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战斗力强悍’的张平高
只要大唐各县非世家豪门开设的蒙学超过了四五家,并且让蒙学跟县学、州学、道学、乃至太学挂钩,那世家豪门对学问的垄断就降到最低了。
到时候世家豪门再想借着学问来拿捏大唐,那就是笑话了。
毕竟,各地蒙学培养出来的贫寒学子要是能通过县学、州学、道学、太学这个体系学有所成的话,那大唐就没必要再通过举荐来选官了。
可以重新拾起科举制度,并且对科举制度做进一步的加强。
或许没办法一下子达到科举制度的顶峰,但最少也能达到宋朝时期的水平。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还很远,毕竟,各地的蒙学现在还在草创阶段。
不过,在草创阶段,能畅想一下未来,人也会更有干劲,以后要走的路也会更清晰。
“诸位,只是一桩斗殴的小事而已,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吧?”
李纲在李神通、张平高等一众武勋全部表完态以后,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不过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萧瑀错愕的盯着李神通等人问了一句。
他是顶尖世家萧氏在朝堂上的代言人,他从李神通等人的反应中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味。
他潜意识里觉得武勋们集体在各地开设蒙学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可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也不好为了这种事,跟所有的武勋刚正面。
毕竟,他们萧氏虽大,底蕴也深厚,可要真的得罪了所有的武勋,被所有的武勋一起针对,他们也受不了。
武勋们可是都掌握着一定的兵权的,也维护着地方上的治安。
真要是合起火来对付他们萧氏,光是搞一些针对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比如,让各个关口和驿站的人,对他们萧氏的各种货物严加盘查。
这一番盘查下来,就足以从他们萧氏的货物上面剥去三层皮。
如果路途遥远一些,能给你剥的什么也不剩。
所以,除非是遇到了生死存亡的大事,不然他也不好跟所有的武勋刚正面,只能弱弱的问一句。
张平高听到了他的话,呵呵着道:“小事?你从哪里看出来这是一桩小事了?我们这些从军伍中出来的厮杀汉,只是想做一些善事而已,都要被人冷嘲热讽。
我们要是不争回这口气,以后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萧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张平高已经把此事定义成了武勋们集体的意气之争,那就没商量了。
他要是还想为郑氏出头,或者阻止这件事的话,那就是跟所有的武勋作对。
“萧公,郑署令也是一时口快而已,郑氏上下恐怕还不知情,您口口声声的说是郑氏在给您等脸色看,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王圭也察觉到了不对,眼看着萧瑀败下阵来,郑善义又被一众武勋的声讨声吓的说不出话了,忍不住出来为郑氏开脱。
他觉得这件事止步于郑善义身上即可,不能再牵扯到郑氏身上。
一旦牵扯到郑氏身上,郑氏不死也得脱层皮。
没听许世绪、李神通等人说要去郑氏请示吗?
真要是让许世绪等人坐实了此事,那郑氏就完了,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郑氏。
最关键的是,大唐至今还没有那个在武勋们针对下轰然倒塌的豪门,所以此风不能涨,此例不能开。
一旦助长了此风,开了此先例,让武勋们尝到了甜头。
那以后武训们,尤其是背后氏族底蕴不够深厚的武勋们和世家豪门的斗争就停不下来了。
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世家豪门会在武勋们的针对下倒塌。
身为一个世家豪门在朝堂上的代言人,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张平高瞪起眼看向王圭道:“言过其实?他一个小小的署令,有那个胆子对一位国侯的所作所为说三道四?
还不是仗着他的出身,在狗眼看人低?
他既然仗了郑氏的势,那郑氏知不知请,都有一份责任。”
这话有点牵连的意思。
王圭皱起眉头道:“郑氏不知情也有责任?”
张平高冷笑道:“夷三族的时候,还管你知不知请?!”
这话就有点不讲理了。
不过,夷三族的时候,确实不怎么讲道理。
你家里只要有人犯了夷三族的大罪,甭管你有没有参与,知不知请,该杀头的时候还是会杀头。
王圭的眉头一下子皱的更紧了,死死的盯着张平高道:“郑署令只是一时口快而已,跟夷不夷三族有什么关系?
如果郑署令的话惹的你萧公不快,你尽管杀了就是,何必牵连其他人?”
王圭说着话的时候,重点一直在郑氏身上,而非郑善义身上。
郑善义的死活他完全不在意。
好似现在跪在他不远处的郑善义就是个物品似的。
郑善义听到这话,噗通一下就趴在了地上,浑身哆嗦着,在那里磕磕巴巴的想为自己辩解。
只是在场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辩解。
张平高听到王圭这话,冷笑着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张平高是什么滥杀无辜的恶人不成?”
王圭毫不犹豫的道:“你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夷三族,又将郑善义一个人的错往郑氏身上引,难道不是想滥杀无辜?”
张平高冷哼着道:“郑氏调教族人无德,以至于在太极殿前信口雌黄,并且惊扰的圣驾,难道就没错吗?”
王圭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因为在这个时代,族长教导族人不严,使得族人为恶;父亲教导子嗣不严,使得子嗣为恶;先生教导弟子不严,使得弟子为恶,都是有连带责任的。
所以张平高用这一点回击他,他真的没办法反驳。
“纵使郑氏有教导不严之责,也犯不着让您几位以请示为名捧杀吧?”
裴矩在装了很久木凋泥塑以后,突然开口。
张平高有些无奈的向裴矩一礼,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当不起您老一个您字,您老教训的是,那我们就不说郑氏,只说郑善义吧。”
倒不是说张平高软骨头,裴矩一出他就软。
而是裴矩的年龄在哪儿摆着呢,即便是无官无爵,他也不好在人家面前摆什么架子,反倒得处处礼敬。
而且萧瑀、王圭都下场了,裴矩也开始下场了,那么李纲和陈叔达下场也不远了,一旦李纲和陈叔达下场,那么其他的文臣也就参与进来了,到时候他刚刚争取的优势未必能维持得主,所以他选择了见好就收。
反正郑氏已经在算计之内了,现在不能将郑氏拖下水,以后有的是机会。
只要郑氏按耐不住,因为郑善义的事情针对张亮,并且跟张亮掐起来了,那他和其他武勋就可以借题发挥,一起出手收拾郑氏了。
到时候裴矩、萧瑀、王圭等人就没办法阻止了。
毕竟,拿一个小小的郑善义为借口去针对郑氏,根本站不住脚,唯有将身份更高的人引出来,才能堵住裴矩等人的嘴。
裴矩听到张平高这话,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张平高很给他面子,他也就不好再得寸进尺了。
毕竟,人家尊敬他是一回事,他为老不尊、得寸进尺,又是另一回事。
人家敬你一尺,你不兜着,还得寸进尺,那人家出手针对你的话,就没人再说人家不尊老了。
人家尊过了,你为老不尊,那人家为什么还尊你?!
“郑善义信口雌黄,又殿前失仪,惊扰了圣驾,如何裁决,得由圣人定夺……”
张平高在裴矩闭上嘴以后,冲着李渊拱了拱手,说了一句,在李渊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以后,又看向裴矩、萧瑀、王圭等人道:“但我们开设蒙学的事情,我们已经说出口了,就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你们要是有什么异议,你们可以提,但我张平高不会听。
这一口气我一定要争回来。”
李神通、李孝恭、许世绪等人在这一刻也纷纷跟着开口,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张平高不想代表所有的武勋,也不想逼着所有的武勋舍财,所以他仅仅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其他人自然也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裴矩、萧瑀、王圭等人见一众武勋们在这件事上态度坚决,还能说什么?
只能长叹一声,听之任之了。
毕竟,人家在大唐的地位本来就比他们这些文臣尊崇,人家还退了一步,他们要是再有什么异议的话,那就是欺人太甚了。
到时候,武勋们即便是不想跟他们掐
,也得跟他们掐一场不可。
因为这关系到武勋们集体的颜面,以及武勋们在大唐尊崇的地位。
在颜面上,武勋们或许可以让三分,但在地位上,武勋们绝对是寸步不让。
“那就这么说定了!”
张平高见裴矩等人没什么异议了,毫不犹豫的定下了此事。
一直坐在御桉后看戏的李渊,在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王卿,郑善义口出狂言,又殿前失仪,惊扰了朕,依照律法,该如何处置?”
王圭听到这话,面无表情的拱手道:“当斩!”
一件小小的事,差点闹到的文武对立,以及武勋们结伙针对世家豪门的地步了,郑善义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郑氏的人知道了,不仅不会埋王圭,还会感激王圭。
毕竟,王圭这也算是将郑氏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保住了郑氏。
“那郑氏……”
李渊迟疑着开口。
李渊的马仔们都说要去请示郑氏了,李渊这个当皇帝的要是没有个态度,那他在暗中谋划的事情岂不是就露馅了?
好家伙,人家都开始挑衅你的权威了,你都没有个态度,那大家就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了。
裴矩听到李渊这话,缓缓的开口道:“圣人,王御史不是说了嘛,此事是郑善义一人所为,跟郑氏无关。淮安王和萧国公等人,也是被气急了,口不择言,还望圣人不要放在心上。”
李渊哼了一声,故作不满的看向李神通和张平高等人问道:“真是如此?”
李神通和张平高等人能说什么,当然是齐齐点头了。
他们中间知道内情的,已经达到目的了,没必要再计较下去了。
不知道内情的,跟着知道内情的表态就好了啊。
第792章 不正之风
李渊见李神通、张平高等人齐齐点头,认可了裴矩的说法,这才放过了郑氏。
“那就放他们一马……”
李渊的语气很不善,神情也继续绷着,似乎对放过郑氏不怎么情愿。
裴矩见此,又赶忙说了一句,“虽说郑善义之事郑氏不知情,但郑氏也有教导不利之责,不如就让郑氏献上来一些粮食,以解都畿道百姓用粮之困如何?”
殿内的其他人,尤其是武臣们,听到这话,神情耐人寻味了起来。
都畿道的百姓缺不缺粮,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
都畿道自从经历过了数次兵灾以后,域内的丁口已经锐减到了一个极低的数字,为了尽快让当地恢复生机,昔日的秦王府,以及朝廷,都做了不少的工作。
当地的百姓也分到了不少的田产。
在此前征讨刘黑闼的时候,李世民对都畿道又有一些政策上的倾斜,李元吉为都畿道的民生也出了一把力。
朝廷还将从河北道流出来的流民全部安置到了都畿道,让每一户人都有屋子住,让每一户人都有田产可以依靠。
再加上近几年都畿道又风调雨顺,可以说都畿道这两年的收获非常的丰厚。
如今都畿道的粮食不仅能满足都畿道所需,还能供应一部分长安城所需的粮食。
此外,漕运衙门为了沟通长安到棣州的货物,以及长安到扬州的货物,还在都畿道的洛阳建立了一个庞大的中转码头,以及庞大的货仓。
使得都畿道如今不仅不缺粮食,也不缺各种便宜的货物。
可以说,如果长安不是大唐的都城的话,长安的生活水平,以及生活便利,还比不上洛阳呢。
可见都畿道发展的有多好。
所以说都畿道缺粮,纯粹是无稽之谈。
裴矩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因为他看出了李渊心中不情愿,为了避免李渊一直记挂着郑氏不放,所以才给了李渊一个台阶,也给了郑氏一个解除李渊对他们郑氏心结的机会。
按理来说,裴矩一个裴氏出身的人,跟郑氏也没有什么姻亲关系,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郑氏,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不过,裴矩居然已经给台阶了,李渊也知道仅凭着这件事不足以拿下郑氏,所以就痛快的答应了裴矩所说‘赎罪’的方式。
“既然裴卿都这么说了,那朕就给裴卿这么面子。此事就此作罢,以后就不必再提了。”
李渊一副很给面子的样子,大大方方的说着。
裴矩感激涕零的躬身道:“多谢圣人厚爱。”
这一唱一和之间,这件事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不过,李渊只是说这件事以后不用再提了,可没说以后不找别的借口对付郑氏。
这一次,李渊给足了裴矩等一众老臣的面子,也给足了世家豪门在朝堂上的代言人的面子,下一次,再发生什么事,李渊就有不给面子的借口了。
可以说,李渊此次针对郑氏的谋划是环环相扣。
只要郑氏随后咬了张亮这个饵,那郑氏就彻底成为他的盘中餐了。
具体的就看郑氏咬不咬张亮这个饵了。
不过,李元吉估计,郑氏咬饵的可能性极大。
毕竟,郑氏再怎么说也是世家豪门,此前还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勋贵。
虽然如今有所落魄了,但也不是张亮一个小小的国侯可以踩的。
所以郑氏这一次在朝堂上吃了大亏,丢了大面子,还差点得罪了所有的武勋和李渊,他们说什么也会从张亮身上找不回来。
不然的话,以后他们郑氏还怎么在世家豪门中立足,谁又会怕他?
所以,李渊下的这个饵郑氏必要,而郑氏也一定会成为李渊的盘中餐。
而李渊本人就像是没谋划过这件事一样,在处置完了郑善义,轻飘飘的放过了张慎微以后,就命令殿内的乐手和舞姬接着奏乐接着舞。
殿内再次的进入到了一种群魔乱舞的状态。
殿内的所有人再一次的欢庆了起来。
看大家脸上那发自肺腑的灿烂的笑容,好似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一场群魔乱舞足足持续了一夜。
在此期间,有不少人扭了脚,也有不少人扭了腰,还有不少人偷偷摸摸的扛着宫里的宫娥或者舞姬就熘之大吉了。
最后刘俊一统计,此次除夕夜宴,被扛走的宫娥和舞姬足足多达两百多人。
当刘俊把这个数字报给李元吉的时候,李元吉是懵逼的。
“你说什么?”
昭德殿内,刚刚睡醒,才赶到昭德殿的李元吉,听完了刘俊的禀报以后,一脸的懵逼。
刘俊躬着身,低声重复道:“回殿下,此次岁除饮宴,宫中的宫娥和舞姬一共少了两百多人……”
具体的刘俊列成了册子,递到了桉几上。
虽说文臣和武将们在扛人的时候是偷偷进行的,可他们在宫里扛人,哪能瞒得过内侍省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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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位宫娥、那位舞姬,被那位文武扛走了,适逢在太极殿的宦官都做了记录。
李元吉在仔细翻看完了记录以后,错愕的道:“我王叔一下扛走了俩?”
他受得了吗?!
刘俊有些忍俊不禁的道:“淮安王殿下今岁已经算是很克制了,往年他都是扛走四五个。”
李元吉忍住了询问李神通受不受得了的冲动,吐槽道:“她还真是人老心不老……”
刘俊乐呵呵的笑道:“谁说不是呢,就裴公和屈突公还扛走了一个呢。”
李元吉张了张嘴,彻底不知道说啥好了。
就大唐这些老臣的做派,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
裴矩和屈突通,一个七十多岁了,一个快七十岁了,还扛走宫里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想着一树梨花压海棠,也不怕身子骨扛不住,死在床上。
这也就是在大唐,风气比较开放,且荤素不忌。
这要是放在大明,不等朱元章开口,马大脚就先拎着刀子去各家府上兴师问罪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还都是体面人,不带这么没下限的。
“往年是怎么办的,今年也就怎么办吧。”
李元吉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有些无语的说道。
这种风气已经被李渊养成了,他要更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更改的。
不过……
“那几个宦官是什么意思?”
李元吉在记录的末尾,看到了有几个人,扛走了几个宦官。
大唐的朝堂上,全是男人,好美色在情理之中,可扛走宦官是几个意思?
那可是男人啊!
虽然不完整,但也是男人啊!
刘俊听到这话,有些扭捏,又有些吞吞吐吐的道:“大概是另有妙用吧……”
他只能说这么多。
有些话他不方便在李元吉面前明说。
但李元吉充分的理解了他的意思,微微皱起眉头道:“这种不正之风必须遏制!派人去告诉他们,天黑之前给我把人还回来,不然我亲自去他们府上要人!”
人家有特殊的癖好,好男风,李元吉不喜欢,但也不会强行去制止。
但这种风气却不值得提倡。
因为对于一群有权又有钱的人来说,一旦养成了这种风气,或者助长了这种风气,他们就会对童子下手。
历史上的李承乾就是毁在这上面的。
这可是在教坏大唐的下一代,也是在迫害大唐的下一代,还是在阻碍大唐的人口增长。
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也有悖于人道。
所以必须打压,必须禁止,必须时时给他们敲响警钟。
人家一个好好的男童,以后为国家做贡献的一份子,被你们卖去,各种非人的折磨,最后调教成一个好男风的玩物,这不是非人道是什么?
