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神秘境地来的纯净小公主
崔裴牙初听阿奇询问的第一反应，是义无反顾地答应。
哪怕花很多钱。
哪怕借债。
他发自肺腑地想去照顾老的老、小的小的那仨人，尤其是俩无辜又可爱的孩子。
答应完之后，崔裴牙冒出一身的冷汗。
真是义气上头了。他要是为此借钱，冯欣莉会怎么想？尤其是甜心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冯欣莉会不会多心，认为他不在乎甜心而陷甜心于贫穷？
正在崔裴牙疯狂撕裂、徘徊之际，只听阿巧的声音微弱传来：“哥哥，你跟崔叔叔说了出国费用由品牌方提供了吗？”
“哦，我是不是还没有说？”
电话这头的崔裴牙，已经开始静心微笑了。
太好了！
出国需要办护照之类的常识，崔裴牙了然于心。
米兰时装周，国际四大（米兰、巴黎、纽约、伦敦）著名时装周之一。
在四大时装周中，米兰时装周崛起的最晚，但如今却已经独占鳌头。米兰时装周上，会有上千家的专业买手看展，也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专业媒体前来报道，被公认为是世界时装设计和消费的“晴雨表”。
服装设计师工作的品牌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品牌，从前主做女性服装，后来扩展为涵盖男子服装在内的成年人服装，十年前，他们开始在秀上放一部分儿童时装。
前来走秀的儿童，大多不是专业的，而是全世界知名度很高的明二代们。
他们天生自带镁光灯，从小被专业团队精心打理，无论衣着还是衣品，无论心态还是心理，都能从容应对时装走秀。
自小生活在闭塞小山村的乡野小姑娘阿巧，能胜任这样顶级的走秀吗？
崔裴牙的护照还没有办，已经开始担心起阿巧了。
……
2月20日，恰逢除夕前一天，阿巧、阿奇、奶奶、胖乡长、副县长、魏翻译、摄影师他们一行人辗转至云海城，与崔裴牙汇合后，8个人在品牌方接待人的带领下，去了机场，坐飞机飞米兰。
米兰时装周名字里虽然带有“周”字，事实上，一年举办两次的它，每次历时约一个月左右，时间并不固定。冬季约在2、3月，夏季约在7、8月。每次有大大小小将近300场走秀。
阿巧他们参加的，并不是小秀，而是顶级品牌的大秀，最为瞩目，甚至有不少人以拿到邀请函为荣，不惜专门为它飞一次。
由于无知者无谓，下定决心有生之年务必要鼓起勇气亲眼看一回世界的阿奇奶奶，穿得很本色——墨色斜襟盘口大衫，黑色长裤，裤腿本想束在袜子里，同行的人都说太土，于是这种一下，像时下年轻人一样将裤脚挽了个小边，折了起来。
阿奇奶奶的头发，已经近乎全白，梳得溜光水滑，挽了个小髻在脑后。同行的有人劝她染个黑发，被她拒绝了。
她生得高大，自有一种稳健，常年劳作，身材匀称而矫健，这般打扮之后，竟是在乡村里和谐，到城市里也不落尘，出了国，依旧不俗。很跟得上环境变化。
胖乡长和副县长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在县乡的时候，显得精神抖擞、山青水绿；到了大城市就显出两分乡气，出了国，简直显得局促。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摄影师感慨道。
魏翻译对衣着啦、影响力啦统统不感兴趣，他只想看一看，吃一吃。整天傻乐傻乐的。
崔裴牙出发前，责任心爆棚，做好了操心付出的心理准备；出了国才发现，一切都被品牌方的小助理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几乎是混吃混喝混玩的典范。
阿奇很不习惯地穿着量身定做的礼服，帅出了天际。但他因为紧张而很好地掩饰住自己的兴奋和羞涩，反而显出矜持与稳重。
他紧遵出国前礼仪师的叮嘱，昂首挺胸，坐有坐姿，站有站样。还别说，真的像是个矜贵的小公子哥。
阿巧就更妙了。
她的眼睛，因着心中的好奇，变得晶亮极了，仿佛里面蕴藏着无数的小星星。她披着如绸缎般光泽的头发，穿着品牌方为她准备的新衣服，从鞋子到袜子，从打底到外面，焕然一新，与她的萌童气质相得益彰。
她像是个从未见过臣民的新公主，羞而不涩，静中透着好奇，恬然而立，自成一派。
起初，只有过来与她同来的摄影师对着她拍照，很快，成片的镁光灯偷偷对准了她。有人交头接耳，询问她来自何家何户，是谁家的爱女？
没有人知道。
这增加了她的神秘。
直到服装设计师的助理，把她带到秀的后台。
那场谋杀无数菲林的童装秀，第一个出场的是阿巧，最后一个压轴的也是阿巧。她由服装设计师本人亲自牵着手，在众人的欢呼和鼓掌声中走到秀台的最前中央。
服装设计师说了什么话，没有人给阿巧做翻译，她听不懂，但看到，所有的长枪短炮，忽然朝咔嚓咔嚓拍起来。镁光灯骤闪，她无师自通，强睁着没有闭上眼。
她幻想台下坐着她的爸爸妈妈，因此，她露出天使般的虔心笑容。
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她就出现在各大媒体、美博主的官方社交媒体上，很多人称呼她为“纯净小公主”。
原计划秀后第三天就回国的一行人，因为广告商的临时介入，推迟到了秀后第六天。算起来，新年过完，已经年初八了。
别说阿奇奶奶，连崔裴牙也搞不定广告商的商务合同，还是一家从上海来的文化公司，嗅出其中的商机，提议由他们先签下阿巧，再由阿巧授权他们去谈商业广告。
