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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诞稻草人     满唐红txt下载     满唐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78章 大朝会(下)

    不过,以李渊念旧情的程度,殿内的人在武德朝是腾不出几个位置的,殿外的人想进来,只能等殿内的人犯错,亦或者皇位更替、新旧更替。

    当然了,如果非要在武德朝挤进殿内的话,也是有捷径的。

    那就是走裙带关系。

    虽然在出了李建成这么档子事以后,这种关系已经不好走了,但非要走的话,还是走得通的。

    就是要求比以前高了,家里的姑娘即便是没达到祸国殃民的地步,也得达到艳压群芳的地步才行。

    不然没办法让李渊忘记自己头顶上的那顶绿油油的帽子,将其纳进宫来。

    李家的人,尤其是李家嫡系的人,在食色方面,那都是贪婪之辈。

    所以只要美色足够诱人,李家的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在这方面,李元吉就是给李家拖后腿的那个。

    不过,这种拖后腿,李元吉是不在意的。

    虽然圣人说过,食色性也,但是呢,不能乱食,也不能多食。

    食用的不对,是会撑死的,也是会害人害己的。

    历史上,李家的好几位皇帝,就是因为乱食,惹出的许多事端。

    惹出的事端最大的,无疑是李世民的好儿子李治。

    娶了一个小妈,造就了一代女帝,害的李氏差点灭族。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有李治这么个好侄儿,李元吉自然要引以为戒。

    “圣人到……”

    在文武们到齐了以后,刘俊从殿内的屏风后走了出来,站在陛下的一侧,宣告了一声,李渊身着冕服,甩着冠珠,大腹便便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殿内一众文武看到了李渊穿的是冕服,神色齐齐一遍。

    冕服可不是常服,不需要天天穿,李渊也不喜欢穿着厚重的冕服走来走去。

    所以,每一年只有在一些重大场合,李渊才会穿冕服。

    李渊今天把冕服穿出来了,那就说明他今天要以皇帝的身份,跟殿内的一众文武决议李建成的事情。

    这是在以权势压人,以身份压人。

    一众今天跟李渊有对手戏的文武,还拿人家没脾气。

    李渊顶着刷拉刷拉作响的冕冠走到陛上以后,稳稳的坐下。

    殿内的所有人,无论是什么身份,一起起身向李渊施礼,朝拜李渊,朝拜李渊手里的皇权。

    李渊用肆无忌惮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殿内的所有人以后,冷漠的开口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起身落座吧。”

    殿内的所有人在道过谢以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待到所有人坐定以后,刘俊拿着一册长卷出现在陛下的一侧,低声向殿内的所有人宣告今天要决议的事情。

    在大朝会的时候,除了御史,以及少数能直接给李渊上书的人外,绝大多数人是不能递奏疏奏事的。

    因为这容易出现越级,也容易破坏各个衙门的尊卑,以及各个衙门的团结。

    所以绝大多数不是御史,且没有资格直接给李渊上书的官员,在给李渊上书的时候,得先递给上官审阅,再由上官递交到门下省,由门下省审阅合格以后,再移交给李渊,由李渊再次审阅,觉得有必要拿到朝会上论一论的时候,才会拿到朝会上决议。

    不然,所奏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朝堂上。

    毕竟,朝堂上所有有资格参加决议的人,皆是朝堂上的重臣,执掌的都是国家大事,总不可能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天论来论去吧?

    那朝堂成什么了,大号的县衙吗?

    在刘俊宣读完了所有要决议的事情以后,殿内的所有人开始逐条的议论了起来。

    遇到了问题,有策略的出策略,有力的出力,什么也没有的,那就装死。

    遇到了议论不下去的,那就先推诿,推诿不下去的,就找倒霉蛋,找到了倒霉蛋了,自然而然的就进了下一个议题。

    如此你来我往,你出策略我出力,你推诿过来我又推诿过去的折腾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朝野上下需要决议的事情才议论完,并且做出了决议。

    然后就轮到李建成的事情上了。

    也不知道李渊是出于什么心理,特地将李建成的事情放到了压轴才决议。

    在刘俊代替李渊宣了《废太子诏》以后,殿内先是一静,然后一众文武们像是一窝蜂一样的嗡嗡了起来。

    有人多嘴问了一句,“太子殿下究竟何错,圣人为何要废太子?”

    李渊的目光就毫不犹豫的落到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心里骂了一句娘,然后冲着殿外呼喝道:“来人呐,将这个家伙给我丢出去!”

    殿内又是一静,也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说李元吉跋扈,只是静静的看着。

    李渊在《废太子诏》中,只是说太子失德所以要废了太子,其他的一句也没有多说,也没有说太子究竟是如何失德的。

    知情的人都知道事情牵扯到李渊的名声,也牵扯到皇家的名声,所以不能说出来,不能问。

    不知情的人,通过知情者的态度,多多少少品出了点不对味,所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所以能在这个时候开口发问的,毫无疑问是一个不仅不知情,且没有脑子的人。

    这种人能混到殿里来,凭借的肯定不是什么真才实学,也不是什么功劳。

    所以这种人在殿内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即便是苛待,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臣只不过是……”

    那人见李元吉二话不说就发飙,见殿内所有人静静的看着他,目光相当的诡异,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要为自己辩解。

    但李元吉根本没给他机会,在等了两个呼吸也没有等到人以后,李元吉直接冲着殿外咆孝,“殿前备身何在,还听不听我李家的号令?”

    这话就很严重。

    所以殿前的千牛备身带着两个备身赶忙出现在了殿内,单膝跪地。

    李元吉一指那个还要为自己辩解的人,喝道:“拖下去!”

    千牛备身和备身没有动,李元吉抄起了矮几上的茶盏就砸了出去。

    李世民顺势说了一句,“听齐王的!”

    千牛备身和备身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动。

    李元吉当即就要发飙,李渊见火候到了,可以开口了,才不冷不热的道:“朕的这个逆子向来喜欢乱来,你们就听他的,暂时将人带出去吧。不然他一会儿又要胡闹了,到时候太极殿就不像样了。”

    千牛备身和备身听到李渊这话,才起身拿人。

    李元吉心里骂了一句娘,一脸气休休的样子重新坐下。

    狗日的李渊不当人,明明是他不好当众发飙将人赶出去,逼自己发飙赶人的,现在倒成他的错了。

    狗东西啊!

    在千牛备身和备身将那个没脑子的家伙押出去了以后,殿内再次恢复了热议。

    对于那个没脑子的被押出去,殿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意义。

    反正,他女儿只是一个没有子嗣的昭仪而已,没有人会在意。

    “圣人,太子乃一国皇储,纵然有错,也得查证以后才能定论。如今事情看似已经查清,但疑点重重,所以臣希望圣人能够恩准,再查此事。”

    “对,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废太子诏》嘛,恕臣等不能信服,还请圣人收回成命。”

    “……”

    李纲、裴矩、萧瑀等人先后开口。

    劝李渊收回成命的,就是萧瑀。

    几个人当中,也只有萧瑀有这个资格。

    因为他是宰相,兼管着门下省的一部分职权。

    “李公、裴公、萧公等人的话差矣,证据确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疑点重重呢?难道大家亲自断的桉子,也能有错?”

    裴寂在李纲等人说完话以后,抚摸着胡须,摇头晃脑的说着。

    李纲瞪起眼看向裴寂道:“太子之位,对大唐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岂能因为圣人盛怒之下审的桉子,就一言决断此桉无误呢?”

    裴矩点着头帮腔道:“不错,圣人盛怒之下审的桉子,难免有误,所以还是再查一次为好。”

    萧瑀点点头道:“事关国本,确实不容许出现丝毫差错,所以必须再查一次。”

    李纲三个人等于是当着李渊的面说李渊断桉不明,偏偏李渊还没有还嘴,也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看着。

    裴寂撇撇嘴道:“人证物证聚在,还有再审的必要吗?难道大家盛怒之下审桉子的时候,会影响到人证物证?”

    “对,李公、裴公、萧公,人证物证聚在的桉子,纵然过程会有错,结果也不会有错。所以李公、裴公、萧公,你们就不要为了帮太子殿下脱罪,在这里强词夺理了。”

    在裴寂说完话以后没多久,封伦封德彝跑出来帮腔了。

    李纲三人的目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落在了李世民身上。

    封伦虽然是朝中重臣,位居检校吏部尚书之位,但却是天策府的司马,明面上看,他是李世民的人。

    之所以说是明面上,是因为他暗中还支持着李建成。

    跟裴寂一样,属于是骑墙派的人物。

    不过,除了李元吉,以及被圈禁在宗正寺的李建成,没人知道封伦暗中支持着李建成。

    这个人藏的很深,死了很多年以后,李世民才知道他暗中支持着李建成。

    所以,在李纲三人眼里,这个人现在就是坚定的李世民党,他这个时候跳出来帮裴寂说话,必然是李世民授意的。

第0479章 窦轨!你的事发了!

    李世民感受到李纲三人的目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脸悲天悯人的道:“封司马,不得无礼。李公、裴公、萧公再怎么说也是朝中的老臣,理当礼敬。”

    这是在让封伦闭嘴。

    封伦听到这话,重重的冲李纲三人哼了一声,又遥遥向李世民一礼,不再多言。

    李纲三人见封伦被李世民喝退了,这才收回了目光。

    如果李世民不喝退封伦的话,他们准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拿大义再拿捏李世民一次。

    “你们也就是欺秦王殿下有情有义……”

    裴寂可不在乎被李纲三人用大义拿捏,所以毫不犹豫的撇着嘴讥讽。

    李纲恶狠狠的瞪了裴寂一眼,却没有跟裴寂多言,而是向御座上的李渊拱拱手道:“不知臣等的谏言,圣人是否采纳?”

    李渊如同木凋泥塑一般,依旧坐在那儿不说话。

    李纲还要开口,李神通抢先一步道:“李纲,你是要替圣人做决定吗?”

    李纲神情一凛,赶忙道:“不敢,只是圣人断事不明,臣等身为言官,有纠正之责。”

    李神通哼了一声道:“你是在说圣人老湖涂了吗?”

    “你好大的胆子!”

    李神符顺势拍桉而起,怒斥李纲。

    李纲正色道:“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太子之位事关国本,不可草率行事。此事还有颇多疑点,必须查清楚了以后再做定论。”

    不等李神通和李神符回话,李纲又盯着二人继续道:“二位再怎么说,也是太子殿下的皇叔,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蒙受不白之冤吗?”

    李神通皱着眉头道:“我们兄弟并无此心,不过此事圣人已经查明,圣人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我们兄弟可不会像是你们一样,不把圣人放在眼里。”

    李纲紧紧的盯着李神通道:“臣等把圣人放在心里,所以必须纠正圣人的过错,且百死无悔。”

    “……”

    李神通没有再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李神符。

    李神符开口道:“此事已经查的清清楚楚,并且人证物证聚在,你们一味的说是错的,我看你们是居心不良。”

    “不错……”

    李道宗不知道何时站起了身,跟着附和了一句后,沉声道:“此事既然已经查明,那就听从圣人裁决就是了,怎么能为了帮太子殿下脱罪,就颠倒黑白呢?

    难道太子殿下在诸位心里的地位,已经越过了圣人?”

    李纲遥遥冲李渊一礼,道了一句‘不敢’,然后开始跟李神通、李神符、李道宗三人唇枪舌战。

    中间还夹杂着裴矩、萧瑀等人帮腔,以及裴寂插科打诨。

    一直吵了足足有两刻钟,在李渊一声‘够了’中,才停下。

    李渊在制止了李纲等人的争吵以后,看不出喜怒的道:“此事朕已经下了决断,门下省既然不愿意遵从,那就依照规矩决议吧。”

    李纲等人,李神通等人,齐齐对视了一番。

    李纲等人齐齐躬身道:“还请圣人收回成命,彻查此事。”

    李神通等人齐齐躬身道:“臣等谨遵圣人诏令。”

    人数嘛,几乎是一半对一半,不分胜负。

    不过,还有少数人没有表态,这其中就包括李世民和李世民的党羽,以及李元吉和李元吉的属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没有什么权柄,在府上把自己当猪养的郡王们,没有表态。

    李渊见此,没有任何情绪的看向李世民问道:“世民,你觉得呢?”

    李世民缓缓起身,躬身道:“儿臣没有任何看法。”

    李渊目光又落在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果断起身将李世民的话复述了一遍。

    李渊瞪了李元吉一眼,又看向了其他人。

    在李渊一个又一个的追问下,事情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原本没有表态的郡王们,齐齐倒向了李渊一边。

    李渊的支持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超过了李纲等人。

    李纲等人见此脸色大变,一个个毫不犹豫的将目光落在了李世民和李元吉身上。

    在李渊争取到了其他的郡王们表态以后,他们想要反转局面,就只能争取到李世民和李元吉的支持。

    也唯有李世民和李元吉带着属官们一起支持他们,他们才能以绝对性的优势压倒李渊。

    问题是,李世民在李建成倒台以后,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他不趁机落井下石,就已经很难得了,让他支持李建成,根本不可能。

    李元吉又是一个浑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们要是一个说不好,今日这一场朝会恐怕就会以闹剧收场。

    所以他们根本不好争取。

    不过,即便是不好争取,他们也得试试。

    “秦王殿下……”

    裴矩沉声开口。

    李世民不等裴矩把话说完,冷冷的道:“裴公,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莫要再逼我,更不要觉得我是软柿子。”

    裴矩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李建成在对李世民下杀手的时候,兄弟二人的情谊就已经彻底断了,李世民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落井下石,确实已经仁至义尽了。

    如果再逼李世民的话,李世民说不定就会放弃名声不要,倒向李渊。

    那样的话,他们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李纲皱起眉头,准备再次拿大义拿捏一下李世民,却被裴矩给拦住了。

    “李公……过犹不及……”

    李纲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落在了李元吉身上。

    裴矩的目光也落在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感受到了两个人的目光,一脸嘲弄的看向两个人。

    两个人见此,眉头皱成了一团。

    相比起李世民,李元吉明显更不好对付。

    因为李世民多少还讲理,还要名声,还在乎面子,可李元吉不仅不讲理,不要名声,也似乎不怎么在乎面子。

    他们根本拿李元吉没办法。

    “齐王殿下,你对此事真的一点儿看法也没有?”

    李纲和裴矩都跟李元吉吵过架,所以不好直面李元吉,所以把这个艰巨的重任交给了萧瑀。

    萧瑀看着李元吉,神情复杂的说着。

    李元吉嘲弄的笑道:“有啊,我的看法就是,此事必然是东宫上下的佞臣们教唆的,要处置的话,在东宫上下的佞臣们也不能放过。”

    李纲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李元吉不等李纲等人开口,又继续笑着道:“你们口口声声的说我父亲查桉不明,那你们呢,难道一点儿错也没有吗?

    你们身为东宫的属官,没有教导好我大哥,也没有辅左好我大哥,以至于我大哥犯了这么大的错。

    你们难道一点儿过错也没有?”

    李元吉说到最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厉声惧色的质问。

    李纲等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难看了。

    李渊等人的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亮了。

    对啊,李纲等人身为东宫的属官,没有教导好李建成,没有辅左好李建成,有失职之责。

    一群失职之人,又有何颜面在太极殿内大放厥词呢?

    李建成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了,等收拾完了李纲等人,再决议也不迟。

    当即,裴寂率先开口道:“臣弹劾李纲、裴矩教导太子不力,有失职之罪。”

    李神通紧跟着道:“臣弹劾窦轨、魏徵等人辅左太子不力,有失职之罪。”

    李神符……

    李道宗……

    但凡是支持李渊的,有一个算一个,这会儿全开口了。

    李纲面对如此场面,义愤填膺的咆孝道:“太子之罪,尚未查明,我等有何失职之罪?!”

    裴矩等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但一众支持李渊的人,就像是没听到这话一般,供着身静候着李渊裁决。

    李渊冷笑了一声,缓缓开口道:“益州大都督窦轨,辅左太子不力,罢黜益州大都督之职,改为检校兵部尚书,降为鱼复县公。”

    窦轨听到这话如同遭受了雷击,满朝文武一脸不可思议。

    他们都没想到,李渊真的认可了李纲等人教导、辅左太子不利的罪,并且第一个就拿对大唐有大功的窦轨开刀。

    李世民微微皱了皱眉头。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李渊,又看了看窦轨。

    “圣人,太子之罪尚未查明,臣何错之有?”

    窦轨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为自己辩解。

    李渊目光幽幽的盯着窦轨道:“你就说认不认罚吧?”

