笑吟吟的对李元吉道:“今晚我叫上她们姐妹一起伺候你,如何?”
李元吉瞥了杨妙言一眼,没好气的道:“还是算了吧,你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杨妙言小声的调笑道:“又不耽误……”
李元吉就当没听到杨妙言这话。
这女人现在想孩子已经快想疯了。
眼看着郑观音和长孙一个接一个的往出生,她却没生出一个,嫉妒的已经开始发狂,已经开始发癫了,连体统也不顾了,在什么地方都敢说荤话。
“既然你已经将府上的人镇住了,那么府上的所有事情就交给你了。往后我恐怕没时间顾及府上的事物。”
李元吉严肃起来,说起了正事。
杨妙言也没有再说荤话,点着头道:“我明白……”
李元吉也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陪着杨妙言一起接受了所有拿到赏赐的人膜拜以后,离开了正殿。
往后两日,李元吉就待在距离汤池最近的偏殿内等凌敬查到的消息,以及宫里的变动。
第三日的时候,凌敬冒着灰蒙蒙的小雨赶到了九道宫,一见面就告诉了李元吉一个大新闻。
“殿下,臣刚刚得到消息,圣人两次下旨罢黜太子,全部被门下省给驳回了。圣人为此斥责了裴寂好一会儿,裴寂也因此跟萧瑀闹僵了。”
凌敬在殿外抖了抖身上的水汽,进入到殿内施礼过后,快速的说着。
李元吉请凌敬坐下,澹澹的道:“意料之中的事情,随后应该就要闹到朝堂上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听一听,看看李纲、裴矩等一众历经多朝的老臣是如何力挽狂澜的。”
凌敬坐定以后,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是那种很大的杯子。
雨天湿气重,还冷。
小盏茶容易凉,也没办法为人提供热量,所以凌敬很自觉的学起了李元吉,喝起了大杯茶。
在倒好了茶,稳稳的捧在手心里,感受到手心有了热度以后,凌敬才吐出一口浊气道:“李纲和裴矩之所以不遗余力的支持太子,为太子不辞辛劳的奔波,为的是正统,为的是嫡长子继位的秩序。”
李元吉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李纲和裴矩等人支持的从来都不是李建成这个人,而是李建成身上的嫡长子的身份。
如果李建成身上没有这个嫡长子的身份,李纲和裴矩别说支持他了,能给他好脸色都算是烧高香了。
所以李建成之所以能得到一众老臣们坚定不移的支持,是因为他出生的早的原因,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人格魅力,也不是他尚未登基,就流露出了什么明君之像。
李元吉不愿意在这种众所周知的事情上多说什么,直截了当的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凌敬微微皱眉道:“宫里的消息,内侍省的人封锁的很严,臣多番打探也没打探出什么消息。倒是太子许给萧仆射的好处,臣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李元吉一下子来了精神,快速的坐正了道:“仔细说说。”
凌敬点点头道:“准确的说,是窦氏许给萧仆射的好处。”
“窦氏?”
李元吉有点意外。
凌敬点头道:“臣打探到,太子在被叫到甘露殿内以后,根本没有向萧仆射求助,是窦轨代替太子向萧仆射求助的。
为此许出去了两座铁山。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仆射才那么不遗余力的帮助太子。”
李元吉愣愣的盯着凌敬道:“两座铁山?”
凌敬点点头道:“确实是两座铁山,而且还是出铁量相当丰厚的两座铁山。萧仆射一旦拿到了这两座铁山,立马可以盈利。
每一岁应该能收获十万贯左右的钱财。
可谓是获利不菲啊。”
李元吉沉吟着道:“这两座铁山不会在赵州吧?”
凌敬苦笑道:“确实是在赵州,其中一座还是大名鼎鼎的赞皇山。”
第0472章 尹德妃的小秘密
李元吉有点想骂娘。
凌敬也有点想骂娘。
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后,齐齐无语了一阵子。
李元吉一直等到手里的茶杯开始逐渐变凉的时候,才抿了一口茶,面色冷峻的调侃道:“窦轨够大方的啊,赞皇山都敢许出去。”
赞皇山属于赞皇县,是河北道的一处名山,风景十分优美,储铁量也十分丰富。
赞皇山所在的赞皇县,以前不叫赞皇县,叫房子县,隋开皇十六年的时候,被分割出来,命名为赞皇县。
李唐还没有立国的时候,窦轨就因功为封为了赞皇公,封地就在赞皇县。
又因为赞皇县附件只有窦轨一个高爵,所以赞皇县上下,几乎都是窦轨说了算。
也正是因为如此,窦轨一度将赞皇县打造成了自己的私人领地,将他们一房的许多人迁移了过去,在上面建造属于他们一房的传世家业。
后来虽然窦轨被改封了国公,封地也重新被划分了,但赞皇县暗中依然归窦轨掌控。
可以说,赞皇县就是窦轨在大唐为自己打造的自留地。
里面注入了许多窦轨的心血,窦轨将赞皇县的赞皇山割让给了萧瑀,就等于是将赞皇县的那一片家业全部割让给了萧瑀。
刨去赞皇山的铁矿每一岁能带给萧瑀的收益不说,光是窦轨给萧瑀留下的那一片家业,就足以让萧瑀的家业再上一个台阶。
所以萧瑀会不遗余力的帮助李建成,也在情理之中。
但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
问题的关键是,李元吉现在在针对赵州李氏,也在间接的收拾窦氏,赵州李氏和窦氏在赵州内的所有家业,按理来说,都是李元吉的盘中餐。
窦轨将赞皇县的一切许给了萧瑀,看似在处置自己的家业,可实际上也在康李元吉之慨,李元吉岂会高兴。
凌敬也是这里面的一份子,一旦赵州李氏倒台,赵州的一切被收割,凌敬也能分到一笔不小的利益,如今这利益被窦轨送出去了一部分,凌敬岂会高兴?
凌敬苦笑着道:“谁说不是呢。”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道:“萧瑀我们现在不好得罪,不然很容易将一些人的目光吸引到我们身上,这对我们随后的谋划很不利,所以我们只能装作不知道此事。
不过,萧瑀的这两座铁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我迟早会让他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李元吉要是记得没错的话,历史上赵州一大片地方后来被李世民封给了长孙无忌,上面就有好几处铁矿。
长孙氏凭借着这些铁矿,一跃成为了大唐最大的铁料、铁器贩卖商。
若不是长孙无忌贪得无厌,在外甥掌权以后,还想指点外甥做事,长孙氏说不定能借此富贵好几代人。
所以说,赵州的铁山现在在谁手上,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它们会在谁手上。
萧氏如今扛鼎的人就是萧瑀,下一代的人当中,萧钺倒是有点能耐,但现在还没有长成。
所以等萧瑀死后,萧钺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就是萧氏最薄弱的时候。
到时候萧氏青黄不接,想对萧氏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要拿回两座铁山,轻轻松松。
仅凭萧氏的那个不怎么敢出头的驸马都尉萧锐,还撑不起萧氏的场子。
说起来,萧氏在萧瑀这一辈的时候,还是个皇族呢。
属梁国皇室。
可惜,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昔日还是皇族的人,如今也沦为了别人的臣子。
待到千百年以后,萧氏上下能被人们众所周知的,恐怕就只有那位如今身在突厥,被戏称为‘六味地黄丸’的萧皇后。
是的,那位大名鼎鼎的萧皇后,便是萧瑀的姐妹。
历史上突厥破灭,被迎回中原以后,之所以会被礼待,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萧瑀的遗泽在庇佑。
至于野史中说的,李世民觊觎她的美色,才对她礼待有加,那就是扯澹。
她被迎回中原的时候,都六十多岁了,李世民觊觎她啥美色啊?
