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 癔症
李高迁听到这话略微愣了愣,显然是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
李元吉继续道:“而且,我李氏的江山传承之事已经落下了帷幕,我二哥也被贬为了庶民,只要我不介意,你即便是将昔日的事宣示出来,也不会有人在意。”
李氏这一代的江山传承问题已经结束了,最大的赢家也已经产生了,在此之前,无论其他竞争者身上发生过任何古怪离奇的事情,只要最大的赢家不介意,就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也不会因此被盯上。
毕竟,成王败寇是所有人的共识。
在胜负已分的情况下,在此期间所发生的任何事都影响不了结果。
一些秘而不宣的事情,在胜负已分以后,即便是被人说出来,也只是徒添谈资而已。
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影响。
所以李高迁明显有些担心过头了,甚至因为刘文静和裴寂的事情,患上了一定的被害妄想症。
为了让李高迁更好的为大唐服务,也为了让李高迁坚定不移的跟郑氏,以及郑氏背后的世家豪门斗下去,该开导的还是要开导的。
至于说李高迁是不是穿越者的事情,李元吉已经否定了。
在李高迁说出他见证了李渊对李世民的许诺以后就否定了。
如果说李高迁是个穿越者,并且了解历史的穿越者的话,那么他在见证了李渊对李世民的许诺以后,必然不会急流勇退,而是会仗着他见证过这件事的优势,去谋取更大的利益。
在先知先觉的条件加持下,只要他坚定不移的站在李世民一边,并且提出让李世民庇佑他,李世民为了一个名正言顺,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会保住他。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李渊、李建成、以及拥护嫡长子继承制的人要他死,也不一定做得到。
毕竟,掌控着大唐半壁江山的李世民,在拼尽全力去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即便是李渊、李建成、以及朝堂上的其他人,也不一定奈何得了。
如果能奈何的话,历史上也不会发生仁智宫之乱,以及玄武门之变。
而且,就算李高迁不依附于李世民,也可以选择以刘弘基、黄君汉等人的方式,在朝堂上存活下去,反正刘弘基和黄君汉都是跟他一起帮李渊打天下的人,他们三个采用同样的方式在朝堂上厮混,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这两种方法他都没选,反而选了一个差到不能再差的方式,那就说明他不是个穿越者。
穿越者即便是再苟,也不至于连见缝插针都不会,更不至于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选对自己最狠、最惨的一种方式来避祸。
毕竟,正常的人在小有危险、有惊无险、以及做‘乞丐’三个选项中做选择的话,即便是为了谨慎起见,不选小有危险,也会选有惊无险的,怎么可能直接去做‘乞丐’?
所以,他不是个穿越者。
他应该只是政治嗅觉比其他人敏锐,在李渊做出错误的决定的时候,就嗅到了危机,但他又不知道以后会发生怎样的危机,也不知道该如何在保住自己荣华富贵的同时去处理这件事情,所以才选择了最窝囊最惨的一种方式。
“殿下……真不介意?”
李高迁也不知道是被说服了,还是仍旧存在着疑虑,但他没有再沉默不语,而是开口了。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并且故作轻松的道:“我要是介意的话,那朝堂上估计就没活人了。毕竟,比起你藏着的那点事,朝堂上一些人对我做过的事情更过分。”
李元吉这不是为了宽慰李高迁才这么说的,他说的是实话。
朝堂上如今的文武当中,有好些人曾经跟他做过对,还有一些人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相争的时候,还给李建成和李世民明里暗里出过主意,让李建成和李世民除掉他。
这些他都没有在意,依旧让这些人屹立在朝堂上。
李高迁只是知道一件对他没有任何威胁的秘密而已,他又怎么可能会在意呢?
李高迁被这话给说服了,他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当即,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元吉了。
因为他的小心谨慎,显得他有些胆小了,也显得他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依照他对掌权者的了解,掌权者是最不喜欢这种胆小,并且小肚鸡肠的人的。
因为这种人难堪大任。
他的心结解开了,他又给现在的掌权者留下了一个很坏的印象,这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李元吉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着道:“好了,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你就好好的照着我父亲说的办,你要是办成了,加官进爵,恢复你江夏公的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要是办不成,我父亲如何处置你,我也就管不着了。”
李高迁如今心正乱着呢,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拱起手道:“臣谨遵殿下教诲……”
李元吉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堂屋。
出了堂屋,在一帮子人的景从下,又出了张氏庄园的门户,望着门外那绿油油一片的宿麦,李元吉心中充满了惆怅。
终究是他痴心妄想了。
他以为有人跟他有同样的遭遇,也穿越了。
他以为他终于找到一个同类了,可以跟这个同类好好的倾诉一下了,可到头来才发现,是他想太多了。
他还是得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大唐,揣着满肚子的牢骚,揣着满肚子的秘密,一点一点的活下去。
不仅如此,他还得为他到了大唐以后的所作所为负责,肩负着大唐,走上比历史上更加荣耀、更加辉煌的道路。
后世人经常说,掌权者都是孤家寡人。
而他这个孤家寡人,远比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掌权者都孤寡。
“阿郎?阿郎?!”
紧张又担忧的呼唤声在耳边不断的响起,李元吉缓缓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太极宫,回到了武德殿。
已经很久没露面的陈善意正脸色惨白的看着他,杨妙言怀抱着李承德在一声声的呼唤他,脸上写满了紧张,眼中隐隐有泪痕在闪烁。
“陈娘娘怎么来了?可是在城外的庄子里住的不如意?”
李元吉随口问道。
自从府上的人全部搬回武德殿以后,陈善意就主动留在了九龙潭山下的庄子里帮忙管理庄子,以及九道宫,已经很久没露面了。
如今突然露面,脸色还惨白惨白的,李元吉忍不住关心了起来。
“阿郎,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杨妙言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眼角含着泪花,笑着抱怨。
李元吉一边回忆自己在张氏庄园外失神以后发生的一切,一边疑问道:“我怎么了?”
杨妙言嗔怒的道:“还你怎么了?你站在城郊的田埂边上一动不动,谁叫你你也没反应,还好陈娘娘得知你到城外的消息,赶去见你,发现了你站在田埂边上一动不动,这才将你带去了长安杏庐让孙先生为你诊治,然后再确定了你没有得任何病,只是发了癔症以后,才将你带了回来。”
李元吉愣愣的盯着杨妙言。
这不对啊。
这不符合常理啊。
谁家发癔症发这么长时间,被人在张氏庄园、长安杏庐、太极宫折腾了一圈也不醒。
这不可能!!
“妙言说的都是实话。”
陈善意终究是把李元吉养大的人,即便是李元吉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人了,她依然通过李元吉的神情察觉出了李元吉心里的想法,做了一下解释。
李元吉相信陈善意的话,因为以陈善意对前身的感情,是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骗他的。
可是他也是相信陈善意的话,越觉得匪夷所思。
他也算是大唐见识最广博的人,可他从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说过,有人发癔症会发这么久的。
更没听说过,有人在发癔症的时候,怎么折腾都折腾不醒。
李元吉立马看向杨妙言道:“孙先生看完我的症状以后,都是怎么说的?”
眼下他身上发生的情况,他没办法通过自己的见闻解释,就只能通过更权威的人士了解自身的状况了。
杨妙言道:“孙先生说,你是想事情想的入了神,就像是庄子一样去游北冥了,所以才怎么叫也叫不醒,还说你身体无碍,比一般人都强壮,让我们不要担心。
倒是三清殿里的人说,你的魂被勾走了,要为你招魂,被陈娘娘给打走了。”
“孙先生说的是对的,陈娘娘做的也是对的。”
李元吉虽然还是没了解清楚自身出了什么状况,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认可了孙思邈的说辞,以及陈善意的作法。
毕竟,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要是沾上了鬼神之类的说法,那是会影响整个大唐的稳定的。
所以为了大唐的稳定,为了天下民心的安定,他必须毫不犹豫的跟孙思邈站在一边。
“那你去游北冥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有没有见到那上天为鹏,下海为鲲的大鱼。”
杨妙言也不知道是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还是缓解所有人的情绪,转移起了话题,将话题引到了北冥有鱼这件事上。
杨妙言很上道,李元吉自然不会拖后腿了,而且在稀奇古怪的事情上,他所能讲的可远比庄子能讲的要多得多。
第807章 父亲难道没有任何感触吗?
简单的挑了几个有趣的奇闻给杨妙言和陈善意讲了讲,成功的将杨妙言和陈善意的注意力从癔症的事情上转移到对奇闻妙趣的探究上以后,李元吉就没有再多讲,在陈善意彻底的放松下来,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以后,李元吉让人将陈善意送到了寝殿内属于她的小院子里休息。
陈善意一走,李元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有了,杨妙言也失去了探究奇闻妙趣的心思。
刚才夫妻二人之所以一个讲奇闻妙趣,一个假装对奇闻妙趣很感兴趣,主要是为了转移陈善意的注意力,让陈善意放松。
如今陈善意已经放松了,并且还离开了,夫妻二人就没必要再往下演了。
李元吉微微皱起眉头,看向杨妙言道:“父亲不知道这件事吧?”
这件事如果被李渊知道了,并且宣扬出去了,会很麻烦的。
李渊会怀疑他这个继承人是否合格,朝野上下那些尚未归心的官员也会趁机兴风作浪。
如果有人将这件事和他有脑疾的事情联系起来,开始向人宣扬说他脑子有问题的话,那他就没办法再稳稳的在掌权者的位置上待下去了。
毕竟,在这个选官看颜值,选太子看子嗣的年代,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必须满足颜值、子嗣、以及一定的智慧,才能在继承人的位置上稳稳的坐下去。
如若不然,会引起很多人的诟病和反对的。
虽说朝堂上有一大批人拥护着嫡长子继承制,李氏也遵循着嫡长子继承家业的规矩。
可这个嫡长子如果是个奇丑无比的人,或者是个残疾人,那么朝堂上的官员,以及李氏上下,即便是再拥护嫡长子继承制,也不会让这个人上位。
如果这个嫡长子没有子嗣,让人看不到第三代,或者脑子有问题的话,那么不用朝堂上的官员劝说,不用李氏上下的人劝说,身为李氏族长,大唐皇帝的李渊,都会放弃这个嫡长子。
杨妙言听到这话,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已经让赵成雍封锁了消息,不过陈娘娘带你去长安杏庐的事情瞒不过父亲,也瞒不过朝野上下的人。
我情急之下请三清殿的人过来唤醒你,这件事也瞒不过父亲。
所以父亲一定会知道的。”
李元吉眉头一下子皱的更紧了,长叹了一声道:“看来我得去父亲那里,跟父亲聊聊。”
杨妙言点了一下头,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李元吉和李渊父子之间的交流,还不是她一个做媳妇的能有参与的。
“你以后出门在外的时候,尽量小心一些,可别让我再担心了……”
杨妙言小声的叮嘱,坚定中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听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她虽然单纯了一些,胡闹了一些,可作为一个妻子,她是合格的。
该跟丈夫撒娇的时候,她一点儿也不收敛,该关心丈夫的时候,她也毫不掩饰。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示意她放心,然后让人帮他收拾了一下,赶往了两仪殿去见李渊。
到两仪殿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李渊手拿着一支箭矢在玩投壶,只不过投壶的人不是他,而是萧皇后。
李渊正握着人家的手,神情暧昧的教人家投壶。
裴寂正在一旁当捧哏,手里拎着个酒壶,不管萧皇后投没投进去,只要开始投,他就夸张的在那儿跳着脚叫好。
李元吉不认为萧皇后一个六味地黄丸,需要别人教她怎么投壶。
以她的阅历来看,投壶这种权贵们,以及皇室子弟玩的小把戏,早就被她玩腻了。
所以李渊教她投壶是假,占她便宜是真。
她向李渊求教是假,上赶着让李渊占便宜是真。
这两个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父亲!”
李元吉进了两仪殿,躬身向李渊施礼。
李渊握着萧氏那仍旧白嫩的手,一边往壶中投掷箭头,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元吉,然后乐呵呵的笑道:“来了啊!自己找地方坐!”
李元吉也没有客气,在殿内自顾自的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在李渊握着萧氏的手,将一支箭矢贯进壶耳的时候,殿内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声。
不仅李渊和萧氏这两个当事人在欢呼,裴寂,以及一众伺候的宦官、宫娥,以及几个作陪的乐姬也在欢呼。
虽然投壶是权贵们,以及皇室中人已经快要玩腻了的娱乐活动,但是能贯中双耳的却寥寥无几,也正是因为如此,每一次出现了贯中双耳的牛人,都值得所有人欢呼。
这就好比后世的套圈游戏,能次次套中礼物的人很少,能套中最珍贵的礼物的人就更少。
每次有套种珍贵的礼物的人出现,都值得所有人为其欢呼。
萧氏欢呼雀跃之余,半拉身子都快陷到李渊怀里了,李渊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一个劲的夸萧氏厉害,一个劲的把人家往自己怀里揽。
李元吉恶意的揣测,李渊当年在杨广麾下为臣的时候,估计没少歪歪人家萧氏。
不然人家萧氏都五十多了,已经人老珠黄了,他还抱着人家不撒手。
肯定是当年贪而不得,如今好不容易得到手了,自然倍感珍贵。
在男女之事这方面,李元吉从来都不介意往最‘恶毒’的方向想,因为就李氏在男女之事上干的那点事,是真的没办法让人把他们往好处想的。
当表哥的觊觎表弟的妃子,还把人家给睡了,最后夺取了江山社稷以后,还将其纳入了后宫。
当兄长的觊觎弟弟的妃子,不仅把弟弟砍了,还把弟弟的妃子抢回去,差点扶成了正宫。
当儿子的觊觎父亲的妃子,不仅把人家从感业寺里捞出来,还直接扶持成了正宫。
有这么多例子在,实在是让人没办法在男女之事上不把李氏的人往坏处想。
“你小子是无事不登我的两仪殿,怎么,又有事情想不明白,又来请教我这个做父亲的?”
李渊在萧氏身上占够了便宜以后,毫不忌讳的搂着萧氏大大咧咧的坐到坐榻上问。
李元吉很想站起身向萧氏一礼,称呼一声表姨母,看看李渊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他今日到两仪殿来,不是为了刺激李渊的,所以就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李元吉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孩儿在长安城外的田埂边上想事情想的出了神,闹出了一点动静,怕父亲担心,所以特来向父亲请罪。”
做儿子的,害父亲担心,在大唐也是一种不孝的体现。
所以说是请罪也不为过。
李渊听到这话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急着出声,而是目光在李元吉身上盘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道:“可是李高迁给你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才让你陷入沉思的?”
李元吉也没有藏着掖着,坦然的问道:“父亲说的是曾经请李高迁和裴寂二人见证过的事情?”
提到这件事,李渊也好,裴寂也罢,脸上的神情都不自然。
毕竟,事实已经证明了,李渊当时确实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是李渊的身份又决定了他不能做出错误的决定,所以在讨论这件事的话,就会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李渊不是那种固执的认为自己当了皇帝以后就不会犯错的人,所以即便是尴尬,面对这个问题,依然做出了回应,“不错……”
李元吉坦言道:“那父亲您可就猜错了,我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陷入沉思的。”
李渊愣了愣,疑惑的问道:“那是为什么?”
李渊觉得,儿子跟李高迁接触以后陷入了癔症,必然是李高迁给儿子说了什么。
而李高迁所知道的秘密当中,唯一能引起儿子癔症的只有这件事。
如今儿子否认了,这让他很好奇,儿子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陷入的癔症。
李元吉早在来之前就打好了腹稿,面对李渊这个问题,毫不犹豫的道:“孩儿是看到了城外的滚滚麦浪,又从麦浪当中看到了我大唐欣欣向荣,这才陷入沉思的。”
李渊又是一愣,然后难以置信的道:“你是因为看麦浪才陷入沉思的?”
这怎么可能?
虽说麦子关系到民生,每一年农忙的时候,朝野上下所有人还要作为表率亲自下地去割麦子。
可是真的珍惜麦子,并且能看麦子看到陷入沉思的人,在大唐只有司农寺才有这种人。
李渊不认为儿子是这种人,自然也理解不了儿子这种看麦子看到沉思的解释。
毕竟,他从生下来就继承了一个庞大的家族,他的儿子从生下来也注定了是这个庞大的家族的主事人之一,根本不会为生计担忧,更不会体会到饿肚子的疾苦。
即便是做了掌权者,知道了粮食的重要性,也不至于把粮食爱到骨头缝里去。
不把粮食爱到骨头缝里去,根本不可能看着粮食陷入沉思。
李元吉感慨着道:“父亲难道忘了,我大唐昔日兵围长安的场景了吗?当时,长安城内外,一片焦土,所有的庄稼被毁坏殆尽。
遍地都是饥民,遍地都是嗷嗷待哺的百姓。
如今长安在我李氏的治理下,不仅恢复了往日的生机,甚至比往日更胜三分。
城外的滚滚麦浪,不仅是我李氏治理的成果,也是我李氏以后壮大的根基。
我李氏仅用了数载就做到了这一点,父亲难道没有任何感触吗?”
