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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诞稻草人     满唐红txt下载     满唐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894章 无根心还在

    顶尖的世家豪门很难分化,因为他们内部已经形成了他们独特的世家文化,这种文化很难通过柔和的手段去破除,所以必须将他们击溃,才能分而化之。

    中等世家就没这么麻烦了,他们即便是有自己独特的世家文化,也没有像是顶尖的世家豪门一样,将自己的世家文化融入族人的骨髓。

    所以将他们分化以后,他们很难再怀念旧族,并且为旧族不惜奉献一切。

    所以对他们就不能喊打喊杀,也没必要喊打喊杀,柔和的分化手段足以。

    几则中等世家或者落魄门庭的子弟,通过战功重振门庭、光宗耀祖的小故事,足以把他们家中的子弟忽悠的嗷嗷叫,削尖了脑袋往军中跑。

    只要他们进入到军中,到了远离家族数千里之遥的地方,他们的家族想要再影响他们就很难了。

    他们就可以在朝廷的影响下彻底的摆脱家族的控制,成为朝廷的一块基石。

    “既然殿下心中已有计较,那臣没问题了。”

    任瑰眉头一展,起身抱拳,看不出喜悲的道。

    李元吉失笑道:“看来任爱卿心里还是有看法?”

    任瑰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殿下要将突厥当成一个练兵场,磨练一支能在草原上纵横的大军,想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这其中要耗费的粮草恐怕会达到百万,甚至更多。

    以大唐如今各地的存粮,倒是能供应,只是朝廷能做的事情就少了。”

    言外之意,粮食都用来练兵打仗了,能用来发展的就少了。

    他虽然赞成了大唐征讨突厥的提议,但并不代表他就赞成霍霍粮草,放弃发展民生。

    李元吉摇着头,哭笑不得的道:“这样,我让人跟林邑国的使臣交涉,让他们每一岁提供三十到五十万石粮食给我们,然后屯放在交州,专供各地推广水稻所用。

    我再让扬州刺史每一岁将扬州的存粮拿出来一部分,也用于推广水稻所用,你看如何?”

    大唐在有了长期消耗粮食的项目以后,自己的粮食供应不上来,那就从邻居家里找补就好了。

    反正林邑的粮食也多,并且还多的吃不完。

    即便是供应完了海运上的采购订单以后,仍有不少盈余,每一岁再拿出三五十万石卖给大唐也不是事。

    大唐是拿真金白银,或者林邑所需的货物跟林邑交易,又不是明抢,想来林邑的国王应该很乐意做这一笔交易。

    也就是如今大唐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突厥呢。

    突厥这个大敌不除,所有人心里都不安,一些跟突厥有仇的人心里也不痛快。

    不然的话,就林邑那个产粮宝地,别说是在毒虫瘴气遍布的西南了,就算是在珠穆朗玛峰上,大唐上下也会生出觊觎之心,并且会发兵去尝试着收服、吞并,纳为己用。

    这不是臆想,而是事实。

    任瑰、裴矩、马周,以及到荆州没多久的王圭,在见识到了林邑稻种的强大,并且多方认证了林邑真的是随手打一把种子下去就能种出许多水稻,还能做到一年三熟以后,已经对林邑生出觊觎之心了。

    之所以没人说,是因为都藏着掖着,知道大唐现在最大的敌人是突厥,不可能分心去收拾林邑的。

    大唐如今也没有合适的军队去钻林子,去抵御着毒虫勐兽和瘴气去进攻林邑,更没有更多的战舰,运送大量的水军从海上去进攻林邑。

    不然的话,几个人早就上书请战了。

    任瑰这个会领兵打仗的甚至会主动请缨。

    任瑰听到了李元吉的说辞,脸色彻底柔和下来了,没笑,但也没有刚才那么呆板了。

    “殿下愿意迁就臣,是臣之幸……”

    陈叔达看到任瑰被说服了,并且还被哄高兴了,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也是你的冒犯!”

    任瑰愣了一下,尴尬的拱手道:“陈仆射言之有理,是臣冒犯了,恳请殿下惩处。”

    一个做臣子的,不顺着掌权者的意思行事,反而给掌权者脸色看,讨价还价,这就是冒犯。

    李元吉不在意的摆摆手道:“政事说完了,是不是该说一说你的私事了?”

    陈叔达点着头道:“对,是该说说你被满朝文武弹劾的事了,你就一点儿也不慌嘛?”

    不等任瑰搭话,陈叔达又乐呵呵的笑道:“换做是我,我早就慌的待在府上不敢出门了。”

    任瑰不知道陈叔达这是在夸赞他遇事稳如泰山呢,还是在嘲讽他神经粗,他瞥了陈叔达一眼后道:“劳烦殿下担心了。

    臣既然已经不再阻拦我大唐征讨突厥,想来河间王殿下等人也不会对臣喊打喊杀了。

    至于三部尚书和御史台各职御史的弹劾,臣还不在意。”

    任瑰一脸风轻云澹的样子,似乎李孝恭等人不找他麻烦以后,杨恭仁等人就完全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李元吉可知道,此次弹劾任瑰,可不是杨恭仁等一众官员个人的行动,而是弘农杨氏和太原王氏在背后做推手。

    他所要对付的可不是杨恭仁等一众官员,而是弘农杨氏和太原王氏这两个庞然大物。

    李元吉忍不住提醒道:“你可要小心了,此次弹劾你的人明面上有,暗地里也有,你可别一时大意,着了人家的道。”

    任瑰依旧满不在乎的道:“他们想对付臣,让他们只管来就是了,臣都接着。臣倒是要看看,有多少跳梁小丑会跳出来。”

    李元吉很想提醒任瑰别大意,但看任瑰这个样子,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劝戒。

    他也不知道任瑰到底哪里来的底气,会觉得自己是弘农杨氏和太原王氏的对手。

    要知道,任氏虽说也是一个不小的世家,可是比起弘农杨氏和太原王氏这两个庞然大物,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所以任氏根本做不了他的助力,相反,还有可能成为他的弱点。

    人家要是拿不下他,拿任氏开刀,逼他去救任氏,再来一个釜底抽薪,他绝对得凉凉。

    “殿下是不是在想任中书为何会有如此底气,敢跟杨尚书背后的力量抗衡?”

    陈叔达看出了李元吉的心思,笑着问。

    李元吉见自己的心思被陈叔达猜出来了,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点了一下头。

    陈叔达爽朗的笑道:“只要河间王不找任中书的麻烦,有殿下您在背后撑着,杨恭仁也好,杨恭仁背后的那些人也罢,何足道哉?”

    李元吉一下子愣了。

    合着我就是任瑰最大的底气所在啊?!

    任瑰听到陈叔达的话,虽然没有咧开嘴笑,但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丝笑意。

    可见他的心情很不错。

    勐然被两个臣子看了笑话,还被人家从智商上碾压了,李元吉就有些不高兴了,黑着脸,嫌弃的摆着手道:“你们可以下去了!”

    放下身段跟人家理论的话,未必讨得到好,还不如来个眼不见为净。

    “哈哈哈……”

    陈叔达彻底笑出了声。

    任瑰也噗呲噗呲的像是个漏气的皮球似的。

    两个人不等李元吉发作,就痛快的施了一礼,快速的退出了殿内。

    “这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放肆的吗?”

    李元吉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气急败坏的质问。

    再怎么说他也是威风凛凛的监国亲王,大唐最强横的雍王殿下,他不要面子的?他没有威严吗?

    “罚他们两个人的俸禄!打他们两个人的板子!”

    李元吉肚子里喘着气回到了武德殿,一进殿门,就听到杨妙言在向他进言。

    只可惜杨妙言针对的是两个宦官,不是陈叔达和任瑰两个老货。

    不然李元吉心里说不定会好受一些。

    李元吉忍着气,问正在教训两个宦官的杨妙言,“他们这是犯了何事?”

    杨妙言冷冰冰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宦官,头也不抬的道:“他们不是犯事,他们是找死!”

    李元吉见杨妙言不愿意细说,就没有再跟杨妙言多言,更没有妨碍杨妙言施行她身为雍王府女主人的权利,而是找上了王阮,问起了缘由。

    王阮一开始还支支吾吾的,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在李元吉许出了去她房里住三晚的条件以后,痛痛快快的就把一切都交代出来了。

    原来两个宦官鸡没心却在,在拥有了一定的权柄后,就开始想做男人了,在宫里找了几个对食的宫娥还不够,还把主意打到了采女身上。

    虽说那都是李渊没看上的采女,但那也不是宦官们能染指的。

    她们回头被精心调教调教以后,会被赏赐给百官的。

    百官们要是知道了皇家给他们赏赐的女人跟宦官有染,他们心里能不膈应,能不对皇家有意见?

    所以他们这等于是犯了忌讳。

    也就是他们还没付诸于行动,只是放了几句豪言,所以杨妙言才没有杀他们的意思,只是罚了俸禄,打了板子。

    不然的话,他们这会儿估计都已经被送到内侍省了,然后由刘俊监刑给杖毙了。

第0895章 挥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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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没了子孙根,居然还有贪花之念……”

    李元吉嗞嗞的嘬了两下嘴角,乐呵呵的感慨。

    王阮俏皮的眨眨眼,大胆的低声道:“总比有人有子孙根,却不贪花要强吧?”

    李元吉瞪起眼,你隔着内涵谁呢?

    是不是我几天没教训你了,你就觉得自己能骑到我头上,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果断扛走,丢房里,关上门,上家法。

    也就是大白天的,对自己的夫人动家法不好让人看见,不然李元吉都顾不上关门。

    在狠狠的教训了王阮一顿,发泄完了心中的怨气以后,刚准备歇息一会儿,杨妙言来了,背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道:“一个亲王,一个亲王夫人,白日宣刑,还真是……嗞嗞嗞……”

    王阮脸皮不算太薄,曾经不仅伺候过李元吉对杨妙言用刑,还作为第三者亲自参与过,可即便如此,面对着杨妙言的调侃,依然羞愧难当,红着脸钻进了被子,说什么也不出来。

    李元吉脸皮就厚多了,懒洋洋的瞥了杨妙言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们是关上门的,门明明是你打开的……”

    杨妙言一边往房内走,一边阴阳怪气的道:“你是在怪臣妾打扰了您这位亲王殿下的好事咯?”

    李元吉勐然从床上蹦起,一个箭步窜到了杨妙言面前,在杨妙言的惊呼声中将她丢上了床榻,然后恶狠狠的道:“你也想挨家法是吧?今天就让你挨个够!”

    在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家法教育以后,李元吉手脚软趴趴的呈大字形躺在床榻上,杨妙言已经被家法惩罚的溃不成军了,瘫在一边嘴硬,“臣妾就是不服!”

    被惩罚了两次的王阮已经成了一条咸鱼,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中途被拉进来了两位李夫人,一个在翻着白眼说新罗话,一个在得到了杨妙言许诺,说有一颗宝石领以后,在喜滋滋的收拾残局。

    两位李夫人就是之前诞下了孩子的两位新罗夫人。

    因为为李氏延续血脉有功,被赐予了国姓,这也是她们唯一能获得的身份上的赏赐,至于其他的,除非李元吉更进一步,不然她们永远也没有机会。

    面对杨妙言输人不输阵的叫嚣,李元吉鄙夷的瞥了一眼,没有搭理。

    杨妙言纯纯的就是嘴硬,还不服?

    再惩罚她一次的话,她能昏死过去。

    她真要是厉害的话,也不可能中途把两位李夫人拉进来。

    人家正在收拾床榻的小福才是真厉害。

    堪称是钻石田,别说是牛了,就算是把霸王龙拉过来,也耕不坏。

    别说惩罚一个时辰了,就算是惩罚两个时辰,只要说有赏赐给,人家也能生龙活虎的蹦起来给你翻个跟都看。

    杨妙言见李元吉先是鄙夷的看了看她,又示意她看看小幅,顿时吃味的对正在收拾床榻的傻姑娘喊道:“清福,你说,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清福是某不正经的李姓公公重新给儿子的侍妾起的名字。

    俗不可耐。

    也不知道古人的词汇量有限,还是给人起名字的水平有限,给身边身分不高的人起名字的时候,不是福禄寿喜财,就是平安康泰,亦或者梅兰竹菊、春夏秋冬。

    似乎除了这些,脑子里就没有其他的字一样。

    李清福听到杨妙言的话,先是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然后不太聪明的看着杨妙言。

    倒不是她真的笨,而是她一直摸不准杨妙言的画外音,要反应一会儿。

    此外,她是个见钱眼开的财迷,即便是摸准了杨妙言的画外音,没有好处,她也不会配合杨妙言。

    杨妙言见李清福傻不愣登的看着她不说话,哪还不明白李清福的心思,当即调笑着道:“再给你加一块白玉……”

    李清福顿时喜笑颜开的道:“姐姐厉害,姐姐比我们加起来都厉害!”

    杨妙言开心的咯咯直笑,还挑衅似的看了看李元吉。

    李元吉懒得搭理她,欺负傻子很开心吗?

    虽然李清福不是真傻子,可就李清福那点宫斗的经验,以及那点为数不多的学识和智慧,在杨妙言这种世家豪门的嫡女面前,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别说是杨妙言了,就算是在王阮面前,她也是傻姑娘。

    ……

    在寝殿内跟王妃和夫人们胡天胡地的折腾了好些天以后,李元吉终于腾出空开始上朝理政了。

    在任瑰赞成了大唐征讨突厥的计划以后,李孝恭等一众武勋们瞬间偃旗息鼓了,弹劾他的奏疏一瞬间少了一大半。

    杨恭仁等人虽然依旧在弹劾他,并且不遗余力的拉扯其他人下场,在补足武勋们离场以后的不足,可势头还是没有以前足了。

    他自己则如同他之前说的那样,躺的平平的,任由杨恭仁等人弹劾,连出来吱一声都懒得吱,更别提报复了。

    “这是真赖上我了,觉得我不会罢了他是吧?”

    李元吉在一堆奏疏里翻翻找找,没找到任瑰为自己辩解的奏疏以后,无语的说道。

    萧瑀、陈叔达正在下面批阅奏疏,听到这话以后,对视了一眼,憋着笑没说话。

    “你们说,我要不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王者的威严?”

    李元吉盯着萧瑀和陈叔达问。

    萧瑀一副沉迷于手里的奏疏不可自拔的样子,根本不搭话。

    陈叔达年龄还小,还想在朝堂上混了,就没办法像是萧瑀一样做木头人,当即他放下了手里的奏疏,拱着手道:“不知道殿下口中的他……是谁?”

    李元吉白了陈叔达一眼,“跟我装湖涂是吧?”

    陈叔达苦笑道:“臣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殿下,所以只能装湖涂了。”

    李元吉瞪了陈叔达一眼,冷哼着道:“且让他得以一次吧。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就把他发配到交州去陪长孙无忌!”

    这话陈叔达没办法接,只能继续报以苦笑。

    李元吉也没有继续为难陈叔达的意思,转移话题道:“各种军备,以及所需的粮草可准备齐全?”

    萧瑀这次不装木头人了,跟陈叔达一起拱手道:“任中书已经点头,国库以及各地的粮仓已经向臣等敞开了,大军所需的军备和粮草已经准备齐全。

    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便可发往灵州、代州等地。”

    如今大唐有长城做屏障,不怕粮食运送到了边陲以后,突厥人南下抢粮,或者烧毁粮食,所以出征大军所需的粮草可以先行一步,运送到边陲上。

    十万大军、数万民夫以及数万骡马所需的粮草和草料可不少。

    提前运送到位的话,也省得大军在路上耽误时间。

    这也就是大唐如今在北方有了屏障,再加上大唐借着漕运和海运囤积了不少粮,已经不需要临时向地方上筹措,不需要地方官府帮忙运粮了。

    不然的话,十万大军出征,光是沿途收纳粮草、催收粮草,就得耗费月余的时间。

    到了地方以后,还得分派出一部分兵马来保护粮草。

    这大大的增加了大唐征战的难度。

    “李靖等人想来已经跃跃欲试了吧?”

    李元吉笑着问。

    陈叔达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李靖一开始还有些跃跃欲试,可是近期却沉寂了下来,反倒是侯君集等人最近闹腾的很欢。”

    侯君集等人有些烧包,知道自己在出征之列,一个个根本藏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每天都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喝的是酩酊大醉,并且屡次犯夜,然后被御史给弹劾了。

    陈叔达知道侯君集等人要出征了,要赌上性命去为大唐做贡献了,所以对这一类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就没有气。

    他的气就体现在‘闹腾’两个字上。

    李元吉听到陈叔达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靖在大战之前,并没有激动的难以自持,反倒把自己给关起来,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清静,保持着理智,可见李靖对此次战事很重视,也很上心,并没有因为突厥被削弱了就轻敌,这就很好。

    至于侯君集等人‘闹腾’的很欢,李元吉就当没听到。

    人家都要为大唐去拼命了,他这个大唐的执掌者又岂能不给人家一点宽容?

    “让内史令挑一个良辰吉日,登坛拜将,挥师北上!”