觊觎她脸上的鸡皮和老人斑吗?!
李元吉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说什么了,时间早已证明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后人的一切。
前人做的再好,得到的再多,也是在为后人做嫁衣。
而萧瑀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前人,所以萧瑀的一切,他只要愿意的话,都会成为他的‘嫁衣’。
所以没必要现在就着急忙慌的去跟萧瑀计较。
再说了,康他之慨的是窦轨,他要计较也是跟窦轨计较,犯不着去找萧瑀麻烦,人家萧瑀明面上也没有得罪他。
只是暗地里揣着明白装湖涂,收了他已经纳入盘中的食物而已。
“宫里的事情当真查不到一点儿头绪?”
李元吉盯着凌敬问。
李建成是如何说服萧瑀的,又是如何让萧瑀力挺他的,现在基本上已经弄清楚了,那就没必要再盯着,也没必要再追查了。
所以现在需要重点关注的,就只剩下了宫里的事情了。
凌敬听到这话,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确实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虽然打探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是没有一句是靠谱的。”
李元吉沉吟着道:“都打探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也许里面就藏着我们要的真相,只是我们不知道。”
凌敬迟疑了一下道:“有人说,尹德妃在入宫之前,有一个心悦之人,只是她父亲嫌贫爱富,根本不肯将她嫁给心悦之人。
在圣人入主长安城以后,她父亲就四处找门路、托关系,将她送进了圣人的府邸,成为了圣人的姬妾之一。
待到圣人登基以后,她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圣人后宫里的嫔妃。”
李元吉自动忽略了凌敬后面的话,盯着凌敬道:“着重说一说尹德妃心悦的那个人,如今在何处,又是什么身份?”
凌敬苦笑道:“说出来殿下可能不信,尹德妃心悦的那个人,如今就在宫里。”
李元吉眉头一扬,追问道:“什么身份?”
凌敬道:“落梅院谒者!”
李元吉一愣,微微眯起眼道:“落梅院以前是尹德妃的寝院,如今空着吧?”
凌敬缓缓的点头道:“据臣所知,尹德妃在入宫以后,她的心悦之人就请人帮他动用了宫刑,然后入宫做了宦官。
在碰到尹德妃之前,一直在各处受人欺负,在碰到尹德妃以后,被安排到了落梅院躲清闲。”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如此说来,尹德妃是跟这个心悦之人有染?为了保护心悦之人,才不得不被内侍省胁迫?”
凌敬刚要摇头,就见李元吉先摇起了头道:“不,不对,如果尹德妃真的跟这个人有染的话,不可能让他屈居于落梅院那个小地方。
以我父亲对尹德妃的恩宠,尹德妃只需要为他说几句好话,他就能成为大宫的谒者,亦或者成为内侍省的官员。
可他如今只是一个小院的谒者,这就说明她在尹德妃心里的地位没那么重,尹德妃也不可能跟她有染。”
凌敬点着头道:“臣也是这么认为的。再者说了,他一个宦官,即便是跟尹德妃有染,也做不了什么。”
准确的说,造不出孩子,给李渊戴不了帽子。
即便是真的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并且被爆出来了,尹德妃也有一万个理由可以为自己开脱。
所以这个人即便是跟尹德妃有染,也不足以成为内侍省的人要挟尹德妃的筹码。
李元吉道:“确实如此……”
凌敬紧跟着又道:“臣怕这其中还有什么隐藏起来的线索,还特地派人查证了一番。最后得到的结果却让臣大失所望。
这个宦官在最初碰到尹德妃的时候,确实跟尹德妃关系密切,尹德妃当时地位不高,但仍然拼尽全力为他谋官,他也是因此成为了落梅院的谒者。
但从那以后,他跟尹德妃之间的关系就慢慢的疏离了。
往后尹德妃一步步的高升,他始终留在原地没有动。
尹德妃在离开了落梅院以后,待他也不好。
除了供他吃喝,让他活着以外,几乎不管他的死活。
所以臣因此断定,他跟尹德妃除了有过一段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的姻缘以外,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尹德妃也不会为了保护他,赌上自己的性命、郡王的性命,以及尹氏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去攀咬太子。”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在情理之中。
毕竟,尹德妃情窦初开的那会儿,人还在市井中奔波,能见到的人也就是市井中的那些平凡人。
入宫以后,交往的都是大家闺秀,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的真男人,绝大多数也是当世人杰。
在这些人长期的熏陶之下,再看少女时期的情郎,也就那样了。
或许初见的时候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又或者是被情郎情愿切了也要入宫陪她的精神所感动,所以对他多有照料。
但等到真正相处起来的时候,才看到了情郎各种不如人的一面,从而大失所望,将其抛弃。
反正,尹德妃抛弃初恋情人,完全在情理当中,不抛弃才有鬼了呢。
“他既然跟尹德妃没有太大的关系,那你提他干嘛?”
李元吉不解的看着凌敬问。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提他不是浪费时间吗?
凌敬缓缓的道:“臣之所以提到他,是因为臣查到,他曾经帮尹德妃跟人传过书信,具体是谁,臣没查到。
但臣有预感,收信的人应该跟尹德妃关系不一般,很有可能一起密谋过什么。”
“而这个密谋,很有可能就是尹德妃的把柄?”
李元吉疑问。
凌敬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第0473章 面子惹的祸
“那就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我们想要的东西。”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后,对凌敬吩咐。
凌敬再次认真的点了一下头,道:“臣明白……”
李元吉给茶杯里添了一些热水,又道:“最近长安城内的情形如何?”
凌敬笑着感慨道:“自从圣人封了太极宫以后,长安城内众说纷纭。有人说太子在行宫变之事,也有人说秦王在行宫变之事,还有人说圣人正在宫内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李元吉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宫里的消息封锁的很严,至今也没有传出一点儿风声来?”