阿奇奶奶一脸狐疑：“他们想让巧儿干什么？”
“拍广告。”
“拍什么广告？”
“当然是儿童服装广告了。可能还有儿童珠宝、手袋之类。”
“不会……要求脱……”崔裴牙犹犹豫豫，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会！我们承诺连泳装都不拍！”
生怕阿巧不肯签约，上海的文化公司话很好商量的样子。
第45章 摄影棚里的小精灵
崔裴牙利用他跟出版公司签过合约的优势，审视了上海文化公司的合同；副县长此时就发挥了人脉优势，他直接联系了一位为其工作的律师，好好审核了一把合同，并挑出若干遣词造句上的问题。
当大人们忙这些的时候，阿巧被邀请参加服装设计师的的私人答谢宴，会上也会有其他几位儿童模特。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个问题。
去的话，阿巧一个人脱离所有人，独自赴宴，令人不放心。不去的话……对其他人来说，倒是免于冒险了。对于阿巧来说，是不是会失去窥视多姿世界的重要机会？
最终，阿奇奶奶在与阿巧商量后，拍板：让阿巧去。
一辆黑色的长长的、闪闪发光的，他们叫它加长版林肯的车，来酒店接阿巧。快递到酒店的衣服穿在阿巧身上，把她衬托得活像一位最养尊处优的公主。
戴着白手套的欧洲人彬彬有礼地为阿巧打开车门，绅士地鞠躬请她扶着他的手上车，还贴心地为她挡着车门顶部以防撞头。
阿巧坐进黑色的加长林肯内，阿奇奶奶的一颗心，飘飘荡荡，仿佛一路追随而去。阿奇也无心玩乐，一直陪在奶奶身边。
其他的大人，正好解放一天。
晚上约十点钟的时候，阿巧被来接的豪车送了回来。
她精神抖擞，眼睛明亮，嘴角噙着笑，手里拿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包。
“奶奶，”她一回来就扑进了奶奶的怀抱里，甜甜地搂住奶奶的脖子，笑着说：“奶奶，你猜我带回了什么礼物？”
奶奶紧紧抱住阿巧，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礼物？”睡眼朦胧的阿奇，揉着眼睛问。
“米兰没有迪斯尼，我拿到的十加达云霄乐园的门票。他们说，那里不仅有好玩的游乐设施，还有加尔达湖，还有功夫熊猫主题乐园，还有奇幻公园……我在他们放的大电视上看到了乐园的场景，帅呆了，我猜肯定比甜心姐姐去的迪斯尼还棒！”
听到甜心的名字，阿奇眯成缝的眼睛又努力地睁了睁。
“是吗？离我们住的地方远吗？”奶奶笑岑岑地问，边问边拉着阿巧往卫生间走。泡个热水澡呀，刷个牙，准备在柔软蓬松的床上睡幸福的觉。
阿巧回答不上来，只好依偎着奶奶咯咯笑。
阿奇打了个哈欠，挪动拇指，在手机上翻找了一会儿，嘟囔着说：“加达云霄乐园在米兰和维罗纳之间。离我们这里很远呢。”
阿巧从奶奶的胳膊缝里往回看，看哥哥走路不睁眼，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奇怪，她今晚可是精神得很呢。
大约是晚宴上的儿童游乐设施实在太精神了吧。五彩球池，大型滑梯，蹦蹦床……糖果，蛋糕，棒棒糖……要是奶奶和哥哥也能去，就叫完美。
洗完热水澡，阿巧瞬间断电。
身体才挨上床，人已经入睡。
奶奶帮她掖好被子，凝视了阿巧一会儿，“吧唧”，轻亲一口红彤彤的小脸蛋儿，这才转身去睡。
第二天，酒店的美味早餐叫醒大家。
昨天放假去玩的大人们各个精神抖擞，上海文化公司的小胡子拿来广告方案，通告给崔裴牙——他精明地察觉，抛开那老的老、小的小，似乎大人中只有崔裴牙和摄影师真正关心李巧，并能关心到点子上。
崔裴牙和摄影师讨论了一番，又询问了阿巧的意见，之后，回复给小胡子：可！
小胡子说，明天就可以进摄影棚。
在摄影棚里演独角戏——这是崔裴牙对阿巧的说法。
一听说要演戏，阿巧暗中来了劲。
像她这样平日里含蓄的女孩子，内心戏是很丰富的。只要开发得当，一定会拍出韵味来。
这天来拍服装的，并非阿巧一个女孩子。还有一个大脑门、大眼睛、蜷曲头发的黑人小姑娘。
阿巧被人带进化妆间，很多精巧的小扫帚在她脸上扫啊扫。阿巧吃惊地发现，她脸上被扫了很多红色、粉色。
这是什么奇怪审美？
阿巧想问，可惜她语言不通。
阿巧被人化好脸妆、梳好头发，扯掉衣服领口的罩子后，虽然怪异，却怪得十分好看的她，默默由人牵着从化妆间去了拍照的摄影棚内。
之前匆匆看一眼的黑人小姑娘朝她露齿一笑，露出大板牙。阿巧差点没反应过来，她脸上涂了明黄和赭黄。
就在阿巧吃惊对望黑人小姑娘时，第三个女孩出现了。是个白皮肤的欧洲小姑娘，她脸上被涂了湖蓝和天蓝。
三个女孩彼此对望，忽然不约而同地咯咯、哈哈、呵呵笑起来。
有这笑声开场，当天的拍摄十分顺利。孩子们的眼睛里冒着光，摄影师的各种要求，他们都以“玩”的心态去完成。
摄影师有时候站着，有时候蹲着，有时候侧躺，有时候仰躺，直接刷新小镇摄影师的三观。顺便说一句，一位小模特只能一位助理陪，小镇摄影师为了暗中偷师学艺，充当了阿巧今日份的“助理”。
简单的工作餐之后，下午继续拍了几套衣服。
相当大的工作量，三个孩子倒也应付过来。
小镇摄影师看过合同，知道阿巧今天一天的劳动酬劳，是她奶奶十年的收入总和。
晚上六点，终于放工。
出了摄影棚，才知道两外两位女孩来头不小，各自的保姆车都来了两辆。不像阿巧，只能由小镇摄影师带着，坐出租车回酒店。
这是最后一晚住米兰的大酒店了。