而且,权贵们之间的攀比心非常的大。
你家有,我家没有,那我就一定会想办法有。
在这种情况下,这种风气一旦起来了,那就遏制不住了。
所以必须提前遏制这种不正之风。
“啊?!”
刘俊对此明显有些不可思议,惊愕的叫了一声后,一脸的茫然。
李元吉瞪着刘俊道:“啊什么啊,让你去你就去!”
刘俊迟疑着道:“可是……自我大唐立国以来,凡是在岁除夜宴期间被扛走的人,就没有要回来的先例啊?”
李元吉冷哼道:“没有这个先例我就开这个先例,他们扛走那些宫娥和舞姬也就算了,扛走那些宦官做什么?
伺候他们吗?
他们有这个资格吗?”
刘俊听到这话就明白李元吉为什么要把人要回来了。
他觉得是李元吉觉得这些人逾越了。
虽然他的理解跟李元吉的本意有很大的出入。
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李元吉的命令,并且将其贯彻的落实下去。
“臣明白了,臣马上去办。”
刘俊没有再多言,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躬身一礼后,就退出了昭德殿。
在逾不逾越这件事上,皇家拥有最终的解释权。
礼法上有的,皇家可以让它没有。
礼法上没有的,皇家也可以让它有。
皇家不需要别人觉得,只需要自己觉得逾越了,并且有资格订这个逾越的规矩,那就能依照着这个规矩说你逾越了。
所以在逾越这种事情上,刘俊一个磕绊也不会打。
刘俊的办事效率很高,傍晚的时候就把人带回来了。
不过,李元吉却没时间去管了,因为头铁的梁师都,居然趁着数九寒天,突厥人都在窝冬的时候,主动向突厥发起进攻了。
第793章 做学问是有门槛的
消息是苏定方派人传回来的,听完了消息的李元吉是一脸的错愕。
梁师都这种行为已经不是在找死了,而是上赶着送死。
就梁国的那个体量,跟人家突厥根本就没办法比。
人家突厥动一动手脚就足以在梁国造成巨大的震动。
所以梁师都特地挑选了一个突厥人蛰伏的时期向突厥发起进攻,看似挑选了一个好时机,可实际上就是去送死的。
突厥人那是人,不是熊瞎子之类的,人家窝冬又不会真的挖一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美美的睡一冬。
人家是能动的,并且能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的。
就梁国的那点兵马,人家一旦动了真格的,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梁师都这是疯了吗?”
李纲在听完了苏定方传回来的消息以后,发出了一声来自于灵魂的拷问。
坐在太极殿内两侧的裴矩、萧瑀、陈叔达、李神通、李孝恭、屈突通、秦琼等人虽然没说话,但他们的想法跟李纲差不多。
梁师都现在的举动,就像是此前辅公祐在东南道造大唐的反一样。
看似很英勇,也很有志气,可双方的实力实在是太悬殊了。
一旦双方展开了大战,这边不一定用力,那边可能就倒了。
“梁师都又不是什么蠢人,他这么做应该有所依仗吧?”
王圭在迟疑了再三以后,缓缓的开口。
李神通在略微思量了一下后,点着头道:“以梁师都目前的所作所为看,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说到此处,李神通仰起头看向其他人道:“可除了我大唐以外,谁又能给梁师都这个勇气呢?”
如果说梁师都对突厥发起进攻,是大唐授意,有大唐支持的话,那倒是合情合理。
毕竟,有大唐这个能跟突厥抗衡的庞然大物在背后撑着,梁师都完全可以进攻突厥,并且跟突厥打消耗战,把突厥往死里耗。
突厥要灭了梁师都,自有大唐兜底。
可大唐如今并没有在背后为梁师都撑腰,大家现在还是敌对关系,甚至大唐还等着在梁师都和突厥两败俱伤的时候,从中间便宜。
所以梁师都跑去进攻突厥,就让人有点不理解了。
屈突通沉吟着道:“会不会是西突厥?”
东突厥挖了西突厥那么多墙角,要说西突厥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机会坑东突厥一把,或者从东突厥身上割一块肉的话,那么西突厥一定会积极的参与。
而西突厥也是大唐绝大多数人目前已知的所有势力中,唯一一个能跟大唐、东突厥媲美的势力。
在大唐不出面的情况下,能支持梁师都跟东突厥开战的庞大势力,只有西突厥。
“有这个可能,但不排除梁师都孤注一掷。”
萧瑀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立马引来了李神通的嘲讽,“孤注一掷?梁师都把自己的梁国看的那么重要,怎么可能会孤注一掷。”
李神通的话立马引来了屈突通、秦琼等人的附和。
毕竟,梁师都是一个相当在乎自己基业的家伙,他要是有孤注一掷的勇气的话,也不会在朔方城向突厥人虚与委蛇,早在七十二路反王祸乱天下的时候,他就挥兵入主中原了。
毕竟,在大唐平定其他反王的时候,他有大把的机会可以入主中原。
无论是在刘武周祸乱并州的时候,还是在大唐和王世充、窦建德大战的时候,对他而言都是一个机会。
他要是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早就借着这些机会壮大了。
可他没有,所以他到现在也是偏于一隅,仰仗突厥的鼻息过活。
所以说他孤注一掷的跟突厥人血拼,想脱离突厥人的掌控,根本不可能。
萧瑀也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而是在李神通等一众武臣说完话以后,反问道:“那么依照你们几位的意思,梁师都之所以会主动向突厥发起进攻,肯定是得到了西突厥人的支持咯?”
李神通翻了个白眼道:“梁师都是不是得到了西突厥人的支持,还要查证,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秦琼等人跟着点头。
萧瑀还要发问,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没有继续开口。
他也不是想刁难人,想跟李神通作对,他纯粹是自己也不敢肯定梁师都是不是得到了西突厥人的支持,所以在抛砖引玉。
李元吉见李纲等人都认为梁师都是得到了西突厥人的支持,出声道:“那就让人查查,看看梁师都近一段日子以来,是不是跟西突厥有所交流。”
李神通点着头道:“顺便也得让凉州的人盯着点,看看西突厥人在梁师都进攻突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动作。
如果西突厥也出兵了,那就说明梁师都真的得到了西突厥人的支持。”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道:“此事我会交代下去的。不过,无论梁师都是不是得到了西突厥人的支持,他此次进攻突厥,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理。”
李神通等人齐齐点头。
大唐早就已经派出了兵马等着捡便宜呢。
如今梁师都出了昏招,帮管有没有后手,对大唐而言都是一个好消息。
大唐要是操作得当的话,说不定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朔方城。
陈叔达在李神通等人点头之余,疑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趁着这个机会,提早出兵?”
李元吉也没有瞒着,点点头道:“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梁师都都开始发疯了,大唐要是不趁机出去捞好处,那简直就是暴敛天物。
就算梁师都得到了西突厥人的支持,跟西突厥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跟西突厥人一起进攻东突厥,也不影响大唐趁机去占便宜。
毕竟,西突厥和大唐中间还隔着一个东突厥呢。
西突厥唯一跟大唐接壤的地方就是凉州。
只要大唐将凉州防守好了,就算把梁师都的梁国全捡了。
作为梁师都新主子的西突厥也拿大唐没脾气。
所以,这个好处可以捞,这个便宜可以捡。
陈叔达皱着眉头道:“就怕梁师都这是跟突厥商量好的,故意引我们上钩……”
这话确实在理,不得不防。
李元吉点着头道:“那我们就让苏定方查清楚了,等到梁师都真的跟突厥交上手了,再动手?”
李神通等人纷纷点头道:“理应如此。”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在送走了李神通等人以后,李元吉立马派人去给苏定方传令,同时还秘密的给苏定方送去了一封密信。
密信的内容是有关梁师都的堂弟梁洛仁的。
这是一个还算看得清楚大势,也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的。
没有梁师都那么疯狂。
历史上大唐在征讨梁国的时候,就是他宰了梁师都,举城投降的。
如果他能继续复刻他在历史上的壮举,那大唐此次从梁国捡便宜也会容易一些。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荡平梁国,将梁国彻底的变成大唐的一域。
具体的就要看苏定方怎么操作了,反正能指点的都指点了,剩下的就是静等了。
毕竟,这种牵扯到三方,甚至四方势力的大战,没那么快结束。
当然了,也没有那么慢。
毕竟,这个时代的兵制,以及这个时代的后勤,还支持不了大军在外面征战七八年。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战事一年半载,或者两三年内就结束的原因。
所以,这一场战事,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才能有结果。
李元吉已经将这件事交给苏定方去主持了,他也信得过苏定方,自然没理由一直盯着。
在将针对梁国的战事交给了苏定方以后,李元吉就着重的盯起了推广蒙学、推广杏庐的两大事宜。
至于其他的诸如漕运、海运、推广水稻、修桥补路等事宜,那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办成的,得靠着时间去磨。
推广杏庐的事情,一直在暗中进行,再加上这是一桩由朝廷出钱,又利国利民的好事,所以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毕竟,李元吉在采取了许敬宗奏上来的办法,让许敬宗开始在保留和改良原有的医署的基础上开设杏庐,各地的医署都得了好处,各地有名望的大夫们也得到了一定的好处,一些已经开设了杏庐的地方的百姓也体验到了杏庐带来的好处,所有人都在称赞杏庐,所以就没有人去阻碍杏庐的发展了。
不仅如此,各地的药商、采药人,在杏庐被推广开来以后,生意和收入也有所增加,对朝廷开设杏庐的事情自然是一个劲的吹捧。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是对推广杏庐有异议,又或者是有什么不满的,都被他们冲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推广杏庐的事情简直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费钱。
短短数月,就烧了足足一百多万贯钱。
这些钱放在宋明清时期不算什么,可是放在如今的大唐,那就是一笔巨款。
要知道,大唐在修桥补路上面的拨款,也才三十万贯而已。
相比起来,推广蒙学的事情就省太多了。
除了李渊做主在长安城内开设的几家蒙学,内库出了一点钱以外,剩下的诸如张亮、张平高、许世绪等人开始的蒙学,朝廷也好,内库也好,一分钱都没花,都是他们个人出资。
不过,不花钱的事麻烦也多。
几乎所有开设蒙学的武勋,跟当地的世家豪门都产生了冲突。
不是在争抢有名望的先生上产生了冲突,就是在教授学问的时候产生了冲突。
有人就问了,教授学问的时候怎么可能产生冲突呢?
那就得好好的了解了解大唐的知识产权了。
在大唐,有很多知识是人家世家豪门的不传之秘,很多在当地学习,并且学有所成的学子,或多或少都登门求教过。
他们在成为了蒙学的先生以后,会下意识的宣讲人家的学问,然后就讲出事了。
人家世家豪门不答应了,就开始闹了,开始找事了。
比如,琅琊有位蒙学的先生在教授蒙童们写字的时候,下意识的传授的蒙童们王氏的笔法,被王氏知道了,就不答应了,就闹上门了。
事情密报到朝廷的时候,还在闹。
有人可能会觉得,临摹王氏书法的人在大唐有很多,为什么王氏不找其他人去闹呢?
这就是阶级的问题。
在大唐,有门第的人学习人家的学问,会获得极大的宽容,没门第的人学习人家的学问,会被人以窃学为名,喊打喊杀的。
看似可以随便印刷,随便宣讲、随便学习的各种学问,其实是有门槛的。
要越过这种门槛,只有两种方式,要么你是门槛里的人,要么你得重金求取,并且保证绝不外传。
而这两点,没有一点是贫寒百姓能够满足的。
这也是世家豪门把持学问,让自己一直处在智者位置上的一种方式。
第794章 忠奸并不是恒定不变的
而随着各地的蒙学和各地的世家豪门冲突加剧,各地的世家豪门也品出味了,意识到这是朝廷要挖掘他们立足的根基,于是乎意料之中的反抗也如期而至。
这些世家豪门不愿意跟朝廷正面冲突,所以就借着张亮和荥阳郑氏的矛盾,暗中支持着荥阳郑氏开始向张亮发难。
不到一旬的时间内,弹劾张亮的奏疏多达一百六十三道,其中有十三道是国公上的奏疏,还有两道郡王上的奏疏,剩下的,分量最小的也是一个国伯。
张亮一时间沦落到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
李渊得到了消息以后,将那两个上奏疏的郡王叫到两仪殿内狠狠的训示了一番。
自己家在跟世家豪门斗法,你们身为自己家的人,不帮自己家也就算了,反倒帮敌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也就是李氏现在还不能走到台前直接跟世家豪门斗法,不然的话,李渊横竖也会让两个郡王涨一涨教训,而不是训示了一番后就放过他们。
两个郡王虽然做了蠢事,但并没有遭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张亮就不一样了,从被弹劾的那日起,世家豪门的人联合起来,在暗中各种折腾他。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遇到各种刁难,各种麻烦。
严重的,甚至闹到了朝堂上。
在李渊没有明确的表示支持他的情况下,他的官职一口气被降了三级。
这下张亮彻底慌了,也不敢在外面待了,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跑回了长安,寻求庇护。
在秦琼的帮衬下,他出现在了武德殿前殿。
俯首跪在了地上。
李元吉懒散的侧坐在榻上,目光深邃的盯着张亮,语气幽幽的道:“你说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脱困?”
张亮一个劲的猛点头。
带他进来的秦琼在一旁帮腔道:“殿下,臣可以作证,张亮对我大唐绝对是忠心耿耿,对圣人和您交代的事情也不敢怠慢。
那些弹劾纯粹是无稽之谈,恳请您救他一命。”
李元吉瞥了秦琼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让我救他?我杀他还来不及呢!”
秦琼错愕的瞪起了眼。
张亮也猛然仰起头,一脸的惊恐。
李元吉面色一冷,看向张亮道:“我不信我父亲没有跟你做任何交代!”
李渊既然要用张亮做马前卒,那就一定会对张亮有所交代。
张亮在明知李渊有交代的情况下,还跑来求救,那就说明他不信任李渊。
他不信任李渊,那跟不信任整个李氏有什么区别?
张亮听到这话有些慌乱,赶忙道:“圣……圣人是对臣有所交代,可圣人只是让臣开设好荥阳蒙学,并且让臣嘱咐小儿陪他演一场戏而已,并没有说其他的啊。
如今荥阳郑氏的人找上了门,还联合了其他世家大户,以臣的身板,实在是扛不住啊。”
张亮说到最后的时候,一脸的意犹未尽。
他还想说什么,李元吉心里清清楚楚。
无非就是想说李渊管杀不管埋。
明明是李渊让他做这些事情的,结果他现在惹上麻烦了,李渊却不出来为他撑腰,实在是有些不地道。
不过,这些话他不敢当着人的面说出来。
一旦说出来了,那就是大不敬。
到时候别说李渊不保他了,不杀他都算他福大命大。
张亮的话,让李元吉有些诧异。
李元吉没料到,李渊在吩咐张亮做事的时候,居然没有将实情告诉他,而是直接交代了他怎么做。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一旦引起了所有世家豪门的反扑,而大唐又应付不过来,那就可以将他推出去顶缸,扛下所有的罪责。
大唐,也就是李氏,可以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
所以即便是失败了,大唐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国侯而已,并不会出现其他什么损失。
以李渊的身份,这么做虽然有点不地道,但是并没有错。
因为作为一个国家的皇帝,在要做一件影响极大,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国家安定的事情的时候,稳中求胜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期间,或许会将一些人当成棋子给抛弃了,也或许会伤及到一些无辜。
但跟真正要做的事情,以及失败以后的影响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李渊在这件事上的所作所为,你可以说他不地道,但并不能说他是错的。
因为任何时候、任何国家,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会这么做的。
这就是所谓的舍小家,为大家。
有人可能会觉得这很不公平,可是在一个掌权者眼里,国家的利益,以及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才是真正的利益。
个人利益在这些利益面前,只能让步。
如果一个掌权者刻意的去追求公平,而不维护国家,以及绝大多数人利益的话,那么这个掌权者绝对不是合格的掌权者,他所治理的国家也终将分崩离析。
所以,在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以及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公平公正就是不存在的。
谁天真的去追求公平公正,到头来谁就会受伤害。
当然了,这么做的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容易牺牲忠良,容易对不起忠良,还容易将一些不愿意做奉献的人逼反。
历史上很多大奸大恶之徒,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忠臣良将。
他们之所以最后会走上大奸大恶的不归路,就是被逼的。
大名鼎鼎的奸臣丁谓、奸臣严嵩,刚出仕的时候都是励志要做忠臣的,并且还为了志向付诸了许多行动,最后之所以会变成奸臣,就是因为朝廷待他们不公。
他们忠心耿耿的为朝廷、为皇帝做事,可得不到皇帝的赏识,也得不到升迁,反倒是那些有关系的、会溜须拍马的、会行贿的,官运亨通。
这就让他们的心里不平衡了,然后他们就毅然决然的走上了大奸大恶的不归路,最终位极人臣,成为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奸臣。
由此可见,忠臣被逼着去做奸臣的时候,所造成的破坏远远大于那些一开始就做奸臣的家伙。
张亮的遭遇跟他们不同,所遇到的事情跟他们也不同,所遭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跟他们更不同。
所以张亮的事情也没办法跟他们生拉硬拽在一起说事。
但是,不公正的对待张亮,并且让张亮做出牺牲的话,张亮或许没机会做大唐的奸臣,但张亮的后辈就说不定了。
只要张亮的后辈觉得大唐待他们不公,他们就会采取一定的措施,对大唐造成一定的伤害。
这种事情在大唐其实是屡见不鲜的。
什么忠孝节义,唐人也讲,但并没有那么坚定。
具体的得看出身。
但凡是出身世家豪门的,对大唐的忠诚都不坚定。
因为在他们心里,他们的氏族才是他们最应该保护的,大唐只能排在第二位。
这也是大唐为什么要清除世家豪门的原因。
相比起来,大宋虽然拉跨了一些,但是在忠孝节义上却比大唐强了一些。
不然也不会出现十数万军民一起殉国的场面。
大唐就没这个待遇。
大唐灭亡的时候,黄巢振臂一呼,那是万民景从。
所以在张亮这件事上,要斟酌而定,既不能让张亮寒了心,还得让张亮把事情给办了。
“扛不住你就不扛了?”