凌敬笑道:“也许传出来了,只不过没有彻底传开而已。”
说到此处,凌敬又看向李元吉,乐呵呵的道:“这件事圣人在封锁,太子的人也在封锁。在圣人和太子的人双重封锁下,即便是有人探听到了一点风声,也不敢乱传。
毕竟,在咱们大唐,违背了圣人的禁令以后,再违背太子的禁令,那就没有活路了。”
李元吉沉吟着点点头,理确实是这么个理。
只不过李建成如今自身难保,根本找不了任何人麻烦。
真要有人将听到的风声传出去了,或许会迎来李渊的打击,但绝对不会迎来李建成的打击。
李建成的人为何要帮着李渊一起封锁消息,也好理解。
宫里所发生的一切,一旦传扬出去,不仅会损害李渊的名声,也会损害李建成的名声。
尤其是在李建成已经失去了仁义,并且已经被李渊圈禁了以后,再传出什么有损名声的事情,尤其是跟德性有关的,那李建成就彻底在太子之位上做不下去了。
即便是李建成能自证清白,即便是李渊在李建成自证清白以后原谅了李建成,民间的百姓也不会允许一个杀弟绿父的道德败坏的家伙成为大唐的储君,更不会允许这样的人成为大唐的君主。
虽然他们在大唐的权贵眼中是那么不起眼,也很难凭借着自身的呼声改变大唐权贵们的意志,但他们可以造大唐的反。
以储君德行有亏,不配为人君,不配成为天子的名义,高举起义旗。
因为这种事情造反,放在后世,绝对是很可笑、很滑稽的一件事情,但是在大唐,却是常态。
尤其是在大唐刚刚平定乱世没多久的时候,就更是常态。
一些野心家,一些复国者,一些觉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在发现大唐储君德行有亏,不配为人君的时候,绝对不介意扇动舆论,扯旗造反。
在大唐如今已经四海靖平的情况下,各地依然有草头王冒出来。
每过一个季,或者半载,地方上就有类似的奏疏呈上来,直言某某某不服王化,在某某地造反,被某某某诛灭。
在大唐出现波动,或者继承人出现了大问题的情况下,各地冒出来的草头王只会更多。
毕竟,在这个时代造反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有几杆像模像样的兵器,再加上几个愿意追随的从者,就能举起义旗,占山为王。
虽说成气候的如过江之鲤,能成事的也不可能会出现。
但只要成本低,收益大,且能一抒心中的郁气,就有人干。
在一些大唐兵马不多的边陲,一些人造反甚至连理由也不找,只要能占到便宜,只要对自己有利,说造反就造反。
要是给他们个理由,或者借口的话,他们闹出的动静会更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旦李建成的仁德名声全坏了,那么各地就会冒出许多草头王。
虽然他们在大唐已经一统了中原的情况下,成不了气候。
但只要他们闹出的动静足够大,对大唐造成的伤害足够大,大唐就必须追寻他们造反的缘由。
追寻到了李建成头上,那么李渊就必须罢黜李建成的太子之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这就是民意的力量。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的。
只要民间因为某个人闹出了什么大动静,那么无论这个人对错,朝廷都必须处置了这个人,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以平民愤。
不过这种事情在王朝鼎盛时期,或者平缓的中期,不是太多。
在王朝初期、王朝末期,倒是层出不穷。
而如今的大唐,恰巧处在王朝初期。
所以李渊说什么也不会跟民意对着干,只会向民意妥协。
历史上李世民之所以能在大唐鼎盛时期说出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想来跟他在王朝初期的各种见闻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历史上他登基的时候,大唐的内患已经被消除的七七八八了,他登基以后,大唐更是向着一个前所未有的鼎盛狂奔,大军所向之处,更是天下无敌。
没有民意能挟裹得了他,也没有那个草头王能在他的兵锋下挺直了腰板跟他说话,所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他在这种情况下是没办法领悟出来的。
他必然是见惯了王朝初期时期,百姓们心思不定,各种跟王朝作对,然后又看到了王朝鼎盛时期,百姓们心思安定,各种帮助王朝往最鼎盛的方向狂奔。
结合了这两种见闻,才领悟出了这么一句无论传承多少年也不会过时的话。
不过,现在大唐的历史已经被李元吉扭曲了,李世民在历史上所能得到的一切,所能改变的一切,也在被李元吉潜移默化的改变,李世民还能不能说出流传千古的至理名言,那李元吉就不知道了。
李元吉现在也没心思去关注这个。
在确定了宫里的消息被封锁的严严实实以后,李元吉盯着凌敬问道:“长安城内的百官们有什么反应?”
凌敬笑着道:“自然是各司其职的各司其职,为太子奔波的为太子奔波,为秦王效命的为秦王效命。”
李元吉忍不住道:“恐怕还有人为我大哥当说客吧?”
凌敬点着头道:“以魏徵为首的一干言官,这两日频频出入各大公侯的府邸,在争取各大公侯的支持。
想来再过两日大朝会的时候,应该会涌出来不少人支持太子自证清白。”
李元吉点点头道:“我二哥那边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凌敬略微思量了一下,摇头道:“确实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李元吉不解的道:“这就奇怪了。”
按理来说,李世民已经设局将李建成推下深渊了,就应该继续落井下石,让李建成彻底的沉入深渊底处才对,这么可能什么也不做呢。
虽说李世民被李纲和裴矩用大义所胁迫,没办法正面去落井下石,可背地里下一些黑手,还是可以的。
现在什么都不做,那不是等着李建成翻身嘛。
那之前所作的一切,耗费了那么多按手布的局,岂不是白费了。
“也有可能是已经有应对之法了,并且已经开始实施了,只是我们察觉不到而已。”
凌敬思量着道。
李元吉看向凌敬道:“那你就再查查此事。”
凌敬郑重的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言。
李元吉也没有再多言,只是陪着凌敬喝起了茶,晌午的时候还留凌敬吃了一顿饭。
唐人的三餐,跟后世人的三餐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唐人的早餐一般是早上八九点吃,午餐是中午两三点,晚餐是晚上六点以后。
一些讲究人,还讲究过午不食。
也就是说,午餐吃过以后,就不吃饭了。
百姓们囊中羞涩,更信奉此道,为了节省点粮食,为了积攒点家财,基本上一天都是两顿饭。
农忙时吃稠的,农闲时吃干的。
没有农活的时候,应该是吃的最好的。
因为在不服劳役的情况下,绝大多数都在给人帮工。
或是帮人建个房子,或是帮人铺个院子,虽然不要工钱,但主家必须给管饭,偶尔还得给吃一顿好的。
等到自家建房子、铺院子的时候,也是这般对待来帮工的人。
在这件事情上,千万不能提钱,尤其不能说帮一天工给多少铜钱。
一旦说了,来帮工的人就会立马翻脸,并且再也不来你家帮忙,重则还会跟你绝交。
因为在百姓们看来,邻里邻居的、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那是应该的,互相扶持着过日子,也能把日子过的更好。
你给钱,就是在打人脸。
就是要跟人划清阶级,论一个穷富。
那人家怎么可能答应?
尤其是脾气倔,好面子的关中人。
那是真的可以做到为了面子,情愿把兜里掏空,也要把客人照顾好的地步。
你打人脸,人家怎么可能不跟你翻脸?