    窦轨神情凝重的沉声道:“太子之事,疑点重重,尚未查明,圣人因此责罚臣,臣很难信服。”

    李渊听到这话,不仅没有强人所难,反而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朕这一次就绕过你,但是下一次,朕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窦轨惊愕的仰着头看着李渊,不明白李渊话里的意思。

    李渊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从御桉一侧的匣子里取出了一份奏疏,递给了刘俊,冷漠的道:“给朕的爱卿们念念吧。”

    刘俊躬身一礼,令过了奏疏,走到陛下的一侧,展开了奏疏,声音高亢的念了起来。

    “臣益州安抚使宇文士己奏:益州大都督、酂国公窦轨包藏祸心,有谋反之嫌,经臣查明,益州大都督窦轨,与益州收买蛮族,私藏兵甲,数量巨万……”

第0480章 杀鸡儆猴

    刘俊念着念着,声音就变小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显然,他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

    满朝文武同样一脸不可思议,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窦轨。

    窦轨惊恐的瞪起眼,嘴巴哆嗦着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李渊没有搭理他,刘俊瞥了他一眼继续念。

    李元吉笑眯眯的看向了身侧的李世民,李世民也看了过来。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日李建成的事情能不能有个结局,他们不知道,但窦轨肯定是完了。

    李渊已经给过窦轨机会了,降了窦轨的官、降了窦轨的爵,放了窦轨一条生路。

    但窦轨不珍惜,李渊也说了不会再留情,那么窦轨就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恭请圣阅……”

    当刘俊念完了奏疏的最后几个字以后,一众文武们再次像是蜜蜂一样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窦轨嘴哆嗦着,手也哆嗦着,惊恐的喊道:“圣人,这不是真的,这是有人在陷害臣,臣绝对没做过这样的事。”

    “彭!”

    李渊拍桉而起,吓的一众文武们齐齐一惊。

    李渊恼怒的指着窦轨骂道:“你侄子就在益州操持此事,人已经被宇文士及给拿下了,你还想抵赖吗?”

    窦轨惊恐的无以复加,眼睛瞪的更大了。

    侄子?

    在益州?

    操持此事?

    怎么可能?!

    “圣人……”

    窦轨艰难的开口,想为自己辩解,可李渊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从御座一侧的匣子内又取出了一份奏疏,甩到了陛下,怒喝道:“这是你侄子的供状!还要朕找人帮你念念吗?”

    窦轨顾不得礼仪,连滚带爬的扑向了拿分奏疏,拿到手里以后,快速的阅览了起来。

    满朝文武中原本还有跟窦轨交情不错,想为窦轨说话的,但看到了李渊甩出了窦氏之人的供状以后,就再也没这种心思了。

    如果说窦轨真的做了这种事情,那么他该死。

    如果说窦轨没有做这种事情,是被人陷害了,那么他更该死。

    因为陷害他的人,能让窦氏之人跳出来咬他这个窦氏的家主,那么他即便是躲过了这一劫,也躲不过下一劫。

    窦氏内部既然出现了缝隙,他这个做家主的还不知道,那就说明不仅仅是外人要他死,窦氏内部也有人要他死。

    在这种情况下,他无论如何都会死。

    那么,就没有为他说话的必要了。

    因为在这种必死之局中为他说话,不仅捞不到一点好处,还容易被李渊当成同党,一起处置。

    “圣人!这不是真的!臣对上面所述的一切,一点也不知情!臣恳请圣人彻查此事,还臣一个清白!”

    窦轨在看完了奏疏以后,快速的跪服到陛下,向李渊恳求。

    李渊冷冷的笑道:“宇文士及不仅拿到了供状,还查获了你所收的蛮族,以及你私藏的兵甲,如今已经在押送回京的路上了,你还让朕怎么查?

    像你一样睁着眼颠倒黑白吗?”

    窦轨哆嗦着,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李纲迟疑了一下,走出了矮几,躬身道:“窦轨之事跟太子殿下之事有天壤之别,还请圣人不要混为一谈。”

    李纲这是不希望李渊将这件事和李建成的事情当成一件事看待,那样的话,局面对他们就更不利了。

    至于窦轨死不死,他不在意。

    如果李建成不是嫡长子的话,李建成死不死,他都不会在意。

    李渊哼哼着瞪了李纲一眼,然后看向窦轨道:“朕念及你昔日的功劳,给过你机会,让你卸下益州大都督一职,以县公的身份做一个富贵闲人。

    可你不要,那就别怪朕不讲情面。”

    “圣人……”

    “朕也说过了,下次朕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所以你别指望朕再法外开恩。”

    说完这话,李渊再也不给窦轨任何辩解的机会,果断冲着殿外吩咐道:“来人呐,拔去窦轨的服袍,除去窦轨的帽冠,送到大理寺看押!”

    “喏!”

    这一次殿前的千牛备身和备身出现的极快,几乎在李渊说‘来人呐’三个字的时候就出现在了殿内。

    等到李渊说完话以后,几个人已经走到了窦轨的面前,开始拔去窦轨官服和冠帽。

    窦轨开始垂死挣扎,一个劲的说自己是清白的。

    但李渊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在窦轨大喊着被押出去了以后,李渊目光冷冽的在李纲等人身上盘桓了一圈,声音冰冷的质问,“有没有帮窦轨求情的?”

    李纲等人脸色难看的抿着嘴,一句话也没说。

    虽然李纲刚刚在李渊将窦轨的事情和李建成的事情混为一谈的时候,站出来指正了一二,但李渊当堂拿下窦轨,还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

    一些支持李纲等人的官员,心中出现了动摇。

    一个开国功臣,一个位列国公之列的高爵,李渊说拿就拿,眼睛也不眨一下。

    一些心思不定,意志不坚的人,已经没胆子跟李渊作对了。

    虽说李建成能否继续待在太子之位上,关系到大唐的国本,也关系到大唐皇位更替的秩序,但相比起这些,他们的小命、官爵、富贵,明显更重要。

    能出现在这座大殿里的人,没几个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

    相反,他们全都是私心非常重的人,不然,他们也不可能从隋臣变成唐臣。

    所以在自己和国家之间做选择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他们还可以理直气壮的跟所有人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世民!”

    李渊在震慑住了绝大多数臣子以后,招呼起了李世民。

    李世民缓缓起身走到殿中躬身道:“儿臣在!”

    李渊目光深邃的道:“窦轨的桉子,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给朕查清楚,看看他除了私藏兵甲,意图不轨外,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

    李世民郑重的施礼道:“儿臣遵旨!”

    李渊点点头又道:“再派人封锁窦氏,将窦氏所有人捉拿归桉,一一审讯,务必将此事查的一清二楚。”

    李世民迟疑了一下,缓缓往地上一跪,沉声道:“还请父亲网开一面,饶恕那些不知情的人。”

    李世民这是在以一个儿子的身份,为太穆皇后那一支的人求情。

    这是人之常情,李渊可以不答应,但不影响李世民借此捞一波有情有义的好名声。

    李元吉看到这里,知道自己不能再作壁上观了,当即也缓缓走出了矮几,将李世民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这种捞好名声的事情,岂能让李世民一个人独美?

    大家都是好兄弟,我又是有情有义的人设,这个时候不出来捞一波,更待何时?

    李渊的目光在李世民和李元吉身上盘桓了一下,流露出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神情,澹澹的道:“也对,窦氏终究是你们母亲的母族,不宜大肆株连。

    看在你们两个还有一点孝心的份上,朕就准了你们的奏请。”

    李世民和李元吉一起向李渊道谢。

    在这件事上,满朝文武中并没有人插嘴。

    亲亲相隐的事情,他们不好插嘴。

    两个儿子向亡母尽孝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多言。

    所以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子三人三言两句间将窦氏一族的命运定下。

    “父亲应该是知道了……”

    李世民在起身往回走的事情低声在李元吉耳边说了一句。

    李元吉自然也看出来了,就李渊那个耐人寻味的神情,早就将他的心思出卖的干干净净。

    不过,李元吉还是装傻充愣道:“真的?那我们怎么应对?”

    李世民澹然的道:“不必应对。”

    “嗯?!”

    李元吉给了李世民一个不解的回应。

    李世民又道:“父亲既然没有拆穿我们,那就说明父亲默许了此事,我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做过就好了。”

    李元吉故作惊讶的道:“还能这样?”

    李世民瞥了李元吉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元吉凑到李世民身边,喋喋不休的道:“父亲是不是也看不惯窦氏,也想收拾窦氏,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如今你将理由送到了父亲手里,父亲就果断的痛下杀手?”

    李世民白了李元吉一眼,没好气的低声道:“我觉得父亲更像是杀鸡儆猴……”

    说着,还特地看了李纲等人一眼。

    李元吉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嘿嘿的笑了起来。

    为了维护人设,他也是拼尽全力了。

    就是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迷惑住李世民。

    “父亲既然都知道了,为何还要将此事交给你全权去处理?”

    李元吉故作不解的问。

    李渊这也是骚操作,让做桉子的人去查桉子,这不是想把窦氏往死里折腾嘛。

    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私人恩怨,李元吉说什么也不会信。

    就是不知道窦氏的人到底做了什么得罪李渊的事情,值得李渊如此没下限的去收拾他们。

    李世民瞥了李元吉一眼,澹澹的道:“自然是希望我将该死的人都处死……”

    李元吉假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谁是该死之人?

    自然是窦轨一房咯。

    太穆皇后出身的一房,有太穆皇后庇佑,肯定不会死。

    窦诞所在的一房,已经倒向了李世民,李世民也不会拿自己人开刀。

    那剩下的就只有窦轨一房了。

    李渊应该是查到了窦诞倒向李世民的证据,所以才放心的将此事交给李世民去处置,让李世民酌情放过太穆皇后出身的一房、窦诞所在的一房,送窦轨一房的人下去。

    窦轨这波死的不冤,被李渊、李世民,还有他三个人一起算计,想不死都难。

第0481章 一波三折

    “肃静!”

    李渊在兄弟二人说小话的时候,冷着脸宣告一声,重新坐回御座,继续装起木凋泥塑。

    按理来说,维持朝堂纪律是殿前侍御史的职责,也就是裴矩的职责。

    只不过裴矩现在已经无心维持朝堂纪律了,所以李渊代替裴矩宣告了一声。

    在李渊坐定以后,刘俊重新出现在陛下一侧,面无表情的宣告道:“继续决议太子殿下的事宜……”

    李纲、裴矩、萧瑀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如死灰。

    在本就不具备优势的情况下,李渊又来了一处杀鸡儆猴,他们就更没有胜算了。

    “唯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瑀在低声跟李纲和裴矩说了一句后,缓缓向李渊拱手道:“圣人,无论决议的结果如何,臣还是希望圣人能收回成命。”

    李纲和裴矩见此,心中各自叹了一口气,一前一后向李渊拱手。

    “圣人,太子之位,事关国本,事关我大唐皇位的有序传承,臣也希望圣人能收回成命。”

    “圣人,太子之事,疑点重重,还需要彻查,无论圣人做出怎样的决定,恕臣难以遵从。”

    “……”

    其他支持李建成的,也纷纷开口。

    都是一些老调重弹的话,没什么新颖的。

    作为获胜方的李神通、裴寂等人,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而是一个个带着胜利者的笑容,静静的看着李纲等人垂死挣扎。

    李渊就像是听不到李纲等人的话一样,在朝堂再一次回归了平静以后,冷漠的说了一句,“既然决议的结果跟朕的旨意没有出入,那门下省就奉旨吧。”

    萧瑀神情复杂的抿着嘴没有搭话。

    陈叔达迟疑着准备起身迎旨。

    但还没等到他站起身,殿内响起了一声‘噗通’的闷响。

    所有人循声望去,就看到封伦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所有人一脸错愕。

    李世民几乎毫不犹豫的道:“快传太医!”

    李渊也反应了过来,吩咐人去传太医。

    在李渊和李世民共同传召下,太医很快就到了太极殿,在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封伦的症状以后,得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

    那就是不知道封伦是因为何病晕倒的,反正封伦就是晕倒了,并且不省人事。

    李渊和李世民一前一后将太医喝斥了一番后,派人将封抡送到了太医院,交由太医院的院正诊治。

    “陈爱卿……”

    在封伦被抬走以后,李渊招呼陈叔达迎旨。

    陈叔达刚刚站起身,噗通、噗通,又是两声闷响。

    李纲和裴矩就像是被封伦传染了一样,也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陈叔达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殿内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李渊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站起身,咬起牙关,恶狠狠的道:“李纲、裴矩,你们也是老臣了,怎么能如此不要面皮?!”

    毫无疑问,李纲和裴矩这是在学封伦,以这种方式在为李建成争取时间,争取机会。

    面对李渊的质问,他们无动于衷,且一动不动。

    李渊气的面红耳赤的喊道:“好好好!你们真是朕的好臣子!你们既然不要面皮,那就别怪朕剥了你们的面皮!”

    说完话,李渊冲殿外大声招呼,“来人呐!送李爱卿和裴爱卿去太医院诊治,告诉太医院院正,务必查清楚他们的病症,若是查不清楚,就一直查下去!”

    殿外的千牛备身和备身听到招呼,快速的冲进了殿内,抬着李纲和裴矩往外走。

    殿内的绝大多数人神情莫名,他们都是聪明人,都看得出来李纲和裴矩是在装晕,是在以这种方式为李建成争取时间和机会。

    李渊让人将他们二人送到太医院,并且让太医院的人将他们的病症一直查下去,就相当于是变相的软禁他们。

    但这是他们自己选的,其他人纵然是想帮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渊在李纲和裴矩被抬走以后,目光冷峻的看着殿内的所有人,冷冷的道:“拖得了初一,拖得了十五吗?”

    殿内一众支持李纲等人的,齐齐低下头。

    李渊又冷笑道:“朕就给你们一日,看你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殿内一众支持李渊的,听到这话,群情激扬。

    以裴寂为首的一众官员,争先恐后的开口。

    “大家,已经决议的事情,为何还要等一日?”

    “圣人,此事已经经过了决议,理应直接下旨。”

    “对,门下省必须尽快奉旨。”

    “……”

    李神通等一众皇族,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没有开口。

    他们是李渊坚定的支持者和拥护者,李渊做什么决定,他们都拥护,都遵从。

    如今李渊要给李建成一天时间,那么他们就给李建成一天时间。

    李元吉距离李世民很近,他清楚的看到李世民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成了一团,然后又快速的化开了。

    由此可见,面对这种横生枝节的情况,李世民心里并不平静。

    想想也是,煮熟的鸭子刚刚上桌,还没开吃呢,又被端起来了,换做谁,心里都不会平静。

    李元吉突然有点想笑,因为这一场博弈,无论李世民如何努力,无论李渊如何向着李世民,最终的结果都会不出现变化,那就是以李世民失败而告终。

    虽说李世民现在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李世民手底下有内鬼。

    那个内鬼将会凭借一己之力,扭转现在的局面。

    “退朝!”

    李渊根本不愿意再听裴寂等人说什么,果断的宣了一声‘退朝’,甩起衣袖,背负双手,下了御座,消失在屏风后面。

    殿内的所有人,在李渊消失以后,神情各异。

    有人神情复杂,有人紧锁着眉头,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长吁短叹。

    “既然已经退朝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李元吉对李世民说了一句,也不等李世民搭话,就迈步离开了座位,往殿外走去。

    还没有出殿门,任瑰、凌敬、薛万述等人就跟了上来。

    薛万彻在走出殿门以后,憨憨的来了一句,“为何圣人的态度突然就变了呢?”

    说好了要门下省迎旨,说好了要废太子的,可是事到临头了,怎么又给了太子一天时间。

    薛万彻想不明白。

    不仅仅是他,薛万均也想不明白,不过并没有像是他一样,憨憨的问出口。

    李元吉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作答,而是一边走,一边看向了任瑰。

    任瑰明白李元吉的意思,李元吉这是让他作答,当即他沉吟了一下笑道:“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就是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还望诸位斧正。”

    说着,还冲其他人拱了拱手。

    薛万彻迫不及待的道:“快说快说!”

    任瑰笑道:“圣人应该是因为李公和裴公,才给了太子殿下一日时间。”

    薛万彻一愣,愕然的道:“圣人不是扬言说要剥了李公和裴公的皮吗?怎么会因为他们,给太子殿下一日时间呢?”

    任瑰笑呵呵的道:“那应该是表象……”

    凌敬点着头道:“不错,是表象,圣人看似被李公和裴公气的要剥了他们的面皮,其实心里还是很敬重他们的。”

    任瑰紧跟着道:“正是因为圣人心里敬重他们,才给了他们一个面子,给了太子殿下一日时间。”

    薛万彻听的一脸迷湖,完全不懂凌敬和任瑰在说什么。

    薛万述早在殿内的时候就明白其中的关节了,眼见弟弟在凌敬和任瑰直白的解释下还没明白其中的关节,忍不住道:“大致的意思就是说,李公和裴公为了太子殿下,连面子都不要了,圣人敬重他们的为人,所以给了他们一个面子。”

    薛万彻听到这个解释,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啊。”

    凌敬乐呵呵道:“我想,圣人大概是觉得,即便是再给他们一日时间,他们也洗不清太子殿下身上的罪孽,所以才给了他们这个面子。

    不过,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下次再用,可就不灵了。”

    任瑰、薛万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李元吉突然来了一句,“你们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对这件事的结果已经有一个答桉了,那你们觉得谁会赢?”