    李元吉声音不自主的拔高了几度,朗声吩咐。

    一切既然已经准备就绪了,马上也要进入二月了,那就可以动身了。

    至于说出兵的时机,根本不用考虑。

    眼下突厥已经半残,又一分为二了,大唐想征讨突厥就可以去征讨突厥了,根本不需要看时机。

    大唐什么时候出兵,什么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

    “喏!”

    萧瑀和陈叔达一起起身,躬身应允。

    李元吉没有再管桌桉上的奏疏,站起身背负起了双手离开了太极殿。

    李靖等人已经做好准备了,那么他也该准备起来了。

    李元吉出了太极殿,并没有回武德殿,而是前往了承庆殿。

    到了殿门口,就听到了朗朗读书声。

    有脆脆的童声,也有磕磕巴巴的牙牙学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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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6章 请秦王出山!

    殿内,前院。

    李世民盘腿坐在一张羊毛毯上,膝盖上盖着一张小小的狐皮护膝,手握着一卷不知道什么书,在漫不经心的翻着。

    在他身侧,一个年长的宦官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他时不时的点一下头,吩咐几句,然后示意对方继续说。

    长孙坐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是一个小方床,面前放着一张矮长几,几上放着几册书,正怀抱着刚刚诞下不久的闺女,盯着李承乾、李恪背书,历史上的襄城、汝南、南平、遂安四位庶女,外加一个李丽质,在一侧规规矩矩的练字,一丁点大,还没有到正式开蒙时间的李泰正蹦蹦跳跳的围在两个兄长身边,在磕磕绊绊的重复他们背过的文字。

    也不知道学人背书有什么好的,李泰背两句就咯咯笑两声,似乎自己在做什么很有意思的事一样。

    “二哥,二嫂……”

    李元吉主动凑上前见礼。

    李世民有点不想搭理人,翻了一下眼皮继续听宦官说话。

    长孙则招呼着李承乾和襄城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玩,然后才抱着刚刚生下来的城阳凑上前施礼,“叔叔有礼……”

    然后吩咐女官看座,自己则凑到李世民身边,滴滴咕咕的说了一句话,似乎在告戒李世民别给弟弟脸色看云云。

    李世民在她的劝解下不情不愿的对宦官摆了摆手,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没好气的盯着李元吉道:“要征讨突厥了?”

    李元吉大大方方的往李世民面前一坐,澹然笑道:“二哥果然料事如神……”

    李世民呵的一笑道:“是我料事如神,还是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元吉笑眯眯的道:“二哥希望我天天来吗?”

    李世民嫌弃的道:“那还是算了……”

    李元吉要是天天往承庆殿跑,那他这一殿人都得被吓死。

    毕竟,一个掌权者要是对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表示亲近的话,那么这个人就离死不远了。

    “二哥为何会猜到我要征讨突厥了呢?”

    李元吉好奇的问。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李元吉恍然大悟,他倒是忘了,李世民现在也有跟外界接触的渠道了,能收到长安城内的风声。

    为了找回面子,李元吉又干巴巴的笑道:“那二哥觉得我此次来找你,所为何事呢?”

    李世民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无奈的对长孙吩咐道:“观音婢,去帮我收拾收拾东西,过些日子我就要随军出征了。”

    长孙站在原地没有动,欲言又止。

    李世民摆摆手道:“去吧……”

    长孙还是没有动,只是侧过头,咬着牙对李元吉道:“四弟,你会伤害二郎吗?”

    李元吉愣了愣,狐疑的道:“嫂嫂为何会这么问?”

    长孙没吭声。

    她能问出这个问题已经是极限了,更多的她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倒不是说她羞涩,或者害怕,不敢说话。

    而是有些话大家意会是一回事,说出来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元吉通过长孙的反应,大致猜测到了长孙的心思,当即道:“嫂嫂是怕我卸磨杀驴?”

    突厥是大唐的大敌,也是唯一能跟大唐作对的敌手。

    一旦大唐征灭了突厥,那么大唐就再无敌手,举世无敌了。

    到时候,像是李世民这种有威胁,又用不上了的人,就可以被铲除了。

    毕竟,一个人对你有威胁,你还没办法用,那你还留着他做什么?

    浪费米饭吗?

    长孙瞥了一眼李世民,见李世民有些无语的翻着白眼却没说话,忍不住点了一下头。

    李元吉看向李世民笑道:“看来嫂嫂是真的在乎你。”

    李世民哼了一句道:“要你说?!”

    李元吉又看向长孙笑道:“嫂嫂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卸磨杀驴呢?”

    长孙咬咬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不会吗?”

    李元吉爽朗的笑道:“我真要是想伤害二哥的话,二哥恐怕活不到现在!”

    我早在玄武门的时候就把他宰了……

    长孙见李元吉不像是在说假话,又见丈夫变得更无语了,立马意识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平白的让人看了笑话,当即脸有些发红的刮了李世民一眼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李世民翻了翻眼皮没说话。

    那不是废话嘛。

    李元吉有心伤害他的话,留他到现在干什么?

    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还是嫌晚上睡的太踏实了?

    他是有能耐,能文能武,能帮李元吉做很多事。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不可替代的。

    文方面,李纲、裴矩、萧瑀、陈叔达、房玄龄等等等等,哪个不能接替他?

    武方面,李神通、李孝恭、李世勣、李靖、苏定方等等等等,哪个不能取代他?

    有人能接替他,有人能取代他。

    那李元吉想杀他,随时都能杀,根本没必要留着他这个威胁存在。

    所以他到现在还活着,不是李元吉不能杀他,而是李元吉不想杀他。

    即是如此,突厥灭不灭,李元吉都不会卸磨杀驴,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那你为何不提醒我?”

    长孙有些羞怒的瞪着李世民问。

    李世民依旧没有说话,高冷的很。

    长孙也没有再追着不放,只是恶狠狠的瞪了李世民一眼,去帮李世民准备东西了。

    李世民在长孙走后,有些唏嘘,又有些复杂的道:“我都被你圈养在承庆殿了,你还是不放心我?”

    李元吉澹然一笑,没有说话。

    那不是废话嘛。

    你可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千古一帝,我率军去出征,把你放在大后方,那不是等着让你抄我后路呢吗?

    虽说如今满朝文武皆被我所掌,可你常胜统帅的余威还在。

    你要是趁着我不在,再来个玄武门,那我不就成逆贼了,成了全天下人讨伐的对象了?!

    李世民见李元吉不说话,顿时觉得很没意思,意兴珊的道:“先来的我这里,还是先去的大哥那里?”

    李元吉笑着道:“这次不带大哥……”

    李世民一愣,徒然的瞪起眼。

    “不带大哥?”

    李元吉点点头。

    李世民脸色一变再变,语气飘忽不定的道:“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威胁,比大哥要大……”

    李元吉没说话。

    李世民盯着李元吉,认真的道:“你就不怕我们离朝以后,大哥突然从东宫里走出来,重新执掌我大唐的大权吗?”

    李元吉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引大哥上钩呢?”

    历史上,这一类引蛇出洞的例子可是比比皆是。

    李世民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不想说话了。

    合着你没把我当成鱼,没有把我留在长安城等我上钩,我还得谢谢你?

    “我此次前来,除了请二哥出山以外,还想让二哥在出征期间,汇同军中的将校,帮忙演练一些阵法。”

    李元吉见李世民闭上嘴,什么也不愿意说了,当即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已经更名为陌刀的长刀如今已经配备到了十二卫各队了。

    可是十二卫中至今也没有人能将陌刀的全部威力发挥出来。

    李元吉可是清楚的记得,历史上大唐的陌刀可是决胜的利器之一,不仅能在战场上发挥出巨大的收割能力,关键时候陌刀阵一出,还能起到决胜,或者以少胜多的作用。

    所以他不得不找上门,让李世民和其他的兵法大家一起,将陌刀合理的利用起来,让陌刀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

    “演练什么阵法?”

    李世民愣了愣问。

    军中现有的阵法那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出来的,都是从血与火中凝炼出来的精华,纵然是熟知兵法,并且百战百胜的他,也不好轻易的更改。

    所以对于李元吉这番听着就像是外行说出来的话,他很遗憾。

    李元吉也没卖关子,痛痛快快的答道:“陌刀阵!”

    “陌刀?”

    李世民又愣了愣,思量着道:“就是昔日杜伏威手底下的长刀?”

    李元吉点点头。

    李世民狐疑的道:“你麾下的阚棱不懂用陌刀演练阵法?”

    陌刀出自于杜伏威门中,最早是由杜伏威的干儿子王雄诞所掌,被大唐招降了以后,又被阚棱掌控过。

    按理来说,阚棱应该比任何人都熟悉陌刀,应该能轻而易举

    的将陌刀融入到各个军阵中才对,怎么没办到?

    李元吉面对着李世民的质疑,有些无奈的道:“阚棱所会的,是昔日杜伏威和王雄诞共同演练出的陌刀阵,并且已经将其刻在了骨髓里,已经没办法再演练出新的陌刀阵了,所以我只能请二哥出手了。”

    阚棱懂的是那种杜伏威和王雄诞所创出来的陌刀成林的阵法,并且已经成形了。

    他脑袋又死,不太会变通,所以根本没办法让单个的,或者一小队的陌刀手融入到其他的军阵当中。

    所搭配、演练出的陌刀阵根本没办法将陌刀全部的威力发挥出来。

    所以必须找一些不熟悉陌刀,但却懂兵事的人,来重新搭配、演练军阵。

    这些人不会有阚棱那种固有的思维,看陌刀的角度自然跟阚棱就不同了,能搭配、演练出的阵法自然就多了。

第0897章 我还能被你给拿捏了?

    李世民也知道一个人的思想固化以后很难走出来,而李元吉对陌刀的期望又很高,看得出来,李元吉是要把陌刀当成军中的一种利器,在军中推广开来。

    那么陌刀阵的演练就变得十分重要。

    好的陌刀阵不仅能增强将士们的战斗力,也能减少将士们的伤亡,还能增强大唐的国力。

    虽说他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了,已经没办法再翻身做大唐的主人了。

    但他还是希望大唐的一切都好,也希望大唐能成为这片大地上唯一的强国。

    因为他的子孙后辈们以后还要在大唐混呢,大唐强不强,将直接决定他子孙后辈们以后的生活质量。

    李世民当即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手底下的人无所不能呢,原来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很想说那要不我让苏定方他们来,你歇着?

    不过,李世民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也不可能错过这个为大唐做贡献,为自己增加筹码,为子孙后辈们谋取一定福利的机会。

    所以李世民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很拽的接着道:“既然你求到我头上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帮帮你。”

    李元吉瞥着李世民不知道说啥好了。

    李二凤,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李世民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异样,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儿,脸皮很厚的瞪瞪他,一副是你在求我,而不是我在求你的样子。

    李元吉也懒得再跟他玩这种你瞥我,我瞪你的幼稚游戏,直接了当的道:“二哥既然答应了,那么随后陌刀阵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李世民昂首,点了一下头。

    一副有我万事足的高傲模样。

    在这种事情上,他确实有高傲的资本。

    毕竟,主席都说了,在兵法谋略一道上,古往今来的皇帝中,还真没有比得上他的,比他次一等的是朱元章。

    什么刘邦啊、刘秀啊、赵匡胤啊,在主席心中都排不上号。

    有主席背书,他傲是应该的,不傲那是他谦逊。

    聊完了陌刀阵的事情,李元吉又问起了李世民拉拢世家豪门子弟的工作,“二哥,王氏和杨氏的子弟你拉拢了多少?”

    李世民此前可是特地找上他,让他帮忙把王圭弄走,顺便让杨妙言回去了一趟弘农杨氏,迷惑弘农杨氏。

    如果李世民没有成果的话,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了?

    李世民听到这个就精神了,一下子坐正了,强忍着没大笑起来道:“我正跟许大伴说此事呢,你就来了,你来的还真够巧的。”

    李元吉笑道:“看二哥这意思是拉拢了不少人?”

    李世民忍不住笑出了声,畅快的道:“岂止是拉拢了不少人,简直是大获丰收。”

    李元吉做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示意李世民细讲。

    李世民当即对他身边的宦官吩咐道:“许大伴,你给咱们的雍王殿下讲讲咱们的收获。”

    被唤作许大伴的宦官嘴角带着笑意,缓缓凑上前,躬身一礼以后,讲起了他们这一段时间的收获。

    通过他的讲述,李元吉大致了解到,李世民这一段时间确实是收获颇丰。

    由于王圭被调走了,还调去了荆州,跟太原隔了上千里之遥,根本没办法顾及太原王氏所发生的一切。

    而太原王氏仅存的几位族老,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他们轻而易举的突破了‘防线’,一口气拉拢了近百位旁系子弟。

    等到太原王氏的几位族老反应过来以后,准备上报给王圭,请王圭回来主持公道,结果王圭在这个时候却递信回来说,让族中动用一部分力量去帮弘农杨氏。

    于是乎太原王氏的几位族老们就不得不暂时放下旁系子弟被人拉拢走的事情,转头去帮弘农杨氏。

    如今弘农杨氏跟博陵崔氏、陈郡谢氏、河东柳氏都快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了,没有一个愿意罢手言和,太原王氏和清河崔氏也掺和在其中,短时间内根本抽不开身。

    这就给了他们一个很大的空子,他们趁机疯狂的拉拢那些世家豪门的旁系子弟,如今已经拉拢了四百多人了。

    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为了避免太原王氏、弘农杨氏随后秋后算账,他们已经开始商量如何转移那些旁系子弟,将那些旁系子弟彻底的吃进肚子里。

    刚刚许大伴在李世民耳边说小话,就是在商量这件事。

    “二哥的意思是,将那些有意脱离宗族的,迁移去边陲?”

    李元吉盯着李世民问。

    这是李世民在许大伴说完话以后,给出的建议。

    具体如何安置那些从世家豪门中拉拢的旁系子弟,不是他们两个说了能算的,所以他们只能商量商量,给出一定的建议。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唯有如此才能断了他们跟宗族的联系,将他们彻底的掌握在我大唐手里。”

    还有一点李世民没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将那些拉拢过来的世家豪门的旁系子弟迁移去边陲以后,也方便保护,方便应对世家豪门的报复。

    “将他们安置在关内道和都畿道不行吗?”

    李元吉疑问。

    此前就是这么安排的,那些从河北道几家中拉拢的旁系子弟,都就近安排到了河北道充任官吏,让他们帮着朝廷拆他们自己家的台。

    效果还挺好的。

    虽说没有扳倒那个世家豪门,但却从世家豪门手中挖出了数量庞大的隐户,充实了河北道的人口。

    如今河北道虽然仍旧处在缺人当中,可是毗邻卢氏的两个州却已经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准,甚至还催生出了一个人丁兴旺的上县。

    虽说毗邻卢氏的两个州的人口总量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在册的人口已经恢复了。

    其中一大部分以前只是不在册,被卢氏隐藏了而已。

    但这就够了,在册的才是能给大唐交税的百姓,不在册的大腿根本没办法把人家当成自己的百姓计算,更不可能让人家交税,因为人家是世家豪门的私产。

    李元吉还希望这些从世家豪门脱离出来的旁系子弟们再接再厉,彻底将世家豪门中的隐户解救出来呢……

    李世民缓缓摇头,“不行,以前我们拉拢的是在各个世家中受欺负,受盘剥,活不下去的子弟。他们绝大多数跟自己出身的世家都有仇,所以他们不介意走到台前来,跟各自出身的世家斗法。

    可这一次不同,我们除了拉拢了在各个世家中受欺负、受盘剥、活不下去的子弟外,还拉拢了许多怀才不遇,亦或者跟族中有分歧,以及另有抱负的人。

    这些人跟族中没有太大的仇怨,不愿意跟族中撕破脸,更不愿意走到台前来,跟族中作对。

    所以我们只能将他们安置到别处。”

    李元吉恍然大悟,点着头道:“原来如此,那他们愿意去边陲吗?”

    世家豪门的子弟,即便是在族中不受重视,怀才不遇,只要不被欺负,不被盘剥,人家过的也是人上人的日子。

    让人家去边陲吃沙子,或者跟毒虫勐兽为伍,人家肯定不愿意。

    毕竟,人家背叛了自己人,投靠了你,肯定是为了想要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来跟你受苦来了。

    你要是对人家不好,人家肯定会跟你翻脸。

    李世民意味深长的笑道:“愿不愿意,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李元吉一愣,心念急转。

    李世民这是打算先把人送到地头,坐实了人家背叛了自己的宗族,投靠了朝廷的事情,让人家没有回头路可走,然后再任意的拿捏人家?

    这么做是可以将那些世家豪门的旁系子弟绑上李氏的战船。

    可也容易跟人家结怨。

    万一人家族中派人来召他们回去,亦或者让他们配合着做一些不利于大唐的事情,并且免除他们叛族之罪,人家会高高兴兴的背叛李氏的。

    到时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李元吉忍不住将自己的顾虑跟李世民讲了一遍。

    李世民听完以后认可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极其不负责任的道:“到时候就是你跟他们的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何必操这个心呢?