第808章 给个皇帝也不要啊!
没有吗?
有!
而且感触多了!
李元吉不说还好,李元吉一说,李渊瞬间感觉到了有无数的感触涌上心头。
最大的感触就是‘我李渊真是厉害’。
毕竟,大唐能有今日欣欣向荣的一面,长安能有今日繁荣昌盛的景象,绝大多数都是他治理的成果。
虽然他也没干啥,只是在宫里吃喝玩乐,调剂一下人际关系,处理一下儿子们之间的矛盾,关心关心前方的战事,事情都是儿子们和臣子们做的。
但作为大唐的领导人,在他在位期间,大唐的一切的成就都有他的一份功劳。
所以事情即便是不是他做的,他也能理直气壮的将所有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在心里夸一句自己很厉害。
但明面上他必须谦逊,因为这是自古传承下来的美德。
“感触,什么感触,我待在两仪殿内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看不到,能有什么感触。”
李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夸张的说道。
看着就像是心里一点儿感触也没有似的,只不过他那渐渐勾起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内心。
萧氏和裴寂都看出了李渊内心的高兴,想趁机吹捧一把,却被李元吉给抢了先,“父亲没有任何感触,孩儿却感触良多啊。”
李渊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了,急忙催促道:“仔细说说!”
李元吉夸赞道:“孩儿觉得,这都是父亲治理的成果。若无父亲,长安绝无今日,若无父亲,长安城内外的百姓绝对做不到安居乐业,若无父亲,大唐各地绝对不会有这滚滚的麦浪。”
李渊高兴的牙花子都出来了,嘴上却嫌弃的道:“你小子以前挺老实的,现在怎么学会阿谀奉承了?我自己做过什么,我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也没做过什么。”
李渊这是喘上了。
李元吉笑着,没有再继续吹捧。
因为不需要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已经不需要他再开口了。
“元吉说的都是事实,你又何必自谦呢?当年你表弟要是有你万分之一,也不至于将家业葬送的干干净净。”
这话是萧氏说的。
也只有萧氏有资格直呼雍王殿下的姓名,也只有萧氏有资格称杨广一声‘你表弟’,而不是敬称一声‘炀帝’。
毕竟,她在前隋的时候是皇后,也是君。
不需要对杨广顶礼膜拜,直呼陛下。
李渊被萧氏这话逗的哈哈大笑,挤眉弄眼的道:“他要不败家,我又怎么能捡便宜呢?他要不败家,我又怎么可能能得到你呢?”
萧氏被李渊这话撩的两颊通红,娇羞的推搡了李渊一下。
就差来一句‘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李元吉敢肯定,萧氏的娇羞一定是装的。
就李渊这点不知羞的情话,还不至于将一个被很多人撩过,听过很多情话的熟妇撩的娇羞不已的。
想必李渊自己心里也清楚。
不过,他似乎就吃这一套,笑的更开心了。
裴寂顺势吹捧了一句,“萧贵人说的在理,主上您为天下百姓所作的一切,如今已经摆在了所有人面前,就算是您再谦逊,也改变不了事实。”
裴寂在这里称萧氏为萧贵人,可不是说萧氏已经获封了贵人的身份。
大唐的嫔妃等级当中,也没有贵人这个登基。
裴寂之所以这么称呼萧氏,是因为萧氏身份特殊,曾经是真正的贵人。
即便是如今落魄了,也掩盖不了她曾经是贵人的事实。
所以理当敬称。
李渊被裴寂这话逗的更开心了,张嘴就要赏点什么,只是看到儿子那张笑吟吟的脸以后才意识到,如今他已经将权柄交出去了,他又没有夺回权柄的打算,更不希望儿子们之间再起波澜,所以不好越过儿子,给人什么厚赏。
这会影响儿子的威信的。
所以只能看着儿子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联合萧美人和裴监一起吹捧我,是不是有事求我?”
原本没有,现在有了!
李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不趁机要点好处,那不是让李渊白开口了。
李渊是什么?
九五至尊啊!
岂能让李渊伤了面子?
“求倒是没什么可求的,不过父亲要是高兴的话,看着赏点什么,孩儿也不会拒绝。”
李元吉笑着说。
李渊哈哈大笑着,指着李元吉对萧氏和裴寂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个臭小子多会顺竿爬?他这是怕自己开口要的少了,错过这一次机会,所以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我。
一旦我给他的赏赐少了,他肯定会反驳。
我给的赏赐多了,他一定会尽数笑纳。”
萧氏和裴寂笑着没说话。
父子俩没一个他们惹得起的,父子将正常交谈的时候,他们还能插差话,一旦牵扯到了利益,他们就不敢插话了。
万一因为他们的话,让父子俩其中一个人利益受到了损失,被人家记恨上了,那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两个人都是吃过亏,而且是吃过大亏的人,所以说话做事变得更谨慎了。
“这样,以后除了内宫和西内苑以外,剩下的地方都交给你了。”
李渊略微思量了一下后,做了决定。
李渊在交出了权柄以后,手里仍旧掌握着一些地方,比如长安城内外的各处皇家园林,以及宫里的两处藏库,还有内库。
如今李渊等于是将绝大多数的皇家园林,以及宫里的两处藏库交出来了。
至于内库,李渊明显准备留着养老。
虽说内库里的藏宝很多,各种珍宝的价值也十分惊人,但李渊的花销也大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要赏赐宫人,以及嫔妃和儿女们。
所以占着内库不叫也在情理之中。
李元吉也没想过将李渊最后的养老钱也要过来,皇家园林和宫里的两处藏库也纯粹是意外之喜,他从没惦记过。
钱这个东西,大唐的其他人都把它当成了宝,当成了一辈子谋求的东西,赚再多、捞再多也不满足。
但是在李元吉眼里,它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不值得费心费力的去谋取。
如果他喜欢钱的话,他有的是办法弄到大唐也没办法消化的钱,也有的是办法弄到钱。
所以完全没必要去惦记李渊的那份养老钱。
这不是他自大,而是事实。
在他掌握了大唐的权柄,能调动大唐所有军队以后,钱对他来说就彻底不是问题了。
无论是借助国家机器去捞钱,还是借助军队出去劫掠,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帮他弄到很多钱。
依照大唐军队在这个时代的强横程度,这个时代所有地方的所有钱,都可以任大唐取允。
所以一味的去捞钱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何让大唐积累出真正的财富,如何让大唐消化来自西面八方的钱,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往后祭祖,也由你代替我去吧。”
李渊在交出了皇家园林和宫中左右藏库以后,又给了新的赏赐。
此话一出,萧氏和裴寂皆一脸惊容。
看似很寻常的一句话,背后所隐藏的信息却相当庞大。
李渊是什么人?
李氏的族长。
他在祭祖的时候担任的可是主祭的角色。
如今李渊将主祭的角色交给了李元吉,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渊也将李氏的族长之位交给李元吉了。
以后李氏上下就得以李元吉为尊了,李元吉也有资格对李氏上下喊打喊杀了。
即使李元吉以后不继承大唐的皇位,大唐的新皇在祭祖的时候也得站在李元吉背后,在祖庙里见了面,也得恭恭敬敬的施礼,喊一声家主。
李渊这等于是将除了皇帝名号以外,自己所拥有的权柄全部交给李元吉了。
李元吉以后掌控的就是真真正正的帝王权柄,不掺杂任何水分了。
跟真正的帝王就差一个名头了。
这对李元吉而言,绝对是一桩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
可李元吉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如果想当皇帝、要当皇帝的话,这件事确实对他好的没得说。
可他不想当皇帝,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麻烦。
因为他拥有了帝王所有的权柄以后,即便是他不想当皇帝,朝野上下的文武也会有所动作的。
跟黄袍加身相比,他这就等于是锦上添花。
朝野上下的文武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都知道该怎么做。
“父亲,恕孩儿不能从命……”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李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萧氏和裴寂一脸的惊愕。
夭寿了!
他们看到真神仙了!
这个世上,给个皇帝也不做的人,他们是第一次见到,比看见神仙还稀奇。
“为……为何?”
李渊在愣愣的看了李元吉半天以后,心中极不平静的问。
李元吉缓缓起身,拱手道:“孩儿此次前来,是为了向父亲解释孩儿陷入沉思的事情的,不是来向父亲夺权的,所以父亲所赐,孩儿不敢接纳。
既然父亲不怪罪孩儿,那孩儿就先告辞了。”
说着,李元吉又拱了拱手,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两仪殿。
李渊愣愣的目送着李元吉的背影消失,良久以后,失魂落魄的对萧氏和裴寂喃喃道:“看见了没,看见了没,我李氏出圣人了!”
给个皇帝也不要啊!!!
第809章 有些人不值得怜悯
萧氏和裴寂在李渊的喃喃自语中回过神,一起向李渊道喜。
“恭喜圣人,贺喜圣人……”
连皇帝也不要,可不就是圣人嘛?!
不过,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一个是前朝留下的遗物,除了能用所剩不多的美***惑诱惑人老心不老的李渊外,什么也做不了;一个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往后的日子注定要在两仪殿里陪李渊过了,再也没有自由。
李氏出了圣人,他们也沾不到半点光,除了吹捧一下李渊外,什么也做不了。
……
“麻烦啊!”
两仪殿外。
李元吉仰头看着天边已经昏暗的云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李渊居然不相信他,居然拿李氏族长的位置试探他,这让他觉得很麻烦。
倒不是说李渊对他怀有恶念,在试探他是不是想谋朝篡位。
而是李渊真的想把李氏的族长之位给他。
他能感受到,李渊将李氏族长之位许给他的时候,是真心的。
这就是真正的麻烦所在。
如果他有心当皇帝的话,那李渊将李氏的族长之位许给他,他会毫不犹豫的笑纳了。
可他不想当皇帝啊,李氏族长之位对他而言就是一个麻烦。
他敢肯定,他今日坐上李氏族长之位,明日李神通、李孝恭、李靖、李世勣等人就会开始帮他谋划登基的事宜。
在李神通,以及大唐绝大多数人眼里,大唐的江山就是李氏的。
李氏的族长自然而然就是大唐的皇帝。
所以李渊将族长之位交给他,跟把帝位交给他没区别。
朝野上下的人只要不是太蠢,都会从中领略出李渊要将帝位传给他的心思,到时候必然是上下一心,一起拥护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他如果想要那个位置的话,只需要顺水推舟,就能轻而易举的坐上去。
问题是,他真的不想要啊。
他拒绝接任李氏族长之位也是如此。
可他拒绝接任李氏族长之位,并不代表这件事就结束了。
相反,李渊既然起了这个心思,那他就一定会有其他动作。
这对他而言就是一个***烦。
“阿郎,想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李元吉已经回到了武德殿,听到了杨妙言的疑问,才稍稍回神,然后在杨妙言的伺候下一边宽衣一边道:“没什么……”
李渊要把帝位传给他的事情实在是太惊人了,他不想要的事情更惊人,为了避免杨妙言再担心,他果断的选择了隐瞒。
男人,尤其是有担当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对家里人都是报喜不报忧。
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扛着,直到出人头地的时候才会衣着华丽的出现在人前。
李元吉现在不想出人头地,因为他头上现在就剩下一个位置了,他要是坐上去,那他所期望的生活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更重要的是,他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真真正正的找不到任何一丝依靠,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倾诉对象的孤家寡人。
李元吉自认自己是个男人,可以不要依靠,但他却不想连一个倾诉的对象也没有。
那样的话,他觉得他真的会发疯。
人是群居的动物,除了要跟族群待在一起外,还要跟族群倾诉,还要跟族群抱团取暖。
如果脱离了族群,人是会发疯的,也会变态的。
历史上很多帝王之所以都有点变态,就是因为他们脱离了族群,成为了凌驾于族群之上的一个另类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倾诉,也没有人可以抱团取暖。
时间长了,就成了一个谁也揣测不透的疯子,干出许多疯狂的举动。
而古代又没有心理医生,也没有哪个人敢去窥视帝王的内心,所以帝王一旦变成了疯子,就会疯一辈子,永远也治不好。
李元吉可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疯子。
“你就骗我吧。”
杨妙言娇嗔着埋怨了一句。
她看出了李元吉在撒谎,但李元吉既然不肯告诉她实话,她也不问,她只是用夫妻间相处的方式跟丈夫发发牢骚。
在杨妙言的伺候下,李元吉脱去了外衣,换上了一身寝衣,又在杨妙言的招呼下,来了一次大被同眠。
没有什么烦恼是大被同眠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人不够,不够累。
武德殿内绝对不会出现人不够的情况。
所以次日李元吉神清气爽的起了床,在一片白花花中洗漱了一番,穿戴整齐以后赶往了太极殿。
李渊的事被他暂时丢在了一旁,虽然他猜测到李渊随后会搞事情,可李渊具体会搞什么事情,怎么搞,他都猜不到,所以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静等着李渊出招了。
到了太极殿,跟一众文武大臣们一起商议了大半天的国事,在对一些需要他亲自批示的事情做了批示以后。
一天的工作就勉强算是结束了。
如此往复了数日,没等到李渊出招,李元吉就把所有的心思投入到郑氏的事情上了。
李高迁接替了张亮,又解开了心结,那个曾经在李渊晋阳起兵期间无敌的先锋大将又回来了,他在了解清楚具体的任务以后,毫不犹豫的就对郑氏出招了,并且一出手就是杀招。
一百多精明强干的悍卒,扮成了游侠儿潜进了荥阳,用了不到三日,刺杀了郑氏二房的嫡子。
这一下就捅到马蜂窝了。
郑氏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在荥阳境内大索刺客,连同附近的几家世家豪门,也跟着一起搜索起了刺客。
在搜索了足足半个月以后,在荥阳城外的一处山谷里发现了刺客的踪迹,双方在山谷里血拼了一场,死了足足三百多人,才让他们生擒了一个活口。
然后他们通过活口问出了幕后主使者。
四月初五的时候,李高迁所在的张氏庄园遇到了袭击,袭击者身份不明,但战斗力和手段都很凶残。
庄园内外死伤了不少人。
受“张亮”想邀,在庄园内做客的河间王李孝恭也受了伤。
然后李孝恭就动怒了,命令长安万年两县,七日之内查出刺客的身份,给他一个交代。
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查了足足十五日也没查出刺客是谁,李孝恭一怒之下就把两个人都砍了,然后亲自跑到了宗正寺请罪。
满朝文武还准备弹劾他呢,结果得知他跑到宗正寺去请罪了以后,就偃旗息鼓了。
毕竟,李孝恭是皇族,而且还是皇族中身份显赫的存在,他犯了错,只能由宗正寺来定罪,他亲自跑到宗正寺去请罪了,朝野上下的文武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在李神通对李孝恭判处了一个月禁足之刑期满的时候,有人带着一大笔钱财赶到河间王府请罪,李孝恭命人将人和礼物一并丢出了府,并且扬言一定会查出刺客是谁,给对方一个好看。
五月底的时候,李孝恭到了大理寺,请大理寺的人开始追索凶手,并且张榜悬赏,为提供消息者许下了厚利。
在经过了“坚持不懈”的查探以后,查出了幕后的主使者出自于郑氏。
郑氏第一时间将人送到了河间王府,并且送上了重礼请李孝恭息怒。
李孝恭不仅没收礼,还将前去送礼的人打了一顿,然后命人断了郑氏所有的商道,取消了郑氏借着漕运和海运发财的资格。
此事一出,一大帮子人跳出来帮郑氏说情。
很久没露头的郑观音也在此列。
太极宫,望云亭。
李元吉应邀赶到此处,一到亭边,就被人邀请上了南海上的龙船。
龙船内,郑观音带着一个模样娇俏的宫娥,穿着胡人的服饰跪坐在那里。
李元吉一见,心头一跳。
“嫂嫂有礼,不知道嫂嫂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李元吉察觉到了一丝“不善”,没有进楼室内,而是站在楼室外拱手询问。
郑观音一边斟着酒,一边神色复杂的道:“叔叔进来说话。”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站在外面即可。”
郑观音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长大了,再也不愿意跟我亲近了……”
李元吉心头苦笑了一声,说了一句打扰了,然后进入了楼室内。
郑观音拿昔日照顾过前身的事情说事,他实在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叔叔知道嘛,昔日在曲池,我就是以这身装扮为二郎献的舞,也是以这身装扮哄骗二郎喝下了毒酒。”
郑观音脸上带着笑意说着,但李元吉从她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的开心,反而感受到了浓浓的哀伤。
她一个太子妃,一个世家豪门出身的贵女,以色娱人的事情可以说是奇耻大辱,如今又亲口说出来,更是辱上加辱。
“叔叔请酒,叔叔放心,这杯酒没有毒。”
说话间,郑观音将一杯酒递到了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看着杯中的酒,再看看随时准备以色娱人的郑观音,长叹了一口气道:“嫂嫂何至于此呢?”
郑观音呵呵一笑道:“在你兄长心中我便是这种人,在我父亲心中我也是这般人,难道在叔叔心中,我不是这般人吗?”