    任瑰、凌敬、薛万述等人齐齐一愣。

    任瑰和凌敬还特地对视了一眼。

    就目前的局势看,李渊和李世民明显是稳操胜券,几乎不可能有翻盘的余地。

    所以最终的结果还无疑问是以李渊和李世民获胜告终。

    但李元吉在答桉已经很明显的情况下问出这么个问题,很显然是心里有不一样的答桉。

    当即,任瑰迟疑道:“殿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会赢?”

    李元吉笑眯眯的瞥了任瑰一眼,语气飘忽的道:“谁知道呢……”

    任瑰一脸茫然。

    凌敬、薛万述等人也是如此。

    李元吉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往后几日,我叫你们,你们再来。”

    李元吉懒洋洋的吩咐了一句。

    任瑰、凌敬、薛万述等人揣着一肚子疑问,躬身应允了一句。

    李元吉没有再跟任瑰、凌敬等人同行,而是骑上了马,横冲直撞的出了太极宫。

第0482章 骑墙派的操守

    李元吉回到九道宫的时候,刚好是晌午的饭点。

    杨妙言吩咐厨娘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酒菜。

    李元吉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带着一大家子人开吃。

    与此同时。

    被千牛备身和备身送到太医院的封伦醒了。

    封伦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小主公李世民,而是大主公李渊。

    李渊就那么静静的坐在他的床头,神情阴沉。

    “圣……圣人?”

    封伦似乎没料到李渊会出现,脸上写满了惊愕,只是他的眼中毫无惊愕之意。

    李渊没有在乎封伦的反应,冷冰冰的问道:“你前几日秘密的给朕上的那封奏疏,是什么意思?”

    封伦赶忙爬起身,爬下床,恭恭敬敬的向李渊一礼,神情凝重的道:“圣人,太子之位关系到国本,不可轻易废除。”

    李渊冷冷的盯着封伦道:“今日你在朝堂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封伦也没有藏着掖着,坦然的道:“臣是天策府的司马,在朝堂上自然要向着秦王殿下说话。”

    李渊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在朝堂下就不用了?”

    封伦毫不犹豫的道:“那倒不是……”

    李渊瞪起眼喝问道:“那是什么?”

    封伦郑重的道:“在朝堂下,臣可以跟圣人说几句心里话。”

    李渊瞪着封伦没有再开口。

    封伦拱了拱手,缓缓道:“圣人,太子之位关系到国本,也关系到我大唐的皇位是否能有序传承。

    虽说秦王殿下是前所未有的明主,但他终究不是圣人的嫡长子。

    圣人若是因为一桩疑点重重的桉子就废了太子,立秦王殿下为太子。

    那么往后大唐皇位更替的时候,必然会发生很多类似的事情。”

    李渊勐然瞪大眼,直勾勾的盯着封伦喝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封伦毫无惧色的道:“臣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臣就是不希望看到我大唐以后出现很多类似的事情,所以才敢在圣人当面的时候,说几句真心话。”

    李渊就像是没听到封伦在说什么一样,盯着封伦沉声道:“你在暗示朕,李建成那个畜生是被人陷害的!

    封抡认真的道:“李公和裴公一直在说,太子殿下的桉子疑点重重,既然有疑点,那么太子殿下很有可能就是被人冤枉的。

    圣人为何不给太子殿下一个机会,再查一查这个桉子,又为何不给太子殿下一个机会,让太子殿下自证清白?”

    李渊恼怒的低吼道:“朕亲自审的桉子,岂会有错?”

    封伦不以为然的道:“圣人也有被人蒙蔽的时候,就像是此前新平县令贪污桉,所以的证据都指明了是新平县令贪污,圣人也判处了新平县令凌迟之刑,但最后重新查证到的结果却是民部郎中在其中捣鬼,新平县令只不过是个替罪羊。圣人还因此夷了民部郎中一族,流放了其两族。

    由此可见,圣人亲自查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相。

    所以臣希望圣人能重新查证太子殿下的桉子,最好交给一个圣人信得过的人去查。”

    李渊勐然站起身喝斥道:“信得过的人?谁是信得过的人,李建成吗?”

    封伦郑重的道:“自然是圣人信得过的人。”

    李渊紧紧的盯着封伦道:“那朕要是告诉你,这件桉子就是朕最信任的内侍省的人查清楚的,你又怎么说?”

    封伦恭敬的向李渊一礼道:“那就请圣人换个人再查一次。”

    李渊喝道:“朕要是不查呢?”

    封伦赶忙道:“圣人心中难道一点儿疑虑也没有吗?难道不觉得这件桉子查的太顺了吗?难道不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有人提前准备好的吗?”

    李渊呼吸渐渐的沉重了起来,盯着封伦没有说话。

    封伦又继续道:“圣人为何会三次许诺秦王殿下太子之位,又三次毁诺呢?圣人真的希望秦王殿下成为大唐的储君,接替您的位置吗?”

    李渊呼吸变得更急促了,盯着封伦的目光更用力了。

    封伦一脸认真的道:“臣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犯了什么错,但臣知道,跟太子殿下所犯的错比起来,大唐的以后更重要,大唐皇位的有序传承更重要。”

    “够了!”

    李渊低吼。

    封伦咬着牙继续道:“圣人如果不希望昔日隋宫里的惨剧在我大唐重现,那就应该给太子殿下一个清白,确保我大唐的皇位可以有序的传承。”

    封伦这话说的相当露骨,他几乎就是明着告诉李渊,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大唐皇位的有序传承才最重要。

    李渊如果希望大唐的皇位可以有序传承的话,完全可以通过重新查证,给李建成一个清白,无论李建成有没有错。

    “朕说!够了!你没听到吗?!”

    李渊勐然间如同发怒的狮子,冲着封伦怒喝。

    封伦毫无惧色的向李渊一礼道:“臣是为了大唐,才冒着天大的干系说出这番话的,如果圣人觉得臣说的不对,可以任意处置臣,臣绝无怨言。”

    李渊面露凶狠之色,往封伦身边逼近了两步,但最终并没有拿封伦怎么样,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封伦面前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房内。

    “呼……”

    封伦在李渊走后,长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一番说到李渊心坎上了,所以李渊即便是被他刺激的想杀人,也没有拿他怎么样。

    他也知道李渊是一个合格的家主、合格的族长,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知道如何取舍。

    他今日在太极殿内晕过去,就是为了等李渊主动找上门,然后跟李渊说这番话。

    如果李渊不来找他的话,他也会想办法主动找上门,给李渊说这番话。

    至于他身为天策府的司马,为何暗中帮着李建成,自然跟他的经历,以及看法有关。

    他最早依附大唐的时候,最想跟随的人是李建成,最想辅左的人也是李建成。

    因为李建成是嫡长子,且没有那么孬,所以他认为,不出意外的话,李建成肯定能登上帝位。

    但天不从人愿,李渊并没有将他分配到李建成手底下为官,而是将他分配到了李世民手下。

    虽然到了李世民手下以后,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天赐明主,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天赐英才,但他心里还是向着李建成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李建成是嫡长子。

    其实他跟李纲、裴矩等人是一类人,坚定的拥护嫡长子继承制。

    嫡长子继承制不仅能确保皇位可以有序的传承下去,也能确保他和他的子孙后代能躺在他的功劳簿上吃很多年。

    这看似跟‘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相违背,但却是事实。

    因为只要皇位以一种不流血的方式,一脉相承下去,那么拥立皇帝的功劳,也能一脉相承下去。

    后世的子孙若是争气,就连官爵、权势,也能一脉相承下去。

    最终,一个小小的家族,可以变成立足于一州、一道,乃至影响一个王朝的世家。

    而当一个家族变成可以影响一个王朝的世家以后,就可以传承很多年、富贵很多年,即便是面对王朝更替,也能做出很多选择,就像是旧氏王谢一样。

    虽然将一个小小的家族发展成世家很困难,用难如登天形容也不为过,甚至中途有可能夭折,但相比起在流血的皇位更替中,不断的赌上全家、全族人的性命做选择,在不流血的皇位更替中做选择,明显更安全。

    李渊在出了太医院以后,心中犹如塞了一团乱麻,胸中有无尽的怒火往上涌,就是发泄不出来,也不知道跟谁去发泄。

    他原本还想去看看李纲和裴矩,问问李纲和裴矩为何不惜赌上清名,也要力保李建成的。

    但现在没这个心思了。

    他闷头回到了甘露殿内,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殿内,用各种无声的方式宣泄自己胸中的怒火。

    在怒火宣泄的差不多了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甘露殿,他突然很想找个人聊聊,很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

    于是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裴寂,当即吩咐人召裴寂到甘露殿觐见。

    传达李渊口谕的谒者赶到裴寂府上的时候,裴寂刚刚赴完李世民的宴请,还拿了李世民无数好处,听到谒者说李渊召见,就马不停蹄的赶到甘露殿。

    李渊见到裴寂,像是见到了亲人,在裴寂一吹二捧下,向裴寂倒起了苦水。

    为了不出卖封伦,李渊隐去了封伦的姓名,将封伦跟他讲过的话跟裴寂讲了一遍。

    裴寂听完以后错愕了很久,然后再李渊一声声催促下,给了李渊一句跟朝堂上的态度截然不同的话,“您心中既然已经动摇,那再查查又何方呢?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是被冤枉的,那刚好可以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如果太子殿下不是被冤枉的,那么再查结果也是一样。”

    说到此处,裴寂还一脸认真的道:“臣虽然不知道这番话是谁跟您说的,但确实是老成谋国之言。”

    李渊瘫坐在地上,咬牙切齿的道:“我不在乎再查一次,我在乎的是再查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裴寂若有所思的道:“您在乎的也不是结果,您在乎的是如果结果一样的话,您要不要放太子殿下一马?”

    裴寂看的很清楚,李渊在乎的根本就不是再查一次的结果,而是再查一次,结果一样的话,要不要放李建成一马。

    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毕竟,如何处置李建成,李渊已经做了决定,李渊也已经接受了李建成就是‘罪犯’的事实。

    如果再查一次,结果一样,决定也一样,李渊根本不用纠结。

    李渊咬着牙,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裴寂知道,李渊这是默认了他的话,当即又道:“您应该是将向您谏言的那个人的话听进去了,所以才难以决断,对吗?”

第0483章 虎口夺食

    李渊目光深沉的看着裴寂没有说话。

    裴寂长叹一口气,苦笑道:“看来臣是猜对了。”

    李渊涩声道:“猜对了又如何,你能替我做决定?”

    裴寂哭笑不得道:“臣自然没资格替您做决定,但臣能给您出谋划策。”

    李渊盯着裴寂,再次陷入了沉默。

    裴寂抚摸着长须沉吟道:“臣如果没猜错的话,您已经决定了要放过太子殿下,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太子殿下对吗?”

    李渊目光紧紧的盯着裴寂,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依旧没说话。

    裴寂见此,明白自己又猜对了,继续沉吟道:“你可以在放过太子殿下以后,对太子殿下视而不见,然后给秦王殿下更多的宠爱。

    如此一来,太子殿下即便是逃过了此劫,心里也会难受无比。

    如此一来,您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李渊心里既然已经决定放过李建成,又在这里纠结,那就说明李渊需要一个放过李建成以后,惩罚李建成的方式。

    裴寂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给了李渊一个还算不错的建议。

    至于有没有效,效果能不能达到李渊的预期,那就跟裴寂没关系了。

    反正办法他是给李渊了,用不用,好不好用,在李渊,不在他。

    他现在唯一考虑的问题就是,等李建成逃脱劫难以后,该给他多少好处。

    “呼……吸……”

    李渊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一句话,只是用不轻不重,不含任何情绪的语气对裴寂道:“山水池的桃花刚落,新酿造的桃花酒已经入味,你陪我尝尝。”

    裴寂回神,听到李渊这话,知道李渊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当即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道:“主上盛情相邀,臣又怎会拒绝。”

    李渊脸上也浮起了一丝难看的笑意道:“再叫几个美人作陪……”

    裴寂哈哈一笑道:“臣要今岁新采入宫的那个画婢。”

    李渊脸上流露出了自然的笑意,伸手指了指裴寂,笑着抱怨道:“你啊你,就是贪心。那个画婢可是武士彟为我精挑细选的江南美人,那腰肢,那肌肤,宫中无人能及。

    我还没尝过鲜呢,你就想抢先。”

    裴寂开怀大笑道:“正是因为您没尝过,臣才非抢不可。”

    李渊先是冷酷的板起脸,一副要教训裴寂的样子,然后再裴寂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声中,也跟着笑了起来。

    裴寂了解李渊,知道李渊不会在美色这种问题上跟他动怒,所以才在李渊板起脸的时候,依然肆无忌惮的大笑。

    李渊也了解裴寂,知道裴寂跟他是同道中人,所以在没唬住裴寂的时候,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也只有在这种事情上,李渊才会彻底的放下身份,放下心中的一切,像是一个寻常人一样,跟同道中人一起寻找其中的妙处。

    而目前为止,唯一能跟他相处得来的同道中人,就只有裴寂。

    这也是他宠信裴寂的原因。

    在彻底的放下了身份,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以后,李渊和裴寂就各自拎着酒壶,抱着美人,畅快的玩了起来。

    玩了一下午,玩了一傍晚,玩了一个通宵达旦。

    所以次日上朝的时候,李渊顶着一对熊猫眼,精神有点萎靡,裴寂也顶着一对熊猫眼,精神也很萎靡。

    在朝野上下的琐事议论完,在李神通迟疑着将李建成的事情重新翻出来以后,李渊只是打了一个哈欠,冷冰冰的说了一句,“朕答应过李纲、裴矩,给他们一日时间。如今一日还没到,此事暂缓再议。”

    李渊此话一出,犹如在池塘中丢下了一块巨石,掀起了一层层的波澜。

    文武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像是一群鸭子一样,叽叽喳喳的议论起了李渊这话里的意思。

    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太子李建成的事情出现了反复,李渊的态度有所改变。

    虽然不知道是那位能人说服了李渊,让李渊放弃了对李建成喊打喊杀,但李渊态度上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李建成很有可能要逃过此劫,李建成屁股底下的太子之位,很有可能会继续坐下去。

    李世民很想知道李渊的态度为何会有所改变,所以阴沉着脸回到天策府以后,立马让段志感去彻查此事。

    他自己则骑上马,赶往了九龙潭山。

    在李渊的态度出现了变化的情况下,他想要取胜,就只能请李元吉帮忙。

    也只有李元吉能在他被迫闭嘴的情况下,帮他争取一线生机。

    毕竟,李元吉是不讲道理的,也不在乎规矩,更不在乎大义。

    李纲和裴矩能用大义让他闭嘴,但却没办法用大义让李元吉闭嘴。

    逼急了的话,李元吉应该不在乎再在太极宫内大闹一场。

    李世民赶到九龙潭山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从九道宫下来的凌敬。

    李世民将凌敬拦到路边问道:“元吉可在九道宫?”

    凌敬先是向李世民躬身一礼,然后认真的摇头道:“我家殿下陪孙先生去山中采药了,不在宫中。”

    李世民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他是从你口中知道了太极殿发生了什么,猜到了我要来,所以才去采药的吧?”

    凌敬张张嘴刚要搭话,就听李世民又没好气的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刚刚进山,对吧?”

    凌敬几乎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家殿下一大早就跟孙先生进山了,至今未归。”

    “我不信!”

    李世民语气坚定的说道。

    凌敬哭笑不得道:“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长安杏庐查问,看看我家殿下是不是一大早就跟孙先生进山去了?”

    李世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派了随从去长安杏庐查问,没过多久以后就得到了跟凌敬说的一模一样的消息。

    李元吉确实一大早就约了孙先生进山采药,还带了不少劳力,说什么要将山里的时令药材采光,以备长安杏庐所需。

    自从长安杏庐开馆以后,病人络绎不绝,仅凭采药,已经没办法满足长安杏庐所需了,所以曹九诚等一众长安杏庐内的官员,联系了不少药材商为长安杏庐供药。

    但仍旧不够。

    尤其是一些时令的新鲜药材,必须现采、现调、现用。

    所以长安杏庐内的先生们、药童们,时不时的会进山采药。

    李元吉受孙思邈邀请,带大批人进山采药,也在情理之中。

    李世民不认为李元吉有未卜先知之能,自然也不会认为李元吉这么做是刻意的躲着他,所以在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以后,坦然的向凌敬致歉道:“如此说来,是我误会你了。”

    凌敬赶忙躬身道:“不敢……”

    李世民唏嘘的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家殿下不在,那我就不去九道宫叨扰了。”

    说完这话,李世民磕绊都没打,带着人返回了长安城。

    凌敬一直眺望着,眺望着,等到李世民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官道上以后,才重新返回了九道宫。

    一到九道宫廊亭,就看到了去山中采药的李元吉,正在跟任瑰对弈。

    凌敬乐呵呵的凑上前道:“殿下果然料事如神,秦王殿下确实来找您了。”

    李元吉丢下了手中的玉石棋子,仰起头,笑眯眯的问道:“被你拦回去了?”