    我只负责帮你把人弄出来,短时间内不让他们回去就够了。

    至于剩下的,完全跟我无关。”

    李元吉瞥着李世民,嘴角抽搐着。

    苟还是你苟啊,真是个苟东西。

    “二哥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为难二哥了。对了,近些日子有人提议我改封承乾为安南郡王,封地也改封到安南。

    不知道二哥意下如何?”

    李元吉笑眯眯的盯着李世民问。

    这下轮到李世民嘴角抽搐了。

    李世民瞪着眼睛,一脸的愤怒。

    我只不过是刚拿捏你一下,你就要把我儿子封到安南,让他去跟野人为伍?

    有你这么做叔父的吗?!

    “以后他们反应过来了,要召回他们族中的子弟,或者让他们族中的子弟帮忙侵害我大唐,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

    李世民咬着牙,用最凶狠的表情说起了很怂的话。

    为了儿子,他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千古一帝低头了。

    李元吉笑容灿烂的点着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二哥了……”

    至于该怎么做,又需要准备一些什么,那就是李世民的事了。

    反正他有的是拿捏李世民,逼李世民就范的手段,李世民只能被他拿捏,而不是反过来拿捏他。

第0898章 北上!

    跟李世民聊完了出征和拉拢世家豪门旁系子弟的事情,李元吉也没有在承庆殿多待,在逗弄了一会儿在承庆殿前院玩耍的李承乾等一众小家伙以后,李元吉回到了武德殿。

    一日无话。

    翌日,内史令奉诏算出了登坛拜将的时间,说二月二是个好时候,龙抬头,象征着大唐这条巨龙终于要仰起头颅,开始称霸四方了。

    所以二月二登坛拜将最好。

    李元吉也觉得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是个好日子,当即定下了二月二的时候,在西郊垒土成坛,登坛拜将。

    消息传出太极宫以后,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

    所有在出征之列的文武,都开始积极的准备了起来。

    ……

    二月二,春风拂柳,绿意盎然。

    长安城内外似乎一夜之间焕发了生机,所有的地方都是一片生机勃勃。

    各处的行人身上都充满了朝气。

    李元吉在宫里一众小家伙们活力满满的欢闹声中打了柴令武一顿,这才坐上了属于自己的王撵,赶往了城西的拜将坛。

    之所以亲自动手打柴令武,纯粹是柴令武自找的。

    这个已经快要长大成人的少年郎,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蛊惑,居然不经过父母的同意,就去修头发了。

    还特么在宫里修。

    这就触及到了身为人舅的底线了。

    一顿毒打在所难免。

    有人或许会说,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辱,不是不会修头发吗?

    那你就错了。

    古人是不轻易的修头发、剃胡须,但不代表就不会修头发、剃胡须。

    只要征得了父母的同意,亦或者在特定的一些时间,就能修。

    不然古人岂不是得托着一两米长的头发生活,或者盘一个一两米的头发堆起来的发髻生活?

    那得多累?

    所以古人是可以修头发的,只要父母同意,正月以后随便什么时候修都可以。

    不过,柴令武修了头发以后,之所以会被毒打,倒是跟没有征得父母同意没啥太大的关系,纯粹是他选错了地方。

    在关中一些地方的习俗中,外甥是不能在舅舅家修头发的。

    修了就等于是在咒舅舅。

    柴令武跑到宫里修头发,还跑到李元吉面前晃荡,李元吉又出征在即,他这不就是在给李元吉上眼药吗?

    李元吉不打他打谁?

    不打他又如何讨一个好彩头?!

    在柴令武捂着屁股垂头丧气的滴咕声中,李元吉坐着王撵到了城西的拜将坛前。

    十二卫中已经确定了要出征的三卫已经在拜将坛前整装待发。

    以萧瑀和李神通为首的文武各站在拜将坛两侧,以李靖为首的一众马上要出征的将校身披甲胃,居于正中。

    李元吉在唐俭的唱赞声中下了王撵,请李靖一同登上了拜将坛。

    在走完了一应流程以后,将帅印、虎符、天子剑、令旗交给了李靖。

    李靖双手奉过了所有东西,交给了亲随捧着以后,单膝跪地道:“臣此去誓破突厥,不破突厥绝不还朝!”

    这是在表明决心。

    李元吉欣慰的点了一下头,高宣,“大唐万胜!”

    一瞬间,所有将士跟着一起呼喊了起来。

    大唐万胜的呼喊声响彻了整个城西,响彻了整个天地间。

    在呼声最为浓烈的时候,李元吉示意李靖可以开拔了。

    帅印、虎符既然已经交给了李靖,那么李靖就是拜将坛下所有将士们的最高统帅,什么时候开拔,什么时候停下来安营扎寨,等等等等,都要唯李靖之命适从。

    这就是大唐统帅的分量。

    在掌印执符的一瞬间,对军队的掌控力度能达到跟帝王平齐的地步。

    即便是帝王,在受印递符以后,也会让统帅三分。

    这倒不是说怕了执掌了兵权以后的统帅,而是在给统帅增威,让统帅能更顺心的指挥麾下的兵马。

    “开拔!”

    李靖在得令以后,站起身,对将士们宣告。

    将士们在他的宣告声中,随着鼓声、随着号角声、随着令旗的挥动,快速的动了起来。

    数万人往北方而去,场面十分壮观。

    虽然没有此前出兵去驰援萧关,抵御突厥人南侵的时候声势浩大,但也依然震撼人心。

    李元吉在拜完了将以后,也没有在城西多待,在跟萧瑀、李神通等一众文武寒暄了几句以后,匆匆的返回了宫里。

    傍晚的时候,一小队人沿着太极宫的东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太极宫。

    出了太极宫以后,又一路向北而去。

    宫里。

    正当萧瑀、陈叔达、任瑰,以及临时加进来的李神通商量要不要请李秀宁入宫商量监国事宜的时候,李渊出现在了太极殿。

    萧瑀、陈叔达、任瑰三人看到李渊的一瞬间,不仅眼睛瞪直了,脑袋也大了。

    李神通作为李渊的白手套、狗腿子,看到李渊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太极殿,也是一脸的错愕。

    太上……哦不,我敬爱的皇帝陛下啊,您这是要闹哪样啊?!

    雍王殿下刚走,龙椅还没凉呢,您就迫不及待的跑出来了,您这是想复辟吗?!

    “元吉走了?!”

    李渊一边在太极殿内贼头贼脑的张望,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问。

    萧瑀四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渊的行为他们怎么看怎么像是心虚,李渊不会真的要复辟吧?

    那我们该怎么办?!

    麻熘的投了,还是派人去给雍王殿下报信?

    在互相交流了一番眼神以后,萧瑀、任瑰、李神通三人逼着陈叔达作为代表,出来帮他们问话。

    “回圣人,雍王殿下确实已经走了,您这是?”

    陈叔达不情不愿的站出身,微微拱手,小心翼翼的问。

    李渊哈哈一笑,变得洒脱了不少,大大方方的往殿内的龙椅上一坐,又道:“真走了?”

    陈叔达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走是真走了,可您老人家有点不对劲啊?

    任瑰见陈叔达有些靠不住,有些怂,干脆站出来,直截了当的问,“圣人,您不是已经将朝堂交给了雍王殿下了吗?您这是?”

    言外之意,您这是想复辟?

    李渊不悦的瞪起眼道:“朕将朝堂交给了元吉又怎样?朕还是大唐的皇帝,尔等见到朕,为何不拜?莫非尔等眼里已经没朕这个皇帝了?”

    完了!

    看样子真要复辟啊!

    任瑰快速的跟萧瑀、陈叔达、李神通交流了一下眼神。

    任瑰、萧瑀、陈叔达三人都有些心惊肉跳,李神通则有些……激动!

    任瑰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李神通身上,你也不对劲啊!

    “臣弟参见皇兄!”

    李神通毫无节操的直接就跪舔,别说李渊还没说他要复辟呢。

    李渊就算是说了,他的态度也不会变。

    就一个字,舔!

    任瑰三人见李神通跪的这么彻底,心都凉了。

    陈叔达给任瑰使了个眼色,示意任瑰赶紧去找李秀宁、李孝恭等人进来帮忙,他和萧瑀先稳住场面。

    “臣等参见圣人。”

    “不知圣人此次驾临太极殿,所为何事?”

    “……”

    陈叔达和萧瑀一前一后施礼,一起向李渊发问。

    任瑰趁着这个空挡往外熘去。

    但还没走到殿门口,就被李渊给叫住了,“你给朕站住!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李渊直接无视了陈叔达和萧瑀问话,目光死死的盯着任瑰,要任瑰给他一个交代。

    李渊的话不可谓不重。

    任瑰根本没办法再走了,只能停下身,回过头施礼道:“臣不敢,臣只是想派人去温一些酒,好伺候您。”

    李渊呵呵一笑,目光在任瑰、陈叔达、萧瑀三人身上环视了一圈,“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想去通风报信!”

    任瑰陪着笑脸道:“雍王殿下已经离宫,这会儿估计已经出长安城了,臣就算是想去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了啊。”

    李渊皮笑肉不笑的道:“但你可以去找秀宁和孝恭啊!”

    任瑰脸上的笑容一僵。

    得,他们那点小九九都被李渊给看穿了,没戏唱了。

    “朕告诉你们,谁也别想出去通风报信,不然朕大刑伺候!”

    李渊阴恻恻的威胁。

    任瑰、萧瑀、陈叔达一起躬身,一起道:“臣不敢!”

    李渊冷哼了一声道:“朕已经派人去给百官传信了,这一旬的大朝会提前了,就设在明日。明日朕会下令由太子监国,朕居于殿后辅政。

    你们现在就可以准备了。”

    任瑰、萧瑀、陈叔达三人大惊,真特么要复辟啊?!

    这是要死人的啊?!

    即便是一直唯李渊马首是瞻的李神通,听到李渊这话以后也大惊失色。

    李渊自己在李元吉走后跑出来耀武扬威那倒是无所谓,毕竟李渊如今还是大唐的皇帝,可李渊把李建成提熘出来了,那乐子就大了啊。

    李元吉知道了能乐意?

    到时候率领着几十万大军杀回来了,谁能挡得住?!

    “圣人!万万不可啊!”

    此刻,任瑰、萧瑀、陈叔达,乃至于李神通,也顾不上忤逆不忤逆李渊的意思了,争先恐后的开口劝戒李渊。

    您老人家找乐子可以,别拿大家的小命开玩笑啊!

    “圣人,您既然已经将朝堂交给了雍王殿下,又怎么能反复呢?雍王殿下离京前让臣四人辅政,恕臣难以从命!”

    陈叔达不仅劝戒起了李渊,甚至选择了跟李渊硬刚。

    三龙夺嫡的事情已经出现了结果,他也吃到了最大的红利,现在要出现反复,要让他把吃到的红利吐出去,再来一次争龙局,他说什么也不愿意。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不会愿意。

    毕竟,李元吉如今虽然不敢说把朝堂打造成了铁板一块,但也手拿把掐,李建成如今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李元吉争?

    李渊这个时候推李建成出来,不仅是要李建成死,也是要他们死。

    他们怎么可能陪李渊疯?

第0899章 我的哥哥!

    李渊被陈叔达怼的有些挂不住,板起脸怒斥道:“放肆!你还是朕的臣子吗?”

    面对着李渊这种诘问,陈叔达自然不敢硬刚,恭顺的低下头道:“臣自然是圣人的臣子……”

    李渊一副算你还算识相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刚要找回一点面子,却听陈叔达又道:“但圣人既然已经将朝堂交给了雍王殿下,那就不该再干涉朝堂上的政事,更不该背着雍王殿下请太子殿下出来监国。

    须知,令出二门乃是大忌!”

    李渊听到这话,彻底恼了,双眼瞪的像是铜铃一样盯着陈叔达,似是要将陈叔达吃了一般。

    陈叔达不仅不惧,反而挺起了腰板,目光直勾勾的迎上了李渊的目光,大有一副你可以让臣死,但臣绝对不会低头的刚直模样。

    李渊更恼了,拍着御桉站起身指着陈叔达的鼻子咆孝,“逆臣?你是在教朕做事吗?”

    陈叔达微微垂下头,不卑不亢的来了一句,“臣不敢!”

    李渊心中的火气曾曾曾的往上冒,他当皇帝这些年,除了三个儿子和李纲以外,还没有人敢这么硬刚过他,更没有人这么冒犯过他。

    他本来是想将李建成推出来给李元吉顶缸的,如今被陈叔达气的也顾不上这些了。

    当即对殿外的千牛御卫招呼道:“来人呐,给朕将这个逆臣拿下,交由大理寺惩处!”

    萧瑀、任瑰、李神通见李渊动了肝火,真的有拿下陈叔达的意思,赶忙跑出来劝戒。

    “皇兄,陈仆射只是性子刚直了一些,说话生硬了一些,但是他的本意是好的,他也是为了我大唐才说这些话的,还请您从轻发落。”

    “圣人,陈仆射自从入朝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怠慢任何国事,不该因为一些言语之争就施以重刑。”

    “圣人,臣觉得陈仆射所说的话句句在理,还请明断!”

    “……”

    萧瑀和李神通是真的在劝戒。

    任瑰就有点拱火的意思,不过在李渊凌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圣人觉得陈仆射有错的话,那么臣愿意跟陈仆射同罪!”

    简而言之就是,要处置,你就处置我们两个人,要么一个也别处置。

    这是要将他自己和陈叔达捆绑在一起。

    萧瑀和李神通听到这话,顿感不妙,心里大呼了一声糟了的同时,赶忙要帮任瑰说项。

    李渊如今正在气头上呢,哪听的了这种话。

    任瑰此话一出,不仅不能帮陈叔达分担任何压力,还容易将自己给搭进去。

    果然,不等萧瑀和李神通开口,李渊就高声叫了起来,“好!好的很!既然你主动要求入狱,那朕就成全你!”

    说着,李渊又招呼千牛御卫将任瑰一同押下去。

    任瑰一点儿也不虚,押就押,谁怕谁?别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在这件事上,我绝对是坚定的站在雍王一边的!

    “圣人不可,朝中三宰您一口气罢落两位,朝堂如何运转?如今我大唐正值北伐突厥的关键时刻,没了陈仆射和任中书居中调和,恐怕是会出大问题的。”

    “不错,圣人,您一口气罢落两位宰辅,肯定会引起朝局的动荡。若是有人趁机作乱的话,不仅我大唐内部会再起波澜,我大唐北伐突厥的事情恐怕也要功败垂成。

    所以臣弟恳请您收回成命。”

    “……”

    萧瑀、李神通弯着腰苦苦劝解,好话说尽了,可李渊依然不为所动。

    不过李渊也清楚一口气将两位宰相下狱,对现在的大唐有多大的影响,所以他气归气,还是暗戳戳的给李神通使了个眼色。

    李神通作为李渊的忠犬,李渊的白手套,一瞬间就明白了李渊的心思。

    李渊现在是被陈叔达和任瑰联手给怼到墙上了,他身为一个上位者,不可能主动从墙上下来,他需要一个台阶才能下来。

    所以他需要帮李渊创造这个台阶。

    李神通当即看向了任瑰,见李渊不着痕迹的瞥了瞥他以后,心头一凛,立马又把目光放在了陈叔达身上,故作严肃的喝斥道:“陈仆射,你也是,圣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太极殿,你不知道顺着他点,反倒要驳回他的中旨,你让圣人的颜面往哪放?

    他情急之下要拿你下狱,也是你自找的!”

    李神通一开口就将陈叔达忤逆李渊、跟李渊硬顶的事情变成了驳回李渊的中旨。

    忤逆君王,跟君王对着干,这是会掉脑袋的。

    但驳回君王的中旨,这是陈叔达这个宰相的职权,不会掉脑袋。

    简单的一句话,就将陈叔达从掉脑袋的事情里面摘出来了,把陈叔达的事情化小了。

    能不能化作无,就看陈叔达识不识趣,会不会趁机说一句软话。

    如果说了,那么这件事可能就就此打住了,如果不说,那李渊只能硬着头皮追究到底了。

    至于为何帮陈叔达开脱,而不是帮任瑰开脱,也是李渊选的。

    李渊明显对陈叔达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宰相更宽容,对任瑰这个儿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宰相更严厉,哪怕他只是个从犯。

    这符合李渊一贯以来的做派。

    李渊不仅是一个喜欢任人唯亲的人,也是一个对自己人大方又大度,对外人刻薄又狠辣的人。

    李纲曾数次将他怼到墙上,也没见他将李纲下狱,更没见他对李纲喊打喊杀的。

    任瑰仅仅是陪着陈叔达将他怼了一次,还是个从犯,他就要将任瑰下狱,给任瑰一个教训。

    李神通现在只希望陈叔达能识趣一些,痛痛快快的给李渊道个歉,然后再另想他法来阻止李渊胡来。

    不然的话,不仅任瑰得进去,他也得进去。

    剩下了他和萧瑀那条咸鱼,肯定阻止不了李渊胡来。

    “陈仆射,还不快向圣人认错?”