郑观音笑的很好看,说的也很轻松。
但李元吉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半分喜悦和轻松,反而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和忧愁。
“不是!在我心中,嫂嫂就是嫂嫂。嫂嫂既然已经嫁进了我李氏,那么郑氏的事就跟嫂嫂无关了,嫂嫂也没必要为了郑氏如此作践自己。”
李元吉心中感叹着,摇着头说道。
第810章 还可以这样?
郑观音一脸沉痛的道:“我也不想,可是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帮忙,我身为人子,又怎么可能拒绝的了呢?”
这是被孝道给绑架了啊。
一个做父亲的,拿孝道和下跪威胁女儿以色娱人,还真够恶心的。
“我不记得嫂嫂有出过宫,那郑氏的叔父又是怎么见到嫂嫂的呢?”
李元吉心里暗骂郑氏恶心之余,问起了郑观音是如何见到郑氏之人的。
郑观音愣了一下,疑惑道:“叔叔难道忘了,夏收的时候我们都在宫外?”
李元吉一愣。
他还真忘了这个茬。
夏收的时候,皇家作为表率,要亲自下地去割麦子。
李渊当时待在两仪殿内装死,说什么也不去,他就只能带着李氏上下所有人去皇庄里做了一场秀。
“这么说郑氏的叔父是夏收的时候找上嫂嫂的?”
郑观音点了一下头道:“不错,夏收的时候,我刚跟在你兄长身后捡完了麦穗,我父亲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身边,让我过来求你,求你放过郑氏。”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道:“我猜你当时应该是拒绝了吧?”
郑观音点着头道:“不错,我拒绝了。我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太子妃了,已经没办法再帮郑氏谋求什么了。”
李元吉疑问道:“所以郑氏叔父就向你下跪,逼你来见我?”
郑观音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只是身上的悲伤之意更浓了。
一个父亲,逼女儿去以色娱人,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我想我大哥应该告诉过你,这件事是我父亲在背后谋划,我父亲所求的是什么,你应该也猜得到,那你就应该明白,即使你求到了我头上,我也不会帮你。”
李元吉并不贪图郑观音的美色,也不希望郑观音这么作贱自己,所以尽可能的把事情跟郑观音讲清楚了。
他相信,郑观音在见过了自己的父亲,被父亲苦苦‘哀求’以后,一定跟李建成商量过。
李建成知道一些内情,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做无用功,必然会告诉她一些内情。
郑观音默认了这话,但仍旧不死心,仰着头,哀求道:“嫂嫂我虽然非完璧之身,又是蒲柳……”
“停!”
李元吉不等郑观音把话说完,就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话,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小时候照顾过我的嫂嫂,我很敬重你,也希望你能够自敬。
郑氏之事,不应该由你一个李氏之妻来负责。
我希望嫂嫂以后往了郑氏,踏踏实实的做一个李氏之妻。
今日就当我没来过。”
李元吉说完这话,拱了拱手离开了楼室内。
郑观音心中委屈之极,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她一个太子妃,一个照顾了叔叔许久的长嫂,本应该是叔叔心中的‘慈母’的,可如今被家里逼着以色娱人,在叔叔心中变成了一个下贱的女人,她心里实在是委屈。
……
“召李神通来见我!”
李元吉回到了太极殿,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噌噌往上涨,当即沉声对守在殿门口的谒者吩咐。
谒者听到这话,差点没惊掉下巴。
以往李元吉面对李神通,可都是用‘请’字的,今天居然用上了‘召’字,那就说明李元吉把自己放在了君的位置上,把李神通放在了臣的位置上。
这可了不得。
谒者一个磕绊都没敢打,赶紧赶往了淮安王府去召李神通。
没过多久以后,李神通就出现在了太极殿。
“元吉啊,你匆匆忙忙找我过来,所为何事啊?”
李神通一进殿,就大大咧咧的说。
李元吉懒得跟李神通废话,直接吩咐道:“李神通,你该下场了!”
李神通一愣,惊愕的瞪起了眼。
李元吉微微皱眉道:“有问题?”
李神通深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垂下头施礼道:“喏!”
李神通是个聪明人,通过李元吉的话轻而易举的判断出了李元吉的心态,也明白自己现在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总有一天李元吉会凌驾于他之上,不再拿他当叔父看的,但他没料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
随着李神通的加入,李孝恭和郑氏之间的交锋更激烈了,准确的说是李孝恭把郑氏按在地上摩擦。
在李孝恭得理,又有李神通等人支持的情况下,其他的世家豪门即便是愿意帮郑氏,也不敢走到台面上跟李孝恭作对。
只能用一些小手段请人制衡李孝恭,顺便找人从中说和,平息这一场纷争。
在这个过程中,李孝恭不断的用各种手段给郑氏施压,郑氏也在不断的应对。
但从头到尾,郑氏都没有聚集出一支足以达到造反水准的队伍,跟李孝恭抗衡,也没有拿出一套兵甲。
这样一来,朝廷想借着造反为借口,荡平郑氏的目的就没办法达到了。
双方只能僵持下去。
六月中旬的时候,长安城内吹起了一股妖风,说是李孝恭针对郑氏,是要荡平郑氏,是当权者要借着李孝恭的手铲除世家豪门。
一瞬间朝野上下群情激昂。
朝廷上所有世家豪门的人都开始弹劾李孝恭。
人数足足达到了在职官员的九成。
“这些世家,还真是我李唐的大患啊。”
昭德殿内。
李神通在翻看完了弹劾李孝恭的奏疏以后,长长的感叹。
弹劾李孝恭的官员达到了在职官员的九成,这说明世家豪门对大唐官员的掌控力度也达到了九成。
朝廷要是不除掉世家豪门,以后注定会被世家豪门的人牵着鼻子走。
等世家豪门的人彻底掌控了在职的官员,并且组成了联盟,那么李氏岂不就跟司马氏一样,成了世家豪门的傀儡了?
这还了得?!
“如今世家豪门势大,我们要不要缓缓?”
李孝恭瞥着李元吉,试探的询问。
李元吉放下了苏定方从代州递回来的奏疏,盯着李孝恭道:“没有一个世家豪门支持我们吗?”
李孝恭苦着脸道:“目前看来是这样……”
李氏从立国起就走到世家豪门对立面了,此次铲除郑氏的事又吹起了李氏要铲除世家豪门的妖风,世家豪门联合在一起针对李氏,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从单个的实力上来讲,任何一个世家豪门也不是李氏的对手。
所以世家豪门想要防止被李氏铲除,就只能联合在一起跟李氏抗衡。
“那就放一放吧,等你们拉拢到了足够的世家豪门做帮手以后,再继续对郑氏出手。”
李元吉随口说道。
世家豪门已经被迫结成同盟了,这个时候跟世家豪门硬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得等世家豪门的同盟解散,得等李氏拉拢过来一部分人以后再动手。
李神通和李孝恭这一段时间联手,已经从郑氏身上挖下好几块肉了。
李元吉心中的那口气也顺了不少,已经没必要再为出一口气跟郑氏死磕了。
“你们看看这个……”
郑氏的事情暂且被放在了一边,李元吉拿起了苏定方送回来的奏疏让李神通和李孝恭看。
李神通和李孝恭狐疑的拿过了奏疏,在快速的阅览了一遍以后,一脸的错愕。
“梁师都和大贺氏居然投了苏尼失,还帮苏尼失击溃了颉利的大军,在突厥以东站稳了脚跟?如今突厥已经被颉利和苏尼失一分为二了?”
李神通难以置信的说。
这个变故来的太快,而且太大了,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李元吉点着头道:“梁师都和大贺氏如今已经彻底的和苏尼失结为了一体,苏尼失在朔方城继任了他父亲的可汗之位,跟颉利共同成为了突厥可汗。
并且册封了梁师都和大贺咄罗为小可汗,各封三十万帐。
日前,苏尼失派人到代州跟苏定方商议,想向我大唐称臣,但要求我大唐还回他和颉利大战期间,我大唐收复的梁国故土。”
李神通几乎毫不犹豫的道:“他在想屁吃!”
大唐收复回来的领地,目前还没有一块送出去的。
那都是大唐的将士们用命换来的,谁想要,得问大唐的将士们答应不答应。
“他可不是在想屁吃,他现在有这个实力。”
李孝恭沉声说道:“他自己的实力不俗,此次又从颉利身上刮下了一块肉,再加上梁师都和大贺氏的人全都归入到了他的帐下,他的实力已经不输给颉利了。
已经有跟我大唐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苏尼失本身的实力并不强,梁师都也一样,但是两者联合在了一起,再加上了大贺氏就不一样了。
三方联合在一起,又从颉利身上割下了一大块肥肉,实力就更强了。
依照苏尼失分给梁师都和大贺咄罗的帐数看,他们帐下的百姓应该达到了九十万帐,甚至一百万帐之间。
控弦之士虽说达不到九十万或者一百万,但是四五十万还是轻轻松松的。
四五十万控弦之士,已经有资格跟大唐叫板了。
依照大唐此前对苏尼失、梁师都、大贺咄罗三方势力的了解,苏尼失麾下的控弦之士应该在十万左右,梁师都在五六万左右,大贺咄罗在七八万左右。
三方加起来也就是二十多万左右。
也就是说,这三方凭借着二十多万的兵马,从颉利身上又阁下了二十多万兵马。
一跃成为了能跟颉利并驾齐驱的存在。
四五十万的控弦之士,甚至比颉利还多。
但并不一定比颉利强,他们只是挫败了颉利一阵,并不是压着颉利打,更不是把颉利赶出了突厥。
而且他们是三方联合,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谋算,不一定会一直走下去。
“他们让颉利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颉利会善罢甘休?”
李神通讥讽的道。
李孝恭再次沉声道:“所以他们才向我大唐俯首称臣,就是不希望我大唐在他们和颉利拼的你死我活的时候,继续去捡便宜。”
李神通瞪起眼道:“那他们还敢跟我们要我们收复的地方?应该是他们给我们地方才对!”
李孝恭迟疑了一下道:“他们应该是觉得,看他们和颉利内斗,正是我们想要的。我们要想让他们继续跟颉利斗下去,互相消耗,就必须给他们好处。”
李神通愣愣的瞪大了眼。
还可以这样?!
第0811章 攻守易转?
这不是耍流氓吗?!
当然了,放在自己身上,那就是与虎谋皮。
苏尼失也好、梁师都也好、大贺咄罗也罢,都不是什么蠢人,他们既然已经联合在了一起,并且向颉利发难,那么他们必然有将他们联合势力发展下去的野望。
现在他们与虎谋皮,那等到他们和颉利两败俱伤,大唐趁虚而入的时候,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李神通不明白这个问题,并且问了出来。
李孝恭给出的答桉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颉利明显已经容不下苏尼失、梁师都了,他们要是不联合起来反抗颉利,那么迟早会被颉利一一蚕食,可他们的势力还不足以反抗颉利,所以他们拉上了大贺咄罗。
有了大贺咄罗的加入,他们拥有了反抗颉利的势力,能在颉利的蚕食下站稳脚跟,甚至还能反过来去蚕食颉利。
在他们没有蚕食完颉利之前,他们跟颉利相争需要拼尽全力,没有余力去防备第三方势力突然加入战场。
即便是他们能预料到第三方势力会在他们和颉利斗的两败俱伤的时候下场捡便宜,他们也拿第三方势力没办法,只能跟第三方势力虚与委蛇,拖住第三方势力下场的脚步,并且借着第三方势力想要看到他们和颉利两败俱伤的结果为由,放开手脚的去攻打颉利,讨好第三方,问第三方索要好处。
如果第三方的掌权者不是太蠢的话,一定会给他们一定的好处,支持他们和颉利继续斗下去,斗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可他们也没有依照我们的意思去攻打颉利啊,问我们索要的好处也不是兵甲粮食之类的东西,而是疆域。
疆域这东西,即便是我们肯给,恐怕朝野上下的文武,以及军中的将士也不会答应。
毕竟,我大唐的每一寸疆域都是将士们拿命换来的。”
面对李孝恭的解释,李神通提出了新的疑问。
李孝恭继续解释道:“这不是还没有跟我们谈妥,还没有从我们手中拿到好处吗?只要我们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并且给予他们更多的好处,我们就能让他们依照我们的意思去攻打颉利。”
从战略角度上去看,李孝恭更倾向于跟苏尼失三人谈,并且答应苏尼失三人的条件,并且在苏尼失三人提出的条件上,给三人更多的好处。
这样一来,大唐就能干预苏尼失三人和颉利的战事,让战事往大唐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
无论是让苏尼失三人和颉利双方互相消耗,还是支持其中一方,使其灭掉另外一方,大唐都可以按照大唐最希望看到的方向去操控。
等到苏尼失三人和颉利争出一个结果的时候,大唐再下场去征服突厥也会更容易。
毕竟,大唐在操控了苏尼失三人和颉利的战事以后,是不可能让他们其中一方持续坐大,又或者吞并另一方的。
大唐肯定会想尽办法让他们互相消耗下去。
等到他们消耗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无论他们争出一个怎样的结果,都没办法挡住大唐天兵的降临。
因为那个时候,大唐必然将他们各方势力的兵马压到了一个极低的数字。
他们不可能再有余力跟大唐一战。
李神通通过李孝恭的话,猜出了李孝恭的心思,但他并不支持李孝恭的想法,他毫不犹豫的道:“我们一旦答应了他们的条件,给予他们更多的好处,让他们尝到了甜头,那他们就会变得更贪婪。
到时候他们每战一场,都来找我大唐要好处,那我大唐怎么满足得过来。
更重要的是,我们一旦交出了从梁国收复的故土,那王氏余孽、窦氏余孽、甚至杨氏余孽都跳出来要求我们交出我们收复的故土的话,那我们该如何自处?”
李孝恭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成大事者必须有所付出!”
李神通毫不相让的道:“成大事者是得有所付出,但也得看付出什么。如果付出的是故土的话,那这种大事不做也罢。”
李神通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大唐已经占领的疆土,寸土不让,无论有多少理由也不能让。
李孝恭见李神通态度坚决,没办法说服,也懒得再跟李神通多费唇舌,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李元吉身上,希望李元吉定夺。
李元吉耐心的听完了两个人的见解,已经大致清楚两个人的想法了,面对李孝恭的目光,李元吉毫不犹豫的道:“我觉得王叔说的在理,成大事者可以有所付出,但不能拿故土做筹码,不然的话,这大事不做也罢。”
李元吉还有一些话并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此例不可开。
眼下可是王朝初期,很多例子一旦开了头,到了后面就成了祖宗成法了。
眼下大唐是强的无人能敌,所以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吃亏。
可谁也保证不了大唐以后都会一直保持着强无敌的状态。
依照历史的进程看,一个王朝,在经过一段昌盛期以后,必然会进入衰弱期。
所以大唐注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变得很衰弱,变得没有那么强无敌,到时候的皇帝要是拿这件事做例子,开始疯狂的各地赔款的话,那大唐有多少家底也不够赔的。
更重要的是,一个王朝的嵴梁,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王朝初期建立的。
如果大唐在初期就建立了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谁惹我我拼尽一切也要跟你干到底的嵴梁的话,那么往后的皇帝再捞,忠臣良将,以及百姓们也会拼尽全力将这条嵴梁给撑起来。
往后大唐即便是忘了,这一条嵴梁也有很大的几率会被贯彻的落实到王朝末期。
就像是大汉,在汉武帝建立起纵然是穷兵黩武,也要打的四邻沉浮,全无敌的嵴梁以后,时至两千多年后,依然有人为这条嵴梁呐喊。
就像是历史上的大唐,在建立了天朝上邦的嵴梁以后,纵然是王朝进入了衰弱期,依然有无数忠魂在挺起这条嵴梁。
安西军镇守西域数十年而不坠,就是明证。
所以,在这个竖立嵴梁的关键时期,李元吉希望将大唐的嵴梁打造的更硬,更坚不可摧,而不是比历史上还不如。
李孝恭急切道:“可这对我大唐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啊!”
一个用极少的代价,就能击溃突厥这个强敌的机会。
李元吉澹然道:“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但我不会拿已经收复的故土去换。”
李孝恭愣了愣道:“你的意思是,让苏尼失他们换一个条件?”
李神通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道:“他们肯定会趁机索要大量的兵甲,以及大量的粮草,这样很容易养虎为患。”
兵甲、粮草这些东西,大唐都可以支持给所有向大唐求助的友邻。
这跟嵴梁就没关系了,这存粹是大唐见不得跟大唐交好的友邻,以及友邻中亲善大唐的那部分人受欺负,给予他们的支持。
如果他们在得到了大唐支持的情况下,还被人欺负的话,那大唐不介意派遣大军过去帮帮他们,顺便将他们变成高贵的唐人,将他们的故土变成高贵的天朝上邦之土。
这样一来,人们只会觉得是那些泥腿子占了大唐的便宜,得到了大唐的施舍,而不是大唐的嵴梁弯了。
“他们想要什么就让他们要呗,给不给,给多少,需不需要他们付出一定的代价,是我们说了算。”
李元吉不以为意的说着。
军事援助这种事情,肯定是无偿的,但需要军事援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给谁不给谁应该怎么辨别呢?