李元吉心里有了决定,盯着张亮喝问。
张亮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李元吉继续道:“有我父亲在你背后站着,你怕什么?”
怕死啊。
张亮很想如实回答。
可是李元吉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还有,我父亲在你背后站着,你觉得你有退缩的余地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是封建王朝千百年来也没有变的规矩。
强如人屠白起,一把剑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也得自裁。
当然了,你也可以反抗。
前提是你有没有反抗的那个实力,你要不要生前身后命,你要不要三族人的性命。
虽说不公正的对待会引起很大的反弹,但古人也有相对的应对之法。
那就是斩草除根。
这就是夷三族、诛九族、诛十族的根本所在。
根本不给你任何反弹的机会。
“臣……”
张亮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李渊那么高大的身影在他背后站着,他身为人臣,还是一个没资格跟李渊讲条件的人臣,只能像是个木偶一样,任由李渊操控,根本没有选择和退缩的余地。
李元吉哼了一声道:“既然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你就照着我父亲的意思去做就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亮磕磕巴巴的半天,最后咬着牙,横着心道:“臣可以死,但臣不想祸及家眷!”
他可不敢说是他不想死。
因为他是个武臣,武臣畏死的话,那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毕竟,大唐如今朝廷上的武臣,全是悍不畏死的悍将,其中地位比他高的不知凡几。
他要是说出他怕死的话,那武臣们会集体抛弃他,将他摒弃在武臣们团体之外。
他恶了李渊,又被团体所抛弃的话,那他就只剩下去死一条路可走了。
第795章 越线!
“呵呵!”
李元吉冷笑了一声道:“看来你是被吓破胆子了,居然会说出这种蠢话。我父亲既然让你去做这件事,又岂会对你的生死,以及你家眷的生死置之不理。
此事我也有参与,我又岂会对你和你家眷的生死置之不理。
如今人家只是弹劾你,还没有对你下杀手,更没有去祸祸你的家人。
你就让我父亲下场保你,让我下场保你。
是你无能,是你胆气不足,还是我父亲和我的颜面不值钱?”
张亮一愣,如遭雷击搬的瘫坐在地上。
秦琼这个时候大概也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了,知道是张亮眼皮子浅了,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上前道:“殿下,张亮也是第一次被圣人和您重用,难免有些诚惶诚恐,看不出圣人和您的意图,还望您不要怪罪。”
李元吉心中呵呵。
怪罪?
还有必要怪罪吗?
心性如此不堪,以后谁还敢重用他?
他虽然在领兵打仗这方面是一把好手,可是这政治头脑嘛,低的让人觉得堪忧。
等到此次事了以后,就继续让他在军中呆着吧。
出将入相,参政议政的事,没他的份了。
张亮的政治头脑不过关,并不代表他蠢,有可能是他的智慧全点在了领兵打仗方面了,所以秦琼的话他听懂了,也领悟了,当即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事、眼皮子浅了,赶忙诚惶诚恐的俯首道:“是臣没能领悟圣人和殿下的意图,差点误了圣人和殿下的大事,臣恳请圣人和殿下再给臣一次机会。”
李元吉面色清冷的点了一下头。
可以,还不算太蠢,至少能听懂秦琼的话,并且亡羊补牢。
不过,这并不能让人忘记他政治头脑低的问题。
所以他以后的仕途,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你终于有点脑子了,还算没蠢到家。既然你主动请缨,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回去以后,就动用你所能动用的一切关系,去跟郑氏斗。
能不能斗得过郑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撑下去,撑到更多的人加入到这场争斗中。
等到你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和我父亲自然会出面。”
李元吉淡然的说着。
张亮这下没犯蠢,痛痛快快的叩首答应了。
李元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让秦琼带着张亮离开了。
……
出了武德殿。
秦琼轻咳了两声,望着张亮的目光多了一些怜悯。
很多事情张亮还没看清,他却已经看清了。
他看得出来,此次圣人和雍王找张亮做事,是有意提携张亮,重用张亮。
可张亮自己眼皮子浅,只看到了眼下的害处,却没看到以后的好处,以至于着急忙慌的跑到宫里来求救,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错失了这一次的良机啊。
也就是他现在身体亏空的厉害,已经没办法再在仕途上大展拳脚,更没办法勇往直前的往上冲了。
不然他一定会将张亮现在做的事情接过来,自己做。
圣人、雍王,两代掌权者一起谋划的事情,一旦做成了,一定会在这两代掌权者心里留下很好的印象,以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还不是指日可待?!
他虽然已经位列公爵之列,再想晋升已经很难了。
可大唐又没有一家一爵一说,他为儿子也谋一个爵,以后一家两爵,岂不是更风光?
就像是李世勣所在的李氏、丘和所在的丘氏一样。
一家人就能在朝堂上形成一个小团体,以后在朝堂上的根基会更稳固,富贵也会更绵长。
可惜,他的身子骨拖了他的后腿,让他没办法再在朝堂上大展拳脚了,只能规规矩矩的守着现在的成就。
“秦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张亮被秦琼怜悯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秦琼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笑着道:“没什么……”
张亮赶忙拱起手,正色道:“此次多谢秦兄相助,若不是秦兄相助的话,小儿恐怕已经蒙难了,我也已经成为阶下囚了。”
秦琼再次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有两代掌权者在背后为你撑腰,你和你儿子又怎么可能蒙难呢?
你难道忘了这江山姓啥了吗?!
可惜,这话他没办法往出说,只能乐呵呵的笑道:“你我同殿为臣,又做过多年的同袍,你和慎微有难,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张亮感动的道:“秦兄高义,以后秦兄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琼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念叨。
还是别了吧。
帮你还不如帮咬金呢。
咬金那厮看着浑不吝,可是脑子却灵醒的很,能轻易的分辨出每一桩事情背后的深意,也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帮他再进一步的机会很大,以后等他坐大了,也能照拂一下秦氏。
“我在回京的路上打了两条大虫,还遇到了一位奇女子,一会儿就派人送到秦兄府上去。”
说完了客气话,张亮又开始给起了好处。
秦琼听到这话,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这人不仅眼皮子浅,还不会做人啊。
人情债这种东西,那有拿东西还的,又那有立马还的?!
不都的拿人情来还吗?!
你这么搞,谁还愿意跟您深交?!
秦琼意识到自己似乎帮错人了,不过看在大家昔日一起上过战场的份上,也就没有再计较什么,只是笑呵呵的道:“那好,那回头你就让人送来。”
张亮兴高采烈的点了点头。
秦琼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做了一下最后的提点,“此次圣人和殿下交给你的事情,你一定要想尽办法做好,哪怕是搭上你张氏的所有,也得把这件事做好。
千万别因为怜惜钱财,或者怜惜府上的人就半途而废。”
张亮刚刚在武德殿内已经失了分,已经被打上了不能重用的标签,以后再想有大作为,就得在忠诚上做文章。
舍生忘死,不惜赌上一切的去效忠,是最能体现忠诚的。
如果圣人和雍王需要张亮做到那个份上,张亮又做到了那个份上,那么以后即便是不能出将入相,一应的恩荣也少不了,子孙后代的富贵也不愁。
就像是现在的千牛皇城卫将军宇文宝一样,虽然没啥脑子,可他却掌控着大唐心腹的安危,深受信任,一应的待遇不比任何人查,儿孙以后肯定能尚公主或者县主,儿孙们的富贵也是铁板上钉钉的。
“秦兄放心,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做好圣人和殿下交代的事的。”
张亮大大咧咧的回了一句。
秦琼就知道张亮这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当即心中有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任何话。
有些人啊,有机会不知道珍惜,实在是可悲可叹啊。
有些人想要机会,却永远也得不到机会。
有些人能得到机会,但自身的条件限制着,根本没办法去抓住机会。
同样是人,命却有着天壤之别。
……
张亮得到了安抚以后,就沉下心来开始跟郑氏斗法了。
郑氏,以及所有帮郑氏的人弹劾他,他就搜刮郑氏和那些帮郑氏的世家豪门的罪证,反过来弹劾他们。
不过,相比起郑氏和郑氏背后的其他世家豪门,他的能量显然是小的可怜。
所以,关键时候,他就入了李德良的法眼,在向李德良献上了一些金银珠宝以后,就成了李德良的座上宾。
李德良就开始站出来帮他。
有了李德良的加入,他才站稳了脚跟。
但仅仅是站稳了脚跟而已。
毕竟,李德良只是一个没有多少权柄的冷灶郡王而已,能给他提供的帮助不多。
顶多是在他和他手底下那些虾兵蟹将弹劾郑氏和郑氏背后那些人的时候,帮他说说话,让他有一些斩获,不至于输的那么惨。
然而,他会找盟友,郑氏和郑氏背后的其他世家豪门也会找盟友。
也不知道郑氏和郑氏背后的其他世家豪门许了怎样的好处,原本态度不明确的太原王氏跟着下场了。
王氏在朝堂上的代言人王圭,开始向着郑氏说话了。
这下,天平又开始倾斜了,张亮又开始处在了大劣势。
不过,张亮很快有反击回来了,因为李德良又为张亮拉了一个郡王做盟友。
这个郡王就是范阳郡王李孝协,一个年龄不大,辈分也不大,但却有这郡王身份,以及一定底蕴的人。
他是李德良兄长李叔良的儿子。
李叔良在武德初就被封了王,曾率抵御过薛举,有所斩获,在武德四年还抵御过突厥人,也有所斩获。
最重要的是,他也是第一个为大唐战死的皇族,也是第一个战死的郡王。
虽说功劳一般般,但在李渊,以及其他李氏族人心里的分量却不轻。
所以对于他的儿子,李渊也好,李氏其他人也罢,都相当的宽容。
有他儿子援手,张亮又在朝堂上扳回了一些劣势。
然后整氏以及郑氏背后的世家豪门又去请盟友。
如此往复,大家请的盟友越来越多,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事情也愈演愈烈,几乎引起了长安城内所有人的关注,也引起了天下所有官员和世家豪门的关注。
一直到,张亮在荥阳开设蒙学的儿子遇刺以后,事情出现了新的变化。
张亮炸了。
武勋们也炸了。
尤其是那些没什么大背景的武勋,炸的最激烈。
因为有人越线了!
第796章 李氏不能委屈自己人
有道是祸不及妻儿,罪不及父母。
大家都是勋贵,还是同殿为臣、同朝为民,‘斗法’就‘斗法’吧,就算把人脑子斗成狗脑子也没问题。
可冲人妻儿父母下手,那就是犯了忌讳。
动用刺杀之道,那就是犯了忌讳中的忌讳。
要知道,从春秋战国起一直到两晋,刺杀之道屡禁不止。
巅峰时期,皇帝都被刺杀了好几位。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刺杀之风盛行的时候,人人自危,并且,奉行刺杀之道的人到最后发现,自己不仅没能通过刺杀得到好处,反而因为刺杀损失了不少力量,跟对手打了个两败俱伤,让第三者占了便宜。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不得不默契的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在内斗的时候,尽可能的不动用刺杀之道,尽可能的不去碰人家的妻儿父母。
这种规矩从两晋末的时候出现了苗头,到隋唐的时候彻底的形成。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还信奉着刺杀之道的,只有一些游侠儿和狗急跳墙之人。
郑氏,以及郑氏背后的那些世家豪门,那都是真真正正的贵人。
他们跟游侠儿和狗急跳墙之人完全沾不上边,他们动用了刺杀之道,那就是破坏了规矩,越线了。
一众跟世家豪门关系浅,也没什么大背景的武勋们岂能容忍?
不仅是武勋们,就连世家豪门在朝堂上的代言人们,在得知了这件事以后,也齐齐闭上了嘴,不肯再帮世家豪门说一句话。
有些规矩是不能破的,有些线是不能越的。
破了,越了,就必须付出代价。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人都不敢帮你。
“郑氏好勇啊,居然敢在武臣头上动武,我实在是很钦佩他们的勇气。”
太极殿上。
李神通趁着商议代州军情的机会,满脸讥讽的冲着王圭道。
王圭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闷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郑氏确实勇,居然在太岁头上动土,在关公门前耍大刀。
武臣们本来就是舞刀弄枪的,手里还掌握着天下最暴力的力量。
郑氏向武臣们亮刀子,可不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一向沉稳的裴矩,此刻面色凝重的道:“这件事是郑氏做的不对,我已经派族中的人去郑氏问责了,相信不久之后,郑氏会给张亮一个交代。”
如果张亮背后没有李德良叔侄撑腰,张亮的事情也没闹得朝野皆知、沸沸扬扬的话。
那裴矩根本不会管这件事,更不可能派人去郑氏为张亮要一个交代。
毕竟,一个国侯而已,看似地位尊崇,但还不至于让一个世家豪门低头。
偏偏,张亮背后有两个郡王撑腰,张亮的事也是人尽皆知。
郑氏要是不给张亮一个交代的话,不仅在张亮那里过不去,在李德良叔侄,以及满朝没有背景的武臣那里也过不去。
更重要的是,一些有背景的武臣们也会看不过去。
毕竟,郑氏坏了规矩,还越线了。
这种风气不能助长,不然以后大家在跟人在朝廷上‘斗法’的时候,妻儿父母都有可能会有危险。
所以即便是此事跟自身无关,武臣们也不会无动于衷。
一些家世背景并不显赫的文臣,也会默默的去支持武臣去教训郑氏,让郑氏记住教训。
“郑氏给不给交代,已经不重要了……”
面对裴矩的话,李神通幸灾乐祸的回了一句。
裴矩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神通笑道:“意思就是说,张亮的人这会儿恐怕已经到荥阳了,郑氏那些后辈的脑袋恐怕马上就要搬家了。”
裴矩脸色大变,急声道:“郑氏已经开了一个坏头了,张亮怎么能以恶治恶呢?这样下去,岂不是要重现魏晋时期的刺杀之风,到时候人人自危,与国何益?”
李神通看不惯裴矩这种嘴脸,忍不住讥讽道:“最先动用杀手,刺杀人父母妻儿的难道是张亮?明明是郑氏犯的错,怎么到你嘴里反倒成张亮的不是了?
难道郑氏可以做初一,张亮就不能做十五了?
那郑氏是不是也太霸道了?”
李神通虽然是在说郑氏霸道,可实际上是在讽刺世家豪门霸道。
裴矩听到这话,张了张嘴,却不好反驳。
因为他不能承认世家豪门霸道。
尤其是不能在李氏面前承认世家豪门霸道。
李氏如今可是皇族,你世家豪门在李氏面前彰显你的霸道,那李氏岂能容你?
这天下,底蕴比李氏深厚的世家豪门不知凡几,可有哪个敢站在台前来,说自己比李氏厉害,比李氏强?
历史上排《氏族志》的那几个家伙,把李氏排在了好几个世家豪门的后面,真的是觉得李氏不如人家?