几天吃下来，阿奇奶奶已经能用“红光满面”形容了。别说阿奇奶奶，其他人也都隐隐发胖一圈的样子，唯独阿巧，因为日子太新奇，每天的活动量大，不仅没胖，反而因为隐隐长高，而变得更加纤细了。
第二天中午，服装设计师带着女儿玫瑰，前来酒店宴请阿巧一行。
吃过考究异常的午饭后，一行八人由两辆车派送，去了机场。
阿巧被扣在儿童安全座椅上，扭头看窗外漂亮的城市市容。
“再见了，米兰。”她默默在心里说道。
米兰，世界时尚艺术中心，世界历史文化名城，欧洲四大经济中心之一。
米兰，是几乎世界半数奢侈品牌的诞生地，阿玛尼、范思哲、芬迪、普拉达……
第46章 奶奶暗下一决心
十二天的行程，像做梦一样结束了。
奶奶、阿奇和阿巧从副县长的私人轿车上下来时，重新看到熟悉的家，像是久别重逢，高兴得直傻笑。
小果果嗅到了主人的味道，欢脱地从朵朵家的院子里奔了出来。
阔别十二天，再看小果果，它长大了不少，乳毛也脱了些。
朵朵奔到门口，又猛然守住了脚。
她抬眼长长望过去，阿奇，尤其阿巧，确凿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这种变化使他们开明而美好，沉静而夺目。
朵朵第一次觉得，自己土得像个乡下小妞。
呸，不对，她本来就是个乡下小妞。
朵朵的眼睛里，噙着胆怯，远远地在阿奇和阿巧面前伫足。
“朵朵！我们给你带礼物了！”阿奇扭头，对上朵朵的目光后，热情地绽放出大笑脸，高声跟她打招呼。
那声蕴满热情的招呼，喊回了伙伴们之间的熟悉感。
朵朵灿然一笑，奔跑上前。
送阿奇、阿巧和奶奶的车回去了。
朵朵爷爷和奶奶也到阿奇家看稀奇。
“你这老太婆活值了，竟然都混出国了。”朵朵奶奶笑。
“确实。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啊。全托孙女的福了。”
阿奇奶奶给村里人每人都捎了礼物，家家户户都人手一件意大利米兰买来的绘着阿巧画作的长袖T。除此之外，还有包着漂亮包装纸的糖果。
阿奇家涌进越来越多的人，人们带着期盼的眼睛，好奇地向阿奇奶奶打听。
“外国人吃什么？”
“外国人真不用筷子吗？”
“外国人都不用干农活吗？”
……
阿奇奶奶谦逊得很，回答问题也很低调。
“我们其实就区了一个叫米兰的城市，去的那些天，基本就是住酒店了，不会人家意大利话，也听不懂，怕走丢。”
“我们妞去走了一场时装秀。走时装秀就是穿着设计师的衣服，在一个长条台子上走过来走过去，给坐在椅子上的观众们看。”
“那些外国人呀，要我说跟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头上顶一头头发。不过是头发、眼睛、皮肤的颜色不一样罢了。”
“外国也有农民。没有农民，人们吃啥！”
听说阿奇奶奶一行到了国外也没有看到啥，也没有吃到啥，村民们既失落，又心安。
好了，虽说名义上国外转了一圈，其实跟看几天电视一样，只长那么点见识。
大家乐呵呵，又凑了一阵子热闹，见两个孩子哈欠连天，纷纷告别。
众人走了之后，阿奇好奇地问奶奶：“明明我们在米兰天天都过得很丰富，奶奶您为啥说得苦哈哈的呀？”
奶奶摸这阿巧的脑袋，冲阿奇笑道：“我何苦要跟他们炫耀？要他们嫉妒我们，我们得什么好处？再说了，乡里乡亲的，有啥好炫耀的，还不是以后要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
阿奇和阿巧，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导致他们寒假开学后，不曾主动提及华丽的米兰行。
那晚，阿巧听完奶奶的话，刷完牙，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回想起乡亲们在时，跟爸爸妈妈有关的对话。
“你们出国，没叫上儿子、儿媳，他们愿意？”
“愿不愿意都这样了。反正我们都回来了，有本事他们自己再去一次。”
“哈哈哈哈。说真的，你不怕你儿子回来跟你闹？”
“闹啥？我豁出去我这张老脸，托人把孩子带到他们工作的城市。结果？他们的娘，好狠的心，一面都没有见。他们的爹，也不过是马马虎虎见了一次。还不如人家没有血缘关系的老乡呢。”
阿巧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乡亲们的余音也消失在耳边。
疯狂补了三天寒假作业之后，学年的下半学期开始了。
阿巧穿回她以前的衣服，米兰的绚烂记忆画作她丰盛心灵的底蕴，她变得眸光越发明亮，人也更加温柔恬静，很多人看到她，忍不住心境柔软平和下来。
阿奇反复确认后，意识到卡里不是十万，而是一百万！
他把这个“小小”的发现讲给奶奶听，奶奶差点没昏厥过去。
“这么多！需要还给人家吗？会不会是人家寄错了？”
“这……”阿奇回答不上来。
“要跟妹妹说吗？”
“啊……”奶奶也有些犹豫。
两个人一合计，就这么着吧。
奶奶并没有用卡里的钱，但变得比以前有底气多了。
下半年开学不久，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对阿奇来说影响巨大的大事。
教育局决定将六年纪调至初级中学。据说做这个决定是因为小学师资太薄弱。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它对阿奇造成的影响是，这半学期结束后，升入六年级，他就得住校了。
他舍不得奶奶，也舍不得妹妹，更舍不得这个只有一老一小的家。