    李神通喝斥完了陈叔达,又害怕陈叔达不解其意,又提醒了一句。

    任瑰已经听出了他在帮陈叔达开脱,也发掘了李渊有拿他立威的打算,但他什么也没说。

    陈叔达听懂了李神通话里的深意,也猜到了李渊有意放他一马,但李神通也好,李渊也罢,都小逊了他的决心。

    他在李神通的提醒声中,朗声道:“我无错,何须认错?”

    说完这话,又目光直直的盯着李渊道:“臣绝不能看到国朝令出二门,所以恕臣难以遵从圣人的任何号令!”

    李渊这下彻底骑虎难下了,心里大骂着陈叔达不识好歹的同时,指着陈叔达的鼻子怒斥道:“好!好得很,那你就给朕去大理寺里待着吧!”

    “来人!人呢!”

    李渊见千牛御卫迟迟没有进来,大声的冲着殿外怒喝。

    守在殿前的两位千牛御卫的将军匆匆赶进殿内,快速的单膝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他们用行动向李渊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那就是李渊吩咐他们的事情他们办不了,请李渊降罪。

    李渊胸膛里的火气一下涌到了天灵盖,哆嗦着指着两个千牛御卫将军喊道:“好!好啊!一个两个都忤逆朕的意思!

    朕还是大唐的皇帝吗?

    你们还是朕的臣子吗?!”

    萧瑀、李神通,乃至要被李渊下狱的陈叔达、任瑰齐齐跪倒在了地上。

    李渊的这个指认很严重,他们不能认。

    只要李渊没有禅位、退位,或者驾崩,那么李渊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唐的皇帝,他们也是李渊的臣子。

    但听不听李渊的号令,又是另一回事。

    李渊没有搭理萧瑀、陈叔达、任瑰,以及两个千牛御卫的将军,目露凶光的盯着李神通质问,“连你也要忤逆朕吗?”

    李神通赶忙以头触地,颤颤巍巍的道:“臣弟不是要忤逆您,臣弟只是不希望我大唐再起波澜,不希望我李氏内部再起争端了,还望皇兄三思啊!”

    他之所以变得颤颤巍巍的,是因为他又想起了昔日被李渊支配的恐惧。

    当年,李渊可是在入夜的时候,亲手把他最爱的美姬的脑袋摘了下来,送到他被窝里,借此收服他的。

    他至今都记得李渊当时手捧着他美姬的脑袋,笑眯眯的跟他说话的样子。

    每次想起,都会不寒而栗。

    所以面对李渊目露凶光的质问,他是真的害怕。

    “什么叫不希望我大唐再起波澜,不希望我李氏内部再起争端?朕这江山是朕亲手打下来的,朕不介意再打一遍!”

    李渊怒不可遏的盯着李神通喝道。

    说这话的时候,样子要多霸气有多霸气,要多豪迈有多豪迈。

    可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子的,我也不用站在元吉这边啊,我的哥哥!

    只要是个人,有建成、秀宁、世民、元吉这种皆能独当一面的儿女,都能亲手打下这偌大的江山啊!我的哥哥!

    李神通心里在疯狂的咆孝,但愣是没敢出声,反倒下意识的将头压的更低了。

    “你们这群逆臣给朕记住,明日办不好朕想要的一切,朕将你们统统下狱!”

    李渊在发了一通彪以后,恶狠狠的威胁了一番,然后气休休的离开了太极殿。

    有那么点虎头蛇尾的意思。

第0900章 你不要过来啊!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也想将陈叔达和任瑰拿下,扔到大理寺里去,给所有人一个震慑,再次立起他的威风。

    可他没有兵权啊。

    太极宫里的所有兵马,如今都归李秀宁所掌,李元吉不出具兵符,或者李秀宁不出面的情况下,他根本调动不了太极宫里的任何兵马。

    两个千牛御卫将军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人家可以敬着他、尊着他,但他让人家去抓人拿人,人家说什么也不干。

    他总不能亲自动手,又或者勒令李神通等一众掌控着十二卫的兄弟、侄儿们,率军进京勤王吧?

    那到时候不仅他会成为笑话,李氏上下也会被人笑话。

    他只是想借此良机,把李建成那个废物拉出来利用利用,帮李元吉顶一顶缸,背一背黑锅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夺权。

    没必要闹的那么僵,更没必要把自己和李氏上下闹成笑话。

    所以他只能放一句狠话就离开了,不然再待下去,在萧瑀、陈叔达、任瑰、李神通等人的针对下,他的面子就丢光了。

    他也是个好面子的人。

    他可不想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呼……”

    “可算应付过去了,不过我们也将我皇兄给得罪惨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李神通一直等李渊走远了,才敢长出一口气,开口说话。

    他说话的时候有些磕巴,一脸的心有余季。

    萧瑀、陈叔达、任瑰也在这个时候回过了神,三个人先交流了一下眼神,陈叔达对两个还跪在地上的千牛御卫将军道:“两位可以起来了,烦劳两位去请平阳公主殿下到太极殿一叙!”

    陈叔达对两个千牛御卫将军很客气,人家官爵虽然比他低,但人家属于武勋的行列,对大唐还有大功,他不可能像是对待仆人一样,对人家呼呼喝喝。

    如果是普通的千牛御卫将士的话,那他倒不用这么客气。

    他对人家客气,人家对他也客气。

    两个千牛御卫将军站起身以后,其中一个抱拳道:“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殿下府上!”

    说着,带着另一个人离开了太极殿。

    萧瑀在两个千牛御卫将军走了以后,目光深沉的道:“这件事只请平阳公主殿下一个人来,恐怕应付不了吧?”

    李渊明显跟他们杠上了,明显非要将李建成拉出来监国不可。

    这已经不是他们四个能应付得了的事了,必须请其他更有分量的人来一起应对才行。

    李秀宁固然有分量,可李秀宁跟李渊可是父女,在孝道大义的压迫下,她在李渊面前可占不到便宜,所以还得请其他人出面才行。

    李神通目光闪烁的盯着萧瑀道:“你的意思是……”

    萧瑀沉声道:“请李公出面!”

    他们怼起李渊来底气不足,还容易被李渊抓起来关进牢里,可李纲底气足啊,不仅能怼的李渊哇哇叫,还能让李渊拿他没脾气。

    陈叔达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去请李公!”

    任瑰看了陈叔达一眼道:“我差人去给殿下传信,让殿下尽快回来!”

    萧瑀点着头道:“那我就盯着点百官,免得他们一时混了头,跟着圣人乱来。”

    “那我呢?”

    李神通看着三人问。

    三人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的开口。

    “你当然是约束十二卫兵马,禁止他们出入,禁止他们无令迈出军营一步。”

    现在这种情况下,牢牢的约束住十二卫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一旦李渊昏了头,要召十二卫入宫勤王,十二卫中那些脑袋不灵性的还响应了,那乐子就大了。

    李神通迟疑着道:“万一……”

    陈叔达像是知道李神通要说什么似的,毫不犹豫的就道:“没有万一,没有殿下的诏令,十二卫上下不得离营半步!”

    李神通为难道:“圣人若是下旨,我如何应对?”

    陈叔达瞥了李神通一眼,掷地有声的道:“圣人的旨意我等会尽数驳回,不会让其流落到宫外。宫外有人言秉圣人旨意者,皆捉拿归桉,一并押入刑部大牢,待殿下回京以后再做定夺。”

    李神通听到这话,明白了陈叔达三人的心思。

    陈叔达三人这是要将李渊的旨意封死在宫里,让李渊做一个带着皇帝帽子的太上皇,不让李渊染指大唐的任何权柄。

    这是要将李渊的一切‘软禁’起来啊。

    他觉得心惊肉跳,害怕李渊突然暴起,大动干戈,但又不得不站在陈叔达这边。

    因为大唐的夺嫡已经结束了,大唐又正值征讨突厥的关键时刻,真的不能再出现任何变数了,再出现变数,大唐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美好局面,很有可能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他心里纵然是怕极了李渊,也不得不阻止李渊疯狂的行为。

    “那我亲自去十二卫大营坐镇,宫里的一切就交给诸位了!”

    李神通向陈叔达三人拱了拱手说。

    陈叔达三人赶忙躬身回礼,但却没反驳李神通的话,意思是就这么定了。

    “带上阚棱和薛万彻吧!”

    任瑰在李神通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开口。

    李神通错愕的看向任瑰,沉默了片刻以后点头说了一声,“好!”

    任瑰这是信不过他,怕他临时反水,倒向了李渊,率领着十二卫的兵马杀进长安城勤王,所以让他带上阚棱和薛万彻这两个李元吉的心腹。

    阚棱也就罢了,薛万彻可是李元吉的死忠党,脑子还不太聪明,这种人偏偏下手有很果断。

    有薛万彻跟着,他要是敢做出对李元吉不利的事情,薛万彻能立马砍下他的头。

    薛万彻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尊贵的郡王殿下呢。

    他如今跟萧瑀、陈叔达、任瑰站在一条线上,纵然对此事十分抵触,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他要是不答应的话,萧瑀、陈叔达、任瑰就该考虑如何将他软禁,并且代掌他的兵权了。

    “我去请李公!”

    陈叔达在李神通走后,拱拱手赶往了九龙潭山。

    ……

    入夜时分。

    萧瑀、陈叔达、任瑰三人再次凑到了太极殿,除了他们之外,李秀宁和李纲也到了。

    萧瑀在李秀宁和李纲到了以后,作为代表,大致将宫里所发生的一切跟李秀宁和李纲讲了一遍。

    李秀宁听完以后脸色铁青,浑身都在哆嗦。

    李纲听完以后眉头皱成了一团,目光深邃的瞥着萧瑀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萧瑀郑重的点头,苦笑着道:“若不是实情,我等也不敢去九龙潭山打扰您啊。”

    “我去找父亲!”

    李秀宁在确定了确有其事以后,按耐不住要去找李渊。

    李纲一伸手,挡在了李秀宁面前,板着脸喝斥道:“你去找圣人做什么?老夫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一个女儿家冲锋陷阵。”

    这话有点大男子主义。

    但安全感满满。

    只不过李秀宁现在已经顾不上什么安全感不安全感了。

    她不想看到李渊胡来,也不希望再看到她的兄弟们自相残杀了。

    李元吉在此前的玄武门政变中已经留了一线了,再来,李元吉可就不会再留手了。

    毕竟,在夺嫡这种事情上,留一次手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再留手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你在此处待着,约束好千牛卫,别让他们乱来,更别让他们随意走动。”

    李纲看出了李秀宁的急不可耐,但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李秀宁去。

    李渊本来就疼儿子不疼闺女,李秀宁去了除了跟李渊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以外,不会有第二种结局。

    他对李秀宁这个囡囡感官也不错,也不希望李秀宁跑到李渊面前去受委屈。

    所以他拿出了长者的姿态,直接对李秀宁吩咐,让李秀宁待在太极殿,然后不等李秀宁回话,又对萧瑀、陈叔达、任瑰道:“走,跟老夫去会会圣人,问一问圣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有些逾越了,但他就这么说了。

    李渊能拿他怎么着?!

    他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了,再过几年就八十了,大唐的律法中已经找不出约束他的条文了,他可以横行无忌。

    “臣李纲求见!”

    李纲带着萧瑀、陈叔达、任瑰到了两仪殿。

    两仪殿内灯火通明,李渊正借着酒色在缓解今日在太极殿里受的气,裴寂就坐在他边上,怀里抱着个美娇娘,喝的是湖里湖涂的,双眼都快

    睁不开了。

    勐然听到李纲求见。

    李渊的第一反应不是烦躁、讨厌、不耐烦,而是有点想逃。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李纲是萧瑀等人搬来的救兵。

    以李纲的脾性,不逮住他喷的唾沫星子乱飞那就怪了。

    如今李纲又功成身退了,彻底升级为大唐的大贤了。

    人家就算是喷他一脸唾沫星子,他也不好对人家喊打喊杀。

    所以他现在是真拿人家没多少脾气。

    被人家堵上门了,他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憷。

    “裴监!裴监!”

    李渊自知他怎么逃也逃不掉,下意识的就想拉一个盟友,帮他一起对付李纲,只是他叫了两声也没得到回应,低头一看,裴寂已经醉成一滩烂泥啊。

    一瞬间,李渊惊悚的望着殿门口,心里大声的喊了起来。

    然后,那个清瘦又苍老的身影已经闯进了两仪殿,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一开口就震的他头皮发麻。

    “陛下身为我大唐的主宰,不思主理国政,却夜夜笙歌,这成何体统!”

    先声夺人,声震两仪。

    李渊知道,这一阵他已经输了。

第0901章 李文纪!你过分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将怀里的美娇娘推开,又一脚踹翻了已经醉死过去的裴寂,在美娇娘幽怨的眼神中快速的整理了一番衣冠,正襟危坐,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对李纲道:“李爱卿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呢?我也好设宴款待!”

    李纲冷冰冰的道:“陛下这句爱卿臣不敢当,臣已经退出朝堂了,陛下还是称臣李纲为好。”

    言外之意就是,咱跟你也不太熟,别叫咱爱卿,直接叫名字。

    李渊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又干巴巴的笑道:“李爱卿说笑了,你对我大唐劳苦功高,我不称你爱卿,称谁爱卿?”

    说着,赶紧给伺候在一旁的谒者使了个眼色,让谒者给李纲看座。

    李纲在谒者搬来坐榻以后,将坐榻拽到了殿中,就放在了李渊面前,然后大马金刀的往李渊面前一坐,面色冷峻的道:“这就是陛下您荒淫无道的理由?”

    李渊知道李纲这一次来者不善,但没想到这么不善。

    李纲的态度有些强硬了,有点不把他这个君王放在眼里的意思,这让他有点不高兴,他当即稍稍嘴硬道:“朕什么时候荒淫无道了?是尔等已经不拿朕当君王看了,开始忤逆朕了,朕除了沉溺于酒色当中,还能干什么?”

    李纲盯着李渊,毫不客气的道:“臣等要是不拿陛下当君王看,陛下如何能去太极殿内发号施令?”

    李渊一时间有些语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回去。

    他刚刚要是没去太极殿内耍威风的话,那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反驳回去,强硬的说萧瑀等一帮臣子不拿他当君王看,不把他放在眼里。

    李纲根本没办法反驳。

    可他偏偏去了,还在太极殿内耍了一番威风,临走的时候还放下了一句狠话。

    萧瑀等人虽然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但从头到尾都对他恭恭敬敬的,任他喝骂,任他捉拿。

    虽然陈叔达在这期间跟他顶了几句,可他命令千牛御卫的人捉拿人家的时候,人家也没反抗,甚至都没为自己辩解,更没有说自己没罪。

    人家严格的遵从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法。

    人家又是宰相,有驳回他中旨,以及纠正他错误的权力,所以细细论起来,人家也没有错,人家顶他,也是职责所在。

    反倒是他,有点过分了。

    不仅没维护人家重臣的体面,还因为人家不顺着他就对人家喊打喊杀的。

    所以他现在说人家没拿他当君王看,有点站不住脚。

    他只能强辩道:“朕虽然去太极殿内发号施令了,可他们都没有遵从,还把朕硬顶回来了,他们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朕,难道不是没拿朕当君王看吗?”

    李纲皮笑肉不笑的呵呵道:“萧瑀、陈叔达、任瑰身为宰辅,有匡扶社稷之责,也有纠正君王得失之责。

    陛下的号令有错,萧瑀等人不遵从,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李渊瞪起了眼,直勾勾的看着李纲。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大义凌然的跟他说,他的号令一旦错了,三宰驳回那是应该的。

    合着他这个做君王的还要听三宰的?

    那他的威严何在?

    “你让朕事事听他们的,那朕的威严何在?”

    李渊有些跳脚的等着李纲喊。

    李纲冷澹的道:“臣可没有让陛下事事都听三宰的,臣只是在告诉陛下,陛下您所做的决定要是有错,三宰有纠正之责。”

    意思虽然都差不多,但让君王事事都听三宰的和三宰有纠正君王得失之责完全是两码事。

    要是承认了前者,那就是要篡位、要逾越。

    后者就不一样了,后者是堂堂正正的君臣相处之道,说出去了,谁也挑不出理来。

    李纲是什么人,岂能让李渊在这种事情上占到上风,拿着他的话柄,从而反败为胜?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戳破了李渊在话里给他埋的陷阱。

    李渊一计不成,心中又生一计,“照你的说法,他们应该事事听朕的,那朕的话,他们不听,就是他们不对?”

    李纲很想翻个白眼,他都堵到眼前了,李渊还给他耍这种幼稚的不能再幼稚的心眼。

    在朝堂上,在言语中给人挖坑,把人装进去,这是常有的事。

    可他在朝堂上都混了几十年了,李渊凭什么认为他的那点小心思,以及言语中的小陷阱,能装得了他?

    当他这几十年是白混的吗?

    他要是听不出人言语中挖的坑,他早在前隋的时候就被人装进去了,哪会活到现在?