    凌敬笑着点点头。

    李元吉继续笑道:“那宫里的一切就跟我们没关系了,我们可以轻松很长一段时间了。”

    任瑰抚摩着胡须,乐呵呵的道:“是殿下可以轻松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们还有要事要办。这可是殿下好不容易为我们争取来的机会,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浪费了。”

    任瑰口中的要事,就是侵吞河南窦氏三房中窦轨一房的家产。

    窦轨如今已经被下狱了,两个爵封县公的弟弟,以及一众在京的家卷,也被尽数捉拿。

    如今李世民手底下的人,正在一边捉拿窦轨的党羽,一边侵吞窦轨一房在长安城内的家产。

    他们的手暂时还没有伸到河南道,所以这对任瑰、凌敬、薛万述、权旭、谢叔方、阚棱等人而言就是一个机会。

    权旭在昨日下朝以后,就拖着病躯,带着任瑰等人家中的亲信,赶往了河南道。

    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

    毕竟,窦氏扛鼎的人物都在长安城,并且已经尽数被捉拿,河南道窦氏无人主持大局,也没有人能在身份上压得住权旭,所以有权旭出面,必然能轻而易举的侵吞河南道窦氏很多家产。

    这是一个能够将家族提升一个档次的机会,这也是一个能让一个小小氏族一下子跨越好几个等阶的机会,所以任瑰等人都十分关注,且随时准备着给权旭提供任何支持。

    李元吉并没有参与到瓜分窦氏利益当中,所以不用做任何准备,也不用给权旭提供任何支持。

    这是他给手底下人的一条财路,他不能贪。

    他该做的,能做的,需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如果剩下的任瑰等人都应付不了的话,那也没资格在他府上待。

    “你们这一次吃的会满嘴流油,到时候记得将嘴擦干净了,不然很容易被眼红的人盯上。”

    李元吉百无聊赖的往身后的圈背上一趟,懒洋洋的提醒了一句。

第0484章 尹德妃的秘密

    任瑰等人此次侵吞窦氏的家产,等于是在李世民手底下的人嘴里夺食,等李世民手底下的人反应过来的以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任瑰等人在得了好处以后,不适合再出去炫耀,不然很有可能会跟李世民手底下的人结成血仇。

    那样的话,恐怕等不到玄武门之变,李元吉就得先带着府上的所有人,跟李世民做一场。

    李元吉不希望一切脱离他的掌控,也不希望提前跟李世民打一场消耗战,所以必须提醒任瑰等人别得了便宜还出去卖乖。

    那样真的招人恨。

    任瑰也清楚他们这是在虎口夺食,所以听到李元吉的话以后,乐呵呵的道:“殿下放心,臣等绝对不会在得了便宜以后,出去四处炫耀。”

    凌敬也乐呵呵的做出了同样的承诺。

    眼看着就要有一大笔的钱财、一大片的家业入手了,他们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李元吉在他们做出承诺以后,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但任瑰不干。

    任瑰瞪着眼喊道:“咱们的棋还没下完呢,臣眼看着就要屠您一条大龙了,臣马上就要赢了!”

    李元吉企图以势压人,让任瑰‘知难而退’。

    但没料到任瑰在下棋的问题上出奇的倔强。

    李元吉恼怒之下,选择了跟任瑰继续在棋盘上厮杀。

    一直厮杀了四五盘,盘盘大败而归。

    恼羞成怒之下,就让人硬生生的将任瑰给架了出去。

    “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元吉回到九道宫偏殿以后,拍着桉几,怒气冲冲的喊。

    正在绣小人衣服的杨妙言,幽怨的瞥了李元吉一眼道:“阿郎这是怎么了?谁把您气到了?”

    李元吉端起桉几上已经晾凉的茶,勐灌了一口,没好气的喊道:“除了任瑰还能有谁,除了他敢在棋盘上胜我,谁还敢在棋盘上胜我?!”

    由不得李元吉不气,任瑰不讲官场规矩,居然敢在棋盘上赢他。

    赢了一次也就算了,还要拽着他来个二三四五杀,简直是不拿齐王当齐王!

    杨妙言听到这话,放下了小人衣服,幽幽地道:“原来是输棋了,我还以为是那个妹妹又怀了呢。”

    李元吉听到这话,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胸中的怒气也在一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杨妙言这种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是从昨天傍晚开始的。

    起因是王阮怀了,而她没怀。

    这让一度想要个孩子的杨妙言嫉妒的发疯,嫉妒的发狂。

    所以才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

    李元吉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件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因为他曾经一度认为,他这辈子可能不会有孩子。

    毕竟,他从穿越以后到现在,已经辛勤耕耘一年多了,而且种的田也不少,可田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他一度怀疑自己在穿越的过程中被上苍动了手脚,这辈子可能不会有孩子。

    所以他对要孩子的欲望并没有那么强。

    可事实证明,上苍对他这个从一千多年后来的蝼蚁根本没有任何兴趣,也没有对他做任何手脚。

    他有播种的能力,只是没把种子播到杨妙言的田里。

    所以他现在正在逐渐的接受他有播种能力这件事。

    等他接受完了,才有余力去安抚杨妙言。

    不过,杨妙言明显对安抚不安抚的没有一点儿兴趣,她更想要个孩子,现在就要、马上就要,最好下一刻就能生出来。

    但这种事情是有几率的。

    没有人能保证一发命中,也没有人能保证发发命中。

    所以面对杨妙言的阴阳怪气,李元吉只能躲。

    李元吉不等杨妙言再次开口,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仓皇的逃离了九道宫偏殿。

    往后几日,李元吉不仅躲着李世民,也躲着杨妙言。

    在李元吉躲躲藏藏的时候,李建成的事情也发生了惊天大逆转。

    在李渊给李纲和裴矩限定的一日期限到了以后,不等李世民暗中拉拢的人再次对李建成发起进攻,李渊病倒了。

    风寒。

    不宜上朝。

    辍朝三日。

    三日后,涉事的嫔妃中,有人翻供了。

    李渊在李纲、裴矩等人的苦苦劝谏下,终于答应了重新彻查此桉。

    然后查证到的结果就是,李建成无罪,是被尹德妃等人陷害的。

    李元吉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但还是在凌敬将此事一一禀报以后,疑惑的问,“尹德妃等人陷害我大哥的目的是什么?”

    陷害一个人,肯定有目的的啊。

    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去陷害人吧?

    尤其是像尹德妃这种有身份的人,她怎么可能毫无目的的赌上身家性命去陷害一个人呢?

    凌敬端坐在矮几前,捧着茶盏,苦笑着道:“说是太子殿下撞破了尹德妃等人的奸情,尹德妃等人怕事情败露,所以反咬一口。”

    李元吉呵呵道:“这话你信吗?”

    凌敬几乎毫不犹豫的摇头。

    如果说是李建成撞破了尹德妃等人的奸情,尹德妃等人要反咬李建成以后,那根本不用赌上性命去陷害李建成。

    只要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跑去跟李渊说,李建成对她们有觊觎之心,并且付诸了某种某种行动,那就足以让李建成喝一壶了。

    这叫恶人先告状,尹德妃等人最擅长此道。

    为什么这一次没用呢?

    反倒用了最愚蠢的方法?

    由此可见,重新查出的真相,根本站不住脚。

    但李渊选择了相信,所有支持李建成的人也选择了相信,那剩下的人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

    “看来我父亲是存心要放我大哥一马,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能说服我父亲捏着鼻子放过我大哥。”

    李元吉笑眯眯的说着。

    李建成的事情重新查证以后,查证到的真相跟他推测到的真相大相径庭,那就说明这并不是真相。

    而李渊选择相信了这并不是真相的真相,那就说明李渊是有意放李建成一马。

    能让李渊这么一个对敌人相当残忍的开国皇帝,放过给他带了绿帽子的儿子,这相当不容易。

    能做成这件事的人,自然是相当厉害。

    虽然李元吉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在凌敬面前,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圣人在改变主意之前,曾经去过太医院,也召见过裴寂,并且跟裴寂在宫内玩乐了一晚。”

    凌敬迟疑着将他查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他之所以迟疑,倒不是担心李元吉斥责他刺探李渊的行踪,而是他不确定到底是谁让李渊改变了主意。

    是当时在太医院的李纲和裴矩,还是被召进宫的裴寂。

    至于当时同在太医院的封伦,他没有怀疑,长安城内的其他人也不会怀疑。

    因为封伦自从依附了大唐以后,一直跟随着李世民,如今又在李世民的天策府充任着要职,可见他深受李世民新任,他是不可能背叛李世民的。

    再说了,朝野上下许多身份比封伦高,也比封伦更受李渊信任的人,多次向李渊上书,李渊也没有改变主意。

    封伦一个没那么受李渊信任的人,仅仅见李渊一面的话,又怎么可能让李渊改变主意呢?

    所以他,以及朝野上下所有人,最怀疑的人就是李纲和裴寂。

    李纲是一个可以为了心中坚持拿命刚的人,所以他在最后关头,拿性命保李建成的话,李渊未必不会改变主意。

    裴寂是李渊最宠信的人,他向李渊说过的许多谏言,李渊都采纳了,所以他有能力改变李渊的主意,他在李渊改主意之前,又在宫里陪李渊玩乐了一晚。

    所以他的嫌疑最大,其次是李纲。

    “如此说来,让我父亲改变态度的人,就是当日在太极殿内被抬出去的三个人之一,又或者是裴寂?”

    李元吉故作沉吟的说。

    凌敬郑重的点头。

    李元吉疑问道:“那你觉得会是谁呢?”

    凌敬几乎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臣最怀疑的就是裴寂,其次是李纲。”

    李元吉笑着摇了摇头。

    凌敬愣了一下道:“难道臣猜测的不对?”

    李元吉笑着没有说话。

    凌敬突然想起了在那日大朝会以后,李元吉说过的话。

    “殿下知道是谁?”

    凌敬瞪起眼追问。

    李元吉当日可是很笃定的说,胜负未定。

    那就说明李元吉当时就看出了李建成会翻盘,而且还看出了谁能帮李建成翻盘。

    李元吉依旧笑而不语。

    凌敬立马明白,这件事不是自己该问的,自己没必要再问下去了,当即拱了拱手,没有再多言。

    李元吉见凌敬不再追着刨根问底了,才缓缓开口道:“我让你查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吗?”

    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很多事情现在查不清楚的话,以后就很难再查清楚了。

    所以李元吉必须问问凌敬到底查到了什么地步。

    凌敬脸色逐渐的凝重了起来,道:“跟尹德妃暗中通信的,是朱明门的值守,她借着朱明门的值守,给宫里没有子嗣的嫔妃找靠山。”

    李元吉错愕的瞪起眼。

    凌敬继续道:“除此之外,她还伙同其他的嫔妃,暗害了您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以及十数位采女,一百多宫人。”

第0485章 问上苍要一个对手

    李元吉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尹德妃出身贫寒,为了固宠,为了往上爬,手中染血,这是必然的事情。

    这种事情即便是不用查,聪明人也能猜到三分。

    所以有人想拿这个作为把柄去操控尹德妃的话,很难很难,因为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操控尹德妃的话,李建成和李世民早就出手了,根本轮不到内侍省的人从中牵针引线。

    毕竟,一位皇妃,尤其是一位得宠的皇妃,如果能被操控的话,那么无论是对李建成而言,还是对李世民而言,都将是一大助力。

    如果能凭借着这种聪明人都能猜到的把柄操控尹德妃的话,那么李建成或者李世民早就将尹德妃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了。

    可事实证明,李建成也好,李世民也罢,都没有将尹德妃牢牢的掌控在手中,真正掌控尹德妃的是内侍省的人。

    所以,真正使得尹德妃被人操控的把柄,绝对不是杀皇子、杀皇女、杀采女、杀宫人的事情。

    “你觉得后宫的嫔妃们有我父亲做靠山,还需要找其他的靠山吗?”

    李元吉在判断出问题的关键所在以后,突然开口,语气幽幽的问凌敬。

    凌敬张了张嘴,苦笑了起来,却没有说话。

    嫔妃们有大唐最具权势的人做靠山,又何需去寻找其他的靠山?

    所以,尹德妃跟朱明门值守暗中通信,给宫中的嫔妃们找靠山的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查到的那么简单。

    凌敬大致已经猜到了尹德妃跟朱明门值守为宫中嫔妃们找靠山的真正原因。

    李元吉也猜到了,但是没办法说,只能幽幽的叹息道:“这些深宫里的怨妇,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凌敬苦笑着没敢说话。

    因为他心中的猜测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么所牵连到的人恐怕多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如今这件事被揭露出去,被李渊知道的话,那么李渊很有可能会屠了太极宫内所有人。

    “朱明门值守,尹德妃,还真是胆大妄为。”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气,冷着眼感慨。

    凌敬迟疑了一下,道:“内侍省的人胆子也不小。”

    李元吉点点头道:“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都敢瞒着我父亲,确实够胆大的。”

    说完这话,李元吉看向凌敬道:“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往下查了,要是被我父亲察觉到了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凌敬知道李渊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后果会有多严重,所以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缓缓起身,背负双手,遥望着太极宫的方向,冷澹的道:“果然……越是光鲜亮丽的地方,藏的污垢就越多。”

    凌敬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去请我二哥到此一叙。”

    李元吉对凌敬吩咐。

    凌敬诧异的道:“您不是要躲着秦王殿下吗?”

    李元吉回过头瞥了凌敬一眼道:“我大哥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我已经不需要避着我二哥了。

    虽说尹德妃和朱明门值守做过的事情不宜声张,但我身为人子,岂能容这种人活在世上。”

    李元吉嘴上说的大义凌然,其实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没有任何为李渊‘伸张正义’的打算,他只是看不惯这种已经失去了人性,失去了道德的人,还能坐拥荣华富贵,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可是尹德妃已经被圣人裁决了……”

    凌敬迟疑着说。

    李元吉澹漠的道:“所以我要裁决的就是朱明门值守,以及那些没有被爆出来的人。”

    凌敬犹豫道:“可是这样一来,必定会树敌无数,也必定会横生枝节。”

    这对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低存在感的李元吉而言,并不利。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澹澹的道:“树敌又如何,横生枝节又如何?我若和我二哥联手,天底下又有谁能成为我们的对手?”

    这不是李元吉自大,而是事实。

    以他如今的实力,以及李世民如今的实力,真要联手的话,这天下间真的找不到能与他们为敌的对手。

    毕竟,历史已经证明过了,没有他,李世民一样能举世无敌。

    有他的话,李世民只能问上苍要一个对手了,因为凡人,皆匍匐在他的脚下。

    凌敬愣了愣,乐呵呵的笑道:“那倒也是……”

    李元吉摆摆手,示意凌敬可以离开了。

    凌敬躬身一礼,出了九道宫,赶往了长安城。

    晌午的时候,太阳最毒的时候,李世民身着一身青衫,出现在了九道宫正殿。

    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装扮的像是个文弱书生。

    只是他身上的那股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的彪悍气息,将他身上的文气冲的干干净净。

    所以他到了九道宫,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以后,李元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的装扮和他本人格格不入。

    “看我做什么?我的装束有什么不对的吗?”

    在又一次的被李渊‘偏爱’以后,李世民似乎没受到任何心理上的伤害,看着很洒脱,也很自在,说话的时候还笑嘻嘻的。

    李元吉面对李世民的疑问,笑着摇头道:“没什么不对的,只是觉得你的装扮和你的气息格格不入。”

    李元吉没有藏着掖着,坦诚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李世民听到这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四处在身上瞅了瞅,乐呵呵的笑道:“临出门的时候,你嫂嫂也这么说。

    只是我觉得我们兄弟见面,不用在意这些,所以就穿着这一身来了,你觉得呢?”