肯定是通过友善程度来辨别。
那这个友善程度怎么获得呢?
那就得看被援助方上不上道了。
天上掉馅饼的事很多,能不能吃到馅饼,就看你能不能拿出丢馅饼的人想要的了。
李神通不解其意,依旧皱着眉头道:“他们问我们索要大量的好处,我们要是不能满足他们的话,他们未必肯听我们的话。”
李孝恭领悟到了一丝精髓,试探的道:“他们要是不听话,那我们就把该给他们的好处给他们的对手?”
李元吉会心一笑道:“还可以为他们创造对手。”
李孝恭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颉利,踏实力部叶护,甚至突地稽?”
李元吉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李孝恭不愧是能帮大唐收复江水以南的人,虽说沾了不少李靖的光,但自己肚子里也有货,战争方面的事情,一点就通。
苏尼失三人选择跟大唐谈判,何尝不是一种虚弱的体现。
他们真要是有能耐,兵强马壮,干嘛还跟大唐谈判啊,直接跟大唐开战,夺回大唐收复的故土不就行了?
可他们没有。
那就说明他们的实力很有限,在应付完了颉利以后,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在这种情况下,大唐无论是支持他们的对手颉利,还是给他们创造出新的对手,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所以他们可以拿跟颉利相争的事情来跟大唐耍无赖,大唐也可以拿支持颉利,支持踏实力部,支持突地稽的事情逼着他们向大唐低头,让大唐给他们戴上鼻环,牵着他们鼻子走。
第0812章 是憨是傻?
李神通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喃喃自语道:“还真是如此……真要让踏实力部、突地稽部加入进去的话,那整个突厥恐怕就要乱成一锅粥了啊。”
李孝恭哈哈大笑道:“乱还不好吗?”
李神通跟着笑了起来,笑容灿烂的拍着大腿道:“乱好,越乱越好!”
风浪越大,鱼越贵嘛!
大唐对他们所有势力的军事援助就是这鱼。
谁更能讨得大唐欢心,谁对大唐更友善,谁就能得到这鱼。
“我这就去跟李靖等人相商,拿出一个具体的章程来。”
李孝恭已经迫不及待了。
郑氏的事暂时放下了,他也闲下了,碰到这种事,尤其是谋国的大事,他自然要参与一下。
要是能成为其中的主导者之一,他死了以后,见了祖宗,都能挺直了腰板跟祖宗吹嘘。
祖宗们,你看我牛博弈不?
祖宗们估计是羞的没眼看。
“不急,先让苏定方回绝了苏尼失他们,看看他们怎么说,再做定夺。”
李元吉摆摆手示意李孝恭先坐下。
眼下苏尼失等人才刚刚出招,大唐还没有接招呢,还不确定苏尼失等人愿不愿意被大唐牵着鼻子走呢。
现在就开始算计人家,不仅不地道,还费事。
万一人家跪的很直,躺的很平,怂的也很彻底。
那大唐去扶持踏实力部、突地稽去搞事情的话,岂不是多此一举?
至于说是支持颉利嘛。
想想就行了,颉利这货跟大唐打交道多年,曾经多次率军侵入过大唐,所以支持他,跟支持白眼狼基本上没区别。
给了他好处,他绝对不会帮大唐办事,更不会被大唐牵着鼻子走。
“那我去给苏定方传信?”
李神通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说完话以后才意识到说错话了,一脸的尴尬。
苏定方可不是他能指使的,他没那个资格。
纵然是有,他也不敢。
苏定方作为雍王府的心腹,只有雍王府的主人能指使,他把手插进雍王府了,那他离死就不远了。
李元吉就当没听到李神通这话,继续说道:“我会去信给苏定方的,等有了回信,我会及时告诉王叔和堂兄的,你们回府静等佳音即可。”
李神通赶忙起身应允道:“喏!”
李孝恭狐疑了瞥了李神通一眼,站起身应付似的拱了拱手。
……
出了昭德殿,李孝恭满脸狐疑的凑到李神通面前,疑问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很怕元吉?”
李神通心有余季的瞥了李孝恭一眼,没好气的道:“能不怕吗?”
李孝恭更加狐疑的道:“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
李神通呵了一声道:“他找我帮你的时候,你知道是怎么找的吗?”
李孝恭毫不犹豫的摇头。
这他上哪知道去?!
李神通一脸认真的道:“他派太极殿前的谒者召见的我!”
仅仅是召见二字,就将事情讲的很清楚了,不需要再多说,李孝恭已经明白了李神通话里的意思,当即童孔微微一缩,语涩的道:“你是说……他要……”
李神通不等李孝恭把话说完,就摇着头道:“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也不要瞎猜。”
这李孝恭哪能不猜啊。
这可是惊天动地,日月变迁的大事啊。
只要是个人,都会好奇。
止不住的好奇。
不等李孝恭再次开口,李神通又神情凝重的叮嘱道:“总之,你以后见了元吉,客气一点,不要再像是今日这样大大咧咧的,更不能直呼元吉的名讳。”
李孝恭忍不住道:“他不是还没……”
登临九五吗?!
李神通瞥了李孝恭一眼,又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圣人已经准备将我李氏族长之位传给元吉了。
这代表着什么,不需要我多说你也知道。”
李孝恭瞬间瞪大了眼,满脸的惊恐。
李氏族长之位,对大唐其他人而言,代表的就是帝位。
如今李氏嫡系只继承了族长之位,却没有继承大唐的帝位的话,那他就是大唐的隐皇帝。
这是大唐上下所有人的共识,而不是一两个人的看法。
因为大唐是一个以宗族为主体的国家,在所有人眼里,宗族族长凌驾于宗族内所有人之上,宗族内的人,不论在朝廷上是什么地位,在民间是什么地位,在族长面前,都得低头。
所以李氏的族长即便不是皇帝,也能凌驾于皇帝之上。
这就跟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没区别了。
毕竟,皇帝见了你都得俯首,哪还有谁见了你能仰着头?你可不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了吗?
不过,这跟李孝恭没有太大直接性的关系,所以这一点李孝恭并不在乎。
李孝恭真正在乎的是,李氏族长之位,对他们这些李氏之人而言,所代表的东西。
李氏族长,对他们这些李氏族人,拥有着绝对的掌控权,以及绝对的生杀大权。
在李氏族长要举起屠刀杀他们,或者让他们自杀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力。
李渊将李氏族长之位传给李元吉,就等于是把对他们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传给了李元吉,他们的脑袋也从李渊手里,转存到了李元吉手里。
以后李元吉想杀他们,根本不用废话,更不用去请示李渊,可以直接下刀子。
他们跑去找李渊求救,李渊也不会保他们。
因为李氏族长要杀他们,身为李氏一份子的李渊也帮不了他们。
顶多帮他们说说情,但绝对不会来硬的,更不会为了他们去否定族长的决断。
“咕都……”
李孝恭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难怪,难怪李神通现在变得这么怕李元吉了。
他现在也怕了。
“往后……”
李孝恭磕巴着开口,想跟李神通说点什么。
李神通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毫不犹豫的道:“以后你拿他当圣人就行了,千万别再拿他当兄弟了。他的兄弟,建成和世民都当不起,你一个堂兄弟能当得起?”
李孝恭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等到他反应过来,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李神通已经离开了。
……
在李孝恭被弹劾的当起了缩头乌龟,放弃了对郑氏的穷追勐打以后,长安城内有关于李氏要针对世家豪门的妖风就渐渐的消失了。
所有弹劾李孝恭的人一点一点的汇聚在了一起,汇聚成了洪流,将李孝恭冲垮以后,又一点一点的散开,最后彻底的消失在了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李孝恭跟郑氏之间的矛盾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没人再提及,也没人再议论。
但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通过这件事,李氏上下清楚的看到了世家豪门对大唐的掌控,这更加坚定了李氏上下铲除世家豪门的决心。
世家豪门也清楚此次聚集在一起向李氏亮了肌肉,挑衅了李氏的权威,李氏必然报复,所以加强了沟通,也加强了防备。
不过对于各地开设蒙学的事情,没人再阻拦了,也没人为了自家学说不被流传出去,闹出什么血腥的桉子。
所有掌控着独家学问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开始针对起了那些从他们门第走出去,又跑到蒙学里去教书的先生们。
此外,一些不是从他们门第中走出去的先生们,也受到了他们一定的招揽。
这就导致了各地的蒙学在不断的增加,可蒙学里的先生在不断的锐减,在各地的蒙学超过了两百多所以后,缺先生的问题就变得更严重了。
就当世家豪门的人等着看朝廷消化,等着看那些开设蒙学的武勋们的笑话的时候,长安城内传出了一股朝廷要趁着突厥内乱,征讨突厥的消息。
一瞬间,朝野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件事所吸引。
一道道赦免前朝犯罪的旧臣,以及门第在战乱中被冲垮的犯官的文书,在没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流出了长安城。
在写完了第三百份赦免文书,赦免了一个在职期间,因为亲戚惊扰了圣驾,被牵连流放的犯官以后,李元吉揉了揉手腕,盯着坐在下首,像是个棒槌一样的阚棱道:“谁告诉你我大唐要征讨突厥了?”
阚棱憨厚的道:“长安城内的人都这么说,宇文宝也是这么说的。”
阚棱是不久之前被调回长安的,由于大唐收复了苇泽关外的疆域,将边陲一下子往外扩张了数百里,扩张到了长城沿线,并且在沿线重新布防,由李神符所掌,所以苇泽关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唐内部很寻常的关隘。
阚棱待在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再待下去,只会变成一个毫无斗志的守卒,只会消磨干净意志。
恰逢朝廷要在十二卫,以及各地的都督府中推广长刀,所以李元吉就将最熟悉长刀的阚棱给调了回来,让阚棱和李靖、李世勣等一众兵法大家一起,尽快的研究出传说中的陌刀阵,并且推广至全军。
结果阚棱回来了没两天,听到了大唐要征讨突厥的风声,就跑来请战来了。
听他的意思,他不仅受到了长安城内妖风的蛊惑,还受到了宇文宝的蛊惑。
说来也怪,这宇文宝和阚棱一个二愣子,一个闷葫芦,居然能成为朋友,交情还不错。
宇文宝那憨货还将自己的堂妹介绍给了阚棱,成了阚棱的大舅子。
听说宇文宝的堂妹已经怀上了,怀的还是个大胖小子。
听说是宇文宝亲自去长安杏庐,请孙思邈出山给诊断出来的。
李元吉严重的怀疑,是宇文宝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跑去长安杏庐里找孙思邈软磨硬泡,把孙思邈磨的不厌其烦,给出的敷衍之语。
毕竟,生男生女这种事情,他一个真神仙都看不出来,孙思邈一个假神仙能看出来?!
更重要的是,宇文宝的堂妹才怀了不到两个多月,孙思邈就算是真神仙,也看不出来人家怀的是男是女。
所以孙思邈对宇文宝堂妹的诊断,绝对是假话。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如何跟阚棱这个闷葫芦说清楚,让他别再被人忽悠着傻乎乎的跑来请战了。
“长安城内的流言你也能信?宇文宝说的鬼话你也敢信?”
李元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问。
前者是人云亦云,根本不足为信,后者听风就是雨,更不可信。
这两种人说的话阚棱都敢信,到底是憨呢,还是傻?!
第0813章 恶狼,二哈,猛虎
阚棱憨厚的脸上充满了疑惑,语气不坚定的道:“殿下的意思是……长安城内的百姓在人云亦云,宇文宝也被他们给骗了?”
还不算太傻……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如果我大唐要北征突厥的话,你觉得我还有闲暇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无聊的话吗?”
如果大唐要北征突厥的话,他作为大唐的主宰,这会儿恐怕已经忙的脚不沾地了,哪还有闲暇理会阚棱。
大唐一旦开始北征突厥,那就是两个超级势力之间的超级碰撞,也是大唐立国以来最大的一次灭国之战。
大唐上下势必会倾巢而出,一众王公们势必会积极的参与进来。
阚棱一个杂牌侯爷,根本上不了台面,更别说跑到宫里来请战了。
“这么说……我大唐并没有北征突厥的打算?”
阚棱憨厚的脸上写满了愁容,说话温吞吞的,能急死个人。
从他的神情和语气判断,他对大唐没有北征突厥的打算很失望。
他似乎很希望看到大唐跟突厥开战。
李元吉狐疑的看着他道:“你很失望,你希望我大唐跟突厥开战?”
阚棱诚实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阚棱毫不犹豫的道:“这样臣就能获取更多的战功了。”
李元吉若有所思的看着阚棱,快速的追问道:“你是不是见过侯君集?”
在他的印象里,阚棱并不是一个贪功的人,对官爵的追求也没那么高,就像是一块砖石一样,一直在为大唐默默的做奉献。
如今突然有追求了,而且欲望还很强烈。
转变这么大,必然是有人跟他说过什么。
而府上的一众文武中,对官爵追求极其强烈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憋屈了好些年,急着要走到人前,走到顶尖勋贵之列的侯君集,一个是被无视了大半辈子,急着证明自己的权旭。
这两个人当中,侯君集的‘进攻性’最强,一直在找机会、钻空子。
他碰见了阚棱这个已经是雍王府心腹的人,必然会游说一二。
虽然他这么做不一定能得到什么直接性的好处,也不一定能得到什么机会,但要是借此将雍王府其他武臣的积极性调动起来,那他就能跟着获得很多好处。
就跟鲇鱼效应一样。
在宛若一潭死水的雍王府武臣中间,投进来一个功利心特别强,迫切的想要建功立业的武臣,雍王府其他武臣的功利心立马会被激发起来。
等到时间成熟的时候,一起奏请北征突厥,到时候也不好拒绝。
如果阚棱真是侯君集鼓动起来的,侯君集真的想通过鲇鱼效应激发起雍王府一众武臣的功利心,那这就是阳谋。
即便是觉得心里不爽,也不好去批判。
毕竟,手底下的人有上进行,怎么看都是一桩好事,怎么去批判?
批判手底下的人太上进了?
那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臣没见过侯将军,不过……”
阚棱很实诚的摇着头说着,不过话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元吉继续追问道:“不过什么?”
阚棱尴尬的道:“不过侯将军将他的一位堂姐送给了臣做如夫人……”
李元吉愣愣的盯着阚棱,不知道说啥好了。
侯君集可真是一个会见缝插针的狗东西啊。
这边宇文宝才送了堂妹给阚棱当媳妇,他那边就送了堂姐给阚棱当如夫人。
看似是很寻常的贵族之间的互相拉拢,可细细的一理,很容易发现侯君集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侯君集这时发现自己怎么融入也融入不了苏定方、谢叔方、罗士信几个聪明人的圈子,所以就另辟蹊径,打起了宇文宝和阚棱的鬼主意。
这两个人一个憨一个二,又都是雍王府的心腹,跟苏定方等人虽然有往来,但明显不是一个圈子里的,所以他要是跟这两个人搭上线,结成姻亲的话,能通过这两个人轻而易举的融入到雍王府的心腹圈子里。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的智慧都不高,算计也没他深,一旦他将这两个人笼络到一起,再笼络几个像是赵成雍这种后来加入的人,那他就能成为这个圈子里的头脑。
毕竟,宇文宝也好、阚棱也好、赵成雍也罢,论头脑都不如他,遇到事肯定由他拿主意。
时间一长,他就会成为宇文宝等人的代言人,成为宇文宝等人的头脑。
等他成了宇文宝等人的头脑以后,不敢说跟苏定方等人分庭抗争,但最少能在雍王府的一众心腹中有一定的话语权。
在雍王府的一众心腹中拥有话语权,那就跟在大唐拥有一定的话语权没区别。
“狗东西还真是挺会算计的。”
李元吉忍不住感慨。
阚棱听到狗东西三个字,吓了一跳,惊叫道:“什么?”
李元吉白了阚棱一眼道:“没什么……”
侯君集的算计没办法跟阚棱解释,就阚棱这脑子,你给他解释清楚了,他也不一定能跳出侯君集的算计。
最重要的是,要是让他因此跟侯君集产生什么矛盾的话,那他一定会被侯君集折腾的很惨。
所以为了阚棱好,还是什么都不告诉他为好。
“臣……臣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阚棱谨小慎微的问。
李元吉摆摆手道:“什么也没做错。你继续下去跟李靖等人研究长刀阵吧。”
阚棱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道:“我大唐真的没有北征突厥的打算?”
还真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倔种。
李元吉没好气的道:“有,不过不是现在!”
阚棱曾了一下站起身,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时候?”