阿奇郁郁寡欢，但没有告诉奶奶。他潜意识里觉得，奶奶也无计可施。告诉奶奶，不过是徒增奶奶的烦恼而已。
“奶奶的阿奇怎么了？我看你愁眉苦脸好几天了。”吃晚饭的时候，奶奶哄阿奇。
阿奇咧嘴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我知道。”阿巧脆生生地接。
“你怎么可能知道？”阿奇不以为然。
“自从学校老师宣布秋天起，六年级并入初中后，你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了。”
“什么？六年级要并入初中？”奶奶果然很吃惊，“为什么呀？”
“听说是因为老师人手不够。”阿奇回奶奶。
“才不是呢。”阿巧纠正，“是因为六年级的房子年久失修，学校校长向上面领导申请修房经费，结果却收到‘六年级调初中’的解决方案。”阿巧笃定回答。
“你怎么知道？”阿奇吃惊了。
“我们班主任和2班的数学老师在走廊上议论的。我恰巧坐在靠走廊的窗边，窗户没有关严，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奶奶目光渐渐变得悠远。
她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下完决定后，她深深看阿奇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笑。
第47章 众筹一所小学
第二天，两个孩子上学去之后，奶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也去了学校。
她直接去找了校长，亲自向校长询问六年级调至初中的原因。校长的解释跟阿巧说的如出一辙。
“要是，要是有人捐钱修房子呢？六年级是不是就不用调到初中了？”
校长咂着舌，一时不敢回答。
“问题是，乡亲们愿意拿钱出来修房吗？”校长沉吟一会，反问阿奇奶奶。他知道，她此番是为她五年级的孙子而来。
“这个问题你别管。”阿奇奶奶言简意赅。
“好。你要是能解决钱的问题，我就负责解决让县教育局收回成命的问题。”
和校长达成解决方案后，阿奇奶奶问校长：“修房子要花多少钱？”
“恐怕得两三万。”校长一脸沉重。
小意思。阿奇奶奶松了口气。其实，照她的意思，最好再多花掉点。
“其他年级的房子需要修吗？我看一年级的房子角也破得够呛。”
校长点点头：“是呀，我们的校区用了三四十年了，又是老方子草建的，没有钢筋水泥，确实经不起岁月摧残。其他年级的房子能修最好，但负担太重，还是捡最危机的修吧。
老嫂子，实不相瞒，每逢打雷下雨，我这一颗心，都吊嗓子眼了。晚上还好，最怕白天。万一房子坍塌的时候孩子们在上课，我只有以死殉职了。”
阿奇奶奶“腾”就站了起来：“校长！咱们盖新房子！怎么也得让孩子们在安全的房子里上学！”
校长满眼含泪，郑重点头。
在他的想当然中，阿奇奶奶将忍受大家的长呼短叹，说服大家卖粮食，卖猪，筹钱给孩子们盖新教室。任重而道远啊。
他哪里知道，阿奇奶奶从学校里回来后，破天荒用电话打给了崔裴牙。
共同经历米兰之行后，阿奇奶奶看崔裴牙别提多亲了。
“牙仔，村里小学房子要塌了，学校房子得尽快重建。要是明年秋天前建好，阿奇就不用到几十公里之外上学了。牙仔，你可认识能很快盖房、还能把房盖得很好的人？”
“盖小学？”
“是的。”
“盖房子之前需要请人设计盖房子的图纸……您还别说，我真的认识一个建筑设计师，是个爱笑的年轻人。我联系他，他一定知道哪个开发商房子盖得又快又好。”
“我就知道找牙仔准没错！”
“哈哈哈哈。您老等我消息。我这就联系那位建筑师朋友。”
事情发展得比阿奇奶奶期望得还要顺利。那位建筑师朋友是位梦想家，一直渴望建造一个梦想中的城堡一样的小学。
听了崔裴牙的询问，简直比崔裴牙还要激动：“啊，一块地，一块可以让我自由发挥的地！太棒了，我一定会你设计一个独一无二的童话般的小学！”
建筑设计师是个急性子，着急忙慌挂断电话就去忙了。
崔裴牙对着手机直摇头：“真是的，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地是有那么一块地，小学是那么个小学，可真正要设计的，并不是一个小学，而是小学里的两间房子呀。”
他正要把电话打回去，向建筑师说清楚，恰好手机来了电话。
是插画师打来的。
插画师听说崔裴牙免费去了米兰，那个羡慕嫉妒恨哪。末了，他自己扑哧一笑，道：“我这就叫聪明反叫聪明误。要是我当初不带着小心眼，老老实实请你一起同行，站在阿巧的立场上跟服装设计师谈，兴许去米兰的人中就有我了。”
插画师是个聪明人，很快意识到朋友的得到，并不是自己的损失，他很快调整好心态，与崔裴牙开始了像以往一样的交往。
“你要出版的小说的插画，我画好了，先给你看一下。”
崔裴牙忙着看插画，忘了给建筑师回电。
才过了一个晚上，建筑师就把他心目中的理想小学画好了。果真如他所说，像童话般美好。红橙黄绿青蓝紫色七色彩色玻璃装饰着有尖尖角的三层建筑，美得令人想哭。
崔裴牙说不出话来。
建筑师很满意他感动的样子，这就不枉他横穿半个城，亲自来交图了。
“施工图要做得快的话，叫上施工队，下周就可以破土动工了。”建筑师搓着手，来回走动。
“多……多少……多少钱？”崔裴牙痛苦万分地结巴询问。
“只要能按原样落成，我可以不收设计费。当然，如果你愿意看着给点，我也乐于接受。”
“通常……通常要付多少钱？”