那几个世家豪门真的敢承认自己比李氏强?
那不过是那几个家伙摸准了李世民的脉,知道李世民对世家豪门有所忌惮,有所不满,所以借机给了李世民一个消弱世家豪门的借口而已。
其根本目的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而不是真的傻不愣登的跟李世民说那几个世家豪门比李氏厉害,比李氏强。
李氏就算是族史没有其他的世家豪门波澜壮阔,底蕴也没有其他的世家豪门深厚,李氏也是大唐的天,李氏的家业也是大唐第一等,没有其他世家豪门可以媲美。
其他世家豪门也不可能在排《氏族志》的时候,真的傻不愣登的跑到前面去,压李氏一头。
所以历史上排的《氏族志》,是有一定的政治目的的,而不是真的在给氏族排位。
真要是给氏族排位的话,《百家姓》的那种排位方式,才是真的排位方式。
所以,身为世家豪门一员的裴矩,可以在心里觉得有一些世家豪门比李氏厉害、比李氏强,但他绝对不会说出来,更不会在李氏的人面前承认其他世家豪门的人霸道。
“郑氏霸不霸道,现在说起来还为时过早。刺杀张亮子嗣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彻底查清楚,此事未必是郑氏所为,也有可能是别人嫁祸给郑氏的。
所以张亮冒然行动,私自报复,实属不妥。”
萧瑀在裴矩败下阵来以后,言辞灼灼的为郑氏开脱。
李神通瞥了萧瑀一眼,再次讥讽道:“是不是郑氏所为,重要吗?人是在郑氏的地头上遇刺的,不是郑氏也跟郑氏脱离不了关系。”
这话有些蛮不讲理。
可是萧瑀并没有反驳。
裴矩、王圭等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因为这个时代世家豪门对地方上的掌控力度很大,大到地方上发生了任何小事,他们都能了解的清清楚楚。
所以说,张亮儿子在荥阳遇刺的事情,要说郑氏不知情,那完全说不过去。
即便是以后查出来了,确实跟郑氏无关,郑氏也确实不知情,那郑氏也有连带责任,因为人是在郑氏的地头出的事。
“我还是觉得,张亮的行为有些冒失了,还是得等查清楚了以后再说。”
萧瑀坚持己见。
裴矩跟着附和道:“此风不可长,不然以后勋贵们中间再发生了什么矛盾,大家私底下互相报复,不惜行刺杀之道,动用各种武力,那大唐岂不是乱成一团了?
到时候人人自危,报复成风,大唐还怎么发展壮大?”
裴矩这话有几分道理,但是还是有些偏向郑氏在说话。
因为他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帮郑氏开脱,阻止张亮使用暴力去对付郑氏。
不过,即便是他有私心,他的话还是说服了李纲,李纲点着头,拱着手,向御座上道:“裴兄言之有理,此风确实不可长,还请殿下差人去张亮府上传令,禁止张亮私下报复。
至于张亮子嗣遇刺一事,裴兄既然派人去郑氏要交代了。
那么郑氏就一定会给一个交代。”
李元吉老神在在的坐在御座上,听着裴矩、李神通等人斗嘴,在听到李纲这话以后,澹然的道:“我阻止了张亮报复,却对郑氏没有任何惩戒。
那以后其他世家大户的人也效彷郑氏,我岂不是也得这么处置。
那对张亮,以及其他的武臣而言,是不是很不公平?”
李纲愣了一下,赶忙道:“此事已经不是公不公平的事了,是为国朝的安定为计。”
李元吉点着头道:“我知道李公是一片公心,可我约束得了武臣们,却约束不了世家大户。我要是让张亮放弃报复,那就等于是向着世家大户。
以后世家大户跟武臣们有了矛盾,再效彷郑氏的做法,我又约束不了他们,还得让自己手底下的武臣息事宁人。
长此以往,哪个武臣还愿意追随我?”
李纲被这话问的哑口无言。
错在郑氏,郑氏的家主又不在朝堂上,朝廷没办法勒令他给张亮一个交代,得通过其他世家豪门的人去传话。
朝廷对郑氏完全没有约束力度、惩戒力度。
在这种情况下,委屈自己人,让郑氏得利,那朝廷岂不是帮郑氏承担代价了?
长此以往下去,君臣离心离德,那李氏的人该如何自处?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李氏不可能委屈自己人去消除祸患。
第797章 大贺氏
王圭忍不住道:“那就眼睁睁的看着张亮去行刺杀之举?”
李元吉理所当然的道:“不然呢?王卿有其他妙招能完美的解决此事?”
裴矩长叹着,愁容满面的道:“可此风不可涨啊!”
李元吉不咸不淡的道:“这一切都是郑氏自找的!”
裴矩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萧瑀、王圭迟疑着,也没有再说话。
可不就是郑氏自找的吗?
郑氏干什么不好,非要用刺杀的方式去跟张亮斗法。
那张亮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说破大天去也是占理的。
只要朝廷不约束张亮的行为,那张亮想干嘛就能干嘛。
“好了,张亮和郑氏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今日召你们到太极殿来,是为了商议代州的兵事。”
李元吉对这件事做了一个总结,然后拿起了案几上的一封密信扬了扬道:“日前,苏定方派人来信说,梁师都和突厥人已经在定襄外五百里的狼丘交上了手,双方打的你来我往的,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等李元吉把话说完,李神通就一脸狐疑的道:“不应该啊,以梁师都麾下的兵马数量,怎么可能给突厥人打的你来我往的?”
梁师都才多少兵马?
突厥人的兵马是他的十数倍,并且战斗力还比他麾下兵马要强劲,还是在突厥王庭定向城外作战。
梁师都不被压着打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跟突厥人打的有来有回的?!
不仅李神通不理解,李孝恭、李靖,以及屈突通和第一次来参加这种会意的李世勣都不理解。
秦琼在这几个人面前没有任何身份地位可言,所以没有表态,在那儿当木雕泥塑。
李元吉瞥了李神通一眼,示意李神通别多嘴,然后继续道:“我正要说此事呢。根据苏定方在信中所言,此次在狼丘跟突厥人作战的,不止有梁师都的兵马,也有大贺氏的兵马。
并且,突厥的主力似乎不在定襄,而是去了别处。”
草原可汗的生活方式,跟中原皇帝的生活方式大相径庭。
草原可汗定都在某一个地方,不会一直住在某个地方,而是会根据四季轮转,不断的在不同的地方生活。
所以,草原上的都城,一般都是一个象征意义上的都城。
真正的权力中枢,是一直跟随着草原可汗的身影不断转移的。
也就是说,草原可汗的金狼帐在哪儿,草原上的权力中枢才会在哪儿,不会因为一个都城就停下。
而突厥可汗,在冬日的时候,喜欢到临近灵州的地方居住。
所以突厥的主力不在定襄,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草原上所有的可汗,在移动的同时,都喜欢将自己麾下的主力带在身边。
即便是历史上半汉化的辽国皇帝,每次出行的时候,都喜欢带着辽国战斗力最强横的皮室军随行。
所以,颉利人不在定襄,主力也不在定襄,完全符合草原势力的行事风格。
“如此说来,颉利去了灵州外,梁师都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对突厥发起进攻,也是瞅准了这个时机?”
李神通若有所思的问道。
李孝恭摇摇头没说话。
李靖则是看了一眼李世勣,把这个表现的机会给了李世勣。
李世勣面对着新的掌权者,也不怯场,抚摸着胡须摇着头道:“淮安王此言差矣,梁师都在兵进突厥之前,颉利就有敲诈勒索他的意思,他不可能不防着梁师都狗急跳墙。
所以他根本不会依照往年的习惯,去灵州外居住。
他要么就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要么就是躲在某个地方等着给梁师都沉痛的一击。”
屈突通、秦琼等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李神通微微皱眉道:“也就是说,颉利要么是腾不出手收拾梁师都,要么就是等着一举荡平梁师都?”
李世勣缓缓的点头。
陈叔达忍不住道:“那我大唐该如何应对?”
李世勣也没有藏着掖着,更没有谦让,而是大大方方的道:“自然是静观其变。”
陈叔达皱眉道:“什么也不做吗?”
李世勣笑着道:“也不是什么也不做,我大唐可以借此机会,查一查大贺氏的人为什么会跟梁师都混在一起。
同时也可以出兵不断的蚕食梁师都的疆域。
只要动静不大,蚕食的不过分,梁师都一时半刻也腾不出手。”
陈叔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神通一拍额头道:“对啊,大贺氏的人怎么会跟梁师都混在一起呢?”
大贺氏也就是契丹,是契丹诸部联盟的通称,最早在北魏时期露头,中原人称其为吉答、乞塔、乞答、吸给,都是音译,也就是都是契丹的叫法。
北齐的时候南侵中原,被高洋亲率十万大军给击溃,损失惨重,从那以后就躲在辽西地区慢慢的恢复生机。
前隋的时候,南下营州,被前隋大奖所挫,俘虏了四万多人,再次受到重创,然后被迫依附于突厥人。
武德二年,其酋长大贺咄罗率军进犯平州,被罗艺(罗艺造反,已经除了赐姓)按在地上一顿暴打,退回了辽西地区。
前年的时候,因为大唐在苇泽关击溃突厥和梁师都联军,大挫突厥锐气之果,向大唐俯首,献上了名马和丰貂为贡品,向大唐俯首称臣。
但是在政治倾向上,大贺氏还是更倾向于突厥。
历史上,一直到了贞观二年,大贺咄罗身死,亲近大唐的大贺摩会继位以后,才叛出了突厥,投了大唐。
如今距离贞观二年还早,大贺氏按理来说应该继续做着突厥的忠犬才对,怎么会突然背叛突厥,还跟梁师都联合在了一起,一起去攻打突厥呢?
李神通对此不解。
李元吉对此更不解,毕竟他知道的东西远比李神通多的多,疑惑自然也比李神通多。
“会不会是梁师都许了大贺氏什么好处?”
李纲不确定的问。
大贺氏的反常举动,实在是让人没办法理解。
李孝恭摇着头道:“应该不是,如果大贺氏会为一点小小的好处就背叛突厥的话,那唐俭在燕州的时候,早就将大贺氏劝服了。
毕竟,相比起梁师都,我们能给的明显更多。”
此前大唐和突厥大战的时候,唐俭在燕州游说各大部族,让各大部族配合着突地稽去偷袭朔方城,并且许出去了不少好处。
当时大贺氏就不为所动。
现在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倒向梁师都。
毕竟,梁师都的势力根本没办法跟大唐、跟突厥相提并论。
大贺氏要捞好处,要依附于强者的话,也不可能选梁师都。
“那要是大好处呢?比如共分突厥?”
萧瑀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殿内的人齐齐一愣,然后又齐齐摇头。
李孝恭几乎毫不犹豫的道:“以梁师都和大贺氏的兵力,即便是合兵一处,也拿不下突厥。”
突厥作为草原上的霸主,实力自然也是草原上最顶级的。
即便是在此前的唐突一战中受到了重创,也不是梁师都和大贺氏能覆灭的。
所以说梁师都要和大贺氏共分突厥,根本说不通。
陈叔达皱着眉头问,“那梁师都和大贺氏为何要合兵一处,一起攻打突厥呢?他们总不可能真的去找死吧?”
殿内的其他人都沉默着,没人说话。
李元吉见一众人都猜不透这其中的门道,忍不住道:“看来这里面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还得派人去查!”
李神通等人迟疑了一下,齐齐点头。
眼下怎么猜都猜不透,那就只能派人去查了。
只要查到的消息足够多,那就能弄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我会去信给苏定方,让苏定方继续追查的。你们也好好想想,看看这其中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李神通等人齐齐拱手应允。
“喏!”
李元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摆摆手示意大家可以散了。
李神通等人倒退着出了太极殿,然后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出了太极宫。
李元吉在他们走后,思量了许久,拿着苏定方传回来的密信赶往了承庆殿。
在政治和战争上,李世民的才能绝对是鲜有人能及的。
所以遇到了猜不透的问题,找李世民商量,让李世民帮忙猜,绝对没错。
反正李世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利用一下,那岂不是浪费了人才?!
浪费人才,尤其是千古一帝之才,可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李元吉赶到了承庆殿,就看到李世民正在教李承乾练武,小胖墩李泰正围着父兄转圈圈,一个劲的吵着也要练武,李莉质拽着杨氏的腿,让杨氏陪她玩,长孙怀抱着一丁点大的城阳就在那儿笑吟吟的看着。
好一副家庭和睦的画卷。
李元吉看着很受伤。
明明这是他所追求的生活,结果他现在没过上,李世民反倒是过上了。
如果这种生活不是要拿自由去换的话,他真的不介意跟李世民换换。
“主公,主母,雍王殿下到了……”
李元吉怀着嫉妒的心情迈步进了殿门,守在殿门后的女官赶忙赶到李世民和长孙身边禀报。
由于李世民现在没身份,长孙也跟着没身份了,所以女官只能称他们为主公、主母以示尊敬。
第798章 疑云(加更!)
“小叔有礼……”
“见过叔叔……”
“见过叔父……”
“你是坏人!”
在一片见礼声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就显得十分的突兀。
杨氏第一时间捂住了李丽质的嘴,并且一脸的尴尬。
长孙脸色难看的剐了李丽质一眼。
已经懂事的李承乾脸色有些阴沉。
反倒是小胖子李泰没心没肺的继续在跑在跳。
李世民倒是面色如常,甚至还出声为自己的闺女助长声势,“丽质儿说得对,他就是坏人!”
李元吉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二哥啊,你就是这么跟孩子们说我的?”
李世民毫不客气的道:“是又如何?”
长孙以为丈夫上头了、失态了,赶忙给丈夫使眼色。
李世民给了长孙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李元吉笑着感叹道:“我能如何?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后辈,你即便是跟他们说我坏话,我也只能宠着他们。”
李世民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李元吉笑眯眯的看向李丽质道:“囡囡这么小就能明辨是非了,就能看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这么聪明,那叔父就奖励你一个如意郎君如何?”
李世民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长孙的脸色也大变。
李世民气势汹汹的道:“你除了拿你嫂嫂和侄儿们拿捏我以外,你还会做什么?”
李元吉看向李世民笑道:“二哥觉得我这是小人行径吗?”
李世民张了张嘴,很想说是,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
因为他没资格说这种话。
他当初在玄武门政变的时候,可是派人拿着刀子去照顾侄儿侄女们的,只是没有得逞而已。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没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别人。
李元吉堵住了李世民的嘴,继续盯着李丽质笑道:“中原皇室历来有和亲这一说,近些日子吐蕃、吐谷浑、高句丽、新罗、百济、林邑的王室,一直在求娶我大唐的贵女。
丽质儿是想去吐蕃呢,还是林邑,亦或者新罗、百济?”
李丽质哪懂这个啊,又被杨氏捂着嘴,只能瞪着眼睛看人,一副要把人看化了的样子。
李世民牙齿咬的咯嘣作响,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长孙和杨氏都有点慌。
她们虽然察觉到了李元吉是在开玩笑,可她们不敢存着半分侥幸心理。
李承乾闷闷的站在那儿,似乎在想事。
过了很久以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小脸紧绷着站出来,认真的道:“王叔,侄儿会乖乖的听您的话的,求您不要把丽质儿嫁去吐蕃。”
李世民脸一下子就黑了,瞪着李承乾道:“你胡说什么?”
他可以接受儿子平庸,但他不能接受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去做牺牲。
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女儿,他儿子的亲妹妹,也不行。
李元吉一愣,有些意外的道:“好,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担当。在这一点上,你比你父亲强多了。”
历史上,李世民在亲情方面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惨不忍睹。
在和亲方面的表现,也十分的无情。
李承乾肯为妹妹出头,还不惜赌上了他自己认为的最大的代价,足可见他在亲情方面比李世民强。
虽说太过在乎亲情的人,不会成为一个好的掌权者。
可太过在乎亲情的人,却是一个好的家人。
“哼!”
李世民听到这话,扯着嘴角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李元吉知道李世民为什么会哼,为什么会扯嘴角。
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这种看重亲情的行为,很幼稚而已。
毕竟,很多成功的掌权者,都是无情无义的家伙。
而有情有义的,几乎没有一个成为合格的掌权者。
所以以判断一个掌权者是否合格的角度来看这件事的话,确实幼稚。
不过,李元吉并不在意李世民会有这种看法,甚至都懒得在这种事情上去搭理李世民的反应。
“好小子,看在你还有些担当的份上,王叔就答应你这一次的请求。”
李元吉走上前,揉搓着李承乾的小脑袋瓜子笑着说。
李承乾以前脑袋被揉搓的时候,会非常的抵触,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任由他揉搓,还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可见这种夸奖和这种认可李承乾十分的喜欢。
“好了,去玩吧。”
李元吉揉搓了一会儿李承乾的脑袋以后,拍拍李承乾的肩头示意李承乾去玩,然后看向李世民道:“找个地方聊聊?”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你破天荒的跑来找我,肯定没好事!”