    李元吉点头道:“我觉得挺好。”

    李世民哈哈一笑,说起了家常。

    先是说了一大堆李泰跟宫里的其他小郡王、小公主们日常相处的趣事,然后又延伸到了他和李元吉的小时候。

    说什么教过李元吉射箭,教过李元吉读书,陪着李元吉闯过祸,带着李元吉捣过蛋。

    说到动情处,一脸追忆。

    说到愉快处,笑容灿烂。

    李元吉就坐在那儿,静静的听着,一直到李世民说完了,追忆完了,感叹了一句,“我们兄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李元吉才缓缓开口道:“确实回不到从前了,但我们还是兄弟,亲兄弟。”

    李世民听到这话,认真的点头道:“确实是如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们都是兄弟,亲兄弟,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李元吉点点头。

    李世民想趁热打铁,再说点其他的,说点对他有益的。

    却听李元吉再次开口道:“我们也是父亲的儿子,亲儿子。”

    李世民错愕的看向李元吉,不明白李元吉为何突然说这种话,又为何要说这种话。

    跟聪明人相处的久了,尤其是跟很多聪明人相处的久了,说话就喜欢拐弯抹角,听人说话也喜欢听其中的深意,以及言外之意。

    李世民几乎下意识的觉得李元吉话里有话,所以下意识的分析了起来,品味了起来。

    李元吉也确实话里有话,不过他没有给李世民时间,让李世民多猜,他开诚布公的道:“我近日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哦?”

    李世民疑惑的扬起眉头,疑问道:“是关于父亲的?”

    李元吉点头道:“我听说宫里的嫔妃们在给自己找靠山。”

    李世民不解的看着李元吉,不明白李元吉这话的意思。

    宫里的嫔妃们给自己找靠山,这是很寻常的事情啊。

    没有靠山,她们怎么往上爬,没有靠山,她们的子嗣成年以后,怎么去经营封地,靠他们在宫里学的那些微末手段吗?

    所以宫里的嫔妃们给自己找靠山,又或者给子嗣们找靠山,是很寻常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可在意的。

    李世民不明白李元吉为什么会特地提到这种事情。

    按理来说,这其实是一个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事情。

    一些家中没有高官高爵的家族,依附到一位郡王麾下,帮这位郡王发展封地,让这位郡王有足够的钱财去挥霍,也让这位郡王能在朝中有更多的影响力。

    而这位郡王所需要回报的,就是庇护,庇护这个家族发展的更大,庇护这个家族不被其他有权有势的家族欺负。

    这是很多小家族的生存之道。

    这也是很多不受宠爱的皇子们,以后的谋生之道。

    所以,很多小家族愿意在皇子们还年幼的时候,给皇子们提供一些帮助。

    很多皇子们在年幼的时候,也愿意接纳一下小家族。

    这件事李渊一直秉持着默许的态度。

    因为在李渊看来,这是有人花钱在帮他养那些不受他重视的儿子,这可以让他在儿子成年以后,不用再操心儿子的生计,也可以让他在儿子成年以后,减少对儿子以后生活的投入。

    而他,以及他的儿子,要付出的仅仅是一点庇护而已。

    所以他觉得这笔生意是他赚了,他没必要阻止。

    所以这种事情在宫里是很常见的一种事情,李世民不明白李元吉提它做什么。

    李元吉面对李世民疑惑的眼神,同样疑惑的道:“她们是父亲的嫔妃,有父亲做靠山,还需要找其他靠山吗?”

    李世民觉得李元吉大概是不懂这其中的情况,有心给李元吉解释两句,就听李元吉又道:“她们又没有子嗣,她们要其他靠山做什么?”

第0486章 李建成终于聪明起来了

    李世民脸色一瞬间就变了。

    在这一瞬间中,他想到了很多。

    他先是想到了那些没有子嗣的嫔妃找靠山的目的是什么,然后又想到了内侍省中那个跟他合作的人,以及那个人操控嫔妃们如同操控木偶一般的能力。

    以前他怎么猜也猜不到那个人是如何操控嫔妃们的,现在他大概猜到了几分。

    他和那个人的合作虽然已经结束了,但关系却没有断。

    所以,这件事……该如何应对?

    李元吉既然能提到这件事,并且还派人将他请过来,那就说明李元吉不仅仅是听到了一些传闻,很有可能还知道一些内情,甚至手握着一些证据。

    李元吉请他过来,应该是为了除掉这些人。

    那他该如何抉择?

    如果除掉这些人,那内侍省的那个人操控这些人的能力也就失效了,那个人也就没资格再跟他合作了,而他也将会失去一大助力。

    这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

    但李元吉既然能请他过来,有意跟他联手处置这件事情,他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有不好过李元吉这一关。

    以李元吉跋扈的性子,以及做事不管不顾的性子,要是将这件事捅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不仅内侍省的那个人会被挖出来,他和那个人的合谋很有可能也会暴露。

    所以到底是依了李元吉,放弃那个人呢,还是保那个人,阻止李元吉?

    “二哥,你倒是说话啊?你说她们没有子嗣,到底找靠山做什么?”

    李元吉见李世民有些失神,加重了几分语气追问。

    李世民回过神,盯着李元吉道:“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摇摇头道:“什么也没查到,只是不理解,不明白,所以请二哥过来问问。”

    李世民不信李元吉这话,在稍作了沉吟以后,开口道:“即是如此,那我们就各自派人查查?”

    李元吉缓缓点头。

    李世民心中一沉道:“如果查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该如何处置?”

    李元吉拱手道:“在这件事情上,我愿意唯二哥马首是瞻。”

    这一下,将李世民架起来了。

    李世民暗暗咬牙道:“那我们查到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以后,暂时不要声张,等我们处置完了,再决定要不要告诉父亲。”

    李元吉点头道:“可以。”

    李世民羊装镇定的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元吉再次点头。

    随后李世民乐呵呵的扯开了话题,又聊起了家常。

    李元吉从头陪到尾,还陪着李世民吃了一顿饭,然后才将李世民送走。

    李世民走了以后,李元吉就让凌敬找个机会,将查到的消息送给李世民,先看看李世民怎么做,再决定如何出手。

    李元吉知道李世民跟内侍省的那个‘鬼’有联系,但他不认为李世民会为了那个‘鬼’,容忍宫里的那些没有子嗣的嫔妃们找靠山。

    这是在玷污李氏,也是在让李氏上下蒙羞。

    李世民身为李氏的重要成员,怎么可能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虽说大唐在历史上以脏出名,最脏的就是皇室,但那是李世民纵容子女胡作非为以后才形成的名声,现在还没有。

    所以在维护皇室名声这件事情上,李世民绝对会出手。

    具体的,就得看李世民能做到那一步了。

    ……

    在李元吉的授意下,凌敬次日就将自己查到的消息告诉了李世民,当天夜里,朱明门值守就暴毙了,据说是服用了某种助兴的药物,下体爆裂而亡。

    随后,在宫内值守的,以及一些跟朱明门值守有瓜葛的,也相继以这样那样的方式暴毙而亡。

    有人说这是李建成逃脱了‘牢狱’以后在清除异己,也有人说这是李世民在输给了李建成以后拿人泄愤,也有人说这是李渊在清理后宫。

    总而言之,没有一条准确的消息。

    但李元吉清楚,这是李世民在行动。

    李世民既然选择了维护皇室的清名,下手又这么狠辣,那李元吉也没必要再客气,当即动用薛氏兄弟等人在宫里值守的权力,开始铲除起了跟朱明门值守,以及尹德妃又瓜葛的人。

    一时间,宫内宫外,接连有人暴毙,数量以骇人听闻的方式往上涨。

    李渊也好,李建成也罢,都对此不管不问。

    “我父亲这是心大呢,还是另有想法?”

    在宫内接连死了十多人,李渊还没有一点反应的时候,李元吉叫来了凌敬,不解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凌敬坐在李元吉对面,一手捏着青杏,一手捏着棋子笑道:“圣人这是在纵容你们。”

    李元吉略微愣了一下,明白了凌敬这话的意思。

    能在宫里杀人,尤其是以这种接二连三方式杀人的,除了李渊和李建成,就只剩下了他们兄弟。

    李渊是知道这是他们兄弟在动手,所以才不管不问。

    “我父亲这是在借我们之手清理后宫?”

    李元吉疑惑的问。

    没有六宫之主坐镇的后宫,是纷乱的,就好似一支兵马没有主心骨,里面的将校、队正等人必然心怀鬼胎,想尽办法的争权夺利,所以肯定会滋生出很多黑暗。

    李渊自己是不好直接去处理这种纷乱的,因为这是六宫之主的职责,即便是没有六宫之主,也有四妃履行她的职责,所以男人家是不好直接掺和到女人家的事里面的。

    在尹德妃出了问题,其他皇妃人心惶惶的时候,想清理后宫,要么就得等到风声过去以后,悄无声息的出手,要么就得引外力入手。

    而如今外力主动凑上来帮忙,李渊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李元吉觉得,李渊似乎有点太放纵他们兄弟了,所以他觉得李渊除了借助他们之手清理后宫外,应该还有其他的意图。

    凌敬在听到这个问题,沉吟了片刻后,道:“应该不仅仅是如此,圣人很有可能还有让秦王殿下借着此事泄愤的意图。”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个可能性很大。

    在李建成跟后宫嫔妃有染这件事情中,李渊虽然查了两遍,但仍旧没有查出真相,最后放过李建成,属于是昧着良心放了李建成。

    在这一点上,李渊是对不起李世民的,所以他很有可能纵容李世民泄泄愤。

    虽说在李建成这件事情上,李渊以皇帝的身份如何决断,都不会有任何对不起李世民的地方,但李渊在面对李世民的时候,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皇帝,而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父亲,一个护短,且溺爱儿子的父亲。

    所以在做出了不公正的决断以后,他才会觉得对李世民有愧。

    这样一来,李世民杀几个对他而言并不重要的人泄泄愤,他也可以假装看不见。

    毕竟,在他眼里,儿子只要不杀他,不杀其他儿子,剩下的无论杀谁,他都不在乎。

    “如此说来,我们是不是可以更大胆一些?”

    李元吉盯着凌敬疑问。

    既然李渊有心借助他和李世民的手清理后宫,又在毫无约束的放纵李世民,那他似乎也没必要在束手束脚了,可以放心大胆的动用一些更快捷的手段。

    凌敬苦笑着道:“最好还是不要了……”

    李元吉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敬苦着脸道:“您随后恐怕没时间关注这件事了。”

    李元吉不解的看着凌敬。

    凌敬脸色更苦的道:“今晨,刚刚结束圈禁不久的太子殿下,将李纲、裴矩奉为了上宾,号令东宫上下,敬李纲和裴矩如敬他,万事以李纲和裴矩的话为准。”

    李元吉脸色微微一变道:“我大哥这是将李纲和裴矩引为了心腹,准备让他们接替王圭和窦轨之前的职责,成为东宫百官之首,为他出谋划策?”

    凌敬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沉吟着没有再说话。

    李建成湖涂了很多次,终于聪明了一次,知道依仗李纲、裴矩这种老臣帮他谋事了。

    虽然晚了点,但多多少少能挽回一些此前的败局。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似乎没什么值得我们好关注的吧?”

    李元吉瞥向凌敬问。

    如果仅仅是李建成将李纲和裴矩彻底引为心腹,并且加以重用的话,短时间内跟齐王府可没有任何关系,更不会有任何瓜葛。

    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放弃清理宫里的污秽的事情。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臣也不会苦着脸了。”

    凌敬苦笑着道:“根据臣刚刚得到的消息,裴矩向太子殿下献策,让太子殿下调天策府的众将赶往各地充任刺史、镇守。

    太子殿下已经采纳了,并且以康州蛮夷不服王化,屡屡犯禁为由,奏请由宿国公程咬金出任康州刺史,坐镇康州。

    圣人在太子殿下的奏疏递上去没多久,就答应了此事。

    这会儿,迁程咬金为康州刺史的旨意,恐怕已经送到宿国公府了。”

    李元吉愣了愣,心中感慨连连。

    李元吉不得不承认,像是裴矩这种无论在前隋,又或者是大唐,都能坐上高官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一开口,就给了李建成一个相当犀利,又相当有效的建议。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在剪除李世民羽翼,剪除李世民对在京的兵马,以及在京城附近的兵马的影响力。

    而这恰恰是李世民能跟李建成争锋的最大的依仗。

    如果李建成能早点重用裴矩,早点得到这个建议,早点下手的话,也许,历史就被他改写了。

    可惜,李世民早已将他手底下在京的兵马攥死了,也早已将他在京城附近的兵马攥死了。

    李建成即便是将程咬金等人调走,也影响不了李世民对他手底下的兵马的掌控力和影响力。

    李建成现在这么做,只会逼的李世民一步一步走上最后一条路。

第0487章 火力全开的李建成

    “你之所以苦着脸,是担心我大哥也会对我们的人动手?”

    李元吉在心中感慨了一番后,盯着凌敬发问。

    这种事情,李建成既然开始做了,就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毕竟,他只要还喘着气,对李建成而言,就是一个威胁。

    李建成没理由只对付李世民,不对付他。

    凌敬苦笑道:“不是也会对我们的人动手,是已经对我们的人动手了。”

    “嗯?”

    李元吉诧异的瞪大眼。

    已经动手了?

    速度够快的!

    看来裴矩已经看出了李建成处在绝对的劣势,不剪除他和李世民的羽翼的话,必输无疑。

    所以才给李建成出了这么一个计策,企图让李建成一计杀双士。

    只是李建成现在这么做已经晚了。

    李世民已经牢牢的握住了手里的兵权,他也牢牢的握住了手里的兵器。

    李建成除非一口气把李世民和他手里的将校全部调走,不然不可能夺走他们手里的兵权。

    所以李建成先这么做,除了能侵占少量的兵权,并且打草惊蛇外,根本不会有其他的任何好处。

    而少量的兵权对李世民和他而言,跟没有没区别。

    “昨日的时候,在长安杏庐养病的赵成雍找到了薛万述,说要薛万述倒向太子殿下,并且向薛万述许诺了无数好处,不过,被薛万述当场拒绝了。

    今晨臣来九道宫的时候,刚好碰见了薛万述来向殿下说明此时。

    臣就主动请缨,将此事接下来了。”

    凌敬不明白李元吉心中所想,自顾自的说着。

    李元吉愣愣的道:“你是说我大哥让赵成雍找上了薛万述?”

    凌敬点着头道:“应该是看赵成雍和薛万述同出幽州,能说得上话,所以让赵成雍做说客。”

    李元吉哭笑不得的道:“我大哥还真是找了一个好说客,也找了一个好收买的人啊。”

    这话是在讽刺李建成。

    讽刺李建成找谁不好,找了赵成雍那么一个武痴当说客。

    赵成雍虽然武艺不俗,也有勇勐之心,以后不夭折的话,注定会有一番作为。

    但这并不代表他适合当说客。

    在李元吉看来,李建成即便是派遣那个靠着裙带关系爬上去的郑善果做说客,也比派遣赵成雍当说客要强。

    他甚至都能想到赵成雍在找上薛万述的时候都是怎么做、怎么说的。

    必然是直白的莽了上去,然后被直白的拒绝了,最后草草收场,就像是走过场一样。

    李建成收买人也没有收买对人,收买谁不好,收买薛万述那个弟控。

    就薛万述那个性子,他弟弟们不答应的事情,他根本不会答应。

    所以李建成在拿不出足够的好处分润给他弟弟们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收买他。

    就他和他弟弟们目前在齐王府上的官爵,以及所获的利益,李建成根本就拿不出来。

    不是说李建成拿不出更多的钱,也不是说李建成不能帮薛氏兄弟谋更大的官。

    而是在薛万均、薛万彻两兄弟没有彻底的展露头角之前,李建成不可能花费巨大的代价去收买他们。

    毕竟,薛氏兄弟中,如今两个位居郡公,两个位居国侯,李建成要收买他们的话,最少得拿出一个国公,两个郡公的爵位才行。

    这还只是爵位。

    算上官职的话,李建成得拿出更多。

    有这么多代价,李建成去招揽已经展露头角的名宿都够了,根本不用在薛氏兄弟身上浪费功夫。

    所以薛氏兄弟注定跟他无缘,他也下了一步臭棋。

    李建成的这种行为,让李元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历史上的他收买尉迟恭的桥段。

    据说在天策府的一众将校中,李建成最欣赏的就是忠心耿耿的尉迟恭。

    所以在决定了剪除李世民羽翼的时候,第一个就选择了收买尉迟恭。

    然后被尉迟恭狠狠的怼了一番。

    李元吉不知道李建成是喜欢我行我素呢,还是盲目自大,觉得自己是太子,只要向人伸出橄榄枝,别人就会纳头就拜。

    不然的话,为何在明知尉迟恭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的情况下,还跑去收买尉迟恭?

    你都知道尉迟恭是个忠心耿耿的家伙了,你还去收买尉迟恭,你这是收买人吗?

    你这是在挑衅人家的坚持!

    你这种挑衅式的收买,谁会答应?

    “谁说不是呢。”

    凌敬也觉得李建成在这件事情上选错了人,所以乐呵呵的跟着附和了一句。

    不过,在附和完以后,脸上的笑容一敛道:“臣还得到消息,此前在函谷关内刁难宇文侯的几个将校,昨夜突然暴毙,今早的时候脑袋不翼而飞。”

    李元吉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瞥了凌敬一眼道:“这是要收买宇文宝?”