李元吉在凌敬走了以后的第二日,就碰到了这么一桩事情。
原本是一桩小事,但最后闹着闹着就闹到了他面前。
李元吉侧坐在九道宫正殿的矮几后,看着面前号称长安杏庐里最倔的骨派圣手吕一手,以及依附在九龙潭山庄子上更倔的老鱼头,一脸茫然。
两个人为了一碗羊杂,两个肉饼的事情,已经在他面前闹了半个时辰了。
第0474章 倔强的关中人
起因就是老鱼头的重孙在摘青杏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了,摔折了胳膊,刚好被路过的吕一手瞧见了,吕一手顺手就给接上了。
老鱼头说什么也要请吕一手吃饭,吕一手拗不过就去了。
结果老鱼头为了厚待吕一手,就把家里的羊给宰了。
给吕一手准备了一桌子全羊宴。
吕一手说什么也不吃,还怪人家为了这点小事杀了家里可以卖钱的牲畜,最后只喝了一碗羊杂,吃了两个羊肉饼就离开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也就算完了。
可吕一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走了以后,还派人送钱回去,还说是羊钱。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老鱼头觉得自己的脸被打了,而且打了还不止一次,一下子就不干了,闹到了长安杏庐。
长安杏庐的庐正是孙思邈,不过孙思邈醉心医术,不管事,管事的是舍正曹九诚。
所以曹九诚站出来说和,让吕一手给老鱼头道个歉,并且把钱收回来,再去老鱼头家里吃一顿,这事就算过去了。
去老鱼头家里吃一顿,这是老鱼头提出来的要求。
老鱼头直言,他们鱼家在长安这地界待了七八辈子了,还没苛待过恩人了,说什么也要让吕一手回去再吃一顿。
道歉什么的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吃一顿是必须的,没得商量。
吕一手也是个倔脾气,说什么也不愿意把钱收回来,更不愿意去老鱼头家里吃一顿。
曹九诚跑去让老鱼头退一步,说钱不要了,也不去吃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老鱼头觉得脸又被打了,还是被长安杏庐里的管事给打了,当即就要把胳膊打断了,把恩情还给长安杏庐。
长安杏庐里都是一群救人的人,那会眼睁睁的看着老鱼头自残,当即阻止了老鱼头,并且请了孙思邈出面。
老鱼头给了孙思邈这个神仙一个面子,说不在长安杏庐门口打断胳膊了,改为到九龙潭山管事所在的管事院打断胳膊去了。
管事院的管事,可不敢眼睁睁的看着一位上了六旬的老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断自己的胳膊,也不敢对一位上了六旬的老人用强,就只能将此事上报到了九道宫。
按理来说,这件事到这里,就归杨妙言接手了。
以杨妙言的身份,外加处事的手段,也能轻轻松松将此事解决。
但是呢,李元吉自己嘴贱,再听到有这么一桩事以后,就让人把人带到了九道宫,准备亲自过问。
然后就形成了现在这种场面。
老鱼头死活也要让吕一手去他家吃一顿,不吃就把胳膊还给吕一手。
吕一手死活也不让老鱼头打断胳膊,更不愿意去他家吃一顿。
就这么两句话,一件事,两个人说了半个时辰,并且彼此之间毫不退让。
即便是面对他一个以跋扈闻名于世的亲王,也丝毫不怯场。
吕一手是清高,仗着手艺在身,又不混官场,不在乎权贵。
老鱼头则是见过大世面。
李元吉在老鱼头身上嗅到了一股军中悍卒才有的味道,多嘴问了一句以后才知道,老鱼头做过前隋的宫卫,也参加过前隋第一次征讨高句丽的战事。
并且就是在那场战事过后,他退伍了,具体是什么原因,他没说。
但想来跟前隋第一次征讨高句丽失利有那么一点的关系。
不然以老鱼头的履历,不可能只是个平民。
对于老鱼头做过前隋宫卫这种事情,李元吉并不在意。
这一类的人,在长安城各处一抓一大把,在泾渭水交汇处的原上,还住着一大堆现任的宫卫的。
他们都是跟随着李渊从太原过来的老人,一个个被编入到了左右屯卫,充任李渊的元从禁军,父死子替,代代不休。
新君继位以后,要是不做出纠正,他们的子子孙孙也会成为皇帝的元从。
也正是因为他们特殊的身份,以及所肩负的特殊的职责,所以李渊在入主长安城以后,就将泾渭水交汇处的最肥美的土地分配给了他们。
所以说,在长安这片土地上,碰到一个当宫卫的人,一点儿也不稀奇。
要是祖上没人当过皇帝,又或者没出过什么名传千古的圣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世代富贵或者世代青贵。
毕竟,在前隋败亡以后,前隋皇室中人还能出现在李唐皇室中的情况下,往前数的各朝各代的达官显贵,或者皇室遗族,都能在大唐活的很滋润。
所以,在大唐,尤其是大唐的腹地长安城,想彰显自己的身份,想让人因为你的身份重视你,那你就必须拥有相当丰厚的祖宗遗泽。
不然,就上不了台面,也没资格跟人家去论身份。
“要不……咱们折中一下?”
李元吉眼看着两个人越说越倔,一副马上要动手了的样子,就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老鱼头和吕一手各自瞪着眼看了对方一番,停下了争吵。
老鱼头梗着脖子道:“殿下,小人是您府上的庄户,您说什么,小人就听什么。不过,小人说什么也得请他吃一顿好的。
不然传扬出去了,别人说咱们齐王府上的庄户苛待恩人,那小人会丢脸,您也会没面子的。”
老鱼头的话说的很好听,心眼也多。
看似说事事都听李元吉的,可其实他已经下了定论。
那就是必须请吕一手吃一顿好的,不然他丢脸,李元吉丢面子。
而李元吉身为裁决者,又岂会让自己丢面子呢?
人家口口声声的自称是齐王府的庄户,细细的论的话,也确实是自己人。
如果李元吉记得没错的话,山下依附的庄户中,有一大半都是府上侍卫们的家卷,也就是说,老鱼头的儿子有可能还是他府上的侍卫。
那么老鱼头横竖论,都是自己人。
可吕一手也是自己人啊。
长安杏庐无论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是齐王府的产业,里面的人自然也算是齐王府的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李元吉又岂能厚此薄彼。
“殿下,属下是个大夫,治病救人乃是本分,岂能图人回报呢?
若是助长此风,一些心怀不轨之徒,必然会借此大肆敛财,一些卑劣者,甚至还会以病患之苦为要挟,谋病患的家业,长此以往,还有什么医德可言?
所以属下希望殿下能匡正医德,请老鱼头回去,不要再提请属下饮宴之事。”
吕一手微微仰着头,不卑不亢的说着。
如果是别人听到吕一手这话,估计不会有太多的心思,只会觉得吕一手有点杞人忧天,有点小题大做。
但李元吉听到这话,心里感触良多。
他知道医家的医德一旦被金钱腐蚀,会出现怎样的场面。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认为吕一手这是杞人忧天,这是小题大做,反而觉得吕一手说的很有道理。
大夫嘛,就应该以德为尊,而不是以钱为尊。
“你们看这样如何,我请你们饮宴一番,就当是代替老鱼头酬谢了吕大夫,吕大夫就收回送到鱼氏的钱财,如何?”
李元吉用商量的口吻问。
老鱼头和吕一手皆流露出了迟疑之色。
老鱼头忍不住道:“那主家岂不是亏了……”
吕一手也迟疑着道:“可是鱼氏用来卖钱的羊已经宰了,如果不收属下钱财的话,那损失可就大了。”
李元吉思量了一下道:“这样,那只羊我出钱卖了,我再多拿一些钱,老鱼头你帮忙去多买几只羊,然后烹调好了,一起送到长安杏庐内,让所有的大夫们好好的吃一顿,就当是我的犒赏,如何?”
吕一手沉吟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么做的话,不会损伤老鱼头家里的利益,李元吉身为长安杏庐的东家,犒赏长安杏庐上下,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也不用在意李元吉破费,所以他没问题了。
但老鱼头还是有点不满意,急忙道:“那主家不是亏大了?这怎么行呢?”