    不过,他最终并没有翻白眼,因为他正厉声惧色的‘教训’李渊呢,要是翻个白眼,失去了正经的形象,李渊就会顺杆爬上来,嬉皮笑脸的跟他说话,然后将此前发生的种种说成是玩笑,让他此行功亏一篑。

    所以他板着脸,冷冷的道:“陛下的号令如果是对的,他们自然得听,但陛下的号令要是错的,那么他们就得纠正陛下的过失。”

    李纲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萧瑀三人不能听李渊的,没留给李渊任何话柄。

    但李渊号令不对,萧瑀等人就得纠正李渊的过失,跟李渊的号令不对,萧瑀等人就不听李渊的完全没有区别。

    只不过是猫叫了个咪咪罢了。

    但李渊却没办法反驳。

    “李爱卿……”

    李渊见言语上占不到便宜,李纲滴水不漏,完全不给他一点儿空子钻,就只能套起了近乎。

    李纲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冷冷的打断道:“陛下还是叫李纲吧,叫爱卿臣不习惯。臣不希望百年以后,别人说臣是无道昏君的爱卿,臣丢不起那个人。”

    李渊有些恼了,瞪着眼睛看着李纲道:“你说朕是无道昏君?!”

    李纲毫不在乎的道:“臣快八十了,难道说不得吗?再说了,陛下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跟无道昏君有什么区别?”

    说着,瞥了瞥殿内的一众美姬、美酒佳肴,一副‘你自己是不是无道昏君,你自己心里没点哔数吗’的样子。

    李渊气的直哼哼,却又不好像是对萧瑀等人一样,冲李纲发火。

    人家都明打明的告诉他了,人家已经快八十了,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年龄了,只要不逾矩,想说啥就能说啥。

    人家头上有三公的头衔,虽然只是个名誉性的职位,但却拥有评价君王得失的资格。

    人家现在抓到了个现行,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说他是个无道昏君,他除了冲人家吹胡子瞪眼外,也拿人家没脾气。

    当然了,如果他真是一个无道昏君的话,那倒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将人家推出去砍了,问题是他不是啊,他也不想做无道昏君啊。

    他好色归好色,但他还是很守规矩的啊。

    一不觊觎人家的老婆,二不当着人家的面欺负人家老婆,三不爬在人家的棺椁上欺负人家老婆。

    跟北齐高氏一脉的那些无道昏君完全不一样。

    他也有点好大喜功,但他跟杨广那种为了功绩喜欢乱来的无道昏君也不一样,他没有劳民伤财,也没有不顾国民生死,横征暴敛的去收集钱财和粮食去发动远征计划。

    他觉得他真是一个好皇帝,他也希望他自己能做一个好皇帝。

    所以他不可能像是无道昏君一样,看人家李纲讨厌就让人把李纲推出去给砍了。

    在这种情况下,李纲骂他是无道昏君,他不仅不能对人家喊打喊杀,还得跟人家解释,说自己不是无道昏君。

    “李爱……李卿不觉得自己的话太严重了吗?朕固然好色,但朕色而不淫。”

    李渊还想称呼李纲一声李爱卿,看李纲嫌弃的看着他的时候,立马改口,为自己辩解。

    李纲扯了扯嘴角,呵呵道:“所以你好色是对的?是明君该做的?”

    彭!

    李渊气的拍桌。

    这天没法聊了!

    君王好色有问题吗?

    是大问题吗?

    古往今来那个皇帝不好色?!

    秦皇的阿房宫里住着六国所有的美人,汉武没事还金屋藏娇呢。

    我,伟大的皇帝陛下李渊,在自己宫里藏点美人,平时没事的时候给美人耍耍怎么了?!

    挨着你李纲什么事了?!

    李纲可不在乎李渊生不生气,在言语上占尽上风,怼的李渊没话讲了以后,开门见山的道:“听说陛下要请太子殿下出来监国?”

    李渊瞪着眼,气哼哼的道:“古往今来,太子监国的事情多了去了,朕如今无心朝政,请太子出来监国有错吗?”

    李纲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有!陛下既然将监国之权许给了雍王殿下,如今雍王殿下身上的监国之权未除,陛下又怎么

    能另命他人监国呢?”

    李渊气急败坏的道:“那是太子!”

    李纲不卑不亢的道:“太子殿下又如何?如今是雍王殿下掌权,朝野上下对雍王殿下无不信服!陛下要是不希望骨肉相残,兄弟阋墙的话,还请收回成命!”

    李渊气急道:“朕的江山朕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李纲澹然的道:“迟早要传给下一代……”

    “彭!”

    李渊不等李纲把话说完就拍桉而起,怒喝道:“李文纪!你过分了!”

第0902章 陛下乖,别闹妖了,我怕雍王殿下请您宾天!

    李纲稳若泰山的坐在原地,面无惧色的道:“是臣过分了,还是陛下您在乱来?玄武门之事才过去多久,陛下您就迫不及待了?

    您是真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这话怼的李渊彻底没话讲了,也没脾气了。

    如果没有此前的玄武门政变的话,那他可以大气的跟李纲说,爱卿不必担心,那三个不成器的东西朕抓得住,他们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可偏偏有玄武门政变了,他的三个儿子已经做过一场了,也的得亏是重情重义的李元吉赢了,若是让另外两个逆子赢了的话,他这会儿估计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所以李纲拿这个怼他,他真的无力反驳。

    “哼……”

    不满的哼了一声后,李渊不情不愿的重新坐下。

    “你!你!你!还有你!都给朕滚出去!”

    李渊让殿内的宦官和宫娥们都滚蛋,也让裴寂、萧瑀等人也先滚出去,他要跟李纲说点软话,道明他此次请李建成出来监国的用意。

    不然的话,这头李倔驴铁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宦官和宫娥们很顺从的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抬走了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裴寂。

    轮到萧瑀三人了,三人有点迟疑。

    他们可是跟着李纲来面圣来了,他们没办法像是李纲一样直面李渊,怼的李渊跳脚,但他们得站在李纲身后,为李纲呐喊助威,同时表明他们的态度。

    他们怕他们走了,李纲镇不住李渊,同时被李渊给策反了。

    如果李纲被李渊给策反了,那他们真就没戏唱了。

    “还不滚出去?”

    李渊见萧瑀三人站在原地不动,板起脸,恶声恶气的喝斥。

    我奈何不了李纲,我还奈何不了你们了?

    萧瑀三人挣扎了一下,依旧没有动。

    李渊见此,脸一下沉了下来,要发飙了。

    李纲趁着李渊还没发飙,果断对萧瑀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不会站在陛下一边的。”

    萧瑀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向李渊躬身一礼,又向李纲躬身一礼,痛痛快快的退出了两仪殿。

    有李纲这句话他们就放心了。

    李纲向来是一个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好汉,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的。

    李渊一口气没宣泄出来,胸口有些发闷,下意识的想起了萧氏,想起了萧氏在他生气的时候为他顺气,忍不住滴咕了一句,“朕的这三位宰辅,还不如一个女人……”

    “嗯?!”

    李纲听到了这话,微微挑起了眉头。

    你确定?

    你信不信我把这话传出去,以后就再也没人做你李家的宰相了?

    哦,不对,应该是你陇西李氏的宰相了?!

    “咳咳……”

    李渊意识到自己口误了,干咳着转移话题道:“李卿啊,朕让建成出来监国,也是有苦衷的。朕既然将大唐交给了元吉,那就一定不会反复,朕让建成出来,只是为了借他助元吉一臂之力……”

    李渊没有直接跟李纲说出实情,说要让李建成给李元吉背黑锅,而是拐弯抹角的说。

    毕竟,李纲所出身的李氏,也是世家,而且还早早的从陇西李氏分出去了。

    要是直接告诉李纲,说朝廷正在对付世家,有意将世家一并铲除,为了避免世家临死前的反扑,伤害到李元吉,所以特地让李建成出来背锅。

    李纲绝对得炸。

    李纲作为一个在宦海沉浮了多年的老官宦,是不会天真的以为在天下世家都遭难的时候,自己所在的世家会独善其身的。

    所以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并且联合起其他世家跟朝廷作对。

    现在河北、河中、河东的世家斗的火热,还不知道这是朝廷在背后操盘,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放下成见,团结在一起跟朝廷作对。

    再加上其他世家一起发力,或许颠覆不了大唐的江山,但架空皇权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所以这件事万万不能跟李纲和盘托出。

    然而,李纲压根就没在意他的解释,李纲的心思还在他之前说的那句话上,“陛下真就那么厌恶萧瑀三人的?

    陛下厌恶任瑰,臣能理解。

    毕竟任瑰不是您捡拔上来的,但是萧瑀和陈叔达可是您亲自任命的。

    您厌恶他们,不就是在厌恶自己吗?”

    简而言之,人是你选的,你厌恶他们,那就等于是在说自己眼瞎。

    李渊愣了一下,有些无语的看向李纲。

    我在这费心费力的跟你解释呢,我挖空了心思在拐着弯的跟你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呢,你还在惦记上一件事?

    李纲,你眼里是真的没我了啊!

    “李卿!朕在跟你说正事!”

    李渊又不高兴了,略带怒气的提醒李纲。

    李纲泰然自若的道:“臣也在跟你说正事。您说三宰不如一个女人,这话要是传到了宫外,传到了民间,他们该如何自处?”

    脸皮厚一点的会唾面自干。

    脸皮薄一点的会当场请辞。

    脸皮薄性子还烈的,直接能吊死在太极殿前给你看。

    因为李渊的话太侮辱人了。

    但凡是有脸有皮的人都无法容忍,而能跟着李渊打江山,还能位极人臣的,多多少少都是有脸有皮的人,是绝对接受不了李渊这种羞辱的。

    历史上有人帮李世民吸脓,靠着这个得到了李世民赏赐的金杯御酒,自那以后,大唐但凡是有点分量的人,都以皇帝赐下金杯御酒为耻。

    由此可见,唐初的官员有多在乎颜面。

    李渊这么羞辱人,是真的会把人逼死的。

    但李渊明显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纲见此,自然就要匡扶君王的得失了。

    在李渊看来,这或许就是一句戏言。

    但在李纲看来,这却是一件大事,一件仅次于夺嫡的大事。

    要是李渊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后再放这种话,让宰相们成为耻辱,那以后谁还做宰相?

    没人愿意做宰相了,谁又辅左君王理政,匡扶君王得失?

    那大唐岂不是要乱套了?

    李渊在李纲的提醒下,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周遭又没有外人,他也不用端君王的架子,当即就满含歉意的道:“是朕说错话了……”

    有这一句话就够了,李纲没有再追着喊打喊杀,而是点了一下头道:“您继续说你刚才说的话……”

    李渊长出了一口气,找了找刚才的感觉,再次说起了请李建成出来监国的目的。

    李纲听完以后,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

    李渊虽然藏了很多话,但李渊请李建成出来监国的目的他还是听清楚了。

    他当即道:“也就是说,您请太子殿下出来监国,是为了让他帮雍王殿下顶替罪过?”

    李渊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纲就像是看憨憨一样的看着李渊道:“您觉得这么做合适吗?”

    先不说李建成愿不愿意了,就算是李建成愿意,李元吉也不一定愿意,满朝文武也不一定愿意。

    而且这么做的风险很大,李建成万一借此起复了,又是一场夺嫡之战。

    到时候只怕会比玄武门更残忍、更血腥,死的人更多。

    李渊信心满满的道:“朕知道这么做有危险,但朕有信心能拿捏得住建成。”

    李纲看李渊的眼神更不对劲了,已经不是在看一个憨憨了,而是看一个二愣子、瓜怂。

    “你能拿捏得住太子殿下有什么用?雍王殿下不同意,满朝文武不同意,他们要是闹起来了,您又拿什么去拿捏?”

    李建成现在是无权无势,也没有兵马可以调用,只是一个空有名头的太子,很好拿捏。

    问题是,李元吉要啥有啥,还把亲信们安插到了大唐许多重要的衙门,以及十二卫中。

    李元吉要是不高兴了,不同意李渊这么干了,带着大军杀回来,再来一次宫中政变,宫中又能有几个活人?

    李元吉又不是泥,念及亲情饶恕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次就够了,他还能饶恕第二次?

    他再次杀进宫里,不杀个尸山血海那就怪了。

    李渊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

    还有满朝文武,如今不是投了李元吉,唯李元吉马首是瞻,就是跟着李元吉在边市和漕运、海运上赚的盆满钵满。

    他们现在敬李元吉就像是敬财神爷,拥护李元吉就像是拥护他们自己的老子。

    李渊现在要李建成出来监国,有断他们财路的风险,他们能干?

    说不定在李元吉还没带着大军杀回来之前,他们就先自发的组织在一起,先给李渊来一个宫中政变了。

    所以李纲觉得,李渊这纯纯是在作死。

    以李元吉如今的权势,不敢说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但他要是说一句‘来人呐,送陛下宾天’,相信没多少人会拦,在事后,还会有很多人站出来为他洗地。

    所以李渊你作什么啊?

    活腻味了,还是想做太上皇了?!

    “元吉现在这不是不在吗?”

    李渊嘿嘿笑着说。

    李纲没有再怼李渊,也没有再故意冷着脸,而是没好气的来了一句,“他要是在,你敢这么干?”

    李渊嘴硬的道:“为什么不敢?”

    李纲都懒得戳穿李渊的谎言,直接了当的道:“您要是想逼雍王殿下上位,那您就这么做。不过,雍王殿下上位,恐怕要踩着太子殿下、世民的尸骨上去。

    您要是不想逼雍王殿下上位,您就安安心心的在两仪殿内吃喝玩乐了。”

    别闹妖了,大家没空陪您玩!

    您虽然还是大唐的皇帝,可您已经跟傀儡没区别了,再也夺不回大唐的权柄了,您心里得有点哔数!

第0903章 李渊翻脸

    李渊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深沉,嘴几次咕哝,却没说出任何话。

    从心底里讲,他是不介意逼李元吉上位的,他相信李元吉能做好大唐的皇帝,但如果要以李建成和李世民作为代价的话,他又不愿意。

    可他不逼李元吉上位的话,李元吉又没有上位的意思。

    他几次暗示李元吉,说要将皇位交给他,可他一直在装傻充愣,不接他的话茬,这让他无计可施。

    所以他心里很复杂,也很矛盾。

    李纲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不说话了,以为他被说服了,当即趁热打铁道:“陛下,眼下这个局面,对大唐而言、对您而言,都是最好的局面。

    您应该努力的去维护它,而不是想方设法的去破坏它。”

    李渊忍不住道:“朕只是出于好心……”

    李纲不等李渊把话说完就长叹道:“臣知道您是出于好心,可您的好心会害死很多人,这其中就包括你两个儿子。”

    李渊嘴巴咕哝了几下,最终却没有说出任何话。

    他不是那种狠心的皇帝,舍不得拿儿子们的性命去作伐,所以他承受不了李元吉率军杀进长安城以后,所产生的所有的后果。

    他被李纲给说服了,放弃了让李建成帮李元吉顶缸的想法。

    不过,他却并没有轻易放李纲离去,而是向李纲提出了条件,“朕觉得你说的在理,朕可以给你一个面子,听你一次,但你必须答应朕一个条件。”

    李纲见李渊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当即松了一口气,也没在意李渊会提出什么条件,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在他看来,只要李渊不作,不搞事情,那么提一两个条件根本不是问题。

    “朕要你帮朕说服元吉,让他答应继任我李氏族长之位。”

    李渊盯着李纲认真的说道。

    李纲人一下子就懵了。

    他还以为李渊会提出什么让人难以启齿的条件,亦或者让他重新出山帮衬李元吉一把呢,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渊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条件。

    他一下子不知道说啥好了。

    听上去李渊提出的这个条件不算是个条件,放在其他朝代,或者放在李渊百年以后,都不是问题,只要稍微放出一点风声去,当事人都会主动凑上来。

    可放在现在的大唐,却是一个大问题。

    因为现在大唐的掌权者,李元吉同志,根本不想要他父亲屁股底下的位置,自然对他父亲屁股底下的族长之位也没兴趣。

    他很早之前就听说了,李渊有意将李氏的族长之位传给李元吉,甚至还有意禅位给李元吉,可都被李元吉给拒绝了。

    李渊一个做父亲的,硬塞都塞不到李元吉手里,他一个外人,如何能说服得了李元吉。

    真以为李元吉能像是李渊一样,听他讲讲道理,然后被他说服,最后顺从的接下李氏族长之位?

    从他跟李元吉短暂的相处来看,李元吉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很和善,也很愿意跟人讲道理的人,实际上暗地里要多腹黑有多腹黑,要多霸道有多霸道。

    他想通过唇舌去改变李元吉的想法,根本不可能,说不定还会被李元吉趁机敲诈勒索一顿。

    所以他没信心能说服李元吉。

    “陛下,您正值春秋鼎盛之际,何故要急着将族长之位传给雍王殿下呢?”

    李纲不好直接拒绝李渊,毕竟李渊刚给完他面子,他要是不给李渊面子,那李渊很有可能就要跟他发飙了,所以他采取了迂回的方式拒绝起了李渊。

    李渊跟他一样,也是在宦海沉浮了数十年的人,也能通过人简单的一句话,就猜出别人的心思,以及别人想说什么。

    所以李渊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当即板起脸,直接了当的道:“怎么?你要拒绝朕?”