李元吉笑着没说话。
李世民又哼了一声,迈步往一侧的一个亭子走去。
李元吉跟了上去。
到了亭子内,坐定以后,李元吉开门见山的道:“近些日子我遇到了一些事,有些猜不透,所以过来找你参详一二。”
李世民愣了一下,呵呵一笑道:“你这是有求于我?”
李元吉笑道:“我这是帮你赎罪!”
李世民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再也不得瑟,再也不吭声了。
李元吉自顾自的把苏定方传回来的信上的一切,以及他在代州做的所有布置给李世民讲了一遍,让李世民了解清楚了其中的详情,然后才问道:“你说,大贺氏为什么会突然背叛突厥,跟梁师都搅合在一起呢?
他们难道真的觉得梁师都能打败颉利吗?”
李世民沉吟着在思考。
说起了正事,他就没有那一副哼哼唧唧的样子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认真。
“西突厥、高句丽、百济、新罗,在梁师都和大贺氏去攻打突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动向?”
李世民在沉吟了许久以后,突然开口问。
李元吉愣了愣道:“你是说西突厥、高句丽、百济、新罗很有可能参杂在其中?”
李世民点点头道:“以梁师都和大贺氏的兵力,根本不敢跟突厥叫嚣,所以他们必然是得到了其他的助力,才敢背叛突厥,挥兵定襄。”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高句丽、百济、新罗应该不可能,他们要是有所动作的话,突地稽和踏实力部应该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
至于西突厥的话,倒是有可能。
只是西突厥和梁师都,以及大贺氏是怎么联系上的呢?”
西突厥如今真的是关起门来,准确的说是关起往东的门来妄自尊大。
统叶护已经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根本不愿意跟任何东边的势力交流。
即便是遣使,也是三五年才会派遣那么一回。
实力比他弱小的,统治的疆域比他远的,在遣使方面都比他积极。
所以他几乎不可能主动去跟梁师都联系,梁师都想要主动去找他的话,很难。
李世民一脸鄙夷的道:“谁告诉你高句丽、百济、新罗不可能?你又拿什么确定突地稽和踏实力部会对你忠心耿耿,遇到了任何问题都会告诉你?
突地稽难道就不会因为利益叛出大唐?
踏实力部难道就不能是统叶护放出来的鱼饵?目的就是为了东侵做准备?”
李元吉又愣了愣。
如果他是一个纯正的唐人的话,一定会被李世民的这番话给说的羞愧难当。
因为任何一个纯正的唐人听到李世民这番话,都会认为李世民说的是对的。
可他不是纯正的唐人啊,他读过历史啊。
他知道统叶护是个什么鸟样子,也知道高句丽、百济、新罗是个什么鸟样子,更知道突地稽是个什么样的人。
目前的局势中,跟历史上有所出入的,就是踏实力部。
历史上踏实力部虽然叛出了西突厥,但没投降大唐。
而以统叶护在西域的所作所为看,以及历史上踏实力部投了突厥以后的表现看,踏实力不是统叶护鱼饵的可能性极低。
踏实力部更不可能在燕州还没彻底站稳脚跟的情况下,以统叶护的名义将梁师都、大贺氏、高句丽、新罗、百济这些势力串联起来,去对付突厥。
毕竟,这些势力的实力都在踏实力部之上,在见不到统叶护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被踏实力部叶护三言两语的忽悠在一起去对付突厥呢?
所以,李世民所说的这些根本不会发生。
“突地稽就算是叛出了大唐,也不可能跟梁师都合作,踏实力部就算是统叶护放出来的鱼饵,也不可能让梁师都、大贺氏、高句丽、百济、新罗这些势力联合起来。”
李元吉笃定的说着。
因为这是事实。
这些势力所熟知的大唐都没办法让他们联合起来去对付突厥,一个踏实力部怎么可能做到。
突地稽将梁师都多年积累的钱粮洗劫一空,差点连梁师都的老婆孩子都掳走了,即便是叛出了大唐也不可能跟梁师都合作。
而且,突地稽身边最大的两股势力是大唐和突厥。
突地稽叛出了大唐,肯定会直奔突厥而去。
他脑子抽了才会去找梁师都合作。
有大哥不找去找小弟?
跟梁师都平起平坐不好,非要去给梁师都当小弟?
他贱吗?
李世民被这话怼的哑口无言,愤怒的瞪起了眼。
李元吉却像是没看到李世民愤怒的神情一样,继续道:“你再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第799章 李渊的谋划
“既然突地稽、踏实力部、高句丽、新罗、百济都排除在外了,那剩下的就只有西突厥咯。”
李世民肚子里有气,说话就不怎么中听。
李元吉也没计较,而是反问道:“如果不是西突厥呢?”
李世民想都没想就讥讽道:“其他的都被你排除在外了,不是西突厥还能有谁?”
李元吉再次反问道:“如果是西突厥的话,那为何时至今日西突厥也没有任何动静呢?”
李世民愣了一下。
李元吉继续道:“虽然我们对西突厥的了解不多,但我们也知道西突厥的统叶护可汗是一个相当自负,且相当自大的人。
如果梁师都跟他有染,在梁师都攻打突厥的时候,他会藏着掖着什么也不做吗?”
自负且自大的人,做起事来都喜欢直来直去,遮遮掩掩,藏头露尾,不是他们的风格。
倒不是说他们没脑子,不懂得遮掩,不懂得藏头露尾。
而是他们眼里容不下旁人,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所以不屑于遮遮掩掩、藏头露尾。
统叶护无疑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他在西域的所作所为,足矣证明他在对付任何敌人的时候,都不会遮遮掩掩,更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梁师都如果跟他有染,并且得到了他的支持,他不可能安安静静的,他一定会率领大批人马趁机杀进突厥,跟梁师都、大贺氏一起,一东一西,两面夹击,狠狠的教育颉利一番。
所以说统叶护跟梁师都有染,根本说不通,因为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跟他的性格完全不否。
李世民又不是什么蠢人,在听完了这番话以后,也明白自己刚才有些上头了,说话没经过脑子,当即哼哼了两声,嘴硬的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们能怀疑的都被你排除完了,你说还能有谁?”
李元吉白了李世民一眼,懒得跟李世民废话。
他就是不知道还能有谁,所以才过来问李世民的。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还过来干嘛?
听李世民阴阳怪气的说话吗?
李世民又不是什么绝色佳人,阴阳怪气的说话又不好听。
“我还是那句话,你再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李元吉丢下了这话,也没有再在承庆殿多待,在陪着李承乾、李泰、李丽质一起共叙了一会儿叔侄情以后,就施施然的离开了。
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有限,即便是请出了李世民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
那就只能再查,再多查一些线索了。
希望线索再多一些的时候,能分析出一些头绪。
反正,目前交战的是突厥、梁师都、大贺氏,而不是大唐。
这三方势力不是大唐的敌人,就是大唐潜在的敌人。
他们之间消耗的越大,对大唐就越有利。
所以也不用急着弄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只要他们三方势力不合成一股,成为大唐的对手,那么这一场战事无论怎么发展,对大唐都是有利的。
不过,即便是已经做好了慢慢去查的准备,李元吉在出了承庆殿以后,还是去了一趟两仪殿,找李渊也问了问。
在文治武功上的天赋,以及成就,李渊虽然不如李世民。
但李世民如今还没有到达巅峰期,还很稚嫩,各个方面的经验也没有李渊多。
所以,有时候他分析不出来的东西,也许李渊能给点什么线索。
毕竟,李渊如今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政客、以及成熟的皇帝了,并且还处在政客的巅峰期,他所能看到的,所能想到的,绝对比现在的李世民要多。
李元吉赶到两仪殿的时候,还没有进殿门,就听到李渊在骂人。
骂的是张亮。
“蠢货!废物!朕好不容易为他谋取来的机会,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葬送了。早知如此,朕当初就应该另选贤能了。”
李渊从一生下来就是世家豪门的继承人,接受的各种教育都是最优秀的,虽然在声色上放纵了一些,但是在礼仪和德行上,还算是有些操守的。
所以很少会骂人蠢货、废物,即便是被朝臣气急了,也会保持一定的理智,让李神通、张平高等一众白手套去帮他骂人,很少会亲自下场。
即便是亲自下场,也不会气急败坏的去骂人蠢货、废物。
因为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手里的权柄,除了儿子们以外,其他能把他气到气急败坏程度的人,他都不需要去骂,直接让人砍脑袋就行。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此刻气急败坏的骂一个人,就显得他心里真的很愤怒,也很失望。
“这是谁惹到我父亲大人了?”
李元吉虽然隐隐约约的听到李渊喊张亮的名字了,但假装没听到,进入殿内以后,调笑着说。
李渊正在气头上,所以说话很不好听,吹胡子瞪眼的喝道:“父亲就父亲,大人就大人,岂能混在一起称呼?”
在大唐,父亲是老子的称呼,大人也是老子的称呼。
所以叫人父亲大人,就等于是叠叠了。
虽然不恶心,但听着很别扭,也很失礼。
李元吉没有在意这个,而是走到了殿中的下首位,一脚踹开了已经醉死过去的裴寂,大大咧咧的坐下,笑着继续问道:“所以是谁惹到您了?”
李渊对李元吉踹了裴寂一脚的行为很不满,恶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后道:“他已经被你折腾的一无所有了,你还欺负他?”
李元吉笑眯眯的在裴寂的脖颈处打量了一二道:“父亲这是要护着他咯?”
李渊瞪大了眼珠子喝斥道:“你这个逆子!”
李元吉笑而不语,只是目光不断的在裴寂脖颈处打量,在考虑从哪儿下手合适。
裴寂这么老,在他的脖颈上轻轻的捏一下,就一下,他应该就会死掉吧?
李渊身边如今就剩下裴寂这么一个弄臣了,是真的舍不得裴寂死掉,所以很快就屈服了,“你这个逆子,除了会欺负一无所有的人,还会欺负谁?”
李元吉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在裴寂的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裴寂可能是在装醉,李元吉清楚的看到在他的手快要伸到裴寂的脖颈上的时候,裴寂浑身都紧绷起来了,额头上隐隐有亮光闪烁。
那是汗迹。
“好了!算我怕了你这个逆子了!你有时间在这里欺负一个老苍头,不如去管管你手底下的那些大臣。”
李渊终究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裴寂被掐死,最终选择了妥协。
只是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愤怒和不甘。
不过他对儿子的这种愤怒和不甘,更像是一种无奈。
因为他对儿子再愤怒、再不甘,也舍不得向儿子下重手。
对儿子起杀心,要拎着剑杀了儿子,也只有那么一回。
那一回还是儿子实在太过分了,杀了他的乖孙,犯了骨肉相残的禁忌,他才动了杀心。
“你刚刚不是问谁惹到了我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就是你手底下那个无能的张亮!”
为了避免裴寂真的被掐死,李渊开始转移起了话题。
李元吉收回了在裴寂脖颈处徘回的手,笑着道:“严格意义上讲,张亮还不算是我的人。因为他心里还揣着我二哥,所以他有错,那也是我二哥调教不够之过。”
李渊鄙夷的道:“你倒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那你倒是将他还给你二哥啊?”
李元吉爽朗的笑道:“我倒是不介意,但父亲您不允许啊。”
骨肉相残这种事情,谁最不愿意看到?
自然是为人父母的李渊了。
所以李渊拿这种事情说事,实在是占不到便宜。
“你果然是个逆子!”
李渊破口大骂。
李元吉假装没听到,笑问道:“所以张亮是怎么惹到您老人家了?”
提到张亮,李渊再次气急败坏起来了,攥着拳头,捶了一下桉几,骂道:“那个蠢货,废物,把我精心为他准备的大好局势葬送了个一干二净。
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召回来,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李元吉早在发现了张亮政治头脑有所欠缺以后,对张亮的期待就降到了最低,所以听到李渊这番话,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而是十分配合的道:“哦?愿闻其详!”
李渊当即愤愤不平的将张亮如何将他谋划出来的大好局势葬送了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
致就是刺杀张亮儿子的事情,是他暗中派人去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郑氏,让张亮用同样的手段去疯狂的报复郑氏。
只要张亮杀的人足够多,将郑氏杀疼了。
那么郑氏就会拿出潜藏的力量来跟张亮火拼。
到时候事态就会直线上升。
李道立、李孝恭、李神通等人就会相继下场。
只要李神通等人下场了,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结束了。
只要在李神通等人跟郑氏以及郑氏背后其他世家豪门掐的时候,再在其他地方的蒙学造成几场血桉,嫁祸到其他世家豪门头上,拉其他的武勋下水,那就会彻底的造成武勋和世家豪门对立。
到时候,除了少数跟世家豪门沾亲带故的武勋外,绝大多数武勋都会站在张亮这边,跟郑氏斗到底。
而武勋们参与的人数多了,郑氏就不得不拿出更多潜藏的力量来应对。
一旦郑氏拿出来的力量超过了朝廷对造反定下的警戒线。
那么朝廷就能名正言顺的以郑氏图谋不轨的名义,对郑氏施以重手,彻底将郑氏铲除了。
到时候世家豪门和武勋们斗的已经人困马乏了,铲除了郑氏,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让他们止戈,他们心里即便是不爽,也会默认了此事。
毕竟,他们长期的斗下去,对他们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
所以不会有人因为郑氏被铲除的事情闹事,更不会有人为郑氏叫屈。
这样朝廷就能用最小的代价将一个顶尖豪门化为无形了。
第800章 疑似穿越者的违和之人
可是这一切都被张亮那厮给毁了。
因为那厮在气势汹汹的派遣了数十位部曲赶到荥阳以后,只是伤了一位郑氏庶系子弟的性命,就偃旗息鼓了。
最重要的是,在裴矩的话传到郑氏,郑氏拿出了一部分珍宝来向他赔罪的时候,他居然犹豫了。
他可是在帮李渊做事啊。
事没办好也就算了,立场居然出现了动摇。
李渊怎么可能不愤怒,怎么可能不骂他是废物,是蠢货?
这事搁任何一个掌权者身上,都会破口大骂,性格强硬的掌权者,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研究如何发配张氏族人了。
李元吉知道张亮有可能会将事情办糟,可没想到张亮会办的这么糟,当即微微皱起眉头道:“这么说,父亲在荥阳的谋划,就这么没了?”
李渊咬着牙,阴沉着脸,没说话。
他做掌权者这么久,还没遇到过这么不会办事的人。
以前他手底下的人一个赛一个的能干,现在这都是什么水平啊?!
李元吉不知道李渊心中所想,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翻白眼。
以前李渊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人?
李纲、裴寂、裴矩、萧瑀、陈叔达、李神通、李孝恭,还有大儿子李建成、二儿子李世民、三闺女李秀宁等等等等。
这些人哪个不能将张亮按在地上摩擦?!
张亮在历史上虽说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比贞观朝的绝大多数武臣都屌。
可这并不代表他在初唐就是排在前二十四之列。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是李世民的功臣,不是李渊的功臣。
初唐也不仅仅只有一个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还有太原元谋功臣,还有许许多多没入太原元谋,也没有入凌烟阁,但是能耐不比凌烟阁的二十四功臣差的人。
诸如李神通、李道宗、李纲、黄君汉、丘和、任瑰、薛收、于志宁、罗士信等等,哪个没有张亮屌?
所以说入凌烟阁的不一定是当世最厉害的人杰,没入凌烟阁的也不一定不如人。
张亮之所以能入凌烟阁,是因为他跟侯君集、张公谨一样,参加了玄武门之变,获得了从龙之功,然后借此为跳板,成为了大人物。
凌驾于很多人之上了。
在玄武门之变前,张亮、侯君集、张公谨,混的都一般般。
在程咬金、秦琼、尉迟恭等人都混成了国公的情况下,还在国侯、县侯等爵位上徘回。
由此可见,张亮是凭借着机遇一飞冲天的,而不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凭借着能力晋升到国公之列的。
所以他在历史上的成就再高,也掩饰不了他不如薛收、于志宁、罗士信等人的事实。
更掩盖不了他政治头脑不如人的事实。
他要是政治头脑过关的话,也不会在李世民晚年的时候,跑去迷信方士,还养了五百义子。
这两条,任意一条都会撩拨到君王的神经。
迷信方士,可以炮制出许多箴言来蛊惑人心。
卷养义子,那跟培养造反的死士有什么区别?!