“三五万都有可能，八万十万也不是不可能。”
崔裴牙绝望了。
“对……对不起……”他向建筑师吐露心声，道出这其实是一位乡村老太太的诉求，而他在转述中显然过于抒情而使建筑师产生了严重的误会。
建筑师看起来很失落，不过，还是控制住自己的失望情绪，体面地谅解了崔裴牙。
“要是按你话的造，得花多少钱？”崔裴牙心一横，问道。
“几十万可造，几百万也可造。建筑材料品质不同，品牌不同，导致价格相差很大。”
“要不，我设法发起一次众筹？”
建筑师眸光一亮：众筹！
崔裴牙想发起一次为故乡小学捐教室的众筹。这种众筹不能空口白牙地筹，需要有图有真相，甚至有当地村委盖章。
崔裴牙想了想，他觉得自从去年夏天在星月湾的大鹅卵石沙滩上遇见小兄妹俩之后，不知不觉，已经从小兄妹俩身上得到太多，这一次，他可以实在回报他们。
下定去众筹的心后，崔裴牙对建筑师说：“我一定会去做这个众筹的，只要能筹个差不多，就找你做这个校园。需要几十万呢？”
建筑师谨慎地伸出一把手：“前提是找当地建筑队，人工便宜。”
崔裴牙狠狠地点了点头。
建筑师要走，忽然又回头：“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拍照片吗？我跟你一起去。实地看一下地况。”
两天后，崔裴牙和建筑师出发了。
建筑师比较有钱，不愿意在火车上浪费时间，就请了崔裴牙坐飞机。
“你是富二代？”
建筑师慵懒地伸了伸懒腰：“我是废二代。”
第48章 原来你们认识
崔裴牙见建筑师不太想多说自己，就笑了笑，话题滑开，讲起将要见到的阿奇一家。
“你是说，孩子爸爸和妈妈暗中已经离婚，孩子根本不知道？”
“是的。不是一个孩子，是俩。小哥哥和小妹妹。”
“混蛋！”建筑师低低嘶吼一声。
“……”崔裴牙有些意外。毕竟建筑师看上去文质彬彬，是个儒雅绅士之人。他衣服虽然皱巴，显然材质很好；他虽然表情慵懒，但肌肤质地娇嫩，一看就是不曾经历过风雨的人；加上他在头上既有短寸，又有马尾，使他看上去很潮很young。
没想到，这样的男孩子也会不顾公众形象地骂“混蛋”。
一抬眼，对上崔裴牙的惊讶目光。建筑师自嘲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你的话让我勾起了不愉快的往事记忆。”
“哦。”崔裴牙傻傻“哦”了一声。
“你说的那俩孩子，跟我小时候的遭遇一样。父母离婚，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只有我还蒙在鼓里。他们这样做，使我成了众人愚弄的对象。
当身边的人挤眉弄眼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是傻子。
当身边的人意有所值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不明白。
可恶！
这让我厌恶人多。甚至让我厌世。”
崔裴牙吓一跳。
建筑师冷不丁向他敞开心扉，他倒有不知所措之感。
“我不知道，不知道阿奇和阿巧要是有一天知道他们的父母其实已经离了婚，会怎么想？”
“告诉那俩孩子！他们有权知道！”建筑师眼睛里冒着奇异的光。
“不！不不！那太残忍！”
“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懂，众人都知道，只有他们蒙在鼓里，那才叫残忍！”
崔裴牙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他隐约想到，要是建筑师自作主张，告诉了小兄妹俩不该知道的事情，他岂不是带了个扫把星到小兄妹俩身旁？
“你不能！你没有资格！”崔裴牙提高声量。
建筑师没有说话，而是抽动半边嘴角笑了笑。他无所谓的眼神里，分明写着肆意。仿佛在说，哼，你不可能一天24小时提防着我，看着吧，我总有机会对那对小兄妹说出实情的。
在建筑师玩味的笑中，崔裴牙感到后背发冷。
现在把建筑师拖回云海城，还来得及吗？
显然来不及了。
飞机已经快要落地了。
这且不算，毕竟，他身上肩负着搜集众筹资料的使命，而建筑师则要实地勘察地情地貌。为孩子们建一所学校，似乎是更重要的实情。
崔裴牙只能暗中提醒自己，到了月牙儿寨后，一定要看牢建筑师，绝对不能让他和小兄妹俩中的任何一个单独呆在一起。
建筑师在小县城有个朋友，下了机场大巴后，建筑师一个电话，叫来了他的朋友。是个看上去很阳光帅气的年轻男孩，他脖子上挂着一个专业相机。
崔裴牙一看到他，眼睛都直了。
“嘿，这是我的摄影师朋友。这位，是位儿童作家，公众号写手。你们互相介绍自己的名字吧。或者，懒的介绍，你喊他‘作家’，你喊他‘摄影师’，也挺好。”
崔裴牙和摄影师同时“噗哈哈”笑出声。
两个人边笑边伸出手，两只大手握在了一起，还使劲摇了摇。
“你们认识？”
崔裴牙和摄影师不约而同朝建筑师点头。
“你们俩之间有着代沟呢，相隔又那么远，你们怎么认识的？”
崔裴牙知道建筑师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于是赶紧解释。
“竟然也是因为那对小兄妹。这让我还没有见到他们，就忍不住好奇起来。”
摄影师举了举身前的相机，笑道：“我这里有他们的照片。”
不过，建筑师是个有个性的人，他不肯先看照片。他要第一眼看到的是本人。用他的话来说，这是避免“先入为主”。
崔裴牙宽容地笑了笑，没有点破：既然他已经听了那么多关于小兄妹的实情，早已经是先入为主啦。