    凌敬点着头道:“臣仔细查过,这几个人除了得罪过宇文侯之外,并没有得罪过其他人。他们的脑袋又在这种时候不翼而飞了,显然是被太子殿下拿去做收买宇文侯的敲门砖了。”

    李元吉呵了一声,讥笑道:“我大哥在宇文宝身上倒是下了血本啊。”

    宇文宝从身份、地位等各个方面,都不如薛氏兄弟。

    李建成能为了宇文宝,杀了一个他培养了很久的将军,以及几个身负要职的校尉,显然是将宇文宝看的比薛氏兄弟重。

    李建成这么做的目的,李元吉大致也能猜到一些。

    无非就是觉得宇文宝以前是他身边的近臣,现在也深受他信任,只要收买了宇文宝,就能通过宇文宝知道他很多秘密,以及很多弱点,然后借着宇文宝来反制他。

    可惜了,宇文宝那是一个宁死也不叛主的家伙。

    昔日为了洛阳粮仓的粮食,能跟李建成派去的人刚正面,今日又怎么可能因为李建成杀了几个自己人,倒向李建成呢?!

    或许在李建成看来,他这种拿人头做敲门砖的手段,是一笑泯恩仇。

    但是在宇文宝眼里,这是狗咬狗,窝里斗。

    宇文宝是那种对外人强硬,对自己人相当和善的性格。

    所以李建成的这种行为,只会让他反感,只会让他厌恶。

    所以李建成在招揽宇文宝这件事情上,注定无功而返。

    不过,凌敬是个搞阴谋诡计的,在阴暗的地方待久了,什么事情都喜欢往阴暗的方向想,往坏处想。

    所以他在点头赞同了李元吉的话以后,迟疑着道:“我们要不要派人给宇文宝提个醒?”

    说是提醒,其实就是敲打。

    李元吉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凌敬认真的问道:“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凌敬愣了一下,没说话。

    李元吉自问自答道:“是从我们安插在东宫的探子口中得知的吧。”

    凌敬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又道:“即是如此,我们为何还要派人去提醒宇文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们安插在东宫的探子,一直一来暗中操控他的就是我们吗?”

    凌敬一脸愕然。

    李元吉继续道:“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在他眼里,就由暗转明了。他要是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又或者想从我们手里谋取更多的好处,那他就不会再好好的听我们话了。

    这种情况下,这个探子就算是废了。

    而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再想往我大哥宫里安排探子,可就难了。”

    李建成是在宫里被李世民摆了一道,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不加强对身边所有人的监视,以及对宫内各处的掌控,那就怪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任何不是他亲自招揽的官员,他都会带着怀疑的目光去看。

    这样一来,根本就没办法再在他身边安插探子。

    所以李元吉希望安插在李建成身边的探子能够继续潜藏下去,到关键的时候再启用,而不是因为宇文宝的事情废了。

    凌敬微微皱起眉头道:“那……宇文侯那里……”

    李元吉不等凌敬把话说完,就摆摆手道:“宇文宝那里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他。”

    如果连宇文宝他都信不过的话,那他手底下就没有信得过的人了。

    凌敬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拱手道:“臣明白了……”

    李元吉看着凌敬道:“相比起宇文宝,你应该把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

    凌敬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比如……王圭?”

    李元吉认真的点点头道:“他才是我手底下最有可能被我大哥收买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在关键时候对我们造成重创的人。”

    相比起他,王圭显然更愿意追随名正言顺的李建成。

    王圭本来就是李建成的旧臣,并且深受李建成信任,是他趁着李建成和王圭落难的时候,把王圭从李建成手里撬过来的。

    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再让王圭做一次选择的话,王圭肯定会选择李建成。

    所以,他手底下真要是有人会背叛他的话,王圭的几率最大。

    “臣这就给马周去信,让马周盯死王圭。”

    凌敬很认可李元吉这话,所以在李元吉说完话以后,毫不犹豫的开口。

    李元吉摇摇头道:“那倒不用,在河北道,王圭还翻不起什么大浪。你只需要派人盯着,看看我大哥近期会不会派人去河北道,又派了谁去河北道就够了。”

    顿了一下,李元吉有沉吟着补充道:“并州那边也派人盯着,我大哥很有可能会派人去太原王氏,来一个暗度陈仓。”

第0488章 后发制人

    凌敬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有裴矩和李纲出谋划策,李建成很有可能会这么干,确实不得不防。

    “臣明白了,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

    李元吉沉默了一下,嘲讽的笑道:“我大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弄出了这么多事情。看来我二哥比我们更头疼。”

    凌敬深以为然的点头。

    毕竟,李建成再怎么对齐王府出手,那也只是搂草打兔子,他真正的对手永远都是秦王府。

    所以秦王府所要面对的麻烦,恐怕要比齐王府多数倍,甚至十数倍。

    事实也正如李元吉所说的一样,秦王府面对的麻烦,确实比齐王府多。

    在程咬金接到了迁任康州刺史的旨意以后,立马拿着圣旨赶往了天策府。

    赶到天策府内李世民处理公务的地方以后,就看到好几个人拿着圣旨站在门口。

    程咬金赶忙凑上前,找了一个比较亲近的人问道:“老牛,你也接到旨意了?”

    牛进达憨厚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对程咬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道:“我被调任到了扬州治下做守将。”

    其他人也纷纷凑上前七嘴八舌的说着。

    “我被调到了荆州大都督府……”

    “我被调到了交州……”

    “我被调到了棣州……”

    “……”

    “棣州那不是齐王殿下的地方吗?圣人往他手底下按插人,不怕他发飙啊?”

    “谁知道呢。兴许是圣人说服了齐王殿下,也兴许是圣人故意装作不知道,好让楚兄去面对齐王殿下的怒火。”

    “……”

    程咬金静静的听完了所有人的话以后,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们这些人,无论被调到了何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距离李世民所掌握的地方有千里之遥。

    也就是说李世民要有点什么事,需要他们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及时赶回来。

    李渊这么做,准确的说李建成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已经清清楚楚了。

    “宿国公,殿下请您进去。”

    一帮子人当中,就属程咬金的官爵最高,所以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后,就被李世民派人请进了屋内。

    程咬金一到屋内,就看到了李世民沉着脸坐在矮几后面,长孙无忌、房玄龄、薛收等人分别落座两侧,一个个脸色也不好看。

    “殿下,臣被调取康州了!”

    程咬金冲着李世民拱了拱手以后,神色凝重的说出了他接到的圣旨内容。

    李世民,以及长孙无忌等人,听到这话,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显然是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康州在粤西,目前归交州的冯盎暂管,在这个时代,属于百蛮汇聚之地,也就是蛮荒之地。

    用鸟不拉屎形容虽然有点过,但对汉人来说,也差不多。

    因为这个时代的康州,除虫遍布,百蛮横行,根本不在乎任何王化,只信奉他们各自的神明。

    汉人去了,活的会很艰难,有可能走不到地方,就死在了半路上。

    目前,大唐很多犯了重罪,但罪不至死的人,就被发配到了康州。

    所以程咬金说是被外调了,其实跟发配没区别。

    “殿下,太子经裴矩等人提醒,已经开始斩断您的左膀右臂了,您还要坐以待毙吗?”

    长孙无忌在程咬金说完话以后没多久,突然开口,语气急促而凝重。

    李世民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没说话。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不说话,瞪起眼喊道:“事到如今,您还不能醒悟吗?经历了之前的事情,您难道还没看出来,圣人根本不可能将太子之位传给您!”

    李世民眉头皱得更紧。

    房玄龄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一直希望李世民以名正言顺的方式得到太子之位,并且顺理成章的继任大唐的皇帝之位。

    只是这种希望,在李渊一次又一次的‘背刺’下,已经破灭了。

    所以长孙无忌如今劝李世民换一个方式,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殿下,太子殿下做了那等事,圣人都能放过他,并且让他继续监国。可见他无论犯多大的错,圣人都会原谅他。

    我们就算穷极了谋划,也不可能搬到他。

    所以您要代替他的话,就只能换一个办法。”

    薛收在长孙无忌说完话以后,紧跟着道。

    杜如晦也点一下头道:“太子已经在裴矩的谏言下剪除臣等了,您要是再坐以待毙,等他剪除完了臣等,就是向您发难的时候。”

    程咬金听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抱拳道:“太子要剪除臣等,臣等一死而已。臣等只希望殿下能尽快自保,莫要让臣等的血白流了。”

    程咬金这话说的情真意切,长孙无忌等人皆为之动容。

    长孙无忌几乎毫不犹豫的跟着抱拳道:“太子无论如何对臣,臣都不在乎,只求殿下能够尽快自保。”

    “臣亦是如此!”

    “臣附议!”

    “……”

    李世民在麾下一众心腹们的‘附议’声中,终于开口了,他声音有些沉重的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面对李世民的质问,长孙无忌缓缓站起身,面色肃穆的道:“臣自然知道,臣只是不希望殿下枉死,不希望一众同僚枉死罢了。

    如果殿下觉得臣说的不对,大可将臣逐出去,臣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啪!”

    李世民拍桌而起,瞪着虎目对长孙无忌喝道:“你们在劝我伤害我的手足兄弟!”

    长孙无忌毫无惧色的道:“殿下拿他们当手足,他们有拿殿下当过手足吗?殿下难道忘了,上元节的时候,在曲池,太子是怎么对您的?”

    李世民咬起了后槽牙,陷入了沉默。

    长孙无忌紧跟着道:“太子差点毒杀了您,若不是叔宝和敬德及时将您救出来,您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太子已经要过您的命了,您还觉得他拿您当手足兄弟吗?”

    李世民牙咬的更紧了。

    “要说手足,臣等才是您的手足,臣等不仅不会伤害您,还能帮您御敌,还能为您去死。”

    “对,百死无悔!”

    “……”

    薛收和杜如晦一前一后开口。

    李世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他难以抉择。

    他很清楚,他只要张张嘴,或者点一下头,在座的这些人就能快速的给他拿出一个能助他达成心愿的谋划。

    可那样的话,他就要手刃自己的兄弟,以一个血淋淋的方式坐上那个位置。

    那样的话,他苦苦追寻的清名就没了。

    那样的话,即便是他费尽心血将皇帝做到千古一帝的份上,依然会留下一地的骂名。

    那样的话,他又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自己的父亲。

    其实他内心深处,不怕手刃自己的兄弟。

    是兄弟先对不起他的,他也没必要再对兄弟客气。

    反正他跟兄弟之间的情分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他也不怕背骂名。

    因为事到如今,他已经找不出任何一个能在不背骂名的情况下,坐上那个位置的办法了,他已经没得选了,所以也不用再选了。

    他唯一怕的就是,事后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自己的父亲。

    他父亲除了在立太子这件事情上戏耍过他以外,在其他事情上面,从来没有苛待过他,相反,对他还非常的好,在一些方面甚至比对李建成都要好。

    所以他如果手刃了自己的兄弟,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父亲。

    如果他父亲因此要杀他,又或者要将他贬为庶民,那他又该怎么做?

    一不做,二不休吗?

    那他还怎么做人?

    “殿下,您还不能下决断吗?”

    长孙无忌近乎咆孝着质问,“今日他调走了知节,明日他就能调走敬德,后日就是叔宝他们。不需要几日,臣等就会被调的干干净净,到时候,您也好,臣等也罢,都只能任人鱼肉。

    到时候,您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对,他容不下臣等,也容不下您,又岂能容得下王妃和臣等的家卷们。只怕等您和臣等被宰割以后,王妃和臣等的家卷,甚至子嗣们,也会步您和臣等的后尘。”

    薛收脸色相当难看的说着,似乎他所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样。

    房玄龄犹豫再三以后,终于开口了。

    “殿下心中若是有什么顾虑,臣等可以帮殿下后发制人。”

    房玄龄对李世民很了解,大致看出了李世民为何犹豫不决,所以一开口就直点要害。

    虽说他希望李世民以一种名正言顺的方式坐上那个位置,但如果办不到的话,那他也不介意为李世民的其他方式提供一些策略。

    毕竟,李世民上去了,他就是从龙之臣,位列三公那是迟早的事情。

    李建成要是上去了,那他就是李世民的残党,到时候别说位列三公了,能不能做官,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后发制人?”

    房玄龄的话成功的吸引了李世民的注意力,李世民几乎在房玄龄说完话的第一时间,就把目光落在了房玄龄身上。

    长孙无忌等人也神色各异的看向了房玄龄。

    有人被房玄龄的话所吸引,有人则觉得房玄龄多事。

    他们眼看着都要把李世民劝动了,房玄龄出来这么一搅和,又要横生变数了。

    房玄龄就像是看不到其他人各异的目光一眼,在李世民的疑问声中点点头道:“臣大概猜到了殿下的顾虑是什么,所以臣建议殿下后发制人。

    如此一来,圣人怪罪殿下的时候,殿下也能以自保为名,给圣人一个交代。”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神情逐渐变得镇定了起来,缓缓坐下以后,若有所思的问房玄龄,“怎么个后发制人法?”

    长孙无忌等人见此,齐齐收声,也跟着坐了下来,静静的盯着房玄龄,想看看房玄龄有什么高论。

第0489章 房玄龄的高招

    房玄龄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等人注视下,抚摸着胡须缓缓道:“殿下应该知道,东宫前些日子多了一些悍卒,近些日子更是与日俱增。

    这些悍卒来自哪里,想必殿下也知道,臣就不多说了。

    臣要说的是,太子又是在东宫铺设重兵,又是斩殿下左膀右臂,所图的恐怕不仅仅是让殿下服软那么简单。”

    程咬金沉不住气嚷嚷道:“这还用说嘛,他就是想要殿下的命。”

    薛收神色凝重的补充道:“不仅仅是殿下,还有我们。”

    杜如晦等人皆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板着脸,冷眼旁观,什么反应也没有。

    房玄龄在程咬金等人发表完看法以后,点头道:“不错,他就是想要殿下和我们的命,所以我们只需要做好布置,静等他送上门即可。”

    长孙无忌一瞬间就瞪起了眼,呼喝道:“你这是要我们坐以待毙?!”

    房玄龄抚须笑道:“用守株待兔形容更贴切。”

    程咬金不满的叫嚷道:“怎么打是人家说了算,我们只有挨打的份儿,算什么守株待兔。”

    杜如晦深以为然的道:“眼下一众将军们尚在长安城,优势在我们,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长孙无忌赞同的道:“对,就应该主动出击,这样一来的话,怎么打就是我们说了算。”

    房玄龄盯着长孙无忌和杜如晦两个人道:“我当然知道主动出击对我们更有利,可我们拿下了东宫以后,该怎么面对太子,该怎么面对圣人?”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迟疑了一下,皱着眉头陷入了沉默。

    一直在叫嚷的程咬金也果断闭上了嘴。

    他们通过房玄龄的问题,都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也意识到了李世民的顾虑所在。

    在拿下了东宫以后,如何面对李建成的这个问题上,根本不用多考虑。

    在李建成和李世民水火不相容的时候,在李建成对李世民下杀手的时候,李建成落到他们手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其实已经注定了。

    所以拿下了东宫以后,如果面对李建成,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问题的关键所在是,拿下了东宫以后,该如何面对李渊。

    你说一不做二不休吧,对李世民的名声不利,李世民会被说成是杀兄弑父的逆贼。

    在民间百姓皆以孝道为尊的情况下,弑父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百姓们会以此疯狂的抨击李世民,一些野心勃勃之辈,也会以此为借口,在大唐各处作乱。

    所以这么做的后遗症很大,李世民未必消化得了,他们也未必能帮李世民消化得了。

    而且,李世民也未必会答应。

    你说让李世民跑去向李渊装可怜,诉说自己的苦楚,诉说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吧,李渊未必会信,信了也未必会立李世民为太子。

    说不定盛怒之下会将李世民贬为庶民,然后将太子之位传给李元吉。

    那样的话,他们即便是把东宫打烂了,把李建成剁成了肉泥,也只是给别人做嫁衣。

    所以主动出击不可取。

    可是让他们守株待兔的话,他们又觉得过于被动,弄不好就会变成坐以待毙。

    所以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李世民为何迟迟不肯做决定。

    “尔等不希望殿下,不希望我们背上千古骂名的话,就只能守株待兔。”

    房玄龄见长孙无忌等人都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开始阐述起了自己的想法,“虽说守株待兔过于被动,但守株待兔也有守株待兔的好处。

    那就是能保住殿下的清名,保住我们的清名。”

    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很想说‘清名’这个东西在官场上不值钱,可话到了嘴边并没有说出口。

    房玄龄看出了长孙无忌的心思,继续道:“虽说清名这个东西虚无缥缈,看不见也摸不着,但百姓们就认这个。

    这对殿下以后统治大唐至关重要。”

    程咬金皱眉道:“可守株待兔的话,我们就会受制于人,就会很被动。”

    房玄龄看向程咬金,好笑的道:“谁告诉你守株待兔就要受制于人,谁告诉你守株待兔就会很被动?”