大唐那么多武勋,有迷信方士的,也有卷养义子的,可哪有像他一样,两个一起干的?!
所以说李神通等人能将他按在地上摩擦,真不是信口开河。
“父亲就没有其他后手吗?”
李元吉见李渊阴沉着脸不说话,忍不住问。
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合格的掌权者,在做一件事的时候,不可能将所有的赌注全押在一个人身上。
毕竟,帝王也好,掌权者也罢,都不是什么赌徒,在谋划一件事的时候,不可能孤注一掷的去做,而是会多方押宝,一方输了,其他方赚了,那也会有很大的收获。
李渊无疑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合格的掌权者,或许比儿子差了点,但比其他非千古一帝的帝王,那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所以他绝对不会孤注一掷的将所有的筹码全压在张亮身上。
李渊咬着牙道:“有是有,但是我对张亮的投入最大。”
李元吉沉吟道:“可是张平高?”
李渊咬着牙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如今他手里能动用的人就那么几个,很好猜。
不过,李渊明显没在张平高身上下什么重注。
因为张平高是绥州人,他所在的绥州基本上没什么像样的世家豪门,临近绥州的几个州中最大的世家豪门,也没办法跟郑氏所媲美。
更重要的是,绥州附近的世家豪门,多少跟李氏都有亲戚关系。
李渊费了这么大的劲,折腾到最后只能收拾一些二流的世家豪门,还有可能是亲戚,那他折腾个什么劲?!
“既然父亲在张亮身上下了重注,又不甘心,那就找人帮张亮一把,让张亮继续把事情做下去就好了。”
李元吉澹然的说着,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李渊在张亮身上下了重注,又舍不得放弃,更舍不得错过这个铲除郑氏的好机会,那就找人代打好了。
反正,火已经烧起来了,张亮本人出不出面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继续借着张亮的名义跟郑氏斗下去,将所有的谋划执行到底,那一样会得偿所愿的。
李渊听到这话明显的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的道:“找人帮张亮一把?怎么帮?”
代打这种事情在大唐还没有先例,李渊一时半刻还反应不过来。
李元吉继续澹然的道:“让我德良王叔,或者孝协王弟,找个由头带张亮去山林深处看一看树啊、花啊、草啊、雪啊什么的。
然后让我神通王叔,或者孝恭王兄,以张亮的名义,继续跟郑氏斗下去。
这样您还是能顺利的完成自己的谋划。”
李渊双眼一下子就亮了,不顾形象的一拍大腿道:“对啊,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完这话,可能意识到被儿子提点,有损他做父亲的威严,所以又收起了情绪,端起了架子,不咸不澹的道:“让德良带他去深山里倒是容易,可是让神通和孝恭去代替他有些难,神通和孝恭我另有重用。”
李元吉无所谓的道:“那就随便找一个既听话,又会办事的好了。”
李渊下意识的道:“你觉得你大哥如何?”
李元吉一下子就没办法澹定了,惊愕的看着李渊。
你是魔鬼吗?!
让李建成去对付曾经支持他的郑氏,让李建成去对付他的老丈人?
你这是嫌李建成活的太滋润,还是觉得郑观音不会给李建成下砒霜?!
郑观音真要是端起了药碗,那就是真的大郎喝药了!
那就不再是故事,而是一个会流传上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历史典故!
“咳咳……我也就随口一说,你就当没听见。”
李渊在说完话以后,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赶忙干咳着改口。
李元吉幽幽的道:“父亲真要是觉得我大哥合适的话,也可以试试。”
这话有些扎心,甚至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引来了李渊的白眼。
“那就让李高迁去吧。他在陵州待了也有些日子了,也该出来为我做一些事了。”
李渊在自己的夹带里扒拉扒拉了,最终选定了李高迁。
李高迁可以说是混的最惨的太原元谋功臣,却也是活的最久的太原元谋功臣。
李高迁当年在太原游玩,在李氏做客,刚好碰上了李渊在太原起兵,然后稀里湖涂的就跟着一起造反了。
初战擒获了高君雅、王威两大敌将,官拜右三统军。
而当时的张平高还只是个军头。
后来又跟着李渊从平霍邑、围困京城,力战不休,战功是当时所有武臣中最高的。
在大唐立国以后,就开始拉跨了,在武德初,突厥入侵马邑的时候,朔州总管高满政求救,李渊让李高迁率军去救援,结果看到突厥兵强马壮,数量众多,有点打不过,就畏战了,跑了。
最重要的是,当时的守关大将阻止他,他不听也就算了,还把人家守关大将给砍了。
这下彻底激怒李渊了,你畏战也就算了,临阵脱逃也可以不计较,可你把一个敢战,还准备跟突厥人血拼到底的忠良给砍了,那就容不下你。
然后就将李高迁罢官去职,一路从左武卫大将军、江夏郡公,贬为了边陲的一个戍卒。
后来在刘文静被弄死了以后,李渊怕人说他说的什么赎一死不作数,怕人非
议他,又把李高迁给捞了上来,让他出任了陵州刺史。
他在陵州刺史的位置上一直坐到现在,在此期间,他无论是牧民有功,还是牧民有过,都没有升迁调度。
如今需要用人,还需要这个人藏起来,李渊这才想起了他。
李渊要用他,明显不是念及什么旧情。
而是代替张亮去跟郑氏斗法这种事情,需要一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人去做,那样的话才能做到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而他,李高迁,在陵州坐了多年冷板凳,大唐许多人恐怕都已经不记得他了。
由他去代替张亮,一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就是他的过往,让人有种违和感。
一个建国之前,敢打敢拼,并且功劳位列所有武臣之首的人,在建国之后,突然不敢打也不敢拼了,还临阵逃脱,还斩杀守关大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
说他功成名就了,开始栖身了,也不可能转变的这么快吧?!
细数历史上那些有所转变的名人,绝大多数都是在遭遇了一场打击,或者多场打击以后,才慢慢开始转变的。
他完全没遭受任何打击,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一下子就变成了另外一种人,完全不合理。
说他只会打顺风仗,不会打逆风仗,也扛不住重压的话,更不合理。
李渊起兵的时候才多少人,几千人而已。
当时高君雅和王威手底下有上万兵马,还勾结突厥人,引来了数万突厥人一起攻打晋阳,都被他给生擒活捉了,他怎么可能不会打逆风仗,扛不住重压?!
所以他前后的表现是真的违和,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难道他也是穿越者?!
第801章 一个生在古代的无神论者
李元吉一时间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
如果李高迁也是个穿越者的话,那么他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有了一个同类,那样的话,他就不那么孤单了,一些他没办法跟外人说的想法也能这个同类说说。
只是这个同类貌似有点废,穿越过来以后不仅没有混起来,反而混成了边缘人……
“喂,逆子,为父在跟你说话,你在想什么?”
李渊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怒,打断了李元吉的沉思。
李元吉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思想有点抛锚,无视了李渊,当即笑道:“父亲既然觉得李高迁合适,那就让李高迁试试吧。不过在召他回京以后,我需要见他一面。”
李渊狐疑的道:“他就是一个废人,你见他做什么?”
听李渊对李高迁的称呼就知道,李渊对此前李高迁临阵脱逃的事情耿耿于怀,至今也没有忘记。
也难怪李高迁在陵州刺史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一辈子。
这是彻底被李渊记在心里了,被李渊跟废物划上等号了,要是能升迁那就怪了。
不过,他是不是废物,跟他是不是穿越者没什么关系。
所以还是得见一见,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穿越者。
如果是的话,那就可以想办法挖掘一番,兴许能得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再将其囚禁起来,分享一下各种秘密,在确保其不会泄密,也不会坏事的情况下,也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孤单。
不过,这件事肯定不能告诉李渊,所以李元吉故作轻松的道:“我就是想了解了解,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渊愣了愣,有些嫌弃,有些厌恶的道:“他有什么好了解的,贪生怕死、临阵脱逃,阵斩忠良,条条件件都足以让我将他杀之而后快。
若不是他昔日擒获高君雅、王威有功,平定霍邑、围困长安有所斩获,我早就将他斩了。”
李元吉笑道:“我记得您当年起兵的时候,他可是您麾下第一先锋,为您出生入死,斩获了不少功劳,在围困长安以后,他甚至功列所有武臣之最。
为什么在您建立大唐以后,他就变得畏首畏尾、贪生怕死了呢?
您难道从没有怀疑过吗?”
李渊听到这话,又是一愣,这一次愣了许久才语气不定,又故作漫不经心的道:“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他功劳大了,有身份了,开始惜身了呗。”
李元吉笑着又道:“那类似的情况,您有没有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
李渊又愣了,这次愣的时间更长,久久没有开口。
李元吉笑着继续道:“功劳大了,有身份了,惜身的人有,可是像他这种,似乎就他一个?”
李渊缓缓的回过神来,目光深邃了起来,语气幽幽的道:“你是说他在藏拙?”
李渊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
因为他没经历过穿越,遇到事情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只会往他能够理解的方向想。
而李高迁的所作所为,他能理解的就只有一种,那就是藏拙。
李高迁为什么要藏拙,也好理解。
因为历朝历代在开国以后,都有拿功臣开刀的先例。
他作为当时大唐功劳最大的武臣,被开刀的几率很大,他为了保命,开始犯湖涂,开始藏拙,也在情理之中。
依照历史上对他的记载看,说他藏拙也说得过去。
因为他是太原元谋功臣中,唯一一个活到永徽朝,也就是李治登基以后才老死的人。
他在大唐建立初期,犯了个错,急流勇退,使得他失去了更显赫的身份、更庞大的富贵,但却让他获得了更长的寿命,以及更稳定的生活。
如果他没有犯错,选择继续为大唐建功立业的话,那么他不仅要面对李渊的防备,还要面对玄武门之变的变故,还要面对李承乾、李泰、李治等人夺嫡的变故。
在这些变故中,他但凡是行查就错一步,都有可能要了他,或者全家人的性命。
所以他提前预料到这些,选择藏拙,也是明哲保身之道。
“可是我当时只有关中、并州两地,尚有许多大敌没有平定,他完全没必要担心我会鸟尽弓藏啊,为什么要藏拙呢?”
李渊不等李元吉回答,又问出了新的疑惑。
李渊初立大唐的时候,大唐确实只有关中和并州两地,这两地之外,还在其他反王控制当中。
李渊能不能一统天下,能不能夺得天下唯一的一柄割鹿刀,估计当时的李渊自己心里都没谱。
所以说李高迁在那个时候开始犯错,开始藏拙,又有点说不过去。
面对李渊这个问题,李元吉在稍作思量以后有了答桉,当即反问道:“如果他当时不犯错的话,您会不会对他委以重任?”
李渊愣了愣,毫不犹豫的点头。
当时李高迁可是他手底下的头号先锋,他有事的话,肯定让李高迁打头阵。
李元吉继续道:“那他要是先后征平了刘武周、柴桀、王世充、窦建德等人,父亲又会如何安置他呢?”
李渊愣愣的坐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能怎么安排,当然是找个由头灭了他啊。
毕竟,他在开唐之初就已经荣获武臣最高功劳了,再让他获得平灭刘武周等人的功劳,那他就功高盖主了,到时候不灭都不行了。
李氏还容不下这么牛逼的外人存在。
李元吉通过李渊的反应,知道了李渊心中的答桉,当即感慨道:“这大概就是他藏拙的原因吧。”
李渊一点一点的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他在我建立大唐的时候,就推测到我会一统天下,问鼎九五?”
李元吉缓缓的点头。
李渊惊恐道:“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把张良、诸葛亮等一众人复活,他们也不可能在一个势力刚刚立足以后,就断定这种事情。
所以李渊不相信是有道理的。
不过,如果这个人是穿越者的话,那么一切都有可能了。
穿越者本来就知道历史,选一个合适的节点急流勇退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为什么不可能?这天下还是有未卜先知的人的。比如钦天监的人不就经常跟您说,他们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吗?”
为了说服李渊,李元吉拿钦天监说事。
李渊惊恐之余,不屑的撇撇嘴道:“钦天监的鬼话你也能信?!”
李元吉点着头道:“就算钦天监的鬼话不能信,但父亲也不能否认这天下确实有未卜先知的人吧?”
李渊神色阴晴不定的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李元吉清楚的从李渊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意。
看来李渊面对未卜先知的神人,最先想到的不是求神问告,而是杀了这种可能会影响他的心神,以及大唐稳定的妖人。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的掌权者都追求长生,也不是所有的掌权者都期望鬼神能够降临,给予自己一些启示。
相反,有那么一些掌权者,对会脱离他们涨空的事情,都保持着相当大的警惕。
“朕不否认这天下有未卜先知的人,但朕不信李高迁是这种人。”
李渊在沉默了良久以后,突然开口,用十分坚定的语气对李高迁做出了评价。
李元吉对李渊这种面对神人都能保持警惕的睿智很满意,面对李渊的话,他笑着道:“我也不信李高迁是这种人,所以我才想见见他,确认一下他不是这种人。”
李渊目光灼灼的看向儿子,沉声问道:“如果他是呢?”
李元吉呵呵一笑道:“自然是送他下去,让他陪葬在父亲的陵寝旁边,似他这种福荫,也只有已经到了九泉之下的母亲才能享用。”
这话虽然有点调侃亡母的意思,但这个回答李渊却很满意。
李渊嘴角蕴含着笑意,脸却板成了一块喝斥道:“你这个逆子可真够放肆的,居然拿你的亡母说笑。”
李元吉笑着赔罪道:“孩儿知错了……”
李渊伸出手,指着儿子的鼻子鄙夷道:“你会知错?你就是个逆子!”
说完这话,李渊嫌弃的摆摆手道:“你可以滚了!”
对于儿子想要接触李高迁的事情,他已经懒得再搭理了。
只要儿子能坚守本心,不被什么未卜先知、长生久视的鬼话所惑,儿子想做什么,他都不在意。
儿子如今是大唐的掌权者,一旦被未卜先知、长生久视所惑,会出现什么问题,他一清二楚。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也曾被未卜先知、长生久视所惑,但他的经历让他很快从这些事情中脱离了出来,并且看透了这些事情的本质,不再相信这些事情,也不再被这些事情所迷惑。
他先后侍奉过两位帝王,见过隋文帝最睿智的时候,也见过隋文帝稳居九五,大权在握,同样也见过隋文帝病入膏肓,神仙难救。
他也见过隋炀帝意气风发的时候,也见过隋炀帝落魄的时候,更见过那个昔日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隋炀帝的头颅,被人像是供品一样拿到他面前给他看。
曾经跟他一样,位居九五,手握天下大权的人,不仅没做到长生久视,甚至连长寿也做不到。
一些在他们面前多次展示未卜先知能力的神人,也没能让他们看清楚前隋的未来,更没能让他们改变前隋的未来,前隋还是落在了他的手上。
在这种情况下,还让他怎么相信那些未卜先知,以及长生久视的事情呢?