摄影师开着一辆代步大众车，一路以游山玩水般的速度奔月牙儿寨而去。
村里开进了一辆汽车——这件事村民们早已见怪不怪。别说那些本就心静如水的老年人，那些孩童，也已经见怪不怪。
自从见过服装设计师那辆烧包的明黄色跑车后，月牙儿寨的村民都是眼睛开过光的人了。见多识广，一般小黑轿车，也就只配他们溜一眼吧。
摄影师的小黑大众，无声无息停在阿奇家前。
众村民对于车停在阿奇家前也是见怪不怪。
那表情，仿佛若是不停在阿奇家门前，才稀奇古怪。
“阿奇，你家来客人啦。”在大门口逗猫的朵朵，扯开嘹亮又脆甜的嗓门，唱歌一般喊道。
摄影师下车后，很开心地蹲了下来，给朵朵和猫拍了一张照。朵朵马上跑过去：“给我看看。好看吗？不好看可是要删掉的哦。”
语气之熟络，只能说，摄影师常来。
建筑师瞥来一眼自己的朋友，嘴里没有说什么，心里肯定有想法的。光看他悻悻的眼神就知道了。
阿奇撩起薄门帘——冬日的厚门帘昨天刚刚去掉。奶奶本意是要晚几天再去，奈何拗不过妹妹，妹妹觉得厚门帘一挂，室内空气都凝脂了。“都快呼吸不动了”，这是她的原话。
院子门口走进三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为首的是崔裴牙叔叔。
来不及看清另外两个人是谁，阿奇急切地飞奔过去。
他一下子吊在崔裴牙的脖子上。瘦弱的崔裴牙差点吃不消。
“哈哈哈，好孩子，你又长个啦。都超过甜心半个头了。”
摄影师见惯了阿奇，没有太在意。
建筑师几乎看呆了。他看到阿奇黑黑硬硬的头发根根竖起；他看到阿奇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有两坨冻出来的红晕；他看到阿奇眼睛里的笑几乎要铺出来；他看到阿奇少年矫健灵活的身体……
那不就是穿越时空而来的他吗？
摄影师看到建筑师发呆，拿胳膊撞了撞建筑师：“唉，你有没有发现，这半大小子跟你有几分想像呢。”
建筑师不知怎么，眼眶一红，扭头看向别处。
第49章 建筑师长安哥哥
见建筑师不悦地扭头看别处，摄影师暗吃一惊，以为他不喜欢自己把他跟乡村穷小子放在一块比，心中虽有不满，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崔裴牙与阿奇腻歪了一阵子后，指着建筑师，跟阿奇相互做了介绍。
“嗨，他这个人，怕麻烦，不耐烦记人名，你就喊他‘建筑师’吧，你呢，想喊他‘李奇’、‘小李同学’、‘阿奇’都可以。”
建筑师深深看阿奇一眼，破天荒没有说话。
要知道，他人四肢表情虽然一派慵懒，舌头却万分按耐不住寂寞，时不时有冷嘲热讽的话从嘴巴里溜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感觉孤零零没有朋友的原因。
崔裴牙急着看阿巧，疾步进室内。
“大娘！阿巧！”
“呦！牙仔！巧儿，快出来，快看看谁来了？”
阿巧心里一乐，奶奶把名字都喊出来了，还让她猜来人是谁。
阿巧从里屋出来的时候，恰逢建筑师撩门帘进来。建筑师在门外，随着门帘撩起，一束天光跌进室内，正好给阿巧的面孔打上一层柔光。
阿巧肌肤胜雪，眼睛里仿佛藏乐整个宇宙的光芒，她柔和而轻巧，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
建筑师内心仿佛被什么击中。
他开始羡慕阿奇了。阿奇虽像少年时的他，他少年时可没有这样一位妹妹。
“阿巧。这位新面孔是建筑师。他可以帮你们画学校。事实上，他的确帮你们画了一所学校呢。”
建筑师往前走了两步，脸上露出谦逊笑容：“我就徐长安。你可以喊我长安哥哥。如果你愿意的话。”
话音刚落，阿巧甜润的嗓子响起：“长安哥哥好。”
“阿巧，你好。”
就是那一刻，建筑师徐长安下定决心，这所学校，他建定了。
崔裴牙见徐长安一脸沉静，不像是要使坏的样子，但依然不敢放松对他的警惕，时不时跟着他。崔裴牙的严密监视，使徐长安连跟阿奇或阿巧独处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别人也没有发现崔裴牙的刻意行为。
小果果又大了不少，胎毛半脱，一经有几分英气。
午饭时间，大家围着奶奶的火炉吃汤面，摄影师总是抽离自己，站在他觉得合适的地方，为大家拍照。
很显然，摄影师经常这样做，不仅阿奇一家三口习惯了，连小果果都习惯了。
吃过午饭，崔裴牙他们三个人出门去学校。拍照的拍照，看地势的看地势。崔裴牙偶遇老村长，含蓄地跟老村长提了想集资帮孩子们盖房子的事。
老村长本来大棉袍子披在肩膀上，双手背在袍子里，眼睛因为在太阳底下晒太久而眯缝着。一听崔裴牙的话，马上精神起来。
他激动得披肩膀上的棉袍掉了都不知道。
“牙仔。你还是能为村里孩子们建一所新学校，你就是我们整个村子的大恩人呐。我代表父老乡亲感谢你，我给你跪下都可以。”
“老村长！言重了！”崔裴牙紧紧拽着老村长的袖子和手，生怕他做出出格的举动。那后半句“这事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就生生咽进肚子里了。
第50章 我为你感到高兴
月牙儿寨依山背水，地理环境非常好。建筑师实地走访之后，看中了一块菜田。菜田距离村子有几百米的距离，在老学校的再南边。
“新校址可以建在这里，这里地势更好，可以依山势做个建筑起伏。而且，学校换新址后，开工期间不影响孩子们继续上课。”建筑师徐长安指着一片空地说。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