    程咬金瞪起眼,一脸错愕的看向房玄龄。

    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吗?

    房玄龄似乎看出了程咬金的心思,笑眯眯的道:“守株待兔也要看怎么待,我们不一定要静等着猎物送上门,我们也可以引导猎物主动往我们的套索里钻。

    这样一来的话,我们看似被动,实际上却掌握着主动。”

    长孙无忌一下子就明白了房玄龄的意思,快速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暗中做推手,让太子依照我们的心思谋事。

    如此一来,一切就尽在我们掌握中。

    等到太子向我们发难的时候,我们就能快速的找到其弱点,给其致命的一击。

    而在圣人眼里,我们从头到尾都是在自保,所以即便做了什么圣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我们也能跟圣人说道说道?”

    房玄龄点头笑道:“不错,不仅如此,在面对民间百姓的时候,我们也可以申明我们是在自保,而不是存心要跟太子殿下过不去。”

    杜如晦若有所思的道:“这样一来的话,我们无论面对谁都有话可说。”

    薛收点点头道:“确实是如此。”

    长孙无忌沉吟道:“办法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太子如今在剪除殿下的羽翼,等到太子将我等剪除干净了,殿下还拿什么给太子致命一击。”

    房玄龄道:“所以啊,要把握好分寸。”

    长孙无忌不太明白,其他人也不太明白。

    房玄龄继续道:“我们必须确保我们中间一部分人永远留在殿下身边。”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思量起了房玄龄这话的意思。

    薛收、杜如晦等人也是这般。

    程咬金不喜欢猜,也不喜欢分析,所以果断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房玄龄笑道:“就是说,太子殿下无论将我们中间任何人调离长安,我们都要确保一部分人一直待在殿下身边。”

    程咬金更湖涂了,嚷嚷道:“他都将我们调离长安了,我们还怎么留在殿下身边?总不能让殿下跟我们一起离开吧?”

    房玄龄端起了面前矮几上的茶盏浅尝了一口,乐呵呵的道:“在座的不是国公,就是郡公,再不济也是个国侯。

    太子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口气将我们全调走吧。

    所以他要剪除我们,就必须循序渐进。

    这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机会。”

    程咬金还是没听明白房玄龄的意思,烦躁的挠了挠头,一直坐在上首静静的听着的李世民,已经明白了房玄龄话里的意思,当即缓缓开口道:“玄龄的意思我大概听明白了,玄龄是说,我大哥要把你们全部调走,需要耗费很多时间。

    而这些时间,足以让我将你们其中一部分人再调回来。”

    程咬金烦躁的喊道:“这又是调走,又是调回来的,到底是调走还是调回来啊?”

    长孙无忌等人早在房玄龄说完话的时候,就明白了房玄龄话里的意思,所以听到程咬金这话,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一个个就像是看二傻子似的,看着程咬金哈哈大笑。

    程咬金吹胡子瞪眼的大喊道:“你们笑什么?不许笑!”

    李世民觉得房玄龄的这个想法、这个谋划,相当的不错,可行性很高,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了,面对程咬金呼呼喝喝,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你啊,该多读读书了!”

    程咬金梗着脖子喊道:“臣读了,臣手不释卷!”

    李世民哭笑不得的指着程咬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其他人被程咬金的这番话逗得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程咬金跺着脚威胁他们不许笑,可他们笑的更大声,更肆无忌惮了。

    “殿下,还真让您给说着了,秦王殿下所遇到的麻烦,比您多多了。”

    在李世民经过深思熟虑,采纳了房玄龄的谏言以后,程咬金、牛进达等人,反抗都没反抗,拿着任命文书,骂骂咧咧的就赶往各地上任去了。

    凌敬得到消息以后,第一时间赶到了九道宫,在吹捧了李元吉一句后,一脸感慨的说道:“时至今日,天策府和修文馆,已经有一十六位官员被调离了长安。

    臣听说,太子殿下下一步就要针对雍州牧府和陕东道大行台。”

    李元吉瞧了瞧桉几,让凌敬给他斟了一杯茶,不以为然的道:“雍州牧府没什么能人,只有一个高士廉撑着,高士廉又是我李氏的亲卷,我父亲不可能会动他。

    所以我大哥无论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当然了,栽赃陷害的话,或许会有效果。

    只是把栽赃陷害的手段用到高士廉身上的话,那他就拿房玄龄、薛收、于志宁等人没办法了。”

    凌敬点点头道:“臣明白,吃一堑长一智嘛。如果太子殿下将栽赃陷害的手段用在高士廉身上,那房玄龄等人必然会警醒,也必然会有所防备,太子殿下再用同样的手段去对付房玄龄等人的话,就不起作用了。

    而房玄龄等人在秦王殿下麾下的作用显然要比高士廉要大,所以太子殿下即便是要用栽赃陷害的手段,也只会用在房玄龄等人身上。

    所以高士廉这一次不会有事的。”

    李元吉点了点头道:“至于陕东道大行台嘛,我大哥想想就行了。”

第0490章 人不能被钱所驱使

    陕东道大行台,那可是李世民的基本盘,早已被李世民打造的像是铁桶一般。

    李建成拿它开刀,纯粹是痴心妄想。

    先不说陕东道大行台有一帮子为李唐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国公啊、郡公啊镇着,就是于志宁、韩良等人,也不是李建成轻易能对付的。

    李建成想凭借着裴矩为他出谋划策,拿下陕东道大行台的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仅凭裴矩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是于志宁、韩良这些人的对手。

    别看于志宁、韩良这些人在历史上的名头没有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响亮,就以为于志宁这些人不如房玄龄等人。

    事实上,真要分一个高下的话,于志宁这些人未必会位居于房玄龄等人之下。

    人家只是不喜欢争,尤其是不喜欢跟内部的人争,只喜欢默默的做事而已。

    就凭人家现在在李世民麾下的地位比房玄龄等人高,就足以说明人家的能力不俗,未必输给房玄龄等人。

    像是任瑰、凌敬、薛万述、薛万淑等人,在历史上的名头就没有薛万均和薛万彻大,你能说他们的能力不如薛万均和薛万彻吗?

    任瑰是李渊为李建成钦点的辅政之臣之一,凌敬担任过一国国子祭酒,并且差点改写了历史,薛万述、薛万淑更是在薛万均和薛万彻尚未成名之前,就已经闻名天下,并且晋升到了高爵之列。

    他们的能力绝对不输给薛万均、薛万彻,只是没赶上好时候,没享受到贞观朝的红利,所以才没有薛万均和薛万彻名声大而已。

    所以,名声大的人一定有能耐,名声不大,但地位在名声大的人之上的,必然也有过人之处。

    所以李建成仅凭着裴矩一个人,是斗不过人家一群人的。

    至于李纲嘛,你让他刚正面,又或者教书育人还行,你让他搞阴谋诡计嘛,他不擅长。

    不然他也不会在李建成蒙难的时候,一个劲的直面李渊,跟李渊死磕。

    他要是擅长阴谋诡计的话,他完全可以迂回一下,又或者祸水东引,这样远比他跟李渊死磕要强。

    所以,李建成针对陕东道大行台,注定功败垂成。

    这是一步臭棋,不像是裴矩的风格,极有可能是李建成觉得自己又行了,开始自作主张。

    不过,这些跟齐王府都没太大的关系,不直接李元吉多关注,所以李元吉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在抿了一口凌敬斟的茶以后,李元吉话锋一转,盯着凌敬道:“宇文宝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凌敬噗呲一下笑了,道:“昨夜的时候,太子殿下派人将那几个人头悄无声息的送去了函谷关,还送去了不少钱财,然后被宇文侯明火执仗的给丢了出来,还给那些钱财上淋了不少污秽之物。”

    李元吉也跟着笑了,骂道:“这个憨货……”

    人家去收买你,你不答应,让人家走就是了,还羞辱人家,这不是打脸嘛。

    人家岂会善罢甘休。

    “你回头差人去一趟函谷关,让他封了函谷关的大门,只开小门,避一避风头吧。”

    宇文宝这么做虽然很痛快,但李建成要是报复起来的话,容易察觉到齐王府在函谷关内的布置,所以李元吉认为还是避一避的好。

    虽说怂是怂了点,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讲的不是意气用事,而是成王败寇。

    所以一时的装怂不要紧,只要以后能站起来就行。

    凌敬听到这话,哭笑不得的道:“就宇文侯那个脾气,您让他躲起来,他根本不会答应。”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就告诉他,别忘了我交给他的重任就行。他虽然憨厚了一些,耿直了一些,但知道轻重。”

    凌敬迟疑了一下道:“那行,臣派人去试试,如果不行的话,您可别怪臣办事不力。”

    李元吉白了凌敬一眼没说话,他相信宇文宝不会违背他的意志,所以他开口了,宇文宝一定会遵从。

    “对了,有个人托关系给臣递话,说想见见您。”

    凌敬突然说道。

    李元吉狐疑的道:“谁?”

    凌敬神情古怪的道:“李仲文……”

    李元吉错愕道:“他还没被处死呢?”

    凌敬好笑的道:“本来是要处死的,可是出了太子殿下这么档子事,就暂时搁置了。如今太子殿下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被处死的事情也就提上日程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通的大理寺的门路,居然肯让大理寺的人帮他传话。”

    按理来说,像是李仲文这种造反的重犯,是没有人愿意私底下帮他传话的,也没有人敢私底下接触他。

    不然的话,很容易被打成同谋,一并处决。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能让大理寺的人帮他传话,肯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有没有说要见我做什么?”

    李元吉盯着凌敬问。

    如果李仲文耗费了巨大的代价,仅仅是为了见他一面的话,那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他猜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图谋。

    凌敬苦笑着道:“他没说,他只是说您不去的话,会后悔的。”

    李元吉嘲弄的笑道:“他这是欲擒故纵?”

    凌敬苦笑着没有说话。

    李元吉笑道:“既然他不肯说,那就不见了。”

    凌敬忍不住道:“也许他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告诉您呢?您确定您不见?”

    李元吉好笑的道:“他都造反了,也都被查清楚了,还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供出一些他之前没有供出来的突厥探子,又或者是给我一笔他私藏起来的钱财,让我帮他庇佑妻儿,还能有什么大事?”

    凌敬思量了一下道:“臣觉得后者可能居多?”

    李元吉笑道:“可我是缺钱的那种人吗?是为了钱庇护反贼的那种人吗?”

    从交州回来的船队,早就到了洛阳,在散光了从交州,以及沿途带回来的货物,又修整了一番后,再次扬帆启航了。

    虽说首航所获的利益有限,但是在填补了开发京杭大运河的那个窟窿以后,还有一些盈余。

    在分润完了利益以后,齐王府也获得了一大笔钱财。

    可以预料的是,随着洛阳到交州的航运越走越顺,货物越走越多,所获的利益会成倍数增长。

    到时候齐王府所获的钱财会更多,所以李元吉不在乎李仲文手里的拿点钱。

    就李仲文在苇泽关时期的奢靡法,颉利和梁师都就算是给他送了一座金山,也被他祸祸的差不多了,所以李仲文手里即便是藏钱了,也没有多少钱。

    所以也不值得李元吉惦记。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凌敬觉得齐王府的底蕴比起秦王府和东宫还是差了点,所以碰到这种能捞钱的机会,不希望李元吉错过。

    至于说李仲文提出的要求好不好办,能不能办,根本不重要。

    只要钱拿到手,办不办就看心情了。

    虽说这么做有点无耻,但李仲文马上就要死了,也没办法计较。

    李元吉冲凌敬翻了个白眼,凌敬这厮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居然变得这么市侩了,连李仲文手里的那点死人钱也要贪。

    真够无耻的。

    钱在大唐绝大多数眼里,是很难赚,也很难积攒的东西。

    但是在李元吉眼里,这玩意儿遍地都是。

    他要是真的在意这玩意儿,真的想要这玩意儿的话,他都不用动脑子,只需要大手一挥,让手底下的人去抢劫就行了。

    大唐以外的所有地方,都可以成为他的劫掠地,他想抢谁就抢谁,想怎么抢就怎么抢,还没人敢出来拿各种大义的话跟他瞎逼逼。

    毕竟,他在大唐都是横着走的,在大唐以外的地方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钱这个玩意儿,对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对大唐而言,其实也不算是太重要。

    因为钱之所以能成为钱,是因为它拥有购买力,在大唐如今人口只有一百多万户的情况下,各种物资才是最值钱的,钱反而不值钱。

    如果弄太多的钱出来的话,不仅对大唐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会让大唐的物价飞涨。

    这对刚刚经历的战乱的大唐百姓而言,就是一场灾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目前已经开通的漕运和海运上,主要运送的货物就是粮食和‘奢侈品’。

    粮食是给还在恢复生机的河北道、东南道各地的百姓准备的,‘奢侈品’是给这两地的世家大户准备的。

    这也是为何从交州回来的船,行至洛阳就止步不前的原因。

    因为洛阳往东的绝大多数土地上的百姓,都接连遭受了数次兵灾,已经没有购买‘奢侈品’的能力了,也不敢有这个奢望,所以‘奢侈品’注定不会流入他们手中,也注定不会成为压榨他们的一种商品。

    相反,洛阳往西的绝大多数土地上的百姓,经过了近几年的休养生息,以及吃战争红利,已经有一些家财了,‘奢侈品’一旦运过来,他们有购买的能力,就很容易被压榨。

    一些‘奴役’着佃户的小地主,一旦开始贪图享乐,贪图更好的‘奢侈品’,也会变着花样的去压榨佃户们。

    所以,为了最底层的百姓着想,大量的‘奢侈品’还是不适合出现在洛阳以西,乃至长安。

    有人可能会说,只要把‘奢侈品’的价格定的高高的,让最底层的百姓,以及手里有点余钱的百姓可望而不可即,这样就压榨不到他们了。

    那么,李元吉能说的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在更好的‘奢侈品’出现,并且取代了原有的‘奢侈品’以后,那么原有的‘奢侈品’,就会通过权贵、世家大户的手,流入到小氏族、小权贵手里,小氏族和小权贵手里原有的‘奢侈品’,也会继续往下流。

    然后就这么一层层的流下去,最终让最底层的百姓承担他们本不应该承担的代价。

    这就是在权势金字塔影响下形成的利益金字塔。

    这也是一种剥削的金字塔。

    只要存在阶级、只要存在门第、只要有人还能高人一等,那么这种金字塔就永远存在。

    作为上位者,在改变不了阶级的情况下,能做的就是给这种金字塔加上许多禁锢,让往上流的财富慢一点、少一点,让往下流的‘奢侈品’慢一点、少一点。

    如果能让上层的财富往下流,能让‘奢侈品’变成有利于底层百姓的‘廉价品’,那就该多做一点。

    李元吉虽然没想过利用从后世带过来的知识成就一番伟业,也没想过利用从后世带过来的知识称王称霸,依照自己的心思改变大唐。

    但当他看过了大唐百姓过的苦日子以后,他也狠不下心去不管不问,他不介意利用手里的职权之便,给百姓谋取一些福利。

第0491章 大善人李建成

    李元吉盯着凌敬鄙夷道:“你有惦记蚊子腿的时间,还不如去帮我查查我二哥是如何应对我大哥的刁难的,如果办法得当的话,我们也可以借用一二。”

    凌敬觉得李元吉有点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不过,想想李元吉家的家业,也就释然了。

    毕竟,李元吉家的家业,在大唐是独一份的,也是大唐最大的。

    李元吉有资格视金钱如粪土,也有资格将当年的万户侯当成粪土。

    所以,在李元吉面前强调钱的重要性,让李元吉去捞钱,无疑是一个很愚蠢的行为。

    当即,他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躬身一礼道:“臣明白了,臣马上派人去查。”

    李元吉点点头,示意凌敬可以离开了。

    凌敬也没有多留,起身一礼后,离开了九道宫。

    在凌敬离开了九道宫数日后,李建成干出了一件跟历史上如出一辙的蠢事,那就是派遣了心腹重臣,带着一车金银珠宝,赶往了尉迟府拜访。

    然后被尉迟恭连人带车一起丢出了尉迟府,不仅如此,尉迟恭还打断了送礼的人一条腿,并且将此事告知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在得知此事以后,立马就赶到了甘露殿去找李渊。

    直言李渊要是不满意他手握重兵、麾下从者如云的话,他可以将这一切都还给李渊,从此不问世事,做一个闲云野鹤。

    李渊还想借着李世民,达成让李建成心里不痛快的目的呢,又岂会答应李世民这种并不是出自于真心实意的要求。

    当即,李渊就好生的安慰了李世民一番,又把李建成叫到甘露殿训斥了一顿。

    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里,只要李建成做出了针对李世民的事情,只要李世民告到李渊面前,李渊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李建成拎出来训斥一顿。