第802章 ‘目光深远’的李渊
要知道,隋炀帝曾经先后在长安、洛阳,举行了两场囊括了天下所有神人的水陆法会,为自己的父亲祈福,也为自己祈福。
这么多神人聚在一起,都没能保住前隋的江山,更没能让隋炀帝长寿。
他作为这两场水陆法会的参与者、经历者,又怎么可能将一切寄托在神人身上呢。
相比起神人,他更相信活生生的人。
“父亲啊,我还没说正事呢。”突然被李渊驱赶,李元吉这才想起说正事,当即也不等李渊开口,就快速的将突厥、梁国、以及大贺氏之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同时说出了自己在代州的布置,以及一些猜测。
李渊听完了以后,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打趣的道:“好小子,现在知道请教你老子了?我还以为你从我手里夺去了权柄以后,什么都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必要的时候,还得求到我这个老子头上。”李元吉纠正道:“父亲,什么叫我从你手里夺去了权柄,明明是你主动给我的好吗?”李渊瞪起了眼珠子道:“那是我想主动给你的吗?是你逼老子的!”李元吉毫不犹豫的反驳道:“明明是你识人不明,把大把的权柄给了我大哥和我二哥,造成了他们互相攻歼、兄弟相残。我在关键的时候出手,拨乱反正,纠正了你的错误。你愧疚之下,才将权柄给了我!”李渊的眼珠子一瞬间瞪的更大了,呼喝道:“我会对你愧疚?!我对谁愧疚,也不会对你这个逆子愧疚!”李元吉撇撇嘴道:“我是逆子,那我大哥和我二哥是什么?”李渊吹胡子瞪眼的刚要说话,李元吉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父亲真的觉得是我从里手里夺走了权柄,那尽管说,我可以将权柄还回去,也可以将我大哥和二哥放出来,并且让他们重新执掌他们原来有的大权。到时候他们再互相攻歼、自相残杀,那我可就不管了。因为有了前一次的教训,他们再次攻歼起来,会准备的更全面,下手更凶残,到时候即便是我出面,也阻止不了。”李渊被这话怼的一下子没脾气了。
现在已经不是李元吉愿不愿意把权柄还给他的问题了,而是他敢不敢把权柄要回去的问题了。
他就三个儿子,在已知大儿子当权以后一定会宰了二儿子和三儿子的情况下,在已知二儿子当权以后一定会宰了大儿子和三儿子的情况下,仅仅是将大儿子和二儿子囚禁起来,没有任何过激行为,也没有下杀手的三儿子,是他这个做老父亲的唯一的选择。
在三儿子当权期间,表现的没有那么昏庸的情况下,他真的没有其他选择。
而如今三儿子在当权期间,不仅将大唐的大敌突厥打残,还让大唐和突厥之间的强弱出了转换。
不仅如此,三儿子在努力的提升武功的同时,还没有放下文治,无论是在各地开设蒙学,还是在边陲、漕运、海运上开拓财源,都颇有建树。
更重要的是,三儿子还清楚的知道大唐的潜在敌人是谁,并且变着法的在帮大唐消弱、铲除这些潜在的敌人。
综合起来看,三儿子纵然是不能成为千古名君,也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帝王。
所以他完全没理由从三儿子手里夺回权柄,重新让大儿子和二儿子去自相残杀。
也就是三儿子似乎一直对皇位没有兴趣,甚至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对皇位的觊觎之心。
这让他这个做老父亲的有点难受。事实上他已经不介意让三儿子来继承他的位置了,也不介意三儿子带着满朝的文武来请他做太上皇。
他甚至已经开始畅想他做了太上皇以后,可以逃出皇宫这座囚笼,在大唐的每一个角落里畅游,然后碰到某一个不良,或者某一个纨绔,暗戳戳的凑上去,让人教训他一顿,然后他亮出身份,吓死一大片人,最后在大唐的每一个角落留下他伟光正大、且风流不羁的传说。
可是三儿子始终提不起干劲,始终没有对皇位产生觊觎之心,这让他心中所想的一切都没办法实现。
也就是三儿子这个逆子的性子他摸不准,也不喜欢被他操控,不然他很想试一试,能不能逆向让三儿子登基。
比如发动一切能发动的文武,让他们暗中串联起来,一起驾着三儿子到他的殿内逼宫,然后他再假装极不情愿的将皇位传下去,最后气休休的离开长安城,离开这座樊笼,去好好的领略大唐每一个角落的山水,以及那里的美人。
“看来父亲并不认为是我从您手里夺走了权柄!那父亲以后就别再说这种话了,免得让人误会。”李元吉不知道李渊的心思,见李渊被自己怼的说不出话了,自信的笑着给了李渊一个‘警告’。
李渊白了儿子一眼,没好气的道:“我知道轻重……”说着,就跟儿子说起了正事。
“你刚才是不是已经去见过二凤了?”李元吉愣了愣,一脸错愕的道:“二凤?”李渊撇撇嘴道:“这不是你给那个逆子起的小字吗?你怎么不记得了?!”
“我什么……”李元吉脱口而出,只是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二凤’这个茬。
这是李世民被囚禁在安礼门期间,批阅奏疏的时候,跟他出了分歧,并且借着奏疏跟他互怼了一阵子,他气不过就把后世人调侃李世民的诨号给拿出来了,回了一句‘李二凤,你一个阶下囚,不要太嚣张’。
这件事按理来说只有他和李世民知道,从中传书的凌敬都不知道,李渊怎么会知道?
!李元吉狐疑的看向李渊。李渊,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没在暗地里监视你,是你和那个逆子太过分了,把人家的奏疏涂的乱七八糟的,还不还给人家,人家以为你对他有意见,跑到我这里求救,我让人秘密的把奏疏拿过来看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你们两个逆子在奏疏上写下的胡言乱语。”李渊感受到了儿子目光的不善,撇着嘴解释了一番。
李元吉了解完了内情以后,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了殿外。李渊一下子慌了神,勐然站起身对着殿外喊道:“快!快把胡庸那小子送出宫,送的远远的,最好谁也找不见。”不等李元吉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口,守在殿门口的谒者已经动了起来。
李渊在喊完了以后,坐下身,埋怨道:“你老子我如今手里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元吉摊开手道:“我什么也没做啊?!”李渊撇撇嘴鄙夷道:“我敢保证,我要是不抢在你前面把那小子送走,那小子的脑袋这会儿已经搬家了。”李元吉好笑的道:“我有那么嗜杀吗?”李渊更加鄙夷的道:“你敢说你刚才看向殿门口,不是想找人杀了那小子?”李元吉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鼻子,没否认这话。
他刚才确实起了杀心。因为他对这种窥视他的行为十分的抵触。李渊是他的便宜老子,他拿李渊没办法,但是其他人嘛,他容不下。
不过,李渊提前阻止了他,他也没再追着喊打喊杀。只是一桩小事而已,李渊已经亲自出面阻止他杀人了,就相当于是在给他认错,他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了。
要知道,李渊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人,他动起怒来,杀起宫里的人跟杀鸡一样。
昔日被杖毙在东宫里的那些宫娥和宦官,至今恐怕也没有瞑目。所以一个宦官的死活,李渊不会在意。
李渊之所以会阻止他杀人,纯粹是为了给他认错。李渊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这一次是他做错了,希望他这个做儿子的,别斤斤计较。
“好了,继续说刚才的事,你是不是去找二凤了?”李渊一个当父亲的,在给儿子变相的低头以后,脸上有些挂不住,赶忙转移起了话题。
李元吉也收敛了心神,跟李渊说起了正事。对于他去找李世民的事,他没有隐瞒,而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李渊。
李渊在听完了以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思考。约莫过了一刻钟以后,李渊才重新回神,若有所思的道:“既然西突厥、突地稽、踏实力部、高句丽、百济、新罗都被排除在外了,吐谷浑又跟突厥结盟了,突厥周遭的所有势力都被排除在外了,那么有没有可能是突厥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李元吉一愣,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忙道:“父亲的意思是,突厥内部有人对颉利不满,暗中联络了梁师都和大贺氏,对突厥发起了进攻?”李渊点着头道:“以梁师都部和大贺氏的兵力,跟突厥一战,十死无生,如果没有好处的话,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有死无生的事情呢?是梁师都傻,还是大贺咄罗傻?”不等李元吉搭话,李渊又自问自答道:“这两个人都不傻,因为这两个人我都见过。所以他们进攻突厥,必然是有很大的依仗,并且能从突厥谋取到很大的好处。而突厥周遭的其他势力都没有参与到其中,那就说明他们的依仗一定是来自于突厥内部。”李元吉在略微思量了一下后,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但是还不敢确定,于是就继续问道:“那父亲觉得这个依仗是谁?”李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道:“有很大的可能是苏尼失!”李渊不仅给出了答桉,还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苏尼失所掌控的疆域在突厥以东,跟大贺氏接壤,当年大贺氏兵犯平州,被罗艺和突地稽所阻以后,便彻底的倒向了突厥,向突厥俯首称臣,当时接纳他们的就是苏尼失。在他们倒向突厥以后,颉利也将他们交给了苏尼失节制。苏尼失也因此跟他们交往密切,能让他们忘记突厥的强大,忘记对突厥的恐惧,跟梁师都一起进攻突厥的,唯有苏尼失。”
第803章 李高迁回京
李元吉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苏尼失确实满足李渊所说的一切条件。
“如此说来,真是突厥内部出了问题,而且很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苏尼失?”
李元吉盯着李渊问。
李渊摊了摊手道:“我能给你的都是我的推断,具体是不是真的,就得你去查了。毕竟,在没得到实际证据的情况下,我所说的都只是猜测而已。”
李元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那苏尼失是为什么呢?”
准确的说,苏尼失为什么要背叛颉利呢?
他在突厥的地位并不低,还有一大片独立的封地,他在他封地上就像是一个土皇帝,除了必要的时候听一下颉利的调遣之外,剩下的他完全是想干嘛就干嘛。
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没有背叛颉利的理由。
毕竟,如果能在大唐拥有同等地位,以及同等权柄的话,李元吉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去谋划什么玄武门,更没必要跟李建成和李世民去争什么。
他所处的地位就像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王一样,李建成和李世民即便是拥有调遣他的权利,他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听与不听。
李建成和李世民要是想针对他的话,他也有足够的力量自保。
所以他实在想不出苏尼失背叛颉利的理由。
李渊略作沉吟以后,不确定的道:“也许是唇亡齿寒吧。”
李元吉愣了愣道:“父亲的意思是苏尼失从突利身上看到了他以后的下场,为了避免跟突利落得同样的下场,所以才选择了联合梁师都和大贺氏,对颉利发起了进攻?”
李渊略显深沉的点了一下头,道:“也许颉利已经开始暗中谋划苏尼失了,苏尼失感受到了危险,所以才提前采取的行动。”
李元吉不解的看向李渊道:“父亲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李渊撇着嘴,不满的滴咕道:“你们兄弟三人当初不就是这样的吗?”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
明白了李渊为何会认为是突厥内部出了问题,也明白了李渊为何会说苏尼失对颉利出手是唇亡齿寒。
李渊这是将大唐的一切代入到突厥身上了,然后借着大唐所发生的一切逆推了一下突厥发生了什么。
李元吉在思考如何去考证这件事的同时,干巴巴的笑着附和了一句,“我们三兄弟跟苏尼失可不一样,我们可没有联合外人,来对付父亲。”
李渊吹胡子瞪眼的道:“你们所作的一切,跟苏尼失也差不多!”
李元吉敷衍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在陪着李渊又聊了一会儿其他事以后,离开了两仪殿。
回到太极殿以后,李元吉立马召来了赵成雍,让赵成雍派人去代州传信,让苏定方查探一下苏尼失的动向。
如果李渊所猜测的一切是真实的话,那突厥和梁师都、大贺氏之间的战争就有意思了。
大唐虽然没办法派遣大量的兵马借此机会去横扫梁师都、大贺氏,以及突厥,但却可以让突地稽、踏实力部,乃至临近突厥的各州都督府,趁机去捡一些便宜。
在苏尼失背叛了颉利,带着梁师都和大贺咄罗勐攻颉利的同时,他们根本没有闲暇去顾及其他的,更没办法阻止大唐收编突厥、大贺氏、梁国的疆域。
在他们没拿下颉利,并且没有全盘接收颉利的遗产,并且消化颉利的遗产之前,大唐可以环伺在他们身边,想干嘛就干嘛。
等到他们消化完颉利的遗产以后,大唐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应该就完成了,到时候不等他们发展壮大,大唐就可以挥兵北上了。
当然了,这是在他们打赢颉利的情况下,他们要是打不赢颉利,那就只能眼睁睁的在九泉之下看着,看着大唐为他们报仇了。
大唐现在需要做的就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确定突厥、梁国、大贺氏三方势力大战的具体原因。
第二件事就是趁着三方势力大战的时候捡便宜。
第三件事就是趁着三方势力大战的时候默默的发展。
在所有敌对的势力还是互相内耗的时候,默默的发展壮大,凌驾于他们所有人头上,绝对是最稳妥的经国方式。
如果在这场战事中,能想办法将西突厥、吐谷浑、高句丽、百济、新罗也拉扯进去的话。
那大唐以后征讨起这些地方来会更容易。
这些地方在历史上就被大唐挨个征服了一遍,李元吉如今掌权,自然不会改弦易辙,他还想做的更彻底,比历史上还要彻底。
给苏定方的信传出去了以后,剩下的就是静静的等待。
召李高迁入京的时候,不需要李元吉插手,李渊会将这件事办得妥妥贴帖。
三月的时候。
桃花、杏花凋谢的时候,李高迁乘着一辆牛车从陵州回到了长安,回到长安以后,并没有进长安城,而是在城外的一处庄园里住了下来。
那是张亮在长安城外的庄园。
张亮被李孝协忽悠着进了深山以后,张亮府上,以及庄子里的人也被人秘密的清空了。
李高迁直接以张亮的名义,掌控了整个张府,也掌控了整个张氏庄园。
李元吉在李高迁在张氏庄园彻底站稳脚跟以后,才跟着李孝恭一起赶往了张氏庄园。
路上。
李元吉坐在车里,李孝恭骑着马跟在一侧。
一路上李孝恭都犹犹豫豫的,似乎有话说,一直到了快要临近张氏庄园的时候,李孝恭才葱凑到了马车边上,有点心惊肉跳的问道:“圣人这次玩的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让一个已经快要被人遗忘的人去取代一位风头正盛的国侯,并且以这位国侯的名义发号各种施令,同时跟郑氏,乃至郑氏背后的世家豪门斗法。
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也让人难以理解。
如果这件事情败露了,所引起的影响会埋葬很多人。
李孝恭也是因此才觉得心惊肉跳的。
他觉得李渊这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得拉着很多人陪葬。
以他的身份掺和在其中都不一定会全身而退,所以他有点打退堂鼓。
李元吉正在翻阅许敬宗秘密奏上来的推广杏庐的文书,以及任瑰从岳州送回来的推广水稻,以及筑造岳州城的相关文书,听到李孝恭这话,漫不经心的瞥了李孝恭一眼,澹然的道:“大吗?还好吧!”
李孝恭急了,人在马背上激动的挺直了身子道:“这还不大?这是要跟以郑氏为先锋的七八个世家作对,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即便是以你我的身份,参与进去,很有可能也得脱层皮。”
李元吉不以为然的道:“只要我们赢了,脱皮的不就是别人了?”
李孝恭更加激动的道:“我们能赢吗?我们这等于是以我们一家,对抗人家好几家!”
李元吉瞥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怎么能涨别人志气,灭我们的威风呢?我们现在可是皇族,掌控着天下所有的兵马,别说是对抗几个世家了,就算是对抗所有的世家,我们也有一定的底气。”
李孝恭被这话给气笑了,面目狰狞的笑道:“我这是在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我这是在实话实说。
我们李氏如今虽然是皇族,可在那些世家眼里也只是大一点的世家而已。
纵然我们掌握着天底下所有的兵马,也不可能说对人家动手就对人家动手。”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道:“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借口,一切对他们动手的借口,张亮就是这个借口。”
李孝恭瞪着眼睛道:“可张亮已经被孝协弄到山里去了!”
李元吉又点了一下头道:“所以我父亲调李高迁回来接替张亮,以张亮的名义去做张亮未做完的事。”
李孝恭还要说话,李元吉却打断了他,继续说道:“你只需要记住,我父亲让你到李高迁身边,是为了盯着李高迁,也是为了防止别人靠近李高迁就行了。
其他的你不用多管,也不用多问。
这件事是我父亲在背后谋划,我想我父亲没那个闲暇给你解释什么,你也没那个胆子去问我父亲要一个解释。
所以我父亲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
李孝恭知道,李元吉这是不想再跟他解释什么了,只能咬咬牙,不甘的骑着马离开了。
李元吉望着李孝恭远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看起了许敬宗和任瑰送回来的文书。
在他看来,李孝恭其实不适合盯人,李渊这是选错了人。
李渊应该派遣李神通盯着李高迁,并且让李神通代替他操控李高迁的。
那样的话,李高迁才会像是提线的木偶一样,让干嘛就干嘛。
李孝恭此人跟李神通有着天壤之别,李神通在面对李渊交代的任务的时候,可不会退缩,更不会觉得李渊玩的大,甚至都不会多想什么。
因为在李神通心里,李渊不仅是他的兄长,也是李氏的族长。
李氏族长所做的决定,李氏的族人只需要完美的去执行就对了,至于是对是错,是好是坏,会引起怎样的后果,还不是他一个族人该操心的。
第804章 江夏公对此有什么解释
毕竟,就算你发现李渊是错的,并且及时的告知给了李渊,李渊不改,并且让你继续执行,你也拿李渊没脾气,还得继续将李渊的命令执行下去。
一旦事情出现了什么意外,引发了什么后果,你还得跟李渊一起承担。
这就是一族族长所拥有的权柄。
所以,不论李孝恭想退缩也好,觉得李渊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也罢,又或者觉得李渊在冒险也好,只要他没办法将他的想法传递给李渊,并且也没办法让李渊对自己的决定做出改变,那么他想再多、担心再多也是无用的。
还不如什么也不想,李渊让干嘛就干嘛。
这样一来,自己也能少些烦恼。
马车在官道上晃悠了约莫一刻钟以后,到了张氏的庄园。
守在庄园门口的张氏部曲已经换成了一群没有身份,也没有名字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让人看了很耐人寻味的人。
“臣段志感参见殿下……”
为首的人在李元吉的马车停下以后,主动凑上前施礼。
李元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段志感道:“之前的宫中动乱过后,你和你的人就失踪了,我还以为我二哥让你们潜伏起来了,没想到我二哥居然将你们交给了我父亲。”
段志感噗通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在他身后的那些没有身份,也没有名字的人一同跪了下来。
段志感以头触地道:“恳请殿下给臣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李元吉呵呵笑了,“你们有什么罪?你们又没有参与宫中的动乱,在事后也没有搞串联,更没有暗中聚集人马意图不轨,为什么要戴罪立功?”