李元吉摇头道:“不知道……”
李元吉没有说谎,他是真不知道。
原本他是打算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以后,发起对突厥的进攻的。
可是如今突厥内部的局势出了很大的变故,已经跟历史上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在不久之前,苏定方已经跟苏尼失进行了新一轮的谈判,依照他的意思,拒绝了苏尼失代替梁师都提出的条件,但释放出了大唐可以在兵甲和粮草上支援苏尼失部突厥势力的信号。
不过,兵甲也好,粮草也罢,都不能白给,苏尼失部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这代价包括但不限于大唐在苏尼失部的行商权,在边市上的驻军权,在边市上的税收权,以及在苏尼失部开采各种金银铜铁矿产的权力。
并且,在大唐为苏尼失部提供兵甲、粮草期间,苏尼失部必须派兵保证大唐的商人,以及大唐边市的安全。
一旦大唐的商人和边市遇到了袭击,大唐有权第一时间派遣大军进入苏尼失部去索贼。
总之,大唐可以对苏尼失部提供一定的军事援助,但代价是相当苛刻的。
在所有的谈判条件中,还有一条相当带劲的。
那就是在苏尼失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大唐可以帮忙代打,包括但不限于从突厥西出兵,捅颉利的腚眼,为苏尼失部分散颉利的兵力,亦或者直接从突厥东部进军,帮苏尼失部直面颉利的大军。
这一条是李元吉提出来的,苏尼失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相当大,光是大唐有权在苏尼失部驻军,并且需要一城之地作为驻地的条件,就不是苏尼失部会答应的。
陈叔达在草拟这一条的时候,曾经无数次提出要删除这一条,认为没有任何用处,认为除非对方脑子被驴踢了,不然绝不会答应的。
不过,在李元吉的特别要求下,还是留下了。
目前,苏尼失正在考虑这件事,一旦考虑好了,并且答应了接受大唐的军事援助,那大唐跟突厥的战事,很有可能就要提前,又或者延后了,具体的时间也就不确定了。
毕竟,苏尼失一旦答应了跟颉利开始疯狂的内耗,那大唐就有很大的几率用最小的代价拿下突厥。
在这种情况下,大唐就没必要再大动干戈,征发十数万大军去征讨突厥了。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说的就是这种战斗方式。
能兵不血刃,又或者用极小的代价拿下敌人的,才是真正的善战者。
动不动就发数万,十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跟敌人血拼的,固然战功赫赫,青史留名,也不是善战者。
阚棱不知道大唐和苏尼失部之间的交流,在听到不知道三个字的时候,愣愣的瞪大了眼。
大唐的掌权者、大唐的独裁者,不知道征讨突厥的时间。
这话说出去谁会信?!
李元吉看出了阚棱心中的疑惑,翻了个白眼道:“我真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再告诉你。”
阚棱依旧瞪着眼睛不说话。
李元吉又没好气的补充了一句,“等我大唐征讨突厥的时候,我一定让你做一路先锋。”
阚棱这下不瞪眼了,赶忙躬身道:“臣多谢殿下厚爱。”
李元吉摆摆手,让阚棱赶紧滚。
阚棱也没有迟疑,痛痛快快的就离开了。
在阚棱走后不久,李元吉召来了赵成雍,让他去给权旭传话,让权旭到宫里一见。
侯君集这一头恶狼,混在宇文宝和阚棱这两个二哈之间,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种事情又不好直接去阻止,所以只能再给他们这个圈子里添一头恶狼,一头勐虎了。
第0814章 请爹的传统?
这个恶狼嘛,自然是权旭。
因为权旭和侯君集一样,都想往上爬,都想变得璀璨夺目。
只不过两个人的目的不一样而已,权旭往上爬,是为了证明自己,侯君集往上爬,是为了荣华富贵,是为了权势。
至于勐虎嘛,那就是任瑰了。
任瑰一个能耐不输给屈突通、刘弘基、黄君汉等人的老倌,跟权旭、侯君集、宇文宝、阚棱四个‘小年轻’混在一起,可不就是勐虎嘛。
论资历,任瑰稳压他们所有人一头,论能耐,任瑰同样能稳压他们所有人一头,论阅历、以及在官场上厮混的经验,任瑰能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
任瑰可是在李世民在都畿道、河北道、河南道纵横的时候,帮李建成稳稳的守住李建成在这些地方的基业的男人。
李世民那么厉害的人,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厉害的谋士,尚且没能收复任瑰,让任瑰倒戈相向。
权旭、侯君集几个小年轻,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李世民和房玄龄等人盯着任瑰挖了好些年,也只是从任瑰手里挖走了一个张公谨而已。
在李世民在都畿道、河北道、河南道光芒万丈的时候,任瑰依然能从他的光芒中走出来,建立自己的功业,让所有人都看到他。
所以让任瑰盯着点权旭和侯君集,照应着点宇文宝和阚棱,绝对会轻而易举的拿捏。
只不过任瑰如今人在岳州,正忙着筑城种地,没办法回长安城,只能通信说明,现在能见的只有权旭。
权旭近几日刚好在长安城内。
在赵成雍的传唤下,权旭很快就到了宫里,李元吉也没有明着告诉权旭,让权旭去跟侯君集、宇文宝、阚棱组一个圈子。
鼓励手底下的人结党,不是一个掌权者该干的事情。
打击手底下的人结党,才是一个掌权者该干的。
所以李元吉只是旁敲侧击,让权旭跟侯君集、宇文宝、阚棱等人多交流交流,不然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都没人会推举他,到时候他想任用他,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权旭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所以在权旭离开宫里的当晚,阚棱府上又多了一位如夫人,宇文宝也有,侯君集虽然没有,但权氏的一个嫡系子弟跑到侯氏去提亲了。
权氏世代官宦,又是公爵门庭,主动跑到侯氏一个侯爵门庭去求亲,很给侯氏面子。
如果不是因为侯氏的嫡长女已经被身份更高贵的人预定了,侯君集夫人都想把嫡长女嫁进权氏。
最终由权氏的长辈和侯君集夫人商定,将侯君集的次女许配给了权氏嫡系子弟。
而侯君集的次女如今才一岁。
李元吉得到消息以后,人都麻了。
我让你跟侯君集、宇文宝、阚棱等人多交流交流,就是让你单纯的交流而已,没叫你们缔结姻亲啊?!
这下李元吉算是彻底的明白了为什么历朝历代的皇室都不会不遗余力的跟文武大臣们缔结姻亲了。
皇室不下手,人家文武大臣们就互相下手了,等人家串联在一起,结成了铁板一块,皇室就危险了。
更重要的是,皇室想对人家中间的任何一个人下手都很困难。
因为你刚一张嘴,就有无数人站出来反对,就有无数人站出来力保,你话都不一定说的全,更别提对人家下手了。
事实证明,治理国家这种事情,真不是人干的。
你的任何一次恻隐之心,都有可能对国家造成大患。
你唯有无情无义无欲,才能治理好国家,才能成为一个明君。
所以掌权者之所以都成了孤寡的冷血动物,是权柄赋予的,也是国家需要。
“殿下?殿下?”
就在李元吉对权旭做的事情感慨连连的时候,李纲一声声的叫醒了李元吉。
李元吉回过神,看向了坐在太极殿下首的李纲,“嗯?”
李纲有些无奈的道:“颉利那边又派人过来了,不过这次没问我们要任何东西,反倒给我们许诺了无数的好处,并且承诺会原封不动的将唐俭等人送回来。”
李元吉呵呵一笑道:“看来他已经知道苏尼失在跟我们接触了,他这是在向我们服软,希望我们不要插手他和苏尼失之间的争斗,冷眼旁观。”
李纲乐呵呵的点着头道:“应该是如此……”
大唐如今不仅从被突厥欺负的角色,变成了欺负突厥的角色,还成了突厥内部两股势力争先拉拢的对象,成了决定突厥内部两股势力生死存亡的裁决者。
这对大唐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鼓舞。
李纲作为参与者,并且做过一定的贡献,心里会有满满的成就感。
高兴是理所应当的。
不高兴那才有问题呢。
李元吉笑道:“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回复颉利呢?”
李纲笑着道:“先让他们把他们许诺的所有东西全部兑现,然后再让他们将唐俭等人原封不动的送回来。剩下的嘛,自然是看他和苏尼失之间谁给我们的好处最大了。”
反正,突厥如今已经陷入内乱了,突厥越乱对大唐更有利。
在这种情况下,大唐自然是待价而沽了。
支持谁,不支持谁,就看谁先拿出好处,谁给的好处更多咯。
反正大唐横竖不会吃亏。
“那就依照你的意思去办。”
李元吉笑着道。
心情很愉悦。
被昔日的敌人求着、供着的感觉是真爽。
如果能把敌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最后让他彻底从世界上消失,那就更爽了。
李纲笑着点头应允了一句,然后迟疑了一下道:“对了,新罗的乐浪郡王之女金德曼求见。”
李元吉愣了愣,“金德曼,不是金胜曼?”
虽说金德曼和金胜曼最后都成了新罗的女王,但现在是金德曼的父亲金白净在执掌新罗。
金白净又没有儿子,所以金德曼算是新罗的王储。
按理来说金白净应该不会派这个唯一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子嗣来朝贡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派来了?
他就不怕金德曼在大唐有个什么好歹,他后继无人了吗?
要知道,大唐可不会在乎别国的使臣在出使大唐途中遭到什么意外的,别国的使臣在大唐出了什么意外,问大唐要一个交代,大唐也不会搭理的。
所以金德曼要是死在了大唐,那就是白死了。
新罗要是有突厥那个势力,可以率领大军来问大唐要一个交代。
问题是,大唐是不会给任何交代,也不会畏惧新罗大军的。
不仅如此,大唐还会派使问新罗王要一个交代。
新罗王的交代大唐要是不满意的话,大唐可以随时随地的兵进新罗。
而在这件事上,高句丽也好,百济也罢,都很乐意成为大唐的前驱,去征讨新罗。
所以金白净让女儿来大唐,完全没有意义,他女儿要是死在了大唐,他连问大唐要一个交代的实力都没有。
所以李元吉完全不理解金白净为什么会把金德曼派过来。
难道又是来勾搭大唐掌权者,来求种的?
问题是自从上次金胜曼勾搭李世民无果以后,金白净就应该清楚大唐的态度了啊?
大唐不可能让皇子龙孙外流的。
金白净觉得他女儿能改变得了这种事?
“是金德曼,一位貌若天仙的美人……”
冒然的评价一个别国的王女的容貌,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但李纲就是评价了,并且不怕新罗不高兴,也不怕新罗王找他兴师问罪。
因为大唐够强、够横,新罗王就算再怎么对大唐不满,也不敢对大唐呲牙咧嘴。
这就是一个强国带给人的底气。
李元吉不以为然。
貌若天仙有什么用?!
还不是得以色娱人,求取存活的实力。
他又不是李渊、李世民那种人,金德曼别说是貌若天仙了,就是真天仙,也影响不了他。
“所以呢?她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跟她堂妹一样,准备勾引我,好让我给她个一男半女,然后借此要挟我扶持他们在高句丽和百济的夹击中立足?”
李元吉澹然的盯着李纲问。
李纲抚摸着长须,呵呵笑道:“殿下能不被美色所迷,乃是我大唐之幸啊。不过殿下猜错了,金德曼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找殿下求种,而是希望我大唐能派军入驻新罗。”
“啊?!”
李元吉有点懵。
什么跟什么?
新罗要大唐派军入驻?!
半岛的继任者倒是喜欢干这种事情,可现在是一千多年前啊,现在是大唐啊?!
半岛的继任者虽然继任了半岛,可他们并不一定是一个种族啊。
毕竟,历史上杨广、李世民虽然没能彻底的解决掉半岛,可李治却把半岛的大部分问题给解决了,并且迁移过去了很多人。
又将很多半岛的土着迁移了出来,所以半岛的继任者是汉种的几率更大一点。
虽然他们不认祖宗,并且喜欢大吹法螺,但这改变不了汉人是他们祖宗的事实啊。
金氏新罗很有可能跟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跟他们提出一样的要求,总让人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难道那块地方的风水不好,正经人在那里住久了,都会往画风清奇的方向转变?
“他们怎么会有这种要求?”
李元吉回过神来以后,神情古怪的问。
李纲忍俊不禁的道:“据说是听说了我们和苏尼失之间所谈的条件,临时起意。”
李元吉又好气又好笑的调侃道:“他们临时就起了这么一个意?想请一帮爹回去?”
李纲一下子被逗笑了,噗呲噗呲着道:“他们可不是想请一群爹回去,他们是真的需要我大唐帮忙,才能在高句丽和百济的窥视下生存下去。
据臣所知,乐浪郡王近两年身体不佳,乐浪郡王又没有子嗣,只有金德曼这么一个女儿,所以高句丽和百济都对新罗起了觊觎之心。
如今高句丽已经开始暗中试探起新罗了,新罗要是得不到我大唐的帮助,很有可能在乐浪郡王死后被高句丽灭国。
所以他们必须向我大唐求助,也只有我大唐才能在高句丽和百济的手底下保得住他们。”
第0815章 金德曼
乐浪郡王金白净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依照历史上记载,他恐怕还要活十几年再死,所以高句丽和百济在这个时候觊觎新罗,算是白觊觎了。
不过,这对大唐来说确是一次好机会。
一次在半岛上插旗,在半岛上立足,为以后征讨半岛打基础的好机会。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请神……不对,是请爹容易送爹难。
大唐这个爹,新罗请回去了,再想送回来,就由不得新罗了,得看大唐的意思。
而大唐对半岛的觊觎,源自于前隋。
前隋为了征服半岛,多次出兵,并且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虽然没能拿下半岛,但那股不征服半岛誓不休的气势流传下来了,被大唐所继承了。
更重要的是,征服半岛也是大唐必须要做的。
大唐唯有拿下半岛,才能向天下所有人证明,大唐比前隋强。
这样一来大唐才能彻底的收服天下所有人的心,才有资格向天下所有人宣告,大唐比前隋强,而且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那些心怀前朝的人才能忘却前朝,向大唐俯首称臣,向大唐献上他们所有的一切。
所以在半岛上插旗这件事,对大唐而言至关重要。
这支旗一旦***去了,就说什么也不会收回来。
“没想到我们才开始跟苏尼斯谈条件,我们所谈的内容就泄露出去了,看来我们中间有人嘴上没把门啊。”
李元吉已经决定了见金德曼,在半岛上插支旗,但却没有急着召金德曼入殿,而是先敲打起了李纲。
大唐和苏尼失的谈判可是秘密的进行的,谈判的内容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如果苏尼失没有主动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话,那么金德曼所获的消息,就是从大唐内部传出去的。
虽说大唐没有相关的保密条例,但保密这种事是存在的,尤其是在外交上,保密几乎是每一个鸿胪寺官员都必须要遵守的基本准则。
所以有人将秘密泄露出去了,就必须要追责。
虽说这个秘密很有可能是苏尼失泄露出去的,大唐内部的人并没有问题。
但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纲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然后品出了这话中间的深意,一脸汗颜的道:“殿下放心,臣会命令鸿胪寺的人彻查的,并且会叮嘱鸿胪寺的人闭紧嘴。”
李元吉满意的点了一下头,吩咐道:“宣金德曼觐见吧。”
李纲又愣了一下,急忙追问道:“殿下是准备答应新罗的请求?”
李元吉也没有藏着掖着,坦言道:“这对我们以后经略高句丽、百济、新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什么不答应呢?
前隋此前三征高句丽,不就是因为不了解高句丽的气候,也不了解高句丽的地形和兵马数量,才三征三败的吗?
我们要是能派遣一支兵马驻扎在高句丽边上,就能轻而易举的了解清楚高句丽的一切。
等我们兵进高句丽的时候,不就容易多了吗?”
李纲愣愣的站在原地,良久以后脸上才浮现出一丝喜色,可能是刚刚消化完李元吉所说的话,他有些激动的道:“殿下会征讨高句丽?”
李元吉呵呵笑道:“为什么不呢?前隋能做的事情,我大唐一样能做,前隋做不成的事情,我大唐未必就不行。
只要我大唐准备充足,并且了解清楚高句丽的一切。
前隋三征高句丽之耻,将由我们亲手洗刷。”
李纲听到这话更激动了,一个劲的点着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他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他参与过前隋三征高句丽的事情,并且深深的铭记着前隋三征高句丽之耻。
不仅是他,绝大多数经历过前隋三征高句丽的人,都将这件事引为毕生的耻辱。
洗刷这份耻辱,重振汉人的雄风,是他们这些人心底里潜藏的最深的期盼。
如果大唐愿意做这件事,并且能做成这件事,他们会由衷的向大唐叩首。
一些已经获得了不向人叩首资格的人,也会向做成这件事的人低下头颅。
这里面就包括尊贵的不能再尊贵的大唐皇帝李渊。
李渊并不是生下来就是皇帝,他先是前隋的臣子,其次才是大唐的皇帝。
前隋所遭受的耻辱,也有他一份。
他不能帮前隋洗刷耻辱,他会心存愧疚。
当然了,这份愧疚绝对不会是针对前隋的,而是针对汉人的。
要是有人能帮他洗刷这份耻辱,他绝对不介意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臣这就去召金德曼上殿……”
李纲激动的附和完了以后,也不等李元吉再次开口,就激动的往外走去,走到殿门口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由此可见他内心到底有多不平静。
李元吉望着李纲那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李纲为何会如此激动,魏以前的人是理解不了的,但是他能理解。
身为汉人,在对付外敌的时候受到了耻辱,这种耻辱不洗刷,每一个汉人都会铭记一辈子的,这种铭记不分时代。
也就是说只要这一份耻辱没有洗刷,后世一代又一代人都会铭记。
而有些耻辱,即便是被洗刷了,也会被后世一代又一代人所铭记。
“乐浪郡王之女金德曼觐见!”