老鱼头并不是那种不占人便宜的人,如果有便宜送上门的话,他也不会客气。
但他做事有他的底线,那就是昧良心的便宜他不占。
李元吉这个主家,待他们所有的庄户都不错,说是每一岁收他们三成的粮,可真到了交粮的时候,基本上都会以另类的方式还回去。
比如给这家几尺布,给那家凑个犁头,又或者三五家一起给一头牛。
总而言之,每一岁交粮的时候,庄户们给齐王府交多少粮,齐王府就回相等价值的礼。
说是赏赐,所以不容拒绝。
他们各家在齐王府上当差的子弟,也没有受苛待,待遇还极好,逢年过节都有赏赐不说,四时还能分润到一些皇家猎场内的肉食。
他们各家遇到了麻烦,或者被什么权贵仗势欺负了,也能借着齐王府赐下的铁牌牌请齐王府的人出面为他们讨个说法。
可以说齐王府待他们绝对算得上是长安城内所有权贵中最好的,他们没办法回报齐王府,只能把齐王府的好记在心里。
如今要齐王府拿出钱财帮他们解决他们遇到的小问题,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答应。
老鱼头身为庄户中有身份的人,又岂会答应。
“那这样,长安杏庐最近缺一些帮大夫们采药的人,你去给帮一段时间忙,不给工钱,管你两顿吃喝,算是报答我了,如何?”
李元吉依旧用商量的口吻问。
他很清楚,跟这种人,尤其是这种满怀善意的人交流,不能来硬的。
你硬,他比你更硬。
你可以决断他的生死,但人家脾气上来了,不怕死。
你还能拿人家怎么样?
真的宰了人家?
老鱼头听到这话,好好思量了一番,然后仰着头道:“行倒是行,但说好了,只管饭,不给钱。”
李元吉没好气的笑道:“那当然!”
老鱼头也咧嘴笑了,并且恭敬的向李元吉一礼道:“殿下果然仁厚,不计较小人失礼之处,小人在这里向殿下赔罪了。”
李元吉摆摆手道:“行了,别说这么多没用的了,你去跑个腿,让门口的人去传膳。”
老鱼头痛快的答应了一声,跑去门口传话了。
吕一手在老鱼头跑到了门口的时候,忍不住道:“殿下真要让他做白工?”
李元吉瞥了吕一手一眼道:“怎么可能,等他在长安杏庐干一段时间,你就让曹九诚出面招他做个门官,将他白干的这一段时间的工钱加进去,一并结给他。”
吕一手一愣,错愕道:“他适合吗?他脾气那么倔,做门子还不得得罪很多人?”
李元吉笑道:“就是因为他脾气倔,我才让他做门子的。”
自从长安杏庐建成,并且开馆以后,各处慕名而来的病患多不胜数,尤其是在听说了薛收得的隐疾都被里面的大夫一眼瞧破,并且轻而易举的治好以后,慕名而来的就更多了。
还有一些想趁机攀附在长安杏庐里治病的贵人的人,也来了。
所以长安杏庐内现在除了汇聚了各路病患外,还汇聚了不少没名堂的人。
李元吉创办长安杏庐,旨在治病救人,旨在提高大唐的医疗水准,可不是为了给一些没名堂的人提供一个社交场所。
所以必须得给长安杏庐找一个有原则、胆大心细、不怕得罪人的人守门。
老鱼头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老鱼头在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并且很倔强的样子。
但人家说话很有分寸,该说的话说的理直气壮,不该说的一句也不多说,并且表现的有理有据有节。
这样的人如果再年轻十几岁,培养培养做官都没问题,更别说做门子了。
第0475章 大朝会的序幕
吕一手仔细想了想老鱼头的性格,发现老鱼头还真的挺适合做长安杏庐的门子的,有这么一个倔老头挡在长安杏庐门口,长安杏庐就不用每日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去接待那些明明没病,却跑到杏庐内装病的人。
虽说这些人看病都给钱,而且给的还不少,但长安杏庐内的绝大多数先生都不喜欢钱,先生们只觉得这些人碍眼、占地方、屁事还贼多。
先生们也曾想过办法驱赶这些人,但这些人就像是黏在长安杏庐身上的牛皮糖一样,怎么赶也赶不走。
先生们绝大多数心又善,不愿意对这些人动粗,所以这些人就越发放肆了。
如果有老鱼头在的话,以他的倔脾气,以及他在九龙潭山所有庄户中的地位,应该能挡住所有跑到长安醒庐内装病的人。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嘛。
再厉害的牛皮糖,碰上了老鱼头这么一个死倔死倔的坐地虎,也得绕着走。
一念至此,吕一手沉吟着道:“既然殿下觉得他合适,那就先让他试试吧。”
李元吉瞥着吕一手,好笑道:“这件事恐怕由不得你做主吧?”
李元吉对吕一手虽然不熟,但就凭吕一手刚才的自称,他就能判断出吕一手没有官身。
没有官身,那就证明在长安杏庐内没地位。
没地位,自然做不了长安杏庐的主。
长安杏庐虽说只是一座由民间大夫们组成的大唐版医院,但却隶属于齐王府医署,署正位列正六品上。
在孙思邈出任了长安杏庐庐正以后,李渊又破格将其晋升到了正四品上,可着朱服,佩金玉冠。
长安杏庐内诸如其他庐副、舍正、舍副一类的职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庐副被列为了从五品下,舍正被列为了从六品下,舍副被列为了正七品上。
诸如此类的官职,在长安杏庐内不少,但吕一手混都没混上一个,足可见他是一个醉心医术,无心做官的人。
所以他没有管长安杏庐内的事,也管不了长安杏庐内的事。
吕一手听到李元吉这略带嘲讽的话,面色如常的道:“属下只要向孙先生和曹先生开口,他们应该不会驳属下的面子。”
李元吉听到这话乐了,“如此说来,你跟长安杏庐内其他先生的交情不错?”