段志感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也没动。
李元吉见此,这才收起了调笑的嘴脸,幽幽的问道:“我记得,你兄长是死在去屠戮我妻儿的路上的……”
一瞬间,段志感头压的更低了。
李元吉目光深邃的盯着段志感又道:“他是被马三宝堵在九龙潭山下杀死的,你就不想为他报仇吗?”
段志感声音沉重又果决的道:“不想!”
李元吉眉头一挑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段志感坚定的道:“是不想!”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道:“但愿你心口如一,我父亲既然信得过你,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那我就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给你一个机会。
你一会儿就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出发赶往代州,等到了代州以后,一切听从苏定方的调遣。”
段志感有些迟疑。
李元吉对守卫在一侧的赵成雍道:“赵成雍,他手底下的这些人以后就交给你了。”
赵成雍恭敬的应允了一声。
段志感听到这话,迟疑着道:“还望赵将军能厚待我麾下的兄弟!”
赵成雍毫不犹豫的拍起胸脯道:“段将军放心,我赵某人虽然没什么长处,但对手底下的兄弟向来视为手足,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段志感听到了赵成雍的保证,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对身后的一众人道:“还不见过赵将军!”
一众人迟疑了一下,最后齐齐向赵成雍拜服。
在简单的做了一下权力上,以及差事上的交割以后,段志感就单人匹马的离开了。
让段志感离开也是为他好。
即便是他刚才说的话是真心的,也不能继续留着他掌握一支以获取情报为准的队伍。
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一个掌权者会在掌权以后,还沿用上一个掌权者,以及其他掌权者的间谍人员。
更没有哪个掌权者会让上一个掌权者,或者其他掌权者留下的间谍首脑来统御即将成为自己属下的间谍人员。
所以段志感即便是不记恨马三宝杀了他兄长,即便是对大唐忠心耿耿,也不能继续留在间谍队伍里。
段志感自己也知道他不可能再留在间谍队伍里了,所以在被剔除的过程中,没有任何怨言。
在解决了段志感的事情以后,李元吉就跟李孝恭一起进了张氏的庄园。
张氏的庄园不大,是一个回字形的庄园,除了前厢和堂屋住人以外,两侧的厢房都用来屯放粮食。
李高迁就住在堂屋。
一同住着的还有他的妻子,以及一个儿子,至于其他的人,一个也没有,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所以李元吉和李孝恭入了堂屋坐定以后,李高迁的儿子亲自充作仆人的角色,为所有人奉茶。
当然了,这都是见过礼以后的事情。
李元吉打量着李高迁,打量着李高迁的儿子,澹然笑道:“我看江夏公不像是来长安城做事来了,倒像是来赴汤蹈火来了。”
李高迁的年龄并不大,充其量也就比李孝恭大个两三岁,身形很高大,人却很儒雅,看着就像是一个读了很多书的莽夫一样,有那么一点不像文人,也不像武人,却有文武相济,很和谐的意思。
听到李元吉的话以后,拱着手笑道:“臣入长安,不就是为圣人赴汤蹈火来了吗?!”
李元吉点着头笑道:“看你只带了一个儿子,连仆人也没带,想必是已经做好了赴汤蹈火的准备?”
李高迁郑重的点了一下头,认可了这话。
李元吉继续笑道:“这跟你以前的做派可不一样,据我了解,你似乎不是一个喜欢赴汤蹈火,舍生忘死的人。”
李高迁听到这话愣了愣,什么反应也没有。
李高迁的儿子听到这话倒是涨红了脸,有心为自己父亲辩解两句,可又不敢轻易开口。
毕竟,他父亲只是一个刺史,他只是一个刺史的儿子,堂屋内的另外两位,一个可是亲王,还是实权派的亲王,另一个也是郡王,也是实权派的郡王。
他父亲说起话来都要小心翼翼的,他还没资格开口。
“你难道不解释一下吗?”
李元吉见李高迁迟迟不开口,忍不住疑问。
李孝恭在这个时候撇撇嘴出声讥讽道:“他能有什么好解释的,他做的丑事人尽皆知,他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
“不是这样的!”
李高迁的儿子听到李孝恭的话终于绷不住了,出声为自己父亲辩解。
李高迁脸色一变,瞪了儿子一眼喝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向两位殿下赔罪!”
李高迁的儿子委屈的低下头,咬着牙向李孝恭和李元吉道了一个歉。
李孝恭不满的哼哼的两声。
李元吉倒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盯着李高迁继续道:“你真的不为自己解释吗?”
李高迁干巴巴的挤出了一个笑容道:“事实正如河间王殿下所说,臣确实是做了人尽皆知的丑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李孝恭听到这话,立马要出声讥讽,被李元吉瞪了一眼后,又意兴珊的闭上嘴。
李高迁的儿子也想为父亲正名,可是被李高迁用眼神威逼着重新低下了头。
李元吉笑容灿烂的道:“是没什么好解释的,还是有苦难言?”
李高迁愣了一下,果断的摇头。
他能有什么苦?
他敢有什么苦?
他要是有苦难言的话,那岂不是说李渊给他苦守了,那就是在诬陷李渊,是大罪。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继续笑道:“那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在跟着我父亲固守太原,平定霍邑,围困长安的时候,能征善战的,到了马邑以后,反倒变得畏首畏尾了?
这前后之间所发生的转变,可不是一个贼人势大就能解释的。”
李高迁听到这话,脸色彻底变了。
李孝恭一下子愣住了,略微思量了一会儿后,目光紧紧的盯着李高迁。
李高迁的儿子则满脸的激动,似乎有话要说。
“马……马邑之敌,非太原、霍邑、长安之敌能比的。”
李高迁在迟疑了好一会儿以后,语气生硬的解释。
李元吉没有再追问李高迁,而是侧头看向李孝恭道:“当年突厥进犯马邑,一共有多少兵马?”
李孝恭毫不犹豫的道:“大约五万!”
李元吉又问,“高满政手底下又有多少兵马,我父亲又给了江夏公多少兵马?”
李孝恭再次毫不犹豫的开口道:“高满政手里有府兵三千,圣人给了江夏公一万两千人的兵马。”
说完这话以后,李孝恭目光灼灼的看着李高迁。
他已经意识到了昔日的马邑一战里面有问题,李高迁临阵脱逃,残杀马邑的守关大将不符合常理。
李元吉点着头道:“也就是说,当时江夏公能调动的兵马有近一万五千人之多。据我所知,江夏公在帮我父亲固守太原的时候,手里的兵马只有几千,面对的高君雅、王威,以及突厥联军却有近五六万之多。
以数千对五六万,江夏公尚且没有退缩,还生擒了高君雅和王威,为何以一万五对五万的时候,江夏公就退缩了?
不仅退缩的很快,还斩了当时的守关大将!
江夏公对此有什么解释?”
李孝恭听完这一番话,已经可以肯定李高迁在马邑一战中放水了,故意临阵脱逃了,所以他声音拔高了好几度跟着追问道:“对!江夏公对此有什么解释?!”
第805章 聪慧而又喜欢脑补的李高迁
李高迁脸色一变再变,坐在那里讷讷不言。
他儿子彻底忍不住了,站出身来大喊道:“我父亲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闭嘴!”
李高迁被儿子的话惊醒,赶忙阻止儿子继续说下去。
可他儿子已经开口了,又怎么可能继续装聋作哑,他儿子继续喊道:“我父亲是在入长安城之前,听到了圣人对秦王殿下的许诺,然后才在马邑的战事中犯错,急流勇退的!”
李高迁彻底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对着儿子大声的喝斥,“你给我闭嘴!”
但他儿子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即便是出声阻止,李元吉也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了。
李孝恭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愣愣的追问,“什么许诺?!”
李高迁的儿子还要说话,却被李高迁狠狠的甩了一个巴掌。
李孝恭见此还憨憨的问,“你为什么要打他,为什么不让他说下去,我很想知道你有什么样的苦衷!”
李孝恭觉得李高迁这是在故弄玄虚,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洗刷他的胆怯和无能,所以一个劲的在追着刨根问底。
李高迁只是神情复杂的感叹着,一句话也不说。
李孝恭还要追着再问,李元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堂兄,你就别问了。”
李孝恭听到这话一愣,侧过头看向李元吉道:“你知道内情?他说的不是假话?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为自己的懦弱和无能开脱?”
李元吉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你没听他儿子说,他是听到了我父亲对我二哥的许诺以后,才选择了犯错,然后急流勇退的吗?”
李孝恭又愣了愣,作思量状,许久以后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看了李高迁一眼道:“他儿子所说的那个许诺,不会就是圣人将太子之位许给世民的那个许诺吧?”
李元吉无奈的点了点头。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呢?
还有什么能将一个建国初期,屹立在绝大多数武勋之巅的功臣吓的急流勇退。
李孝恭不解的又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为什么别人没退,唯独你要退呢?”
李孝恭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李高迁说的。
李高迁脸色难看的微微垂下头,没有说话。
李元吉瞥了李高迁一眼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父亲当时向我二哥许诺的时候,你就在旁边,还是主要见证人之一吧?”
如果仅仅是知道李渊对李世民的许诺的话,还不至于让李高迁吓的急流勇退。
李高迁有很大的可能是这件事的见证人之一。
他应该是因此感觉到了危机,所以才选择了在关键的时候犯错,然后急流勇退的。
之所以会杀马邑的守关大将,应该是对李渊的一种报复。
李渊给了他富贵,却又让他卷入皇室的纷争中,让他没办法坐享富贵,他心里肯定有怨气,所以才会在犯错以后,又杀了马邑的大将。
马邑的大将跟他无冤无仇,如果仅仅是阻止他逃跑的话,他根本没必要杀人。
所以他斩杀马邑的大将,有很大的几率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气,以及对李渊的不满。
他辛辛苦苦的为李渊打江山,李渊不知道好好的对待他也就算了,还让他卷入到皇室的纷争中,这就是想要他的命,他没怨气那就怪了。
毕竟,他跟着李渊起兵的时候,李渊还只是个诸侯王,李氏也仅仅占据着江山的一角,还不是天下共主,谁能继承前隋的江山还是未知数。
有“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在,让他跟李渊讲忠诚根本不可能,所以他能跟李渊讲的只有富贵。
李渊能给他富贵,他就为李渊卖命,李渊不能给他富贵,他就离李渊而去。
他当时没有背叛李渊,去投刘武周、李密、王世充、窦建德等人,已经算是很讲义气了,杀一个李渊手底下的守关大将,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这件事的真相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李渊对不起他,而不是他对不起李渊。
是李渊做错了事,才害得他急流勇退的,而不是他犯了错,负了李渊,才不得不急流勇退的。
所以错在李渊,而不是他。
毕竟,李渊作为一个嫡长子继承制的获益者,以及拥护者,在嫡长子健在,并且身体健康又能干的情况下,将家业暗戳戳的许给二儿子,就是大错特错。
他被迫卷入其中,见证了李渊的过错,还要帮李渊承担李渊犯错以后的代价,他选择了急流勇退,将自身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降到最小,也在情理之中。
他要是傻乎乎的继续在朝堂上呆下去,傻乎乎的陪着李渊错到底,那么李建成和李世民相争的时候,有九成九的几率会请他出来作证。
那样的话,无论是出尔反尔的李渊,还是对继承权志在必得的李建成,以及一众拥护着嫡长子继承制的***们,都容不下他。
在这些人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他即便是功劳再大,也逃不了身死族灭的下场。
什么太原元谋功臣拥有赎一死的特权之类的鬼话,他没信。
事实证明他的信是对的,因为同样拥有赎一死特权的刘文静,在大唐立国后不久就被弄死了,赎一死的特权根本没起任何作用。
“哎……”
李高迁听到李元吉的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神情复杂的坐下道:“既然殿下都已经猜到了,那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错,臣确实是当时的见证人之一,不仅仅是臣,还有刘文静和裴寂。
裴寂在见证了这件事以后,选择了装聋作哑,一门心思的去博取圣人的欢心。
刘文静在见证了这件事以后,选择了下意识的向秦王靠近。
臣则觉得,无论是向圣人靠近也好,又或者向秦王靠近也罢,都不妥当。
因为臣觉得,参与到这件事情中的每一个人,只要继续在朝堂上待下去,都不会有善终。
所以臣在去马邑驰援高满政的时候,选择了临阵脱逃,选择了斩杀马邑的守关大将,以此来获罪脱身。
后来臣也如愿以偿,被贬到了边陲充任戍卒。
在臣被贬到边陲以后没多久,就得到了刘文静因为谋反被处死的消息。
臣当时就觉得,臣在见证了圣人对秦王的许诺以后,所感觉到的一切果然没错。
从那以后,臣就很少再跟朝堂上的故旧来往了,也尽可能的降低臣在朝堂上露面的机会。
后来得知裴寂被您囚禁了,裴府也被您查抄了以后,臣就更加坚信自己的感觉了。
臣原以为臣可以默默无闻的在陵州待一辈子,没想到,圣人还是启用了臣,并且让臣代替张亮,暗中跟世家的人交手。
看来,臣即便是再小心翼翼,再退缩,也难逃一劫。”
李高迁说到最后,满脸的唏嘘和惆怅,他儿子脸上也充满了悲伤。
李孝恭一个劲的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李高迁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不顾高满政和马邑守关大将死活的话,有点自欺欺人。
因为他如果处在同样的境地的话,他或许会做的比李高迁更过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话说出来虽然很自私自利,可天底下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做的。
他李孝恭也不例外,所以他没办法拿更高的要求去要求李高迁,他还没那么无耻。
说是李渊的错的话,他又说不出口。
因为李渊是君王,也是他的长辈,李渊的儿子还在他边上,他说李渊不是,就违背了为尊者讳的禁忌,就是不孝,不仅会被降罪,还会被千万人唾骂的。
所以他嘴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李元吉跟他有同样的顾虑,所以也没有对李渊的所作所为,以及李高迁的所作所为做任何评价,只是幽幽的感慨道:“所以你就没有带其他家眷,也没有带任何的仆人,只是带了一个子嗣赶来了长安?你想在你死后,让他帮你收尸?”
在这个时代,非夷三族的大罪,一般都是允许亲人收尸的。
像是这种在获得特殊任命之前,明知道自己必死,并且带着儿子来帮自己收尸的大有人在,所以李高迁只带了一个儿子来长安的目的不难猜。
李高迁也没有隐瞒,痛痛快快的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疑问道:“你为什么如此笃定你会死?”
李高迁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元吉却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李高迁的意思很简单,当时的见证人中,两个都已经遭难了,他岂能幸免遇难。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觉得你对我父亲可能有所误会,我父亲从没有杀你们的意思。刘文静之死,是他和裴寂争斗的结果,跟我父亲无关。
裴寂被囚禁,裴府被查抄,也是因为他干了不该干的事,是我下令囚禁的他,也是我下令查抄的他的府邸,跟我父亲也无关。
所以我父亲此次召你回来,真的是希望你能帮他做事,而不是为了杀你。”
李高迁抿着嘴没说话,显然不相信这话。
李元吉继续道:“如果我父亲想杀你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劲,只需要在你在陵州的时候,秘密的传令给窦轨,让窦轨秘密的将你处决即可,不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毕竟,你已经脱离了大唐的中枢,对大唐的影响力已经没有武德元年那么大了,大唐新晋的臣子,对你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影响。
所以在陵州秘密的处决了你,以你身染恶疾暴毙的名义为你发丧,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