李纲离开了太极殿以后没多久,殿门口的谒者高呼起了觐见的声音。
一道衣着华贵,美艳动人的身影,在一声声高呼中出现在了太极殿内。
身影的脸上带着面纱,面孔若隐若现,额头上点着几点殷弘的纹饰,看着颇具神秘感和朦胧感。
身形隐藏在宽大的服袍内,看不清楚,不过那芊芊玉指倒是叠在腹前,看的很清楚。
“臣金德曼参见雍王殿下,愿雍王殿下身体康泰……”
身影在两位年轻的婢女搀扶下,走到了殿中,盈盈下拜,声音柔柔脆脆的说着。
李元吉并没有被身影的美色所迷,更没有被身影身上所传来的那股神秘感和朦胧感所吸引,而是像一个长辈一样问候道:“不必多礼,你父王身体康泰否?”
严格意义上讲,李元吉确实是她的长辈,必要的时候还能大一辈。
毕竟,她父亲即便是贵为一国国主,在大唐也就是个郡王,跟李元吉只能平辈论交,李元吉要是不高兴,还能给她父亲当父亲。
因为李元吉是亲王,爵位比他父亲高一等。
也因为李元吉是大唐的执掌者,是宗主国的裁决者,站在他父亲的头上,叫她父亲一声宝贝儿子,她父亲根本不敢拒绝。
说不定还会恬不知耻的凑上来,认下这个亲爹。
这就是强国掌权者和弱国掌权者的区别。
弱国不仅没有外交,想认强国做爹,还得看强国愿不愿意。
金德曼再次下拜道:“蒙殿下挂念,家父身体还算康泰。”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道:“那就好,来人呐,给县主赐座。”
严格意义上讲,金德曼的父亲只是一个郡王,还不是亲王,所以她没资格称县主。
不过李元吉现在称她为县主,给了她三分薄面,她也不好拒绝。
倒不是说她不喜欢占这种便宜,而是她一旦获得了大唐县主的册封,那跟他爹就平级了,到时候不好面对他爹。
“多谢殿下赐座。”
金德曼在侍女的搀扶下跪坐在了下首,柔柔的道了一声谢。
李元吉也没有再跟金德曼寒暄,而是直接了当的开口道:“听我朝李公说,你有要事要求我?”
金德曼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赶忙低了低头道:“确有要事请殿下恩准……”
李元吉故作好奇的道:“什么事呢?”
金德曼迟疑了一下,道:“臣听闻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殿下就愿意派遣兵马帮助邻国?”
李元吉笑吟吟的盯着金德曼,语气不善的道:“听谁说的?”
这下金德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身躯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李元吉见此,也没有强人所难,而是呵呵大笑道:“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为难你。你虽说的确有其事,怎么,你想请我大唐出兵帮助你们新罗?”
金德曼赶忙点头道:“确实如此。”
李元吉连为什么也没问,很直接的道:“你们新罗能付出什么?要知道,我大唐派遣大军远赴你们新罗,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你们新罗要是只能拿出一些蝇头小利来,那我可没办法答应。”
金德曼郑重的俯首道:“只要我新罗有的,都可以献给殿下。”
李元吉呵呵一笑,盯着金德曼调笑道:“包括你吗?”
金德曼浑身一颤,头压的更低了,用一种颤颤巍巍的声音低语道:“包括臣……”
李元吉爽朗的笑道:“可我要你毫无用处啊!”
金德曼浑身再次一颤,头彻底的压到了眼前的桉几地上,声音哆嗦的更厉害了,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臣……臣……”
“好了!”
李元吉听不惯金德曼哆嗦着带着点委屈的声音,他又不是金德曼的夫婿,也没负过金德曼,还不需要金德曼用这种怨妇似的声音招待他。
“我可以派兵入驻你们新罗,帮你们抵挡高句丽和百济的窥伺,但你们新罗必须在沿海的地方给我划拨出一城之地来,供我大唐的大军驻扎。
此外,你们新罗还得在城池边上为我大唐兴建一座码头,供我大唐的船只停靠。
我大唐在码头上往返的商船,你们新罗不得征税。
我大唐大军驻扎的城池亦是如此。”
第0816章 大唐从不缺人才
“此外,我大唐大军驻扎的城池,也只能由我大唐官员来管,我大唐的百姓在新罗触犯了什么律法,你们也只能移交给我大唐的官员惩处。
最重要的是,我大唐大军在新罗驻扎期间所消耗的所有粮草,得由你新罗供应。”
李元吉一口气说完了绝大多数条件,剩下的条件并没有往出说。
像是什么拥有在新罗的优先采矿权等其他条件,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回头让鸿胪寺的人跟金德曼详谈即可。
身为大唐的执掌者,他只需要告诉金德曼一些大致的,比较重要的条件即可。
其他的他没必要多谈,谈多了显得他这个大唐的执掌者很没面子。
金德曼似乎早就知道这些条件,所以在听到这些条件以后,不仅不哆嗦了,语气也不幽怨了,还十分坚定的道:“我新罗可以答应这些条件……”
李元吉澹然笑道:“不止哦,只是其他条件没这么重要而已。像是我大唐大军帮你们新罗作战,就得收取一定的费用。
具体的,鸿胪寺的人会跟你谈。”
金德曼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坚定的答应了。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示意金德曼可以下去了。
金德曼没有急着动,而是迟疑了一下后,声音别扭的道:“殿下难道不想看看臣的容貌?”
李元吉猜测她可能是咬着牙在说话,因为她说话的那股别扭劲,跟杨妙言咬着牙说话的时候很像。
李元吉有些好笑的道:“我为什么要看你的容貌,你觉得你可以用美色迷惑我吗?”
金德曼垂着头没吭声。
李元吉感慨道:“你对你的容貌这么自信吗?”
金德曼沉声道:“臣对自己的容貌不算自信,但可以请殿下一观。”
李元吉失笑道:“说的好像是我求你给我看似的,好吧,既然你对你的容貌这么有自信,那我就勉强看看吧。”
说着,示意金德曼可以摘面纱了。
金德曼也没客气,从一侧摘下了面纱,一点一点的崭露出了她的容貌。
这一套明显是学过的,因为有那么一点诱惑人的味道在里面。
待到金德曼摘去了面纱以后,一张绝美的容颜就展露在了殿内的所有人眼前。
殿内的一切宦官直接看呆了。
陪着她进来的鸿胪寺官员看的也有点痴。
她眨巴着大眼睛,挑衅似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总算是明白了他刚才说要金德曼毫无用处的时候,金德曼为何会哆嗦的那么厉害,语气为什么会带着一点幽怨。
这大概是因为金德曼出身高贵,加上容颜绝美,从小就被人吹捧惯了,也被人追求或者觊觎惯了,所以养成了一种谁都在觊觎她美色的想法。
所以在他说出要她无用的时候,她的反应才会那么强烈。
李元吉仔细的打量着金德曼的容颜,他不得不承认,金德曼确实美,虽然青涩了一丢丢,可是在他见过的美人里面绝对能排进前三。
郑观音在容貌上不是她的对手,估计也就在气质上能赢她一线。
萧氏若是再年轻了二十多岁的话,倒能跟她一教高下。
至于其他人嘛,除了在气质和才学上能赢她外,在容貌上,真的很难赢她。
“就这?”
李元吉一脸狐疑的盯着金德曼问。
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见色起意了,但一想到占有她除了能放纵欲望外,毫无价值,又瞬间失去了兴趣。
长久的执掌大唐的兴趣,让他对很多没有挑战性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像是这种他能轻易得到的女人,他真的没多少兴趣。
不容易得到的,又能勾起他欲念的,才值得他放纵一次。
不过他内心深处并不希望自己放纵。
因为他对男女之事知道的远比大唐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的多,知道的花样也比大唐绝大多数人知道的多,他又掌握着大唐的权柄,一旦放开了自己的欲念,并且无休止的去放纵,那对大唐很多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对他自己也是。
虽说他在后世接触到的很多思想都在劝人放纵自己,可他更清楚人贵在自制。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欲念都掌控不了,轻而易举的被欲念左右,轻而易举的被欲念牵着鼻子走的话,那么很容易会迷失自己,最后变成一个连自己看的都觉得陌生的东西。
他不想变成那样。
“就这?!”
“就这?!”
“就这?!”
简单的两个字,不停的在金德曼耳边回荡,也在殿内的所有人耳边回荡。
金德曼也好,殿内的其他人也罢,都像是看魔鬼一样的看着李元吉。
这么美的一个女人,美到足以祸国殃民的女人,美到所有看见过她的男人都想据为己有的女人,你居然如此评价?
就像是评价宫里一个丝毫上不了台面的宫娥一样?!
这金德曼没办法接受,殿里的其他人也没办法接受。
如果不是因为见识浅薄,以及时代局限的话,殿内的宦官们绝对不介意拿一副老花镜给伟大的雍王殿下,让他仔细瞧瞧,再做评价。
金德曼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遭受过这种“羞辱”,一张脸涨的通红,双眼瞪的大大的,凶巴巴的看着李元吉。
“我还以为你能吓我一跳呢,结果就这?”
李元吉嫌弃的摆摆手,示意金德曼可以离开了。
金德曼更气了,胸膛一鼓一鼓的,一副要跟人理论的样子。
李元吉可没心思跟金德曼理论她的美丑,出声提醒道:“你真要想吓我一跳的话,你可以拿一柄刀子划破自己的脸,划的稀巴烂的,那样我或许会被吓到。
好了,现在你可以下去了。”
“雍王殿下是真的觉得臣姿色平平,还是在克制自己?”
金德曼终于忍不住了,出声理论。
李元吉澹漠的瞥着金德曼道:“金德曼,你失礼了!”
金德曼被那澹漠的眼神看的心头狂跳,听到了提醒以后,意识到自己确实失礼了,赶忙垂下头躬身一礼,然后也不用侍女搀扶了,匆匆离开了太极殿。
“殿下,臣觉得新罗王女纵然不是美若天仙,也是人间难有的绝色,您怎么会觉得姿色平平呢?”
金德曼离开的时候,刚好被刘俊撞见,刘俊在找门口的谒者了解完情况以后,赶忙跑进殿内询问,一副拉皮条的恶心模样。
李元吉瞥了刘俊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让你代替鸿胪寺的人去跟她接触。至于说将她赐给你,那得等我大唐征服新罗以后再说。”
刘俊陪着笑脸道:“臣哪有那福气啊。”
这都切了好多年了,纵然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
李元吉白了刘俊一眼道:“你还知道你没那个福气?”
刘俊赶忙道:“但是殿下您有啊。”
李元吉语气不善的道:“有什么有,你知不知道惹上了她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可是一个成了女王以后,能拉下脸皮疯狂给李世民写情书,寄各种撩骚之物的女人,英明神武如李世民,也被撩骚的不要不要的。
这要是沾染上了,大唐就成她的后花园外加仓库了,她不时时刻刻的派人过来拿点啥,提点啥要求,那就怪了。
她要是带球跑路了,那大唐派往新罗的驻军数量不仅得翻一番,还得免费给她服务。
这得多亏啊。
要是她能带着新罗内附,并且帮助大唐将新罗纳入版图,那这个生意才有得做。
不过依照历史上看,她也好,她那位堂妹也好,都没有依附大唐的意思。
她在位期间,一个劲的撩骚李世民,她堂妹在位期间,一个劲的撩骚李治。
在李世民和李治的庇佑下,她们在半岛上混的风生水起的,根本没有内附大唐的意思。
所以指望她带着新罗内附,根本不可能,这笔生意也注定没的做。
刘俊不知道历史,也不认为大唐惹了新罗,大唐的掌权者强纳了新罗王女,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所以面对着疑问,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殿下只要喜欢,留下就是咯。至于其他的,殿下根本不用多想。您能看上新罗的王女,那是新罗的福气,新罗王要是敢说三道四,您麾下的那些将军们会亲自去跟他讲道理。”
李元吉有些无语的瞥着刘俊道:“你什么也不知道……”
刘俊勐然的瞪了瞪眼,我该知道什么?
刚要开口发问,就听李元吉吩咐道:“派人去给任瑰传信,让他召息州参军刘仁轨觐见。”
刘仁轨,一个在武德、贞观两朝都默默无闻的文臣,前半生一直在文臣的圈子里打转,没什么太大的建树。
后半生的时候,被脑子不灵醒的李治从文臣圈子里提熘了出来,丢到武臣圈子里,然后开始大放异彩了。
可以说,这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全才。
死的时候官至宰相,被追封为并州大都督、开府仪同三司,儿子享有实邑三百户。
这个实邑可不是食邑,那是真正能主宰三百户人生死的封赏。
他死了,他的儿孙们能享受到这种封赏,可见他死的时候地位有多尊崇。
就是这么一个人,如今正默默无闻的在息州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参军。
他能成为参军,也是得益于任瑰。
是任瑰在巡抚河南道期间发现了他的才能,临时任命了他为息州参军,在任瑰被调遣回长安城以后,他的任命既没有被承认,也没有被褫夺,依然是一个临时工。
原本李元吉是希望他继续在息州参军的位置上再磨一磨,沉淀沉淀的。
不过现在新罗急需要有人去驻守,急需要有人去帮大唐管理新罗划拨给大唐的城池,所以李元吉就将他提熘出来了。
对于他能否管好大唐在新罗的军队,以及大唐在新罗的城池和码头,李元吉并不担心。
他的文治能力,历史已经帮忙验证过了,即便是现在还很稚嫩,管理一个一切由大唐说了算,并且天高皇帝远的城池,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的武功能力,历史也已经帮忙验证过了,他在武功方面也是有天赋的,这种天赋可不仅仅展现在他在历史上的成就上,事实上他在还没有被扔到武臣圈子里去的时候,就已经崭露出了一点武功上面的天赋。
不然的话,时任河南道安抚大使的任瑰也不会在发现了他以后,给他一个息州参军的任命。
历史上他可是由参***县尉,再由县尉转为纯正的文臣的。
而县尉在大唐是属于武臣序列里的,也就是说他出仕的时候其实是个武臣,是半道上转为文臣,然后再从文臣转成武臣的、
他现在在息州参军的位置上待了也有快三年了,对兵事也有一定的了解了,去管理驻守的兵马,应该问题不大。
大唐能派遣到新罗的兵马不会太多,最多也就两三千、两三千精兵。
大唐在金白净还活着的时候也不需要帮新罗作战,只要大唐的兵马在新罗,形成对高句丽和百济的威慑即可。
所以大唐也没必要派遣更多的兵马,更不用担心他会将这些兵马葬送在新罗。
他在新罗前期的工作可能就是盯着新罗帮大唐筑造好城池,让大唐去新罗的商人能够安心的在城池里生根发芽,顺便帮大唐收一收码头上的商税,以及代表大唐跟金白净做一些交流而已。
除此之外,并不需要承担其他工作。
这对他而言应该很容易。
而且前期也不会让他充任主官,只是让他充任副手而已。
主官还得从大唐现有的不重不轻的臣子中挑选,这样才能彰显大唐对新罗的重视,新罗付起“钱”来也会很痛快。
“再派人去召李道立觐见!”
李元吉继续吩咐。
李道立无疑是前期最适合充任主官的人,新罗向大唐求援,请求大唐派兵去坐镇,大唐虽然派遣的兵马少了一些,可却派遣了一个郡王过去,地位跟金白净平齐,这够重视了吧?
也正是因为李道立跟金白净的地位平齐,李道立才能拒绝金白净提出的很多无礼的要求,督促金白净兑现好对大唐的所有承诺。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在新罗开一个驻地、设一个码头,打通大唐和新罗的商道,会迅速的在新罗的海边催生出一个繁荣的城市。
而这个城市有多赚钱,可想而知。
所以前期必须派一个自己人过去盯着,等到城池建成了,贸易稳定了,税收稳定了,再交给其他人接手。
这样大唐以后即便是短时间内无暇关注新罗,也能掌握住这一条财源。
第0817章 无法拒绝
李道立来的很快,看着有些迫不及待和跃跃欲试。
“臣李道立参见殿下。”
李道立走到殿中,恭恭敬敬的一礼,然后双眼放光的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然,有心调侃两句,却听李道立又道:“您急急召臣前来,可是有要事要臣去做?”