吕一手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李元吉又乐呵呵的道:“我还以为像你这种脾气,一个朋友也没有呢。”
吕一手愣了一下,不咸不澹的道:“朋友贵精不贵多,二三子还是有的。”
李元吉摇头一笑,没有再多言。
这话有失偏驳。
这绝对不是一个喜欢交朋友,并且吃得开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因为喜欢交朋友,并且吃得开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去定义朋友。
不过,考虑到吕一手是一个纯技术人员,除了对医术有兴趣外,对其他的都没兴趣,能说出这种话,也在清理之中。
也唯有纯技术人员,亦或者被朋友伤过的人才会这么定义朋友。
在李元吉和吕一手交谈的工夫,老鱼头已经将传膳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并且回到了殿内。
在施了一个赴宴时向主人请坐的礼节以后,被李元吉请到了一侧坐下。
吕一手虽然没几个朋友,也很少赴人宴会,但也懂得赴宴的礼节,在施了一个跟老鱼头完全不同的请坐礼节以后,也被李元吉请到一侧坐下。
老鱼头和吕一手的身份不一样,一个是齐王府的庄户,一个是齐王府的从属。
从身份上讲,老鱼头会亲近一些。
从地位上讲,吕一手会高一些。
所以在赴主人宴的时候,行的礼节也不同。
在传统的礼节中,不同身份的人在面对同一场和的时候,所需要面对的礼节都不一样。
这是严苛的礼乐教化下的结果。
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面对认识的、不认识的客人的时候,所区分客人的身份地位,以及尊贵程度所必须的一种环节。
在一个人的身份地位不断的水涨船高的情况下,会有无数你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冒出来,攀亲戚,跑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不以礼节区分客人的话,你根本都分不清楚谁是谁,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种将客人们分成三六九等的礼节,李元吉很不喜欢,但却割舍不开。
因为他不认识的人太多了,在没有人提醒他,告诉他谁是谁的情况下,不以礼节去区分客人,他真的会分不清谁是谁。
这就是身份地位所带来的麻烦。
总有无数人喜欢往你身边涌,总有无数人喜欢往你身上蹭,你躲不掉,甩不开的话,就必须去面对。
还好他如今住在九龙潭山,山外又有左武卫的人封锁,山下也有侍卫们把守,没有人可以打扰他,不然他铁定被烦死。
据他所知,李建成每一岁所参加的婚宴,多达六十多次,所接到的饮宴请柬过百,所需要出面的事情更是不计其数。
虽然经过了东宫属官们的筛选,他不用面对这么多事情,但仍有许多他不得不面对。
比如此前李孝恭儿子过继的事情,请李渊出面,李渊没搭理,李孝恭就只能请他,他又不得不给李孝恭以及自己王叔的面子。
硬生生的在王叔府上坐了一天,眼睁睁的看着人家用过继的方式占自己家的便宜,他还不能阻止。
当然了,这是在李建成没有被李渊圈禁之前发生的事情。
不是最近才发生的。
毕竟,最近李建成人在宗正寺内,被李渊昔日的侍从亲自看守着,根本没有逃出来的可能。
诸如此类的事情,李世民每一年也要面对许多。
李元吉如果不是躲在九龙潭山的话,他也得面对这些,有可能面对的比李建成和李世民还多。
毕竟,相较于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身份,他的身份无疑更低一点,谁让他是嫡四子呢。
所以他在外人眼里自然是最好请的,也是最软的那个柿子。
而他这个软柿子,从今年年初到现在,也就正儿八经的请了老鱼头和吕一手吃了一顿饭。
请凌敬、薛万述等人吃的那是便饭,不算是正规的饮宴。
就这一点,李元吉觉得,老鱼头回去了能吹一年。
“谁能吹一年?”
在派人送走了酒足饭饱的老鱼头和吕一手以后,李元吉刚滴咕了一句,就被人听到了,还被人给质问了。
李元吉错愕的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刘俊,难以置信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俊苦笑道:“臣已经进来多时了,是您想事情想入神了,没发现臣。”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瞪起眼喝问道:“你为何不请示,为何走路没声,为何要质问我?!”
刘俊苦着脸拿出了一卷手书,恭恭敬敬的呈放在李元吉面前,解释道:“臣请示了,走路也有声,是殿下想事情想的入神,没搭理臣。
至于臣为何不经许可就闯进了殿内,原因全在大家的手书中,殿下看了就知道了。”
李元吉拿起了手书,一边翻看,一边喝道:“你还质问我!”
刘俊哭笑不得的道:“臣哪敢啊,您就算是借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质问您啊。”
您是谁啊,太极宫里横着走的人物,大家的面子都不给,谁敢质问您啊,活腻味了?!
李元吉在说话间,已经看完了李渊的手书,然后脸色迟疑不定的道:“我父亲招我明天上朝,还让我帮他说话?”
刘俊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将手书拍在桌子上,没好气的道:“这不是害我吗?”
李纲和裴矩已经拿话把他和李世民落井下石的路子给堵死了,他还怎么帮李渊说话?
继续像在甘露殿内怼李纲和裴矩一样,把满朝文武也怼一遍?
可满朝文武不是李纲和裴矩,没有那么守规矩,也没有那么注重德行,真要是对骂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再说了,李渊什么好处也不给,就想让他做诸葛亮,去舌战群儒,想得美。
“大家说了,您又不在乎这个。”
刘俊小心翼翼的说着。
李元吉瞪起眼道:“谁说我不在乎了?一家四口人,就他们三个人要脸,我就不要了?”
刘俊苦笑着没说话,这话他没办法接,也没资格接。
李元吉将手书甩给了刘俊道:“回去告诉我父亲,就说朝会我可以参加,也可以带着我的人为他摇旗呐喊,但其他的,我不答应。”
刘俊没接手书,苦着脸道:“大家说了,您要是不帮他,就没人能帮他了。”
李元吉满不在乎的道:“满朝文武不都是他的臣子吗?他可以找他们帮忙,如果他们不帮忙,他可以换一茬,换一茬听话的。”
刘俊苦笑道:“这又不是还阳草,岂是说换就能换的。”
还阳草也就是韭菜,有壮阳、起阳的效果,所以被称之为还阳草。
有没有人拿它当菜吃,李元吉还真没见过。
至少目前为止,他是没吃过用韭菜做的菜。
“那是我父亲的事,又不是我的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听说过吗?这就是我最近读书读出来的心得。”
李元吉大大咧咧的说着。
第0476章 大朝会(上)
“殿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到底有没有读书,臣知道的清清楚楚,您就别拿这个搪塞臣了。”
刘俊苦着脸说。
说完这话,不等李元吉搭话,刘俊又紧跟着哀求道:“您就帮帮大家吧,除了您,真的没人能帮大家了。”
李元吉毫不客气的瞪了刘俊一眼,恶声恶气的道:“你是在指责我欺君咯?”
刘俊赶忙道:“臣不敢。”
李元吉又狐疑的道:“你在我府上安插了人?”
刘俊果断摇头。
这事可不能认,认了就得倒霉,薛宝是怎么死的,他可是清清楚楚。
李元吉又质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没读书,你那只眼睛看见了?”
刘俊赶忙哀求道:“殿下,现在这个时候,咱能不计较这些吗?咱说说正事,您帮帮大家如何?”
“不如何!”
李元吉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紧跟着又道:“你是不是榆木脑子啊,你知不知道我帮我父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帮我父亲杀儿子。
这要是传出去的话,我怎么活人?”
刘俊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话他确实无从反驳,即便是李渊来了也无从反驳。
让儿子帮着杀儿子,这即便是桀纣复生,也得考虑考虑,更何况李渊一个不怎么明的明君了。
“大家不一定会……”
刘俊沉默了良久以后,再次开口。
李元吉不等刘俊把话说完就质问道:“万一呢?”
刘俊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这种事情要是出了万一,他担待不起。
李元吉要为此发起飙来,他也吃罪不起。
李元吉见刘俊不说话了,没好气的又道:“我虽然浑不吝,但我也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你回去告诉我父亲,其他的我都可以帮他,这件事不行。”
刘俊听到这话急了,赶忙道:“大家说了,只要您帮他,他就把……”
“够了!”
李元吉勐然怒喝,根本不给刘俊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怕李渊开的筹码太大,他太贪心,真的答应了。
这种事情真的不能答应,他绝对不能做大唐第一个手刃自己同胞兄弟的皇族,那样的话,他在大唐就没办法活人了。
李渊事后要是后悔了,他说不定连人也做不了。
再说了,真要帮着李渊弄死了李建成,那他的谋划也就付诸东流了。
他必须留着李建成来牵制李世民,不然仅凭他一个人的话,很难牵制住这位千古一帝,即便是用尽办法牵制住了,也会忙的像是吹鼓手似的,根本不可能过上悠闲的生活。
所以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能答应。
“速速退去,不然我就让我府上的人一起上书,弹劾你一个离间天家父子之罪!”