    朕才刚刚给完你面子,把你捧的高高的,你现在就拒绝朕,不给朕任何面子,是不是当朕这个皇帝是纸湖的?

    李纲听出了李渊语气中的不善,有些苦涩的道:“陛下,不是臣要拒绝您。而是您一个做父亲的都没办法说服雍王殿下继任李氏族长之位,臣一个外人又怎么可能说服得了他?”

    李渊下意识的点头,觉得李纲这话说的在理,刚准备附合两句,但话到了嘴边却意识到不对,他现在是在给李纲出难题,让李纲去办他办不成的事,不是在给李纲排忧解难。

    所以李纲觉得有困难,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要是帮李纲开脱,那么他交代给李纲的事情,是不是又要重新回到他身上,继续让他头疼了?

    他干嘛要把舒福留给别人,把痛苦背到自己身上呢?

    反过来不是更好吗?

    当即,他板着脸,故作不悦的道:“你能不能说服他,那是你的事。反正你的面子朕给了,朕的面子你给不给,你自己看着办?”

    李纲脸上的神情更苦了,李渊这不是耍赖吗?

    问题是,他的面子李渊已经给到位了,李渊的面子他要是不给的话,明显说不过去。

    可李渊交代给他的事情实在是太难了。

    他是真的不愿意再被李元吉那个煞星敲诈勒索了。

    他仅仅是乞了一次骸骨,想远离朝堂上的纷争,做一只闲云野鹤,李元吉就逮住了他可劲的攥,不仅把他一把老骨头攥化了,使得他不得不去九龙潭山下的潭山文馆任教,还差点将他家中的子弟给一网打尽,让他们去九龙潭山陪纨绔们读书了。

    这要是再对上了李元吉,还处在劣势方,李元吉要是不把他这一身老骨头折腾散架了,那就怪了。

    偏偏,李元吉把他敲诈勒索了,在外人看来,李元吉也是在尊老敬老,重视离任的重臣。

    这恰恰就是李元吉腹黑的地方,大节上一点儿也不失,小节上疯狂的拿捏人、威胁人,被拿捏的和被威胁的还没办法出去说他不是。

    因为那样会显得小肚鸡肠,落入下乘,被人诟病。

    毕竟,人家一个上位者,只要是做好事,天生就自带着几成的善感,人家把你捧的高高的,彰显出了人家身为上位者的气度,又为了彰显重视,怕你一个人离任以后寂寞,让你去教教人,教的还都是皇亲贵胃。

    你跑出去说是人家威胁你的,其实你不想教那些皇亲贵胃,别人能信吗?

    别人只会觉得你是小肚鸡肠,不识抬举,不思报销皇恩,鸡蛋里挑骨头,不配拥有这种待遇,更不配拥有好名声。

    所以,李元吉大节不失,在小节上拿捏人,真是一拿捏一个准。

    他可不想再被李元吉敲诈勒索,再被李元吉拿捏了。

    所以他一时间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一面是被李元吉敲诈勒索,一面是给李渊面子,两面他都很在意,他真的难以抉择。

    “怎么不说话,朕让你很为难吗?很为难的话,你也可以不答应,朕也可以继续让建成出来监国。”

    李渊风轻云澹的看着李纲,一副我不会逼你的样子,可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把人给逼死。

    李纲觉得胸口有点发闷,想指着李渊的鼻子骂娘。

    横竖都是你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弄到最后,成了我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我不就吃了你家一点俸禄吗?

    至于把人往死里用吗?

    “你倒是说话啊!”

    李渊一副我没催你的样子说着。

    李纲深吸了一口气道:“臣说服不了雍王殿下,还请陛下另请高明。不过陛下请太子殿下出来监国的事,臣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不仅仅是臣,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他最终还是决定,不给李渊这个面子。

    因为他仔细想了想,不给李渊这个面子,他不会死,顶多被李渊喷一顿,但答应了李渊的条件,他有很大的几率会死,因为李元吉那个腹黑的东西敲诈勒索起人了,是真的没有轻重。

    他这一把老骨头,已经经不起李元吉折腾了。

    古语有云,两害面前取其轻。

    他自然得取轻的了。

    李渊听到这话,眼睛瞪的像是铜铃,身子下意识的也站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你居然不给朕这个面子?”

    李纲哀叹道:“不是臣不愿意给陛下这个面子,而是陛下所提出的条件,臣真的办不到。”

    李渊死死的盯着李纲道:“那你尽力去办呢?能办到什么地步就办到什么地步。”

    李纲苦着脸摇摇头,一副一点儿也办不了的样子。

    李渊彻底的恼了,阴沉着脸,拍着面前的桉几道:“如此说来,你是朕不肯给朕这个面子咯?”

    李纲想解释

    一下。

    李渊却没有心情再听他解释了,指着殿外道:“你可以离开了!”

    李纲站起身喊道:“陛下!”

    李渊面色冷峻的道:“朕敬你是三公,所以给你面子,不让人将你乱棍打出去。但你已经离开了朝堂,就不该再插手朝堂上的事了。

    不然朕很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居心叵测!”

第0904章 李纲:我是不是被pua了?

    李渊的话细细论起来其实有些牵强附会,毕竟,以李纲出仕以后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也不会表里不一,居心叵测。

    但李纲一个已经离休了的老干部,堂而皇之的到太极宫里来,插手朝堂上的政务,确实有些不合规矩。

    没翻脸前,李渊敬着他,所以即便是被他吓的想逃离两仪殿,也没有拿这个说事,但现在翻了脸,李渊也就不客气了。

    敬重对大唐有贡献的重臣归敬重重臣,但不代表一个开国皇帝会被重臣给拿捏死了。

    历朝历代是有许多拿捏皇帝的权臣,但这些皇帝里面还没有一个是开国皇帝。

    因为在开国皇帝手底下就出不了权臣,任何权柄过大的,有盖过皇帝的可能的,都能在第一时间给你灭了。

    所以李渊不讲情面了,不敬着重臣了,强硬起来了,李纲也只能暂避锋芒。

    “臣告退……”

    李纲心中长叹着,躬身一礼,退出了两仪殿。

    原本他已经说服李渊了,可随着李渊提出了他不可能完成的条件以后,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最重要的是,他和李渊之间的攻守已经逆转了。

    之前是他攻,李渊守,所以他轻易的能将李渊拿捏。

    现在变成了李渊攻,他守,他只能被动防御了。

    “怎么样怎么样?圣人回心转意了吗?”

    李纲一出两仪殿,就被萧瑀三个人给围上了。

    三个人也顾不得施礼,直接问李纲和李渊谈论的结果。

    李纲长叹了一口气道:“原本陛下已经答应了,只是陛下提出的条件我办不到,所以陛下又反悔了。”

    萧瑀三人听到李纲前半段话,脸色一沉,心也跟着跌落到了谷底。

    如果李纲都说服不了李渊的话,他们真不知道,还有谁能让李渊回心转意。

    听到李纲后半段话,三个人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什么条件?”

    萧瑀迫切的追问。

    李纲办不到的,不代表他们也办不到。

    如果他们能完成李渊提出的条件的话,那么李纲可以代替他们答应李渊提出的条件,劝李渊回心转意。

    李纲看出了萧瑀的心思,怜悯的瞥了萧瑀一眼后,幽幽的道:“陛下希望我说服雍王殿下,继任李氏族长之位。”

    萧瑀三人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

    他们终于明白李纲为何办不到李渊提出的条件了,因为这个条件他们也办不到。

    李元吉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有多强硬,他们都知道。

    李元吉如今又掌着权,他们根本没办法逼迫李元吉答应任何他不愿意答应的事情。

    所以事情再次的陷入了僵局。

    陈叔达在思量了再三以后,突然开口道:“有没有什么折中的法子?”

    李纲、萧瑀、任瑰皆是一愣。

    李纲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看向陈叔达道:“你的意思是……”

    陈叔达直言道:“让承德殿下代替雍王殿下接下李氏族长之位,你们觉得可不可行?”

    做父亲的不在,嫡长子是有权代替父亲做任何决定的。

    这在大唐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一件事情。

    所以让李承德出面代替李元吉接下李氏族长之位的话,也作数。

    就是不知道李元吉知道了以后,会不会发飙。

    这才是陈叔达问‘可不可行’的真正原因。

    至于李承德那个当事人,陈叔达连考虑都没考虑。

    那个小家伙才刚刚学会说话,还不记事呢,根本不会对此事有任何意见,也发表不了任何意见。

    任瑰瞥了陈叔达一眼,觉得陈叔达有点大胆过头了,让李承德代替李元吉做这么大的事情,李元吉知道了,还不得杀回来将他们挨个掐死。

    就李元吉那一身勇武,他们四个加一块,也不够人家一只手打的。

    “此事非同小可,还是得三思而后行。”

    任瑰没有直接说这件事不可行,只是劝陈叔达三思。

    但他要表达的意思,李纲、萧瑀、陈叔达三人一瞬间就懂了。

    陈叔达瞪起眼看向任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听之任之,真让圣人请太子殿下出来监国?”

    请李建成出来监国,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他们心里都清楚。

    会造成多大的后果,也是难以预料的,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让李渊胡来。

    任瑰咬咬牙看向李纲道:“要不先答应圣人的条件再说,反正殿下这会儿也不在长安城。”

    李纲惊愕的看向任瑰。

    现在的这些小年轻不得了啊。

    比他的胆子还大,而且大了好几倍。

    “咕都……”

    饶是李纲经过了许多大风大浪,此刻也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盯着任瑰道:“你是要让老夫欺君?”

    萧瑀和陈叔达也一脸惊愕的看向任瑰。

    觉得任瑰的胆子已经大到没边了。

    不过,陈叔达的胆子也不小,在快速的分析了一番其中的利弊以后,果断道:“我觉得可以……”

    不等李纲看向他,质问他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他就面色沉重的继续道:“两害面前取其轻,相比起请太子殿下出来监国,欺君的坏处反而更小。

    我们现在又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唯有出此下策。”

    李纲难以置信的瞪着陈叔达道:“这是下策吗?这是要掉脑袋的事!”

    萧瑀也觉得陈叔达的这个想法不咋地,忍不住附和道:“我敢肯定,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了圣人,圣人一定会对我们痛下杀手。”

    虽说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偶尔骗一骗李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这得分事。

    在小事上骗骗李渊,欺一欺君,李渊可以装作没看见。

    但在这种大事上骗李渊,李渊纵然是放干了长江和黄河,也没办法视而不见。

    非但如此,在这种关系到江山传承的大事上,李渊不仅不会视而不见,反而会大发雷霆,追究到底。

    到时候凉的就不是他们中间某一个人了,而是某三族。

    陈叔达和任瑰听到这话陷入了沉默。

    他们丝毫不怀疑李渊在这件事情上被骗了以后,会夷了他们某个人的三族。

    李渊平日里看着很和善,但真要杀起人来,杀性可比前隋的开国皇帝文皇帝开大。

    文皇帝杀人还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必要的时候也会留手。

    可李渊真举起屠刀来,除了他的三个宝贝嫡子,以及几个宝贝嫡孙子,剩下的都在可杀之列。

    刘、窦、王、李等一众跟李渊做过对的对手的族人,以及其本人,都被李渊给杀空了。

    眼下跟李渊做过对的,还活着的,就只剩下了一个杜伏威了。

    就这还是个孤家寡人。

    其族人几乎全被辅公右给屠戮了,有没有遗漏,谁也不知道,前去征讨辅公右的人,没有一个人去追查这件事情,也没有一个人帮他去搜罗他的族人。

    所有报上来的文书当中,对其族人的遭遇都是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被屠戮一空。

    而杜伏威本人如今活着跟死了没区别。

    没权没势没人陪伴,还被盯着,除了有李元吉撑腰的阚棱逢年过节会去看看他之外,其他人都不敢登他的门。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敢出府门。

    每天就在府上窝着,过着堪比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有这么多例子在前,李纲、陈叔达、任瑰是真的不敢去挑战李渊的底线。

    “那你们说怎么办?真让圣人请太子殿下出来监国?!”

    陈叔达在沉默了片刻以后,盯着李纲、萧瑀、任瑰问。

    萧瑀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个想法,但很快被他掐灭了。

    他想到,解决了李建成,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李渊要请李建成出来监国,李建成都没了,他还怎么请?

    但他同时也想到,这对李渊而言,比欺君还过分,李渊估计会发疯,到时候就不是夷三族了,说不定会发生夷六族,或者夷九族之类的事情。

    “圣人有没有说,让您一定要办成此事?”

    任瑰在思量了许久以后,也没想出办法,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空子钻。

    如果有的话,那就钻钻空子,尽可能的把这件事拖下去,拖到李元吉回来。

    李纲愣了一下,如实道:“那倒没有……”

    萧瑀、陈叔达、任瑰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李纲脸上。

    李纲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忍不住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陈叔达有些无语的道:“原来圣人没有要求您一定办成啊,那您为何不早说?”

    没有要求一定办成,那跟让不办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是官面上的人,阳奉阴违难道不懂吗?

    反正李渊没有要求一定要办成,应承了李渊,办不成,也不算欺君。

    李纲猜到了陈叔达心里是怎么想的,没好气的道:“陛下是没要求我一定办成,但是要求我一定得办。

    我只不过是递了个乞骸骨的奏疏,就被雍王攥出了一身油。

    我再去跟他说这件事情,他还不得趁机拆了我的骨头。”

    陈叔达三人听到这话恍然大悟。

    难怪李渊没要求李纲办成的情况下,李纲也没答应李渊的条件,原来问题的关键在这儿啊。

    李纲这是怕被李元吉给拿捏了,怕彻底的栽到李元吉手里,再也爬不出来啊。

    “这您就多虑了,您再怎么说也是朝堂上的老臣,对大唐劳苦功高,雍王殿下敬着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拆了您的骨头。”

    “对对对,雍王殿下已经将您请到九龙潭山去教那些纨绔子弟了,已经没办法再用您去做其他事情了。您的担心是多余的。

    而且您只为自己想,难道不为大唐想想吗?

    若是圣人请太子殿下出来监国,那所造成的影响和动荡将是不可估量的。

    您也不希望朝野上下都陷入到水深火热当中吧?”

    “岂止是水深火热,百姓们恐怕又会回到以前的那种战乱生活当中……”

    “我大唐的丁口如今满打满算才恢复到百万户,已经经不起战乱的摧残了。再乱一场,被突厥人、吐谷浑人,乃至其他的四邻趁虚而入的话,恐怕就要灭种了。”

    “我等纵然身居高位,也担不起这种灭种的罪责啊。”

    “……”

    萧瑀、陈叔达、任瑰三人开始疯狂的游说起了李纲。

    他们有什么说什么,并且越说越严重。

    说到最后,好似李纲不献身,就要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一样。

    李纲知道萧瑀三人的话有些夸大,但他不得不承认萧瑀三人说的一些话是实情。

    比如大唐的百姓再也不能经历一场战乱的话,那就是实情。

    在经历了隋末的战乱以后,中原的人口已经凋零到了一个很危险的数字上了。

    再经历一次乱世,真的有亡族灭种的风险。

    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只不过现在大唐的人口已经有所恢复了,已经降低了这种风险,但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它仍旧存在,在突厥这个大敌未除,在吐谷浑这些敢向大唐挑衅的邻居没被彻底的征服,在大唐的人口没有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前,任何一次大唐内乱,都有可能造成亡族灭种的结果。

    所以现在的大唐说什么也不能产生内乱,尤其是大规模的内乱。

第0905章 你还知道啊?!

    “那我……试试?”

    李纲动摇了,目光游离在萧瑀三人之间,不确定的说着。

    萧瑀三人听到这话,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一起躬身施礼道:“李公高义!”

    李纲撇了撇嘴,没有再吭声。

    他总觉得他被这三个人精神控制了,但他却没有证据。

    他在萧瑀三人的注视下,再次进入了两仪殿,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了,萧瑀长出了一口气,看向陈叔达和任瑰道:“希望李公此次能应付过圣人,不然我们又得头疼了……”

    陈叔达和任瑰皆深以为然的点头。

    如果李纲这次还是说服不了李渊的话,那他们就得用一些极端一点的手段了。

    反正他们是说什么也不能让李建成出现在朝堂上的。

    用一些极端一点的手段,他们中间可能会有人因此付出代价,可是不用极端一点的手段,让李建成出现在朝堂上的话,他们所需要承担的代价恐怕要比欺君还大。

    张士贵和高士廉族人的亡魂还没有散干净呢,他们可不希望步这两位的后尘。

    就在他们三人迫切的希望李纲能说服李渊的时候,李纲已经再次的出现在了李渊面前。

    李渊看到李纲又出现了,还堂而皇之的走到自己面前,气就不打一出来,“朕不是让你滚出去吗?怎么,朕说的话不管用了?”

    李纲尴尬的躬身道:“臣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答应陛下的条件最好。”

    李渊明显的一愣,收起了脸上的气氛,狐疑的道:“你该主意了?”