李元吉一下子就明白了李道立为何一反常态,一脸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
李道立跟权旭一样,是那种特别想证明自己的人。
唐突大战中,他虽然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也获得了一定的封赏。
但自那以后,他又坐起了冷板凳,没有机会再证明自己。
如今机会主动找上门了,他肯定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你先坐下再说。”
李元吉示意李道立自己找个地方坐。
李道立也没客气,在下首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待到他坐定以后,李元吉才笑着道:“我此次召你前来,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李道立立马起身,急不可耐的道:“请殿下吩咐!”
他也不问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件事他能不能办成,他就爽快的答应了。
由此可见,他真的很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是李氏的蛀虫,证明自己不是只会躲在李氏的福荫下享福。
李元吉对此很欣赏,摆摆手示意李道立坐下道:“你不用激动,坐下说话,我既然找你来了,就不会再找别人,所以你不用怕会错过机会。”
李道立听到这话,这才放松了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了,赶忙躬身道:“是臣失态了,还请殿下勿怪。”
李元吉笑着摆摆手。
李道立坐下。
李元吉开门见山的道:“我此次召你前来,是希望你能代表我大唐去坐镇新罗,为我大唐开辟一条新的财路。”
李道立不明所以的瞪起眼。
李元吉大致将新罗王女金德曼奏请大唐在新罗驻军的事情跟李道立讲了一遍,又将其中的利弊分析了一遍,同时也将大唐以后有可能以新罗为桥头堡,征讨半岛的事情跟李道立讲了一遍。
李道立听完以后是一脸的错愕,愣神了许久之后才极不确定的开口道:“您的意思是,新罗人得知了我大唐和苏尼失谈判的条件,然后提出了让我大唐在新罗驻军的提议。
我大唐有意在新罗建立城池、设立码头,开拓一条以海运为主的财源,并且我大唐往后还需要借着这一处城池、一处码头,去攻打高句丽、百济、新罗?”
李元吉缓缓的点头,“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李道立若有所思的道:“臣去了新罗以后,就只是拒绝新罗王金白净的一些无礼的要求,督促好金白净帮我大唐筑城,顺便维护好属于我大唐的码头?”
李元吉再次点头道:“不错……”
李道立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说他不会做这些事。
在他看来,这些事有点过于简单,他轻而易举就能解决。
毕竟,这些事都不是什么大事,新罗王又有求于大唐,他的身份地位又跟新罗王平齐,他无论是拒绝新罗王的要求也好,督促新罗王为大唐筑诚也罢,新罗王都不敢拒绝。
至于剩下的事,根本都不需要他出马,他手底下的那些左官就能解决。
所以他去了新罗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到无所事事当中的。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不过,大唐在新罗驻军,在新罗筑城、修筑码头、疏通商道,一是为了谋财,二是为了以后征讨高句丽、百济、新罗做准备。
这两件事都是大事,每一件都对大唐至关重要。
一旦做成了,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必然会分润到最丰厚的那份封赏。
这又让他没办法拒绝。
更重要的是,他看出了李元吉派他去新罗的深意,李元吉这是要他去帮忙盯着大唐的新财路。
李元吉这是拿他当自己人,才让他去帮忙盯着。
如果他是一个外人的话,李元吉根本不会派他去。
仅凭这一点,他就无法拒绝。
“承蒙殿下看重,臣愿意去一试。”
李道立郑重的抱拳。
既然没办法拒绝,那就只能答应了。
不过,他在答应了以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臣不想一辈子待在新罗,臣还是希望能上阵杀敌,为我大唐再建一些功勋,为我李氏再开一些疆域。”
人心一旦变野了,就很难收住。
吃过肉的狼也很难再回过头去啃馒头。
李道立以前做冷板凳的时候,没有任何机会可言,也没有建过功立过业,继续坐冷板凳心里也不会有太大的抵触。
可是经历过了唐突之战,展露了头角以后,再让他继续坐冷板凳,他会坐不住的。
所以他的心思李元吉能理解,李元吉也没想过让他一直待在新罗,所以面对他的话,李元吉笑着点头道:“你有如此雄心,我很欣慰,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一直待在新罗的。我此次除了派遣了你去新罗外,还派遣了一位任瑰十分看好的人跟你一起去。
你此次去新罗,除了要完成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外,剩下的任务就是培养此人。
你要是能将此人培养出来,让他接替你在新罗镇守的位置,那你就可以回来了。”
之所以没有说出刘仁轨的名字,还给刘仁轨加上了一个任瑰十分看好的标签,是因为刘仁轨如今的身份地位实在是太低了,低到根本入不了李道立的法眼。
李道立府上的门子官估计都比他大。
要是不拿任瑰给他做台阶的话,李道立别说是培养他了,估计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李道立听完这话,一脸疑惑的道:“任瑰看中的人?”
任瑰看中的人有什么特殊的吗?
要是他王叔、王兄,乃至于李纲等人看重的人,他还值得看重一二。
可是任瑰……
一个混了几十年也没有混到一线权贵之列的人,他看中的人又能如何?!
李元吉听出了李道立话中的轻视,忍不住道:“你可别因为任瑰如今身份地位不够显赫就轻视他,他身份地位之所以不够显赫,不是他能耐不够,而是他生错了时候。
他正值壮年的时候,前隋已经日薄西山了,他空有一身的文武艺,也难有作为。
等到我大唐立国,开始用人的时候,他又年老体衰了,无法胜任更重要的职位,无法获得更大的功勋,所以才没有那么大的名气,也没有位极人臣。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为我大唐培养出了三位将才,并且这三位将才已经出人头地。”
李道立愣了愣插话道:“其中一个就是张公谨?”
李元吉点头道:“由此可见,他不仅能力不俗,也有识人用人之能,他看重的人,以后纵然不能出将入相,也是难得的将才,你可千万别轻视。”
李道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拱手道:“臣受教了。”
这是在表明他把这话听进去了。
李元吉再次点头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说到此处,李元吉放下了雍王殿下的架子,用兄长的口吻嬉笑道:“说实话,我还真怕你轻视他,毁了一个人才。”
李道立愣了一下。
李元吉继续笑道:“你也知道,我李氏夺取这江山并不容易,往后想守住这江山也不容易。我们不仅得自己出力,还得不断的发掘人才,笼络人才,为我们所用。
唯有如此,我李氏这江山才能坐安稳。
所以我也好,你也罢,都不能轻视任何一个人才。
哪怕这个人才现在位卑言轻,我们也不能怠慢他,轻视他。
我们得厚待他,给他机会,让他成长。
唯有如此,我李氏才会有大把的人才可以用。”
李道立听到这话,郑重的点着头道:“臣弟明白了。”
李元吉感慨道:“有些事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本来我和淮安王叔、河间王兄准备对付荥阳郑氏的,为此我们做了无数的准备,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眼看着就要在荥阳郑氏身上咬下一块肉了。
可世家豪门的人联合在一起向我们施压,弹劾河间王兄,我们就不得不就此作罢了。”
李道立惊愕的瞪起眼,难以置信的道:“此事我隐约听淮安王叔提起过,还应淮安王叔所请出过一次手,我还以为是淮安王叔和河间王堂兄看郑氏不爽,想要敲打郑氏呢,没想到您也参与在其中。”
李元吉感叹道:“我有没有参与到其中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此事,我才发现,我大唐的文武当中,有近九成的人跟世家豪门的人有染。
一旦我李氏的人想要动他们,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向我李氏施压。
这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明白。”
李道立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这代表着这江山看似是他们李氏的,实际上李氏做什么事,也得看世家豪门的脸色。
这对李氏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对大唐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氏要是压不下去世家豪门,让世家豪门坐大,那李氏很有可能就会步昔日司马氏的后尘。
第0818章 会做事的人
身为李氏的一员,自然不希望李氏步司马氏后尘。
谢与王共天下,听着是要多霸气有多霸气,可这仅仅是谢氏和王氏的荣耀。
对司马氏而言,就是一种悲哀,一种无能又无力的悲哀。
有司马氏这个例子在前,李氏又怎么可能跟世家豪门的人共天下呢?!
所以在李氏一统了江山以后,世家豪门就成了李氏最大的敌人。
每一个李氏之人都必须抱有必除之的信念。
李元吉继续道:“所以我们得重视那些小门小户中出的人才,得培养那些小门小户中出的人才,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削弱世家豪门的人对我大唐的影响和掌控。
我命人在各地开设武学,又让武学中的人去各地开设蒙学,就是为了打破世家豪门对学问的垄断,让小门小户,以及贫寒人家的读书人能够出头。
只要这些人成为朝廷上的主流,那么我们即便是下狠手除掉世家豪门,也不至于葬送了我李氏的江山。”
李道立这下子总算是明白李元吉重视人才的良苦用心了,也清楚的知道了看似风平浪静的大唐背后,早已风起云涌了。
身为李氏的一份子,为李氏赴汤蹈火,那是应该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站起身道:“王兄不必多数了,臣弟知道该怎么做了,臣弟会重视刘仁轨的。不仅如此,臣弟还会在封地上开设蒙学,广纳当地的贫寒子弟入学,等臣弟到了新罗以后,亦会在新罗为我大唐筑造的城池里开设蒙学。”
李元吉满意的点点头。
李道立这种为氏族奉献,为氏族增砖添瓦的表现他很欣赏。
就是因为这个世代的绝大多数人都很看重氏族,所以他无论想做什么,背后都会有一大堆唯他马首是瞻,愿意为他付出的盟友。
有了这些盟友的帮助,他做起事情来也会容易许多。
“你这个做弟弟的既然这么上道,那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吝啬。”
李元吉略微思量了一下笑道:“这样,等你在新罗的蒙学建成以后,我会从太学分润出一些名额给你。”
李道立心念急转道:“王兄的意思是让我推举一些出身贫寒,但却有天赋的学子到太学求学?”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并非如此,此举的目的有二,其一是为了避免新罗窥视我大唐高深的学问;其二是为你,也是为我大唐开拓一条新的财路,也是为了给那些商贾人家的子弟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李元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道立如何能不明白。
李道立惊愕的道:“王兄是想让我将那些名额卖给商贾人家的子弟?”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
商贾乃是贱籍,纵然是家中出了出类拔萃的子弟,也没办法入太学求学,更别提入仕为官了。
所以商贾纵然是再有钱,也只能是商贾。
虽说世家豪门的人把持着大唐大量的商贾,可仍有一些商贾不归世家豪门的人掌控。
比如一些依附在小门小户的商贾,以及一些跟官员有合作的小商贾。
这些商贾虽然有背景,但是跟他们所依附的小门小户和官员基本上都是合作关系。
他们可以跟他们依附的对象做生意,但绝对不可能搭上一切去帮助他们合作的对象。
这些人就值得拉拢一番。
如果李道立操作得当,让这些人在新罗为大唐建的城池里成为主流,那么这些人在赚到了一定的钱财以后,就会自然而然的谋求身份上的晋升渠道。
李道立再给他们一个身份上的晋升渠道,那他们就会自成一派,跟世家豪门截然不同的一派,以后朝廷要对付世家豪门的时候,他们也会站在朝廷这一边。
虽说在大唐内部也可以这么操作,可大唐内部都在世家豪门的注视下,一旦“无主”的商人获得的钱财过多,或者是有了身份上的晋升渠道,世家豪门的人肯定会去拉拢,或者打压。
这样,无论到最后发展到什么地步,都等于是在给世家豪门输血。
在新罗这么操作就不一样了,新罗天高皇帝远的,世家豪门的人注视不到,一个两个从新罗冒出来的太学生,也很难让世家豪门的人警觉。
等到世家豪门的人发现新罗出来的太学生过多的时候,新罗的太学生,以及在新罗的商贾们,估计已经连成一片了。
到时候,世家豪门的人想对付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
毕竟,人家把根扎在新罗,世家豪门的人也不可能跑到新罗去打压人家,或者收编人家。
新罗王金白净会怕大唐,但绝对不会怕大唐的世家豪门。
毕竟,大唐有能力摧毁新罗,但世家豪门没有。
世家豪门的人总不可能阻止一批兵马去征讨新罗吧?
那样的话,不需要新罗出手,大唐就先出兵把他们都灭了。
毕竟,大唐对民间私人武装有着严格的管束条例的,谁违反,谁就是想造反。
大唐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剿灭。
这就是借着新罗的地方为大唐培养人才的好处。
不仅把人才培养了,太学的名额也能卖好多钱。
可以说是人才和钱财双收。
“王兄是不是太过看重钱财了?”
李道立想法倒是不多,只是单纯的觉得李元吉是不是有点贪财了?
居然把太学的名额拿出来卖钱!
李元吉没好气的白了李道立一眼道:“我倒是想将太学的名额免费送给他们,问题是,你觉得他们敢要吗?”
一个郡王当白手套,将太学的名额白送给贱籍,谁敢要?
那些商贾不吓的连夜跑路那都算胆大了。
唯有将太学的名额当成一个商品,当成一种敛财的手段去兜售,那些商贾才能放心的收下。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这是百姓们多年积累的自保的经验,也是百姓们为自己设定的约束。
这个约束已经深深的扎进了很多人的血肉里了,想破除根本不可能。
所以只能用这种比较功利的办法去做。
李道立恍然大悟,惭愧道:“是臣弟疏忽了……”
李元吉摆摆手道:“行了,你可以回去准备了,我想要不多久你就可以动身了。切记,出门在外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如果发现有什么危及到自身的事情,切不可轻举妄动,搭上自己的性命。”
李道立愣了一下,郑重的抱拳道:“臣弟知道了。”
对李道立而言,这就是一种关心。
所以他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感动。
不过,对李元吉而言,这却不是关心。
他纯粹是不希望李道立把性命丢在新罗而已,为了新罗的一座城,一个码头,让一位郡王去拼命,实在是有些划不来。
虽说大唐的郡王很多,往后会更多,会多到不值钱的地步,但还不是新罗一座城、一个码头能换的。
“臣弟告退。”
李道立躬身一礼,退出了太极殿。
三日之后,以陈叔达和鸿胪寺卿为代表的谈判团,就跟金德曼商量好了驻军的事宜。
黑心的陈叔达在原有的条件基础上,又罗列了许多条件,所有的条件加起来,苛刻的令人发指。
据李纲说,金德曼是含着泪签署了跟陈叔达和鸿胪寺卿谈判好的国书的。
在一切商定好了,签署了国书以后。
以李道立为首,刘仁轨为副手的三千兵马,就跟着金德曼赶往了新罗。
之所以不等到新罗将城池筑造好了以后再过去,也是为了避免新罗返回。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是为了尽快筑造好为大唐牟利的码头,让大唐尽快和新罗通商。
李道立决定了前往新罗坐镇以后,私底下做了不少工作。
他已经走通了李孝恭和高雅贤的门口,让他们分别在海运上,以及棣州码头为自己开了一道口子。
往后从棣州出海的海船,不仅可以直通往交州,也可以直通往新罗。
除此之外,他还笼络了不少没背景的商贾,让他们开始搭建起了大唐和新罗的贸易往来。
一些想做漕运和海运生意,但是被世家豪门的人挤的根本插不进去的小门小户的商贾,他也派人去联系了。
有这些人相助,新罗的码头应该很快就能建起来,大唐和新罗的贸易往来很快也会频繁起来。
李元吉原本是想见一见刘仁轨的,不过刘仁轨人在回京的半道上就被李道立派人给截住了,然后派往了河北道各地去挑选将士了。
去新罗驻守看似很轻松,可并不是谁都能适应新罗的水土。
所以李道立想要确保他带过去的人能在新罗立足,能适应新罗的水土,就必须在河北道这个临近新罗的地方挑选适合的将士。
河北道有不少前隋征讨高句丽的时候遗留下的溃兵。
这些人都去过高句丽,能更快的适应半岛上的水土,所以李道立的首要目标就是这些人。
从这一点上就不难看出,李道立是一个做事的人,也是一个想把事情做成的人。
李元吉在了解清楚李道立的所作所为以后,就放心的把驻守新罗,在新罗开辟财源,以及为大唐收集半岛情报的差事交给了李道立。
第0819章 敌我双方的关系并不是恒定不变的
将在新罗驻守的事全权交给李道立,并且送李道立一行开拔以后,苏尼失那边也有回音了。
苏尼失答应了接受大唐的军事援助,并且愿意为这些军事援助付出极大的代价,但他还是想要回大唐从梁国收复的土地。
这让谈判再次陷入到了僵局,苏定方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报了上来,让朝廷拿个主意。
这件事已经随着金德曼请求驻军的事情传的人尽皆知了,所以李元吉这一次没有小规模的议论此事,而是召来了文武中分量极重的重臣一起商议此事。
太极殿内。
李元吉高居于上首。
以李纲和李神通为首的文武分别落座两侧。
在经过了短暂的寒暄,并且安静以后,李元吉缓缓开口道:“我大唐和苏尼失谈判的事情,相信诸位爱卿已经知道了。
此前瞒着诸位爱卿,也是为了保密。
如今这件事已经被新罗的王女金德曼闹的人尽皆知了,就没必要再瞒着诸位了。
今日召诸位前来,是因为我大唐和苏尼失的谈判陷入了僵局。”
此话一出,文武们开始交头接耳的嗡嗡了起来。
知道内情的,开始猜测起了大唐和苏尼失谈判陷入僵局的具体原因。
不知道内情的,开始询问起了同僚知不知道此事,并且向同僚发表了一番自己对此事的感慨。
在大约嗡嗡了一刻钟左右以后,陈叔达迟疑着拱手道:“不知道殿下所说的陷入僵局,是哪种僵局?”