李元吉冲着刘俊怒喝。
刘俊见李元吉真的动怒了,呆呆的看了李元吉一会儿,眼见李元吉的眉头开始立起来了,果断躬身一礼,退出了九道宫正殿。
李元吉一直等到刘俊的背影彻底消失以后,才收起了脸上的怒容,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刘俊消失的地方。
凌敬说过,内侍省有人倒向了李世民,帮李世民谋划了宫里发生的一切。
这个人能让尹德妃等人一口咬死李世民,在内侍省的地位肯定不低。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抓住尹德妃等人的把柄,更不可能借着尹德妃等人的把柄要挟她们。
毕竟,尹德妃等人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真被人抓住了把柄,而这个人的身份还不高的话,那么她们会痛痛快快的让这个人消失。
所以只有在内侍省有相当高的地位,并且能随时随地的将尹德妃等人的把柄交给李渊的人,才有资格要挟尹德妃等人。
而刘俊无疑符合以上的所有条件。
所以在凌敬说出内侍省有人倒向李世民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刘俊。
不过从刘俊往日里的所作所为,以及近日里的所作所为看,应该不是倒向李世民的那个人。
不然今日来九道宫的,就不会是刘俊一个人。
李世民的人肯定也会来。
毕竟,明日大朝会上要决议的事情,对李建成而言至关重要,对李世民而言也至关重要。
如果刘俊是李世民的人,那么肯定会将今日来九道宫的事情告诉李世民,让李世民也派个人来增添砝码。
这样一来的话,李世民不用亲自出手,只需要忽悠他这个傻弟弟去冲锋陷阵,就能达到对李建成落井下石的目的。
可李世民的人没来,那就说明刘俊应该是清白的。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绝对,所以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还是要以一种怀疑的目光去看待刘俊。
毕竟,内侍省真正有权有势,又能随时随地接触到李渊的,就那么几个,所以要锁定嫌疑人的话,刘俊是横竖也逃脱不了嫌疑。
“殿下,今日我们真的一起去参加朝会?”
翌日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李元吉就差人将麾下所有的属官召集到了太极宫前。
长安三四月的天,尤其是凌晨,还是很冷的。
李元吉是骑着马入城的,在赶到太极宫前的时候,鼻子已经被冻的快要失去知觉了,所以在凌敬的轿子到了以后,果断的挤进了凌敬的轿子,跟凌敬坐在了一起。
此举虽然遭到了很多在宫门外等待着上朝的老臣们的诟病,但李元吉根本没有在意。
在李元吉坐定,抢了凌敬手里的暖手炉开始暖手的时候,凌敬迟疑着发问了。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没有答话,只是吩咐凌敬的随从将他的腰牌递去了宫门口。
没过多久以后,凌敬的随从回来说,可以入宫了。
李元吉就吩咐人抬着轿子吱呀吱呀的入了太极宫。
参加大朝会先行入宫,以及剑履上殿,这是亲王的特权。
李元吉很少上朝,所以也很少行使这个特权。
今日天这么冷,李元吉也懒得在宫门外吹冷风,所以毫不犹豫的动用了特权。
对于这一点,一众守在宫门口等待上朝的文武,都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这种特权是父母给的,不是凭努力就能得来的,所以羡慕嫉妒恨是没有用的。
再说了,这也在朝廷制定的礼仪当中,不违法也不违规,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有点嚣张,看着有点气人。
“殿下,您今日真的要带着臣等一起上朝啊?”
凌敬在享受了一把特权以后,依旧盯着这个问题问。
李元吉被凌敬烦的不行了,就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进都进来了,不是真的上朝是什么?来宫里耍着玩吗?”
凌敬好笑的道:“臣倒是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您一年也上不了三次朝,朝堂上的人都戏称您为李三朝,今日您不仅上朝了,还将臣等全部召集齐了,实在是让臣不敢相信。”
李元吉白了凌敬一眼道:“怎么,朝堂上的人很希望我天天上朝啊?”
凌敬果断的摇头道:“没,没有,他们不仅不希望您天天上朝,还希望您这位李三朝变成李一朝,又或者李不朝。”
李元吉哼哼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朝堂上的文武们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纯粹是因为他每一次上朝都会闹出一点动静来,而且有两三次都闹的相当离谱,且没人能管的住他。
所以文武们都不希望他上朝,怕他闹出的动静波及了他们,也怕他闹着闹着将太极殿闹成乌烟瘴气之所。
这也是他想要的效果,所以文武们怎么议论他,他都不会生气。
他可是立志要做闲散王爷的人,怎么能天天准时打卡上班呢?
天天准时打卡上班,那还是王爷吗?
那不是!
那是长工!
“殿下,太极殿到了……”
轿子吱吱呀呀的行了一路,太极殿很快就到了,抬轿的轿夫在走到石阶下以后就停下了脚步,低声向轿子内禀报了一声。
在凌敬招呼着落轿以后,李元吉将暖手炉丢给了凌敬,下了轿子。
凌敬则坐着轿子去了石阶下的一侧。
在大朝会没有正式开始之前,凌敬是没有资格进殿的,只能在殿外等候,然后随着其他人一起进殿。
李元吉虽说能带凌敬入宫,也能带凌敬入殿,但凌敬自己有自知之明,不想攀着李元吉去破坏规矩。
李元吉在凌敬的轿子走开以后,踏上了石阶,缓缓的向太极殿内走去。
太极殿殿前的石阶一侧,其实是有滑道的,也就是人力升降机。
但大唐绝大多数皇族是马背上出身,根本不在乎多走两步,所以很少动用。
唯有一些八九十岁高龄,且行动不便的人瑞们到太极殿内赴宴,或者到太极殿内给李渊唱赞词的时候才会动用。
李元吉拾阶而上,很快就到了太极殿门口,抬头往殿内瞧了瞧,就发现李世民已经到了,正坐在殿内的一张坐榻上装石像,身边还有两个宫人伺候着。
李元吉走进了殿内,李世民缓缓的睁开眼,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元吉来了?”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喊了一声二哥,就在李世民下首找了个位置坐下。
坐定以后,立马有两个宫人从殿内的一侧走出来伺候。
在宫人们烹好了茶,准备好了茶点以后,李世民再次开口道:“元吉啊,今日的事情你准备如何应对?”
第0477章 大朝会(中)
李元吉瞥向李世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二哥准备如何应对?”
李世民沉吟一下,笑眯眯的道:“自然是力保大哥不失。父亲湖涂了,我们不能跟着湖涂,大哥可是我们的手足兄弟,我们岂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伤害大哥呢。”
李元吉心里憋着笑,脸上和蔼的笑道:“善!”
李世民也真够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手足兄弟,手足兄弟之间会互相陷害吗?手足兄弟之间会自相残杀吗?
说什么力保李建成不失,不就是力保李建成小命嘛。
至于李建成身上的太子之位,显然不再保护范围之内。
“你怎么学起了佛门中人说话的样子,你信佛了?”