“行。你看中哪里就是哪里。你哪怕看中我家老宅，我今晚就扒给你们。”老村长那是一百个配合。
徐长安咧嘴笑了笑。
回城的路上，徐长安对崔裴牙说，可以考虑做三百万的预算。崔裴牙吓得当场说不出话来。三百万。额滴娘唉。三十万凑不凑得齐都是个未知数。
“你不用太担心钱的问题。”徐长安安慰崔裴牙。
“是了。长安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摄影师笑。
徐长安没有说话，只笑了笑。
“但是想用长安的钱，只怕比你众筹还难。你不知道，读大学的时候，寝室里最落魄的就是徐大公子了。他曾经吃了整整一个月的泡面，以至于我到现在都一闻到泡面味就想吐。后来，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轮流接济他，他的脸色终于从菜花黄，变成了小麦黄。”
崔裴牙吃惊地望向徐长安。他现在也闹不明白，徐长安到底是有钱还是没有钱了。
“我的钱，被锁在家族基金里了。”徐长安解释。
“全都赖他自己。他拿钱没干好事，惹了爷爷生气，他爷爷就把他的钱锁了。”
徐长安低头笑了笑，并没有替自己解释，更没有埋怨半句爷爷。
崔裴牙一旦确认徐长安真是个富二代，立刻有些气短心虚。这是毛病，得改。
第二天，摄影师开车带他们村里，开了些村里的证明，又录了一些像。崔裴牙觉得素材够了，徐长安叫摄影师送他们到机场。
“你给过他什么恩惠，指使起他来理直气壮的？”
摄影师去开车的时候，崔裴牙悄声问徐长安。徐长安一愣，匪夷所思地看了崔裴牙一眼。崔裴牙很无辜啊，他纯属职业习惯，探个密而已。
等摄影师把车开过来之后，徐长安坐进车内，扭捏了两下后，很不自然地开口：“喂，你时间上宽裕不宽裕啊？你要是有事，我们可以坐机场巴士的。”
崔裴牙赶紧低下头。以免自己露出太惊讶的表情。
原来自己无心问出的探秘的话，在徐长安听来竟是一句指责。不过，看来这位富二代是个很会自省的人。这不，反思过自己后马山有所行动了。
车内出现诡异的沉默。
短暂的沉默之后，摄影师的声音轻轻传来：“活久见。”
“哈？”
“我知道我知道，活的时间久什么事都可能见到，简称‘活久见’。”崔裴牙激动地插话。网络用语，他现在熟着呢。
徐长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了。
摄影师扭转头，看向徐长安，眼里全是友善。
“兄得，我为你感到高兴。你眼里开始有别人了。”
第51章 成为焦点啦
徐长安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摄影师无意让徐长安更难为情，马上转移了话题：“送你们去机场，其实是顺路啦。我女朋友在市里，恰好工作在离机场不太远的地方。”
黑色大众混入车流，朝机场所在的市里开去。
对阿巧和阿奇来说，崔叔叔的短暂到来，像是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小石子，随着崔叔叔的离去，很快恢复平静。
阿奇在日益加重的担忧中已经很少露出笑脸。
这意外使他露出小大人的气质。
阿巧依旧每天作画。
有趣的是，一年级的课本太浅显，以至于，阿巧的海量阅读优势，竟然没有机会展露。在班级里，最出头的不是阿巧，而是另外两三个女孩子。
班级里的消息总是滞后的。
开学后半个月的样子，班级里渐渐有传言，说阿巧和阿奇在刚过去的寒假里出过国。在小山村里，去省城都是了不起的大事情，遑论出国！
阿奇班上的同学带着说不出的敬意，组团询问阿奇传言是真的吗？阿奇因此再次成为班里同学的焦点。
几个月以前，类似的情景发生过一次。
那是外国老头儿来寻妹妹画作的缘故。
那时候，阿奇还处在心理弱势。众人隐隐约约觉得他家吃了亏，他也隐隐约约赞同众人的看法；众人觉得他家分文不取实在憨傻可笑，他在睡不着的黑夜里也偷偷这么认为。
不过，自从老头儿给自己寄过一部手机后，他就平了那些不平的念头。
自从发现老头儿往奶奶银行卡上打过十次十万块的钱后（曾经误以为是十次一万块），他就只剩下感激了。
米兰周游一圈后，他简直诚惶诚恐。反倒是妹妹，荣辱不惊的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多情绪变化（当然，妹妹还不知道家里账户上多了一百万的事情）。
“阿奇，你说呀，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阿奇想起奶奶对众乡亲们的态度，早收敛了炫耀的心。
“我就说嘛，我家都吃到了他们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了。”
“是啊，我家也有那个很好吃、很贵的巧克力。巧克力还有名字，叫，叫……”
“叫费列罗。”
“对，费列罗，可贵了呢。”
“你们就知道吃，怪不得长那么胖。我们可不是为了吃的来问阿奇的。”
“除了吃的，还有穿的呢。有漂亮的长T恤，我偶然在我家衣柜里翻到的。我问我奶奶，我奶奶一开始还不肯说，后来才说是阿奇奶奶从国外带回来的。不过要等到春夏时候才能穿。”
“嗯嗯，我家也有！”
“好啦，好啦，你们女生可真会跑题！阿奇，你跟我们讲讲国外的见闻吧？”
问这个问题的是罗胖。他是男生中最高、最胖，因此说话最有分量的人。此外，他是差学生中的好学生，好学生中的差学生，完美衔接了好差生，老师对他这种上课从不捣乱、下课从不闯祸的中等生，向来是很客气的。