李元吉大致将谈判的具体内容讲了一遍,然后毫无隐瞒的道:“目前,苏尼失已经答应了接受我大唐的资助,并且愿意为此付出代价,此外,他也愿意在拿到了我大唐的资助以后,依照我大唐的意思去跟颉利作战。
但他仍旧坚守着自己的条件,想帮梁师都要回我们从梁国收复的疆土。
我和淮安王、河间王等人商量过此事,我们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我大唐即便是放弃对苏尼失的资助,放弃让苏尼失和颉利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好坐收渔利的优势,也绝不会让出半寸疆域。”
陈叔达听到这话浑身一震。
其他的文武也下意识的收敛了说说笑笑的神情,肃穆的挺直了腰板,看向了殿中。
李纲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沉声道:“臣可不可以认为,殿下这话的意思是,我大唐以后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不会让出半寸疆域?”
李元吉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不错!无论面对任何人,我大唐都寸土不让。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商量,谁敢觊觎我大唐的疆域,我们就算是拼尽一切,也要跟他不死不休。”
这是他想要的嵴梁,也是他希望大唐必须拥有的嵴梁。
如今正是重铸嵴梁的时候,他希望将这种嵴梁融入到大唐每一个人的身躯中。
李纲听到这话沉默了,但神情更加肃穆了。
其他文武的神情也更加肃穆了,隐隐还带着一点庄重。
李神通率先起身道:“臣李神通谨遵王命!”
“臣李孝恭……”
“臣李纲……”
“臣裴矩……”
“……”
一个又一个的文武起身,大声的宣告着谨遵王命。
就好似要把‘寸土不让’四个字刻进血肉里,刻进骨头缝里,刻进灵魂中一样。
看着殿内的文武庄重又肃穆的样子,李元吉突然有一种已经为大唐铸成嵴梁的错觉,不过,这种错觉在他的心头转瞬即逝。
他很清楚,李神通、李纲等人只是记住了他铸就的这条嵴梁,想要让这条嵴梁在李神通、李纲等人心中,以及大唐所有人心中落地生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铸就嵴梁这种事,不是说说几句令人热血沸腾的话,扇动起人心就行了。
它需要你付诸一定的行动,将它落到实处,让人感受到它的存在,它才能真的在大唐所有人心里落地生根。
所以不光得说,还得做,言行如一才能让人信服。
“好了,都坐下吧。说一说,我大唐如何在拒绝苏尼失条件的情况下,让他听我大唐的号令?”
李元吉摆摆手,示意李神通、李纲等一众文武坐下。
李神通、李纲等人拱了拱手,缓缓的坐下,开始思量起了对策。
这件事的难点就在于,如何在拒绝苏尼失的情况下,还让苏尼失按照大唐的意思去跟颉利血拼。
苏尼失的态度很坚决,非要帮梁师都从大唐拿回大唐从梁国收复的土地,不然就不跟大唐谈判。
大唐想用苏尼失,又不想割让从梁国收复的土地给梁师都,这样一来,双方都陷入了僵局,进入到了僵持状态。
要打破僵局,就必须要想办法让苏尼失服软,让苏尼失放弃帮梁师都讨要大唐从梁国收复的土地。
如此一来,谈判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至于说大唐退一步,向苏尼失服软,割让土地给梁师都,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唐方面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根本不用考虑。
“要不要资助其他人,给苏尼失施一施压?我大唐不一定非要资助苏尼失,我们也可以资助颉利。颉利如今对苏尼失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纵然是没有我们资助,他也会跟苏尼失血战到底。
要是得到了我们的资助,他会更疯狂的去进攻苏尼失。
这样一来,一样能达到消弱突厥的目的。”
一众文武们沉默了许久以后,屈突通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李纲、裴矩、萧瑀、王圭等人都觉得屈突通说的在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苏尼失既然不识好歹,那就支持颉利好了。
虽然颉利很贪心,也不会被大唐掌控,但颉利如今跟苏尼失已经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大唐也不用担心颉利拿了大唐的好处以后,会放弃针对苏尼失,反过来针对大唐。
只要大唐能一直支持着颉利跟苏尼失斗下去,那一样能达到削弱突厥的目的。
也一样能在颉利和苏尼失双方斗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去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支持苏尼失也好,支持颉利也罢,对大唐都一样,都能达到大唐的战略目的,并不一定要支持苏尼失,更不用被苏尼失‘要挟’。
李靖在李纲等人都点着头赞同屈突通话的时候,突然开口道:“屈突公的想法很不错,不过,颉利得到了我大唐的资助以后,未必会依照我大唐的心思跟苏尼失斗下去。”
屈突通愣了愣没说话。
王圭看向李靖,皱着眉头帮屈突通和李纲等人问出了心里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李靖作答,陈叔达抢先一步道:“颉利本就比苏尼失强,又有吐谷浑做盟友,还有杨政道等一众汉臣为他出谋划策,一旦得到了我大唐的资助,只会比苏尼失更强。
到时候苏尼是为了活命,未必会继续跟颉利斗下去。
一旦他向颉利服软,颉利又不愿意内耗,跟他达成了和解。
那我大唐就等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叔达此话一出,让很多人神情一凛。
仔细想想,却有这种可能。
苏尼失背叛颉利,不就是为了活命吗?
梁师都背叛颉利,也是如此。
眼下颉利只是比他们强了那么一些,还没有达到不可战胜的地步。
一旦颉利比他们强出许多,强到不可战胜的地步。
他们说不定就会放弃继续跟颉利的争斗,重新投入到颉利的麾下。
虽说颉利这个人自私自利了一些,但是在大是大非上肯定能拎得清。
在苏尼失和梁师都带着大贺氏向他服软的时候,他有很大的几率会放下之前的恩怨,重新接纳苏尼失和梁师都。
甚至很有可能还会重用苏尼失和梁师都。
因为这两个人在叛出了突厥以后,虽然对突厥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却也为突厥笼络了一大助力,那就是相当于突厥一个大部族的大贺氏。
有了大贺氏的加入,又有吐谷浑做盟友,颉利的实力会一下子恢复到南下攻打萧关、延州时期的地步。
到时候突厥又有了跟大唐分庭抗争的资本。
大唐又得重新回到跟突厥对垒的局面。
这是颉利愿意看到的事情,却不是大唐愿意看到的事情。
屈突通在听完了陈叔达的话以后,率先点着头道:“江国公言之有理,是我太想当然了。”
王圭眉头一下子皱的更紧了,看向其他同僚道:“这样一来,这件事岂不是无解了。”
李神通呵呵一笑道:“那倒不是,屈突公的想法其实没有问题,只是支持的人选错了。”
王圭一愣,疑惑的看着李神通。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李神通,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李神通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笑眯眯的看向了李元吉。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示意李神通可以畅所欲言。
这个问题其实他们之前商议过,也商议出了一些对策,其中就包括放弃跟苏尼失谈判,去支持其他人给苏尼失施压。
只不过他并不着急将这个想法说出来,想看看群臣还有什么良策。
如今李神通主动提起了这个想法,其他人又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那就没必要再藏着了。
第0820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神通得到了授意,开始向李纲等人说起了之前商量好的对策。
“我们还可以支持突地稽部、支持踏实力部、支持高句丽和百济,这些势力都在苏尼失部的东部,随时随地能对苏尼失发起进攻。
苏尼失要是不想被两面夹击的话,那就只能先解决了他们,再跟颉利一决雌雄。
而苏尼失想解决他们,得先问过我们的意思。
只要我们一直支持着他们,苏尼失就永远别想灭掉他们。”
李神通兴高采烈的说着,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的喜色都快化不开了,似乎大唐已经通过这种方式拿捏了苏尼失,逼得苏尼失向大唐俯首称臣了。
一众文武听到他的话,陷入了沉默,开始思量起了这件事的可行性。
在过了几个呼吸以后,陈叔达率先开口道:“我们通过踏实力部和突地稽的靺鞨人部对苏尼失施压的话,苏尼失扛不住重压,一样会重新回到颉利的部下。
这样一来,我们还是在做无用功。”
李纲点着头道:“不错,我们还容易养虎为患,将踏实力部的叶护和突地稽养成像是罗艺那样的恶虎。”
罗艺虽然已经成了一种禁忌,但在分析国事的时候,还没什么不能谈的。
尤其像是李纲这种资历老的老倌,拿李氏的祖宗说事都不是问题。
当然了,不能直呼李氏某些祖宗的名讳。
不然的话,也会遭人诟病。
比如说直呼李虎之名,那立马会遭到御史台的弹劾,即便是他贵为宰相,御史台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甚至他喊一个虎字,都有可能遭到他们。
在这一点上,不仅是他,大唐上下都是一样的。
禁止谈虎,禁止写虎。
所以虎是到了大唐才变成大虫的。
在唐以前,或者唐以后称呼老虎为虎,都没问题。
在大唐称呼老虎为虎,那就是大罪。
像是唐伯虎、裴擒虎之类的名号,在大唐,分分钟改名换姓,发配边陲。
像是前隋的勐将韩擒虎,在大唐就被记做韩擒豹,或者韩子通。
后世总是有人说,人家原名叫韩擒豹,后来改成了韩擒虎。
其实不然,人家的原名才是韩擒虎,韩擒豹才是后来改的。
大唐之所以禁虎,就是因为李渊的老子的老子,也就是李渊的祖父叫李虎。
像是昞、渊,也在大唐的禁止之列,说这两个字,或者用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得用其他的字代替。
以后随着大唐的皇帝越来越多,禁止的字也会越来越多,即便是常用的,很难禁止的字,在写的时候也得缺笔。
这也算是封建王朝的一个大弊端。
明朝的皇帝名字用各种繁体字,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弊端影响到百姓正常生活。
所以在古代生活,并不容易,如果不清楚各种避讳的话,分分钟被发配,分分钟被被脑袋。
想要随心所欲的说话,想要无视大部分避讳,至少得活到李纲这种岁数才行。
到了这个岁数,那就百无禁忌了。
犯了忌讳,掌权者也能笑呵呵的说一句,人瑞能点到先祖,或者吾之名,吾能沾染一些福气云云。
李纲的话音刚落,李神通就笑着道:“李公多虑了,突地稽的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纵然能对苏尼失部形成威胁,威胁也没有颉利坐大以后那么大,苏尼失尚有回旋的余地,不可能孤注一掷的去重新投奔颉利。
这也是我说支持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的原因之一。”
比起颉利现在所统治的半个突厥,以及苏尼失所统治的半个突厥,突地稽所统治的靺鞨人部,以及驻扎在突地稽边上的踏实力部,体量实在是太小了。
两部加起来的实力连大贺氏都比不上,更别提跟梁国,以及一分为二的突厥比了。
所以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即便是去找苏尼失部麻烦,带给苏尼失一些压力,也不至于逼得苏尼失去投奔颉利。
苏尼失只需要让梁师都或者大贺咄罗分派出一部分兵马,就足以应对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了。
在大唐支持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向苏尼失部施压的时候,真正能带给苏尼失部压力的是大唐。
有大唐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在背后撑着,苏尼失想一举荡平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的话,得顾忌大唐会不会出手。
不荡平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的话,又会被这两部不断的滋扰,不断的找麻烦,会疲于应对。
所以苏尼失在看到了大唐支持起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的时候,会看出大唐的心思和意图,会重新跟大唐走上谈判桌。
大唐也会因此掌握主动权,逼迫苏尼失放弃帮梁师都讨回大唐已经收复的梁国土地。
虽然说过程是繁琐了一点,但最终还是会达成大唐想要的目的。
李神通继续道:“至于李公担心的养虎为患,也是多虑了。我大唐有数万将士在河北道坐镇,他们敢生出异心,顷刻间便能让他们化为飞灰。
苏定方所率的大军也在他们边上,不消几日便能赶到他们族人盘踞的地方,跟河北道的大军一起剿灭他们。
所以他们别说是变成虎了,就算是变成了鲲鹏,我大唐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斩于马下。”
李纲听到这话,还是有些担心。
但屈突通、李靖、李世勣、秦琼等人已经被这话给说服了。
确实,以靺鞨人部的体量,以及踏实力部的体量,得到了大唐支持以后,纵然实力壮大一倍,依然不是河北道驻军的对手,更别提跟苏定方麾下的数万精兵交手了。
所以大唐根本不需要担心会将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养成祸患。
因为他们纵然是成了患,也不够大唐折腾的。
光是在他们边上的大唐兵马,他们都应付不了,更别说大唐在其他各处,在长安城,还有数倍的重兵可以调动,还有无数远比河北道镇守将校实力更强的将帅可以驱使。
毫不夸张的说,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不成患则罢,一旦成了患,在座的绝大多数人睡着了也会笑醒。
李靖会隔着千里给他们送去慰问书,让他们多坚持会,别被河北道的府兵给灭了,等他来。
李世勣会砍一颗侄子的脑袋给他们送去,让他们先拿着助助兴。
秦琼会拖着刚刚病愈的残躯,召集瓦岗旧部,急匆匆的赶去教他们怎么造反。
李神通、李孝恭、屈突通会遥望幽燕‘望洋兴叹’。
这并不是臆想,也不是在开玩笑,这很有可能成为事实。
因为现在大唐的一众武臣们,不是不能打仗,也不是不想打仗,更不是没能耐打胜仗,而是朝廷不让他们打仗,他们一部分人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办法再亲历每一场战事。
所以碰到主动挑衅的,不得不打的,让他们有出手机会的‘祸患’,他们真的会掏心掏肺的谢谢对方全家。
他们不管是郡王也好,国公也好、郡公也罢,都会凑在一起争抢一个领兵出征的名额。
至于说县公、国侯之类的,别说跟他们抢出征的名额了,就是插一句话也不够格。
这就是现在的大唐。
武臣们不畏战,恨不得天天奔波在征战的路上,恨不得跟目光所及之处,所有非唐人的‘对手’挨个战一场。
是大唐的国力,以及大唐的丁口数量制约了他们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野望。
所以李纲的担心根本就是白担心。
现在大唐的武臣不怕有仗打,更不怕对手强大,就怕没仗打,就怕对手不够强大。
目前大唐目光所及之下,唯一能称作对手的就是突厥。
所以大唐上下所有的武臣都盯着突厥这一战。
只要说打突厥,都愿意上,不给功劳都行。
因为打突厥这一仗不上,以后可能就没仗打了。
对于一个在沙场上奔波了半辈子的人而言,没仗打了是什么概念?
那就等于没追求了,没魂了。
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有人或许会说,武人都不喜欢打仗,所有人都渴望和平,渴望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云云。
那只是普通人的臆想和掌权者的希望罢了。
真正的武人,一个个都是杀才,杀人杀惯了,你让他们放下屠刀可能吗?
他们战斗了一辈子,已经把战斗当成一种本能了,你让他们放弃战斗可能吗?
不可能!
战斗到最后一刻,马革裹尸才是武人们毕生的目标。
像是朽木一样穿着华丽的衣服老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耻辱。
“淮安王言之有理,李公也不必忧心,那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真要是成了祸患,我再走一趟幽燕就是了。”
说话的人是李世勣,说这话的时候从容澹定,自信满满,还带着一丝笑意。
他不是小逊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他是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
他坚信纵然是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变成了鲲鹏,他也能将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按在地上摩擦。
有了李世勣这句话,李纲即便是心中仍旧有些担忧,也不好说什么了。
李世勣的话李神通、李孝恭、屈突通、李靖等人都没有反驳,那就说明李世勣这话是武臣们共同的态度。
武臣们共同作保,会将靺鞨人部和踏实力部死死的按在地上,李神通的想法可行性又很高,他也没办法继续再反对。
李元吉见李世勣说服了李纲,也没有人再反对李神通的提议,就笑着道:“看来诸卿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这么定了?”
陈叔达主动请缨道:“此事就交给臣去办吧。”
李纲和裴矩已经开始渐渐的让权给年轻人了,在萧瑀不开口的情况下,陈叔达就显得尤为突出。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变化,也是因为李纲和裴矩年纪都大了,如今玄武门和唐突之战所引起的动荡也过去了,他们两个老家伙再窃居宰相之位,会被人说成是贪恋权势的。
也会被等着上位的年轻人咒骂老不死的。
所以还不如主动放权,最后体面的退出朝堂,这样一来,不仅能留得贤名,也能得到后辈们的尊重。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可能有那么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思。
李渊已经彻底的隐退了,脑袋上除了皇帝的头衔外,什么都交出来了,他们作为李渊的旧臣,心必然是向着李渊的,再在朝堂上待下去,不仅不合适,还容易被猜忌。
还不如退出朝堂,顶着各种荣誉到不像话的头衔,做一个不问世事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