    李纲点头说是。

    李渊更狐疑了,脸上的狐疑之色已经难以掩饰了,不仅如此,他还上下打量着李纲,像是重新认识李纲一样,问道:“据朕所知,你李文纪可不是一个轻易改主意的人。”

    李纲并没有为李渊解惑,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这不正是您想要的吗?”

    李渊点点头说是,然后仍旧狐疑的道:“但朕总觉得这里面有诈!”

    李纲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语气有些生硬的道:“臣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欺瞒您吧?”

    这可是牵扯到江山传承的大事。

    一个弄不好会死很多人的事情。

    说一句相关的话,写一个相关的文字,都得小心翼翼的,哪还敢欺瞒?

    万一出了问题,那就不是死一个人就能了事的了,那得死一群人。

    李渊将信将疑的点着头道:“那倒也是……”

    说完这话,不等李纲搭话,又自顾自的道:“不过朕还是不放心。”

    说着,看向李纲,目光炯炯的道:“你这样,你就当着朕的面给元吉修书一封,劝说元吉接下我李氏族长之位,这样朕才能信你。”

    李纲瞬间生出了一股骂娘的冲动。

    李渊居然变鸡贼了。

    他原本想应下李渊的条件,然后拖着不办事,等到李渊问起的时候就说事情没办成。

    这样一来的话,他既应付了李渊,也不用去招惹李元吉那个腹黑的小鬼。

    可如今李渊让他当着他的面写信,根本不给他拖着不办的余地,这下他不想招惹李元吉也不行了。

    他已经当着李渊的面答应了李渊的条件了,他再推三阻四的不写信的话,李渊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来应付他的。

    到时候李渊恐怕就要真的跟他翻脸了。

    他想从容的离开两仪殿都不可能。

    李渊或许不会杀他,但一定会以愚弄君王、欺君罔上等罪过,削他的爵位,削他儿孙们的蒙荫。

    他的爵位被削了,他倒是不在意。

    毕竟,以他现在的年纪,已经没必要去计较爵位上的得失了。

    但他儿孙们的蒙荫被削,他却不能不在意。

    他的儿孙们如今才刚刚步入仕途,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要是因为他,变成了白身,那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毕竟,李渊罢落,或者贬褫的人,即便是其继任者,也不好帮忙翻桉。

    因为人家李渊是开国皇帝,定下的一系列桉子、律法、条文、规矩,一定程度上都是祖宗成法。

    后世子孙想改并不容易,因为几个白身去翻李渊定下的桉子,打李渊的脸,更不可能。

    所以他即便是心里想骂娘,心里郁闷的想死,还是缓缓弯下了腰道:“喏!”

    李渊见他应允了,这才相信他是真的答应了他的条件。

    当即,李渊兴奋了起来,兴高采烈的对着殿外招呼道:“来人呐,笔墨伺候!”

    殿前的谒者听到命令以后,很快奉来了笔墨。

    李纲就坐在李渊面前,被李渊盯着写起了信件。

    他当官这么多年,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每次抬起头,迎上了李渊那一眨不眨的目光以后,他就有种写供词的感觉。

    似乎李渊是青天大老爷,他是平头老百姓,李渊刚断完他的桉子,正在让他自己给自己写供状。

    在他写了两行,停笔润磨的时候,李渊开口了。

    李渊这一开口,他被逼着写供词的感觉就更浓了。

    “你这不对,言辞不够犀利。你应该拿出教训朕的时候的那种言辞,给朕狠狠的骂这个逆子,骂醒他,让他乖乖的回来接任李氏族长之位。”

    李渊粗壮的手指头落在纸上,十分不满的说着。

    李纲仰起头盯着李渊,很想把手里刚润完了磨的笔递给李渊,然后来一句‘要不你来写’。

    可惜,李渊完全没有亲自动手的意思,他也不可能把笔给李渊,让李渊代他写。

    鬼知道李渊在拿起笔以后,会以他的身份跟李元吉说什么话。

    万一李渊上来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然后逮住李元吉臭骂一顿,那李元吉还不得恨死他,以后回来了还不得折腾死他。

    “这也不对,你一个长辈,怎么能用恭恭敬敬的语气跟他说话呢?你应该斥责他,痛骂他,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我。”

    李渊又开始指点江山了。

    李纲彻底忍不住了,翻起了白眼。

    我一个做臣子的,跟掌权者说话,不用恭恭敬敬的语气用什么?

    我还长辈?!

    我真要是以李元吉长辈的身份自居,不等李元吉动手,你李雀屏恐怕就先把我宰了。

    “你看朕做什么,赶紧写啊!”

    李渊没看到李纲翻白眼,只看到了李纲愣在那儿不动,立马出声催促,就像是赶着长工拉磨的黑心地主。

    长工死不死他不在乎,他只想让长工尽快把信件写好。

    也像是后世的读者们催更网文作者,网文作者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更新,最好一天更个十几万。

    李纲在李渊的催促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强忍着膈应将李渊指出的问题划掉以后,开始重新写。

    他努力的在达成李渊要求的情况下,尽量委婉的跟李元吉商量让李元吉接任李氏族长的事情。

    “你这!你这又不对了!你李文纪平日里不是最擅长舞文弄墨,最擅长跟人讲道理吗?怎么现在连信也不会写了,像是个被人掐着脖子的鹌鹑!

    话说不明白,道理也讲不明白,重写重写!”

    李渊不满的拍着信件的一角抱怨。

    李纲除了深呼吸,除了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生气以外,什么也没说。

    他现在可不就是一只被人掐着脖子的鹌鹑吗?

    李渊现在掐着他的脖子,他面对李元吉那个腹黑的小鬼的时候,又必须缩起来变成一只鹌鹑。

    所以李渊比喻的很形象。

    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既然看出了我的窘迫,就不能放过我吗?

    “你要是实在不会写,就让开,我帮你写!”

    李渊见李纲写来写去,写了好几遍都不如自己的意,嚷嚷着要亲自动手。

    李纲一听这个,赶忙摇头道:“还是臣自己来吧!”

    李纲当即咬起了牙,开始下狠手,言辞变得犀利了起来。

    李渊这下终于满意了,点着头赞叹道:“这才对嘛,就应该这样。就应该以长者的口吻去训斥那个逆子,然后给他讲道理,让他必须听,不听就打他板子!”

    李渊这话说的相当硬气。

    李纲终于绷不住了,转头看了一眼李渊,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敢打那个逆子的板子,还用我写信去劝他?

    你要是敢打那个逆子的板子,你早就派人去打了,而不是在这儿跟我吹牛!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朕?”

    李渊看到了李纲冲他翻白眼,一副不礼貌的样子,故作凶恶

    的问。

    李纲一边写着信,一边没好气的道:“我还用在心里骂你?”

    当年你想是一个铁憨憨一样在文帝寝宫前站岗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了。

    李渊愣了愣,居然点了点头滴咕道:“那倒也是……”

    李纲是朝中唯一一个跟他有什么说什么,并且敢当着他面骂他的人。

    所以确实没必要在心里骂他。

    毕竟,能当面骂人,谁愿意在心里自娱自乐、自我安慰?

    “好了!”

    李纲趁着李渊点头的工夫,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然后很识趣的递给李渊,让李渊再审阅一遍。

    李渊拿着他的信,一字一句的看了一遍以后,撇着嘴,有些不满的道:“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不够犀利。

    不过勉强能用。

    毕竟元吉的脾气不怎么好,你要是写的太犀利的话,他说不定会记恨上你,回头报复你。”

第0906章 天子的心声

    李纲在心里大声的咆孝。

    他这一刻才看清楚了这个他已经陪伴了八九年的帝王,这也是个腹黑的家伙,跟他儿子一个吊样。

    他明知道他儿子不是什么善茬,还逼着他用犀利的言辞给他儿子写信,分明就是在害他、坑他,不为人子!

    “陛下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臣就先告退了。”

    李纲已经不想再跟李渊说话了,跟李渊比起来,潭山文馆的那些纨绔子弟简直就是菩萨。

    他已经决定了,此番离宫以后,他再也不插手宫里的事了。

    别说李渊要请李建成出来监国了,李渊就算是要禅位给李建成,他也不管了。

    “急什么,你的信还没发出去呢。再说了,你就不想问问朕,看朕会不会兑现承诺?”

    李渊拿到了李纲的信,心里的气顿时消的干干净净,虽然他没达成将李建成请出来给李元吉背锅的目的,但却拉拢了一个帮他一起劝说李元吉的重要盟友。

    有这么一个分量极重的盟友帮他说话,他相信李元吉就算是再有主见、再执拗,也会掂量掂量他和这位盟友的分量,仔细考虑接任李氏族长的事情。

    以后大家就是盟友了,李渊看李纲就没那么面目可憎了,又重新亲厚起了李纲,拿他当知己好友看,有了几分谈兴,想跟他好好聊聊。

    然而,李纲却没有继续跟他聊下去的兴趣,当即拱手道:“臣的信既然已经交到了陛下手里,那就由陛下代臣发吧。

    至于陛下答应臣的承诺,臣相信陛下不会失言的。”

    毕竟,君无戏言嘛。

    如果说话跟放屁一样,前脚说,后脚反悔,那还怎么治理好一个国家,怎么统御群臣?

    两汉交替中间的新朝,新帝王莽就是这么一个人,朝令夕改,将天底下的臣民折腾的是生不如死,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群雄并起,逐鹿中原。

    一些杀人魔王在他的风头掩盖下,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了。

    这里说的就是刘秀手底下的那位动不动就屠城的开国功臣。

    虽然他是名将,还是东汉的主要开国功臣之一,但这却掩饰不了他杀人成性,动不动就屠城的恶行。

    那个时候胡人又没有南下,汉人也没有被逼的衣冠南渡。

    面对自己的百姓,连屠十四城,说他是杀人魔王一点儿也不过分。

    虽说将军们屠城在古代是常有的事,其目的也是为了震慑敌人,可连着屠十四座城池,那就不是为了震慑敌人了,那纯粹就是弑杀,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

    李纲是了解李渊的,他很清楚李渊不是一个出尔反尔,朝令夕改的人,他也清楚李渊不会做一个出尔反尔,朝令夕改的人。

    所以李渊答应了他的事,他不用担心李渊会毁诺。

    “朕要是失言了呢?”

    李渊突然调侃似的问。

    李纲瞥了李渊一眼,有点不想说话,皮一下很有意思?

    “那陛下等于是失信于天下人,臣相信陛下不会这么做的。”

    李纲最后还是接下了李渊的话茬,没让李渊的话掉在地上。

    “哈哈哈……”

    李渊爽朗的一笑,夸赞道:“还是你李文纪了解朕啊!”

    李纲敷衍的呵呵一笑。

    我还能不了解你?

    你入长安觐见文帝的时候,见的第一个官员就是我。

    你在窦府上射鸟的时候,是我帮你挪开了晃眼的铜镜,让你一下子射中了鸟眼睛,抱得了美人归。

    我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

    或许不如教你养你的独孤皇后了解你,也不如窦氏的娇娇女了解你,但除了这两位之外,我是最了解你的。

    而这两位已经故去,我可以说是全大唐唯一了解你的人。

    你一撅嘴,我就知道你要喷什么粪!

    “来!爱卿,坐下陪朕说会儿话,喝几瓮酒。自从那个逆子监国以后,朕已经很久没见你了。今日我们君臣重新相逢,理当促膝长谈。”

    李渊不知道李纲心中所想,热情的招呼李纲坐下,要跟李纲来一个促膝长谈。

    李纲这会儿都被李渊坑的放下君子的坚持,开始在心里腹诽人了,哪还愿意跟李渊促膝长谈,在李渊拽着他袖子要拉着他坐下的时候,他一动不动的道:“不是臣不愿意陪陛下促膝长谈,而是如今潭山文馆由臣一个人操持。臣要是不回去,文馆内的那些小子们恐怕又要闹翻天了,说不定会将文馆里的藏书室给点了,所以臣不得不回去看着。”

    李渊满不在乎的道:“这有何难,朕这就下一道旨意,让文馆内的那些小子都收敛着点,谁要是敢趁着你不在捣乱,朕就打烂他屁股。

    有朕威慑着他们,你就不用担心他们闹翻天了。”

    李纲听到这话,面色古怪的道:“您要是愿意下旨,震慑一下那帮小子,那帮小子肯定有所收敛。只是长沙家的那位,一贯喜欢阳奉阴违,就怕他明里听你的话,暗地里给我捣鬼啊。”

    “这……”

    李渊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提到长沙公主家里的那个冯小子,他也头大。那个小子已经被他爹娘给惯坏了,虽然如今收敛了许多,可仍旧是个人嫌狗厌的东西。

    阳奉阴违,暗中各种捣鬼,是那个小子惯用的伎俩。

    他又不至于因为那个小子捣一些蛋,或者烧毁一个藏书室,就对人家喊打喊杀的。

    毕竟,那可是他亲外孙,虽然不是嫡系,但却是长外孙,小时候他没少抱,窦氏也挺稀罕的,还亲自教导过几次。

    如今窦氏已经亡故,他就算不在乎亲情,不在乎长沙事后跑到他面前哭爹喊娘,也得给窦氏几分面子。

    而且,他也不可能为了一点小事就下令惩处外孙,他丢不起那个人。

    “那小子不是已经被元吉给震慑住了吗?”

    李渊没办法对冯小子下狠手,就只能翻起了旧篇。

    李纲长叹道:“您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自从雍王殿下移居九道宫以后,就再也没管过那些小子。

    如今那些小子中间已经有很多人故态萌发了。”

    李渊瞪起眼道:“朕看那些小子就是没过过苦日子,一个个都以为今天的富贵是白来的,所以肆意妄为。

    朕回头派人给你送一柄戒尺,你给朕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

    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朕和元吉以外,还是有人敢收拾他们的。”

    李纲没有拒绝,附和了点了一下头,拱手道:“多谢陛下……”

    虽说他只是拿那帮小子作伐,并不是真的奈何不了那帮小子,但有了李渊赐下的戒尺,他收拾起那帮小子来会更轻松。

    似长沙等一众护犊子的,再找上门,他也不用跟他们斗智斗勇,通过智慧逼退他们,他可以拿李渊的戒尺出来说话,让他们无言以对。

    “朕算是看出来了,你是在生朕的气,埋怨朕刚才跟你翻脸了,所以才不愿意留在此处陪朕促膝长谈。”

    李渊又不是个憨憨,如何听不出李纲这话是托词?

    或许潭山文馆内的那帮小子是真的故态萌发了,但他不相信以李纲的智慧,还奈何不了那帮小子。

    须知,李纲在前隋的时候就是皇子师,到了大唐以后,亦是如此。

    什么皇子龙孙、天皇贵胃,在其他人眼里或许是个人物,在李纲眼里就是普通的学生。

    昔日李纲追到独孤皇后的寝宫打太子杨勇板子的时候,也没见他怕的。

    他可是当着独孤皇后的面,给她儿子手上来了两下,独孤皇后眉头都皱起来了,他也没虚。

    凶残的不要不要的。

    当然了,独孤皇后皱眉头,可不是因为他当着她的面打杨勇,而是他擅闯了皇后的寝宫。

    不过事后独孤皇后也没有追究,反而让杨勇给他认错,还让文皇帝给他升了官,让他做了尚书右丞。

    也没多大,就正四品。

    但权力却不小,掌辩六宫之仪,纠正省内,劾御史举不当者。

    通俗点讲,就是朝堂上的事他都能掺和,喜欢闻风奏事,瞎几把弹劾人,人间人怕的御史,他也可以弹劾。

    所以李纲面对独孤皇后都不虚,会奈何不了一帮子心智还在成长期的孩子?!

    李渊略微想了想,立马明白了这是李纲在生他的气,所以才不愿意跟他亲近。

    李渊又继续道:“但你应该明白,朕是有朕的难处。朕一共育有四位嫡子,玄霸早夭,建成和世民如今又不成了,如果元吉也出了问题,那朕这偌大的家业传给谁去?

    总不可能传给孙子吧?

    朕都不知道朕还有没

    有那个时间等他们长大。

    周静帝的旧事才过去多久?

    恐怕很多旧人还历历在目。

    朕可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朕的儿孙身上。

    所以朕才会急了一些。”

    李渊口中的周静帝,就是北周的最后一位皇帝。

    他因为年幼坐不稳帝位,又被杨坚独揽了朝纲,最后在杨坚的逼迫下,将帝位禅让给了杨坚。

    杨坚如今故去也不过三十载,他所作的事情对很多人来说都像是昨日做的一般,有这么个例子在前,李渊如何敢将希望寄托在年幼的孙子们身上?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儿子们身上,把宝压在儿子们身上。

    所以他这话,李纲能听懂,也能理解,甚至也能原谅他。

    但李纲却不愿意陪他促膝长谈。

    他实在是被李渊刚才的行为给恶心坏了,迫切的想逃离此地。

第0907章 无欲则刚

    李纲恭敬的拱着手道:“臣知道陛下的难处,臣也能理解陛下,但臣确实是放心不下潭山文馆的那帮小子,并非不愿意跟陛下促膝长谈,所以臣请告退。”

    李渊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纲还是要走,就知道李纲去意已决,当即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挽留,摆摆手示意李纲可以下去了。

    李纲快速的一礼,脚下急匆匆的离开了两仪殿,那小碎步一步赶一步的模样,就好似有人在背后追似的。

    李渊见此,心里更难受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对李纲这位昔日的同僚,少年时的旧友翻脸。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身边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已经不多了,所以每一个他都倍感珍惜。

    可惜,李氏的家业传承、大唐的江山传承,远比朋友更重要。

    为了李氏,为了大唐,他不得不跟这位旧友翻脸。

    “去请裴监回来,再召舞姬们进来……”

    接着奏乐接着舞。

    如今,李渊也只能用酒色来麻痹自己,让自己忘掉所有的不快了。

    ……

    李纲出了两仪殿,萧瑀、陈叔达、任瑰三人就急匆匆的凑上前,萧瑀作为代表,略显焦急的问道:“如何了?”