李世民错愕的看向李元吉问。
对于佛,李世民是不信的,尤其在李建成将长安城内的佛门首领迎进了光天殿讲过经以后,他就更不信了。
他内心深处对佛门的看法跟内史令傅奕是一样的。
他认为佛门的所作所为,不仅与国无用,也与民无用,还有倒卖君王的前科,所以必须严格管束、严格要求。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下下杀手。
当然了,佛门要是放弃亲近李建成,选择亲近他,那他倒是可以放宽一些对佛门的管束,以及严格的要求。
佛门中人要是愿意供他驱使,为他奔走的话,那他也不介意给一些大德高僧一些特殊的待遇。
但前提是,这些大德高僧在拥有了特殊待遇以后,不会伤害到他,不然的话,他不介意让傅奕去监管佛门。
以傅奕对佛门的‘喜爱’程度,在监管了佛门以后,一定会努力让佛门发展壮大。
当然了,这些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毕竟佛门目前为止没有亲近他的意思,更没有人跳出来供他驱使,为他奔走。
所以在听到了李元吉用佛门中人的口吻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纠正一下李元吉的政治错误。
在大唐,皇室中人信奉佛教,就是一个政治错误。
因为大唐的国教是道教,大唐皇室又认了道教的创始人之一李耳为祖宗。
身为李耳的子子孙孙,自然得信奉李耳创立的教派。
信奉其他的教派,那就是背宗忘族。
也有几分自揭其短的意思。
毕竟,大唐皇室认李耳做祖宗,本就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常常因此被人诟病,若是再不信奉道教的话,那就彻底站不住脚了。
所以,信奉道教,是每一个皇室中人应尽的义务。
这是一种政治需要,也是李氏认李耳做祖宗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信佛?怎么可能?”
李元吉明确的知道在大唐信奉什么是政治正确,所以毫不犹豫的叫了起来。
李世民不解的道:“那你怎么学起了佛门中人说话的样子?”
李元吉反问道:“你不觉得佛门中人说‘善’字的时候,很真诚吗?”
李世民脸一下子就黑了,他终于明白了李元吉为何会学佛门中人说话的样子。
李元吉这是在暗暗讥讽他虚伪。
他当即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
李元吉装作没看见他的眼神,呼呼喝喝的吩咐伺候的宫人添茶。
随后几盏茶的时间内,李世民都没有再凑上来说一句话,显然是不想自讨没趣,也不想凑上来找骂
李元吉也乐得清静,自顾自的吃起了茶点,喝起了茶,吃的高兴了,夸伺候的宫人两句,吃的不高兴了,骂伺候的宫人两句。
宫人无论是面对夸奖,还是喝骂,都恭恭敬敬的伺候在一侧。
约莫过了七八盏茶的工夫,李纲到了,晃晃悠悠的被人抬进了殿内,下了软轿,向李世民和李元吉躬身一礼后,自顾自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李世民也好,李元吉也罢,都没敢托大,起身向李纲还了一礼。
这一礼敬的是李纲的年纪,以及李纲的学识和德性。
按理来说,李纲已经被李渊摘了冠冒,拔去了官服,是没资格出现在这里的,但人家还是来了,以人家的年纪,以及人家的名望,李世民和李元吉是没资格把人家赶出去的。
当然了,李元吉要是刷浑脾气的话,倒是能赶,但没必要。
今日朝堂上要决议的事情跟他有没太大关系,他没必要去得罪李纲这种注定一直会在朝堂上待下去的老臣。
李元吉在给李纲回礼以后,刚刚坐下,裴矩就到了,也是坐的软轿,直接坐到了殿内,就是轿子没有李纲那么华贵。
不过裴矩肯定不会在乎这个,毕竟李纲的软轿是李渊赐下的,比一般的轿子华贵也是应该的。
要是没有一般的轿子华贵,那才有问题了。
裴矩入了殿以后,也是先向李世民和李元吉各一礼,不过他没着急赶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而是特地往李世民和李元吉身边走了走。
待到李世民和李元吉起身回礼以后,缓缓开口道:“今日朝议,还请两位殿下口下留情,毕竟此事关系到太子殿下的性命,太子殿下又是两位殿下的兄长,想来两位殿下也不希望看到太子殿下有性命之忧。”
李世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着头说了一句,“这是自然……”
李元吉很想问裴矩是不是想用大义绑架自己,但看到李世民答应的那么痛快,也就没心思再多事了,当即跟着点了一下头。
裴矩见此,一脸感激的拱手道:“臣代太子殿下多谢两位殿下。”
李世民笑着道:“该道谢的应该是我们才对,裴公年事已高,还如此费心费力的为我们的兄长奔波,我们理当向裴公施礼。”
说着,向裴矩一礼。
裴矩摆着手连呼不敢当。
李元吉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种虚伪的场面,理都没有再理会二人,自顾自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
为此,李世民在回到座位上以后还埋怨他不识礼数。
他直接选择了无视。
在裴矩到了以后没多久,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一众三省的大老们也到了,一个个不是着紫袍就是着朱袍,等到差不多快到齐了以后,还真是满殿朱紫贵。
不过他们所有人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年纪大。
年纪最大的有八十多岁,年纪最小的也五十多了。
相比起来,李元吉无疑是年轻了一点。
不过等到李神通、李神符,以及李孝恭等人带着其他的李唐皇室成员到了以后,这种局面就被打破了。
一些老子去的早,没成年的儿子顶门立户的郡王府的郡王,年龄就比李元吉小。
一个个走到李元吉面前躬身施礼,口称兄长,就跟要压岁钱似的。
李元吉无论是面对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懒散的点了点头。
他们也不敢埋怨李元吉无礼,更不敢埋怨李元吉跋扈。
因为李元吉不仅年龄比他们大,地位也比他们尊。
在这个论地位的地方,即便是年长一辈的李神通、李神符等人见到了李元吉也是要施礼的。
只不过,李渊一向更注重辈分,尤其是李氏内部的辈分。
所以李神通、李神符即便是不按规矩给李元吉施礼,李渊也不会去计较。
相对而言,李元吉也不会巴巴的跑去给他们施礼。
说起来,李神符不是充任着镇守并州一部分关隘的重任吗?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城,还出现在了太极殿上?
难道是李建成请的援军?
李元吉目光在李神符和裴矩等人身上盘桓了一圈,见裴矩等人在见到了李神符以后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就明白了。
李神符应该不是李建成请的援军。
那就是李世民?
李元吉下意识的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恰巧也看了过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不是李世民,李世民也确定了不是他。
“那就是父亲……”
李世民低声说了一句,神情有些令人琢磨不透。
不过,李元吉即便是不琢磨,也能猜到李世民的心思。
李渊在这种时候,把李神符叫回来帮他说话,可见李渊是铁了心的要废了李建成这个太子。
这对李世民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在他被李纲和裴矩两个人堵住嘴、绑住手脚以后,李渊如此不遗余力的争取着废了李建成的太子之位,那就说明他距离太子之位,已经剩下半步之遥了。
只要李建成倒下,他就能顺风顺水的坐上太子之位。
李元吉敢肯定,李世民必然也准备了针对李建成的后手。
所以随后的朝堂决议,必然是李世民暗中出手,帮助李渊一起对付李建成。
而李建成垂死挣扎,必然会拿出所有的手段、利用上所有的人脉和关系。
所以,这一场朝堂决议,将会前所未有的精彩。
在满殿朱紫到齐了以后,太极宫城墙上唤百官们上朝的钟声才被敲响,太极宫外的百官们才三五成群的赶往了太极殿。
到了太极殿以后,也不用入殿,在殿外依照品阶,找个地方站好就行了。
殿内有召,就可以到殿内说说话,殿内没召,待在殿外吹冷风即可。
太极殿内的面积相当有限,在容纳了庞大的李氏族群,以及庞大的朱紫人群以后,就容纳不了旁人了。
旁人想要进殿,要么等召,要么等里面的人腾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