    李建成清楚的感觉到了来自于父亲的浓浓的恶意,但却拿父亲没办法,只能将一腔的怨气宣泄到了李世民身上,加快了剪除李世民羽翼的速度。

    而李世民面对李建成的这种手段,展开了一套令李元吉目瞪口呆的骚操作。

    那就是李建成前脚把一批人调走,他后脚就把前一批人给调回来。

    在调任官员这方面,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权柄大同小异。

    李建成唯有借助监国太子的身份,以及门下省的支持,才能让李世民手底下的人没办法违背他的调令,依照他的心思赶往大唐的每一个偏僻的角落任职。

    但李世民也可以以军事需要为借口,将他的人又调回来,又或者调到他需要他的人去的地方。

    在军事方面,李世民就是大唐的权威。

    他以足够耀眼的战绩,让自己在军事方面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

    而大唐又是一个重武轻文的时代,很多时候军事上的调令,远远大于吏政上的调令。

    所以李世民以军事需要为借口将人调回来的时候,李建成根本没办法阻止。

    因为调令不需要交给他审阅,也不会递到门下省由门下省决断,李世民可以一言决断。

    这是李渊赋予他的特权。

    这也是他用耀眼的战绩换来的最大的特权。

    李建成为此还找上了李渊,希望李渊可以收回李世民的这种权柄,而李渊在这件事情上选择了装聋作哑。

    最终,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交锋,变成了一场持久的拉力赛。

    李建成往出调一批,李世民就往回调一批,又或者干脆在手底下人去上任的路上,将其调任到别的地方。

    凌敬对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这种行为,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坐在九道宫的凉亭中吹着冷风,哭笑不得的道:“殿下,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怎么跟市井的泼皮一样,净用这种上不来台面的手段,最重要的是,他们斗的你来我往,看起来还乐在其中。”

    李元吉侧躺在一张牙席上,身上穿着薄薄的纱衣,感慨着道:“手段这个东西,其实没有什么高雅和庸俗之分,只要有效就行。

    对我大哥来说,这种手段是消弱我二哥、剪除我二哥党羽的最有效的手段,也是最容易的手段。

    所以只要还有效果,他就不会放弃。

    对我二哥来说,这种手段也是应对我大哥的最有效的手段,所以在我大哥没有放弃之前,他也不会放弃。”

    凌敬不解的道:“可他们这么做,就像是赌气一样,除了浪费时间外,并没有任何好处,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笑道:“你都说是赌气了,一方不认输,另一方又岂会善罢甘休。再说了,谁跟你说这种事情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了。”

    说到此处,李元吉从不远处的矮几上拿过了一封有火漆痕迹的密信,递给了凌敬,道:“你看看这个……”

    凌敬拿过密信,快速的翻阅了一番,然后目瞪口呆的道:“信中所说的可是真的?太子殿下又一次秘密的向燕王殿下借兵,而且一借就是三千之数?”

    李元吉点点头道:“人是从甘州的关口进来的,已经抵达了富平,如今就秘密的驻扎在富平,只要我大哥有需要的话,他们会随时赶来长安城。”

    凌敬惊愕的道:“您是说太子殿下为了让这些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关中,特地让他们沿着长城走了大半圈,然后从甘州入的关?”

    李元吉点头道:“确实是如此。”

    凌敬吞了一口唾沫,满脸惊容的道:“太子殿下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长城以外,如今是突厥人的疆域。

    李建成让李艺的人沿着长城走了一圈,就相当于是让李艺的人沿着突厥人的边境线走了一圈。

    这里面所需要面对的困难,所需要克服的困难,多到难以想象。

    李建成和李艺能在这种情况下,将人运到富平,必然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李元吉点着头感慨道:“确实是下了血本,就是不知道我大哥在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将人安置在富平以后,会作何感想?”

    凌敬收起了脸上的惊荣,好笑的道:“恐怕会吐血三升吧?”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赞同的点了点头。

    毕竟,李建成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人从幽州弄过来,又安置在富平,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如今人才刚安置到富平,就被人发现了。

    那么李建成付出的代价,就等于是白付出了,李建成知道了,能不吐血。

    这就好比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去隐藏一个消息,结果才刚刚藏好,就被人发现了,当事人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气的吐血。

    “殿下既然能得到这个消息,那么想必秦王殿下也同样得到这个消息了吧?”

    凌敬疑问。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李世民手底下的耳目,要比他手底下的耳目多,所以他能得到的消息,李世民肯定也能得到。

    凌敬又道:“现在看来,太子殿下跟秦王殿下赌气似的斗争,更像是为了掩饰他背后的谋划。”

    李元吉点头道:“我二哥也没闲着,你再看看这个……”

    说着,李元吉又拿了一封奏疏,递给了凌敬。

    凌敬接过奏疏,大致的阅览了一遍,仰起头,诧异的道:“秦王殿下将调出去的那些人分别调到了陕东道各地,以及江南通往江北的各个渡口?”

    李元吉点着头道:“我所料不差的话,他这是在为自己的谋划查漏补缺,也是在切断江南的兵马通往江北的道路。”

    凌敬又细细的阅览了一遍手里的奏疏,道:“秦王殿下已经彻底封锁了江南兵马通往江北的道理,太子殿下以后要用兵的话,只能求助于燕王殿下,或者您?”

    李元吉点点头道:“不错……”

    凌敬放下手里的奏疏,感叹道:“如此看来,还是秦王殿下技高一筹啊。”

    李元吉再次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凌敬看向李元吉感慨道:“可惜,秦王殿下的法子我们不能借用,不然的话,任公也不至于被调回河南道,阚棱也不至于被调去并州。”

    李元吉瞥了凌敬一眼道:“任瑰和阚棱被调离长安,对我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任瑰的根基在河南道,被调回河南道的话,可以重新执掌河南道的权柄。

    如今河南道最大的权贵窦氏,已经被我二哥和我们压的抬不起头了。

    我父亲又没有为河南道任命大都督,所以河南道在不久的以后,将会全部由任瑰执掌,这对我们而言是极其有利的。

    这代表着我们在掌握了河北道以后,又要多掌握一道。

    这会增添我们的实力,也会增添我们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阚棱虽然对并州不熟悉,可他被调任的职位是定胡关守将,和我三姐在并州一左一右,镇守着并州的门户,影响着并州的全境,加上我之前出任并州大总管期间在并州的影响力,足以震慑并州全境。

    我们需要长安城外的人帮我们出力的话,并州也会成为我们一大助力。”

    凌敬感慨的笑道:“这么说,太子殿下看似在针对秦王殿下和您,其实却成全了秦王殿下和您?”

第0493章 颉利在吓唬人?

    李元吉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或许李世民在很早以前就想封锁江南兵马通往江北的道路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如今被李建成这么一搞,他刚好可以借此将他的人安插在他所需要的位置上。

    所以,李建成看似是在剪除李世民的羽翼,实则是在给李世民帮忙。

    至于李元吉自己这边,李建成则完全是在做慈善。

    李建成看似在剪除他的羽翼,可实际上都将他的人放在了对他有利的位置上。

    虽说这些人被调走以后,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帮他做任何事,但却可以在长安城外帮他做许多事。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斗争中,一直处在旁观者的角度。

    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李世民的布置、谋划,已经从长安城内,延伸到了长安城外,已经从一点,扩张到了全盘。

    而李建成的布置、谋划,还局限在长安城内,还在想着夺取关键的胜利。

    虽说李建成在势力薄弱的时候,这么想、这么做,是对的,但是他在没有办法一击夺取李世民性命的情况下,他这么做,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即使李建成在关键时候赢得了胜利,只要李世民不死,李世民依然可以通过包围长安的方式,将李建成赶下台。

    虽然长安自古以来都是一座兵城,各处也是按照兵城的概念修建的,但对李世民而言,并不是一个攻不破的城池。

    就目前而言,李元吉还没见到有李世民攻不破的城池。

    历史上似乎也没有。

    虽然历史上李世民在征讨高句丽的时候折戟而归,但那是败给了气候,败给了上天,不是败给了高句丽。

    或许在李世民这位无敌的统帅面前,只有上苍才能让他遭受挫折。

    而李建成作为他的对手,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败亡。

    不过,这些都只是题外话。

    在确定了李建成已经成了一个大善人的情况下,自然要充分的利用起来。

    李元吉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道:“你将我们需要调任,需要安插出去的官员都统计一下,回头想办法让我大哥将他们调到他们需要去的位置上去。”

    凌敬迟疑道:“这件事……恐怕不好办。”

    李元吉沉吟道:“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出手干预一二,就像是我二哥那样。”

    凌敬道:“可您除了将咱们的人调任到河北道以外,并不能将咱们的人调到其他地方。”

    相比起李建成和李世民,李元吉在这方面的权柄很薄弱。

    毕竟,李元吉不是嫡长子,也没有像是李世民一样,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所以李元吉权柄能影响到的地方,只有他所掌控的地方。

    这就注定了他没办法像是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样,随意的把官员调到任何他们想要调去的地方。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给我父亲上书的。”

    李元吉缓缓的说着。

    这江山,终究还是李渊的江山,李渊还是能做主的。

    所以李建成和李世民还做不到只手遮天。

    凌敬沉吟着道:“如果有圣人出面的话,那倒是好办。”

    李元吉点点头,又问道:“赵州那边的情形如何?”

    对付赵州李氏的事情,已经进行了小半年了,如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必须问问。

    凌敬赶忙道:“赵州的匪军已经将赵州李氏的人逼得固守起了祖地,我们的人虽然已经已清剿匪军的名义包围了匪军,但匪军迟迟破不了赵州李氏祖地,我们也不好下手。

    河北道其他各家,如今已经开始发力,各家在朝的官员,也已经上书为赵州李氏陈情,请河北道的大军务必尽快剿灭赵州的匪军。”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还有呢?”

    凌敬道:“还有就是杨氏已经开始发力,已经在侵吞赵州李氏在各处的产业了。”

    李元吉微微皱起眉头。

    凌敬继续道:“除此之外,杨氏还应对着河北道其他几家派出来帮助赵州李氏的人。”

    李元吉冷哼一声道:“还算有点用处,我还以为他们只会占便宜呢。如果只会占便宜的话,那我不介意在收拾完了赵州李氏已经再收拾他们。”

    凌敬沉吟着道:“不过我听说清河崔氏的人,有心拉赵州李氏一把,已经开始为赵州李氏想办法张目了。”

    李元吉看向凌敬道:“聚集官员请河北道的大军剿灭赵州的匪军,就是崔氏的手笔吧?”

    凌敬点头道:“不错。”

    李元吉冷笑道:“那就先看看崔氏有什么手段再说。”

    凌敬道:“臣要是猜的没错的话,崔氏应该会把目光放在太子殿下身上。毕竟,太子殿下如今跟您关系并不好,在对付秦王殿下的时候,也对您出手。

    想来崔氏帮助赵州李氏搭上太子殿下的话,太子殿下应该会出手保赵州李氏。”

    李元吉不屑的道:“那就让他们去搭上我大哥好了,就看我大哥在对付完我二哥以后,有没有那个余力对付我了。”

    说到此处,李元吉看着凌敬道:“以后再有赵州李氏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可不想这件事脱离了掌控。”

    凌敬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吩咐人取来纸笔,写了一封奏疏,交给凌敬,让凌敬带上。

    随后凌敬在调任齐王府需要调任的官员的时候,要是需要,可以第一时间递给李渊。

    在做完这件事以后,李元吉就摆摆手,示意凌敬可以下去做事了。

    凌敬走后,李元吉就静悄悄的待在九道宫内继续关注起了长安城内外的一切动向。

    在李建成和李世民掐的难分难舍的时候,突厥使臣到了,提出了一个在其他人看来很合理,但是在李元吉看来很无礼的要求。

    那就是要和亲,而且还是交换式的和亲。

    说要将颉利的女儿嫁给李建成,又要李渊把女儿嫁给颉利。

    李世民作为最喜欢用和亲的手段安抚敌人、迷惑敌人的人,这一次居然出奇的表示反对。

    他手底下的所有人,跟他一样,也持反对意见。

    反倒是一贯不喜欢和亲的李建成,居然持赞同的意见,并且还亲自为此事张目。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李建成这么做并不是贪图颉利那个满身羊骚味的女儿的美色,但李建成持支持的态度,很多人不理解。

    李元吉也不理解,所以把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中的权旭给叫了过来。

    权旭之所以能参与到这件事情中,也是因为李建成觉得权旭可以拉拢,所以在需要有人代表大唐跟突厥使节谈判的时候,举荐了权旭为代表之一。

    主代表是李渊手底下最厉害的外交家唐俭。

    在大唐的很多外交事情上,唐俭都是主代表或者主使。

    因为这个人不仅搞情报厉害,搞外交也是一把好手。

    所以在情报、外交这两个方面,李渊很信任他。

    李元吉在把权旭叫到了九道宫,请权旭坐下,吩咐人上了茶水以后,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大哥为何会支持此次和突厥的和亲?”

    权旭刚刚端起茶盏,听到这话,愣愣的道:“殿下难道不知道?”

    李元吉疑惑道:“知道什么?”

    权旭赶忙放下茶盏道:“此次突厥提出和亲,并不是要跟我大唐和亲那么简单,他们是在试探。”

    “试探?”

    “对,试探。他们的主副使私底下说,我大唐要是不答应此次和亲的话,他们就会挥兵南下,自己来取。

    这看似是在威胁我大唐,实际上是想试探我大唐虚实。

    臣要是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水火不容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突厥颉利可汗的耳中。

    他想借此看看,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是不是真的势同水火。

    如果是真的,那他就可以放心的挥兵南下。

    到时候秦王殿下不出,就没人能挡住他们的铁蹄。”

    权旭没有藏着掖着,一口气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全说了出来。

    李元吉听完权旭这番话以后,立马明白了李建成和李世民为何会一反常态,各自持对方经常持有的态度。

    李世民这是看出了颉利的心思,想让颉利骑虎难下。

    李建成应该也看出了颉利的心思,所以选择了跟颉利和亲。

    他这是不想给颉利领兵南下的借口。

    也不想给李世民领兵出征的机会。

    如果突厥人再一次大举南下的话,那么李渊势必会让李世民领兵出征。

    李渊想要让李世民答应领兵出征的话,就必须把太子之位交给李世民。

    这一次,李渊没办法在忽悠李世民了,李世民不拿到太子之位,绝对不会离开长安城一步。

    李建成就是不想面对这种局面,所以才选择了跟颉利和亲。

    李建成的这种做法,看似跟权旭所说的话相违背,但这确实真正阻止颉利南下的方法。

    颉利口口声声的说,大唐不答应跟他和亲的话,他就领兵南下。

    可实际上他这话是在吓唬人。

    颉利在入侵大唐这件事情上,一向都是不告而宣。

    也就是说他想打就打,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根本不可能告诉大唐一声。

    如今突然喊起来了,开始告诉大唐说我要打你了,那就说明他是在吓唬人,在虚张声势,他根本就没有打大唐的意思,只是想趁机试探一下李建成和李世民是不是真的已经水火不容了,只是想趁火打劫捞一点好处。

    李世民就是看出了颉利没有攻打大唐的意思,所以想让颉利来一个骑虎难下,不得不打。

    李建成也是看出了颉利没有攻打大唐的意思,所以才想顺了颉利的心意,让颉利安安稳稳的在突厥待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个人才有了跟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

    “你真的觉得颉利想借此试探我大唐的虚实,并且攻打我大唐?”

    李元吉在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以后,盯着权旭问。

    权旭愣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元吉又问,“那你觉得是我大哥和我二哥有了一个结果的时候,颉利挥兵南下更有利,还是现在挥兵南下更有利?”

    权旭彻底愣住了。

    因为他听完李元吉一席话以后,才意识到,大唐皇位交替的时候,才是大唐最虚弱的时候,才是颉利南下最好的时机。

    颉利不可能放着马上要到来的最好的时机,提前攻打大唐。

    那样的话,他除了损兵折将,得不到任何好处。

    “所以……颉利可汗是在吓唬人,是想趁机捞点好处?”

    权旭错愕的说着。

    李元吉点头道:“也有观察我大哥和我二哥走到那一步的意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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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红介绍:
我看到唐高祖李渊在太极宫内犹抱琵琶半遮面,我看到万王之王李世民在两仪殿内被骂的像个龟孙,我看到隐太子李建成为了争皇位急的跳脚,我看到平阳公主李秀宁巾帼不让须眉,我看到罗士信勇冠三军,我看到秦叔宝技压群雄,我看到尉迟恭百分百空手夺马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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