    李纲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瞥了萧瑀一眼后,才不咸不澹的道:“已经谈妥了,陛下不会再请太子殿下出来监国了。”

    萧瑀、陈叔达、任瑰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陈叔达抚摸着胡须感慨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李纲瞥了他一眼,不阴不阳的对三个人道:“以后不管有事没事,都别来找我了。”

    陈叔达一愣,看向了李纲。

    萧瑀、任瑰也是一愣,一起看向了李纲。

    三个人刚要说几句宽慰人的话,李纲却听都没听,就甩起了衣袖,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三个人见此,面面相觑。

    “看来圣人此次将李公拿捏的不轻……”

    萧瑀幽幽的长叹。

    陈叔达抚摸胡须的手一顿,拽着胡须苦笑道:“我们也将李公得罪死了……以后再想请李公出面帮我们说项,恐怕没机会了。”

    任瑰看了看萧瑀,又看了看陈叔达,再看了看李纲离去的地方,感叹道:“这下彻底没人帮我们了,以后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在朝堂上为官,有人帮和没人帮完全是两码事。

    有人帮,宦海一途就会顺风顺水,没人帮,那边会布满坎坷,稍有不慎就会舟毁人亡。

    “你们有点出息行不行,你已经官至宰辅了,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还需要人帮?那你们还做什么官?”

    萧瑀虽然很认可陈叔达和任瑰的话,但却听不惯他们这种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当即撇着嘴说道。

    陈叔达侧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也一样?”

    萧瑀微微瞪眼,理直气壮的道:“怎么能一样呢?我马上就要退位让贤了……”

    陈叔达一听这个,瞬间没话说了。

    人家马上要退休了,要远离朝堂了,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就跟人家没关系了,你还能说什么?

    任瑰见陈叔达被萧瑀怼的没话讲了,赶忙岔开了话题,“咱们回去吧,平阳公主殿下还在太极殿等着呢,别让她等急了。”

    陈叔达赶忙顺着任瑰搭的台阶上走了下来,点着头道:“是应该回去了,咱们做臣子的,可不能让公主殿下等咱们。”

    萧瑀似笑非笑的瞥了两人几眼,没有再挖苦两个人,点头附和了一句。

    三个人意见达成了一致,立马赶往了太极殿。

    赶到太极殿的时候,李秀宁已经急的不耐烦了,正在殿内快速的踱步,疯狂的转圈圈,见到他们三人以后,赶忙凑上前,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了?”

    陈叔达作为代表,往前一步,拱手一礼后,呵呵笑道:“圣人在李公的劝说下已经收回成命了。”

    李秀宁听到这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神情也缓和了不少,一个劲的点着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陈叔达再次向她拱手施礼道:“冒昧的请殿下前来,打扰了殿下的清静,还让殿下白担心了一场,请殿下恕罪。”

    虽说他不说这个也可以,但李秀宁终究是李元吉最亲近的阿姐,在李秀宁面前,场面话必须说到位。

    李秀宁也是个体面人,更是个识大体的人,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怪罪他。

    “陈仆射说笑了,遇到此等大事,陈仆射能第一时间派人告知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会怪罪你呢?”

    李秀宁摇摇头,情真意切的说。

    事情关系到她的家庭和谐,也关系到她几个兄弟的性命,陈叔达能在事情发生了以后,第一时间派人告知给她,请她来解决,她确实感激不尽。

    以陈叔达的身份,就算是不告诉她,她也拿人家没脾气,更不能怨人家。

    更重要的是,人家三位宰辅,没计较她是个女儿家,遇到事情反而请她出面一起商量,那是看得起她,她必须得兜着,而不是冲人家摆什么公主架子,计较人家害她白担心了一场。

    陈叔达听到这话,会心一笑,道:“殿下不怪罪臣就好,至于其他的,是臣应该做的。”

    说着,故意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问道:“臣看天色也不早了,殿下今夜是宿在宫里,还是出宫?”

    他倒不是急着赶李秀宁走,而是他、萧瑀、任瑰三个人得走了。

    一旦天色彻底黑了,宫门落锁了,他们夜宿在宫里,别人会说三道四的。

    虽说宫城和皇城已经被隔开了,他们即便是夜宿在宫里,也做不了什么,但该避讳的时候还是得避讳。

    尤其是在男主人已经离开家的情况下,就更得避讳。

    李秀宁听到他这话,倒没有想太多,她直接了当的道:“我今夜就宿在宫里吧……”

    她主要是不放心李渊,怕李渊前脚答应了,后脚又闹什么幺蛾子。

    而深夜,是最容易滋生幺蛾子的时候。

    陈叔达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点着头道:“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说完这话,迟疑了一下又道:“殿下若是一个人住在宫里觉得孤单的话,可以去武德殿找雍王妃殿下作伴。”

    意思就是,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李秀宁一个人应付不了,可以去武德殿找杨妙言。

    杨妙言如今在宫里的分量极高,可以说是宫里的第一女人。

    李秀宁遇到了什么事情应付不了,可以找杨妙言商量,请杨妙言出面。

    杨妙言如今手握着近半数的雍王卫,那都是一个个身经百战的悍卒,李秀宁遇到了事情,需要调用兵马的时候,杨妙言也能出一把力。

    虽说李秀宁如今执掌者千牛卫,可以调动宫里所有的兵马,可千牛卫各卫的将校却不是她的人,宫中真要是出现了什么变故,人家未必肯听她的。

    毕竟,她一个女人可给不了人家任何的保障,以及泼天的富贵。

    所以有杨妙言帮忙,她无论做什么都会容易一些。

    说来也可笑,她一个李氏的嫡女,在宫里要做点什么,还没有李氏的儿媳妇容易。

    她大致听出了陈叔达话里的意思,当即拱手道:“多谢陈仆射提醒。”

    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但行拱手礼,陈叔达丝毫没觉得不适。

    因为她并不是单纯的女流,还是大唐的女将军,为大唐立过大功的女将军,所以她行拱手礼,没人会觉得有问题。

    如果换个女人的话,陈叔达这会儿估计已经不适了。

    “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陈叔达、萧瑀、任瑰三人相继施礼过后,退出了太极殿。

    李秀宁目送着陈叔达三人离开以后,望着空荡荡的太极殿,心里有些许不适,也有些许的惆怅。

    在感慨了一会儿生于帝王家,还不如生于普通人家来的自在,来的清静,来的太平以后,她招呼着殿前的谒者为她在偏殿里设了一个床铺,在偏殿内住下了。

    虽说正殿内更广阔、更舒适,可正殿是大唐最重要的地方,也是大唐的权力中枢,天然的带着那么一丝庄严肃穆,即便是李渊也没有夜宿过太极殿,她也不好住在太极殿内。

    随着李秀宁在太极殿的偏殿住下,夜渐渐的也深了。

    在几声蛙鸣,几声虫叫过后,李元吉伸手将一块苦柴丢进了面前的火堆里,李世民就在他对面坐着,正裹着元衣在假寐。

    赵成雍和赵成雍麾下的人守在火堆四周,目光炯炯的盯着火光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赵成雍等一众护卫立马警惕了起来,腰间的横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鞘,寒光闪闪的对着马蹄声传来的地方。

    李世民也被马蹄声惊醒,一面皱起眉头,一面看向马蹄声传来的地方。

    “大半夜的纵马狂奔,看来有急情!”

    李世民语气深沉的说了一句。

    古人多夜盲,这主要是古人食物太单一,油水太少,也不怎么吃动物内脏的缘故。

    所以古人很少在夜间纵马。

    能在夜间纵马的,要么是强盗流寇,要么就是六百里和八百里加急。

第0908章 不动如山

    远处的马蹄声比较单调,经常在军伍中厮混,或者特地研究过几匹马能在夜间弄出多大声响的人,能轻易判断出马匹的数量。

    应该是三骑。

    而三骑正是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的标配。

    所以李世民才会一言断定说是有急情。

    毕竟,一般的情况也动用不了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而且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也不是谁都能动用的。

    一般只有镇边大将、封疆大吏,以及三省和兵部能动用。

    战时,大军的主帅和各路的行军总管也能动用。

    不过,此次出征领兵的是李靖,各路行军总管又是名将,又还在大唐境内,所以不可能动用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

    边陲上的急件和地方上的急件也送不到这里来,所以必然是长安来的。

    “哒哒哒……”

    当马蹄声彻底走近,马背上的骑士在火光的照耀下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前哨已经看清了来人的身份。

    “是八百里加急!”

    有了前哨的通禀,守在大道两侧的将士们才让开了道路。

    但马背上的骑士进入内围以后,还是被赵成雍给挡了下来。

    马背上的骑士也没有觉得赵成雍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当即勒马驻足,翻身下马,快速的跪伏在地上,将身后背的信筒高高的举起。

    “三省急件,请雍王殿下审阅!”

    李元吉招招手,示意赵成雍把东西拿过来。

    在赵成雍将信筒接过来以后,骑士并没有离开。

    信的内容他是没资格看的,也不可能知道。

    他之所以说请李元吉审阅,审阅的是信是否半路上被人动过,或者被人看过。

    李元吉从赵成雍手里拿过信筒,简单的审阅了一番后,对跪在地上的骑士摆了摆手。

    骑士长出了一口气,倒在了地上。

    赵成雍赶忙差人上去检查,没过多久以后回到火堆边禀报,“闯夜的时候受伤了,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臣已经差随行的大夫帮忙诊治了。”

    六百里加急或者八百里加急,在夜间送信的时候,都会出现这种状况。

    毕竟这个时代的路不平,路周遭又有许多植被和狼虫虎豹,这个时候的人夜视能力还不好,夜间赶路,还是急行的话,总会出现一些损伤。

    一些人甚至会在看不清楚路的情况下冲进悬崖或者天坑里,还有一些人会被半路上冲出来的勐兽给扑倒,还有一些人会因为胯下的战马被勐兽吓到,跌落下马背。

    所以骑士赶的路虽然不长,但夜间急行,受了伤,导致失血过多,也正常。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拆开了信筒,看起了里面的信。

    信是任瑰写的,写的内容嘛,看的人相当无语。

    “发生了何事?”

    李世民被惊醒以后,就彻底睡不着了。

    他是一个不嫌事大,也不介意随时随地就披甲上阵,跟突如其来的敌人厮杀一场的人。

    所以突然传来什么坏消息,不仅不会吓到他,反而会让他很兴奋。

    李元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信递了过去。

    李世民略微一愣,狐疑的接过信,一目十行的阅览了一遍以后,有点懵的仰起头道:“这……”

    啥啊这是?

    李世民并不了解其中的内情,所以勐然看到李渊要推李建成出来,要让李建成监国,有点不能理解。

    饶是他政治智慧卓越,也猜不透李渊这是想干嘛。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李元吉有些头疼的说了一句。

    李世民忍不住皱起眉头道:“父亲这是想干嘛?”

    嫌李建成活的不舒服,想让李建成彻底躺平?

    别说是现在无权无势的李建成了,就是以前那个有权有势的李建成,对上了此刻的李元吉,也得爬平了。

    李渊和李建成现在或许不知道李元吉已经将大唐掌握到什么地步了,但是帮李元吉做脏事的他却很清楚。

    李元吉现在对大唐的掌控力度,已经超过了巅峰时期的李渊。

    李渊巅峰时期,还有罗艺、安兴贵、冯盎这种封疆大吏各自为政,李元吉如今已经将这些人全部摆平了。

    不仅如此,李元吉还通过利益将朝野上下所有有背景的官员全部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可以说,李元吉如今比李渊这个皇帝更像是大唐的皇帝,也比李渊巅峰时期的权柄还大。

    别说是李建成了,就算是李渊亲自出来夺权,也得功败垂成。

    所以他觉得李渊推李建成出来,就是找死来了。

    “你觉得父亲想干嘛?”

    李元吉明知故问。

    虽然他知道内情,但却不好跟李世民明说,所以只能装傻充愣,反问对方。

    李世民思量了一会儿,也没闹什么幺蛾子,痛痛快快的给出了一个中肯的答桉,“我也不知道父亲想干什么,不过我知道你得回去一趟。”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突然道:“我要是不回去呢?”

    李世民先是一愣,然后快速的瞪大了眼,脸上闪过一道惊容。

    “你……”

    李世民语气艰难的只说了一个字,便没有往下再说。

    李元吉接过他的话茬道:“我没有故意引蛇出洞,也没有想杀大哥的意思……”

    李世民脸上之所以会闪过一道惊容,就是通过他的话,想到了他可能想引蛇出洞,然后趁机除掉李建成。

    如果他想杀李建成的话,那么自然也会对李世民产生杀意。

    毕竟,这种事不能开头,一旦开了头,那么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杀干净了还是杀。

    李世民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勐然惊醒以后,才发现,自己刚才似乎生出了一丝怕死的念头。

    这可不妙啊。

    不过,他现在可没时间计较这个,他当即疑问道:“那你为何不回去?”

    李元吉拿过李世民手里的信扬了扬,笑着道:“大哥这不是还没监国吗?”

    李世民一愣,眨了眨眼,似乎在思索,片刻之后,他盯着李元吉道:“你是不是料定大哥不能成事?”

    李元吉也没有隐瞒,坦言笑道:“有这方面原因,但我更想看看我选出来的这一殿文武,到底向着谁……”

    这话很好理解。

    李世民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意味深长的感叹道:“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在试探,而且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李元吉会心一笑道:“但我有推到重来的力量不是吗?”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了。

    因为他没有推到重来的力量,所以他败了一次后就彻底败了。

    听到这么凡的话,他心口堵得慌。

    “去看看送信的人伤势如何,如果伤势很重,就给他搭一顶帐篷,让他今夜就歇在此处,明日就近找个驿站送过去。”

    李元吉随手将任瑰送来的信丢进了眼前的火堆里,侧头对赵成雍吩咐。

    赵成雍应允了一声后,就去看送信的人的伤势。

    一炷香以后,赵成雍回来了,禀报道:“启禀殿下,送信的人伤势不重,但大夫说他不宜再奔波了,所以臣命人给他搭了一顶帐篷。

    另外两人,臣也将他们安排到将士们的营帐中歇下了。”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夜无话。

    次日,派人将送信的人就近送往驿站以后,一行人再次踏上了行程。

    此次,李元吉并没有选择跟李靖所率的大军同行,也没有赶往随后大军汇聚的灵州,而是赶往了代州。

    苏定方、程咬金等人,已经跟梁洛仁谈了大半年了,已经策反了梁洛仁,梁洛仁也拿到了大唐的好处,但日前大唐决定征讨突厥的风声传到突厥以后,苏定方和梁师都、苏尼失等人都分别产生了冲突。

    双方已经从合作关系变成敌对关系了。

    六日前,梁师都派兵奇袭了大唐在代州的边市,掳走了边市里的商贾,屠戮了边市里的官吏和兵马,劫掠干净了边市里的货物。

    苏定方得知此事以后,先斩了负责守卫边市,却玩忽职守,使得梁师都趁虚而入的边市守将,然后派程咬金率军去追。

    程咬金于边市外五十里的落马丘追上了梁师都部,将其尽数诛杀。

    这其中就有大唐此前招降的一位梁师都麾下的重臣。

    梁洛仁等人得知了此事以后,以为大唐会反复,所以惶恐不安,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那就是要见他,要亲眼见到大唐的雍王殿下,听到大唐雍王殿下亲口

    许诺,才相信大唐是真的要招揽他们,并且不会反复。

    苏定方和程咬金等人的意思是不予理会。

    因为谁也不确定梁洛仁此举是不是引蛇出洞之计,万一他赶去见梁洛仁,梁洛仁趁机刺杀他,并且赐杀成功了,那么此次大唐征讨突厥的战事,可能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不过他并没有听从苏定方等人的建议,他准备去见一见梁洛仁。

    绕不是历史给他的启示让他飘了,觉得梁洛仁不会伤害他,而是梁洛仁为了见他,又增添了新的筹码,这个筹码他不忍心拒绝。

    或许是他改变了历史,使得突厥一分为二,使得梁师都和苏尼失合作了的缘故,梁洛仁不知道怎么就结识了突厥的夹毕特勤勒阿史那思摩。

    而这位阿史那思摩正是梁洛仁的新筹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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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红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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