以上种种，导致他天然成了班级里的老大。尤其是男生们，不知不觉都很听他的话。
他问出他的问题之后，众人不自觉地也想听一听。
大家张着好奇又殷切的目光，齐齐望向了阿奇。
第52章 奶奶的小心机
阿奇感到盛情难却。
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不巧，上课铃声响了。
众人脸上流露失落，阿奇却暗中长出一口气——他还真不习惯成众人的焦点。
阿奇的放松只是短暂的，下一节课间的时候，罗胖领着众同学又来了。唉，印象中，罗胖并不是契而不舍的人啊。
跟哥哥阿奇成为班级的焦点不同，阿巧在班里依旧默默无闻。
她其实长得一副小美人胚子的样子，可惜就是太安静，又常低头看书，导致那些单纯可爱的同学们还有很多没记住她的面孔。
这天放学，阿奇的嗓子有些嘶哑。
“哥哥，你感冒了吗？”
“感冒？”
“你嗓子哑了。”
“哦，你说这个啊。那是因为我今天说了太多的话。”
阿巧的眸光望过去，水水润润，晶晶亮亮，完美到令人心旷神怡。她没有说话，要说的话已经由目光无声问出。
“那是因为，因为班级里的同学都向我打听我们寒假去米兰的事情。我总不好回答了这位同学、忽略了那位同学。问的人实在太多了，我的嗓子就成这样了。”
阿巧眯眯眼睛笑了笑。
她的那些小豆包同学们，还沉迷在老师因为谁上课回答问题次数多而分给了谁一块糖、午餐时谁的汤碗里飘的蛋花多一些之类的事情上。
时间在日常中流逝。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崔裴牙的众筹结果有点惨烈。他写了一篇介绍众筹原因的推文，朋友们也很尽力地帮他转发了。那些认识的人，没人都给了100块捐款……问题是，他认识的人实在有限，文章的转发不够广，或者说，他煽情不到位，总之，只有两三百个人捐款。
“只有两三万块钱？”建筑师徐长安咂了咂嘴。
“唉。能力有限，不好意思。”
“没事，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徐长安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笃定。
暗戳戳想到徐长安“富二代”的身份，崔裴牙只能倒吸一口气，苦笑着安慰自己。
阿奇奶奶一直在打听建学校有关的事情，这一天，阿奇奶奶又来询问“何时动工”，崔裴牙以实相告，说自己本领太小，只筹款筹到两三万款。
“我想捐一笔钱。”
“您就算了吧。”
“难道我就不能替我孙子尽点心意？”
“只是尽心意的话……好吧。”
“把捐款账号发到手机上，等阿奇放学后，我让他转给你。”
“好。”崔裴牙之所以如此爽快地答应，是建立在量阿奇奶奶也捐不多的心理预设上的。
“我有个条件，你一定得答应。”
“好好。”崔裴牙有些想笑。阿奇奶奶钱还没有捐呢，要求倒先提上了。
“无论我捐多少，你都不能对外公布。无论我捐多少，捐了就是捐了，你不能再退回来。”
“好好好。”崔裴牙想，捐个十块八块我也不会到处宣传落您老人家的脸的。
“那个，牙仔，我再问一句，建这样一所学校到底需要多少钱？”
第53章 好心疼好心疼
“建筑师说了，几十万可以建，几百万也可以建。最终花多少钱，要看筹集到多少钱。总之，多少钱都能花完，别的不说，光是图书馆内的书都能花个几百上千万呢。”
阿奇奶奶不再说话。
崔裴牙想，肯定吓到老人家了吧。老人家一辈子没有大收入，经手的不过是以“千”计的钞票。恐怕一生的继续都不足以用“万”计呢。
结束通话后，崔裴牙将新建的银行账户给阿奇奶奶的手机发了过去。
当天余下来的时光，他几乎忘了这件事。米兰之行的图文，他还没有连载完。他忙着去写他的公号文章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崔裴牙没去管。
冯欣莉恰巧路过，她一向喜欢以各种理由查看丈夫的手机，这会儿更不会错过了。
“谁呀。”她一边问，一边熟门熟路地滑开手机。
“呀！”冯欣莉大叫一声。
这一声成功吸引得全家人都朝她看去。她本人可是一向训斥甜心不能动不动大惊小怪呢。
“妈妈，你吓我一跳呢。”
“妈妈妈妈，你吓我两跳。”小宇宙是姐姐甜心的跟屁虫。
“老崔！这是怎么回事？”冯欣莉顾不上跟孩子们说话，拿起电话，神色凝重地看向崔裴牙。
崔裴牙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接过手机，低头一看，眼珠子差点爆出来。
妈妈咪呀！
阿奇奶奶捐了多少钱？
整整90万呐！
崔裴牙的手都抖了。
好不容易用颤抖的手把电话拨了出去，等待接听的时候，心里想，这老太太怕是手滑了吧……不对不对，手滑也是需要前提的。
这老太太哪来这么多钱，不会是抢银行了吧……不不不，就算她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能力呀。
崔裴牙正脑洞大开，电话被接起。
“阿奇！喊你奶奶接电话！”
“不用了。”声筒里传来阿奇的声音。少年的声线稳稳的。“崔叔叔想问转账的事情吧？奶奶委托我代她回答您。您问之前，我先提醒一下，您答应过，她捐多少都不对完公布她的身份，她捐多少都行，您不能退款。这笔钱，用来建学校。她相信您。”
崔裴牙下意识地张着嘴巴。舌头动了动，声音没有发出来。
想问的话都被阿奇提前堵上了，他还能问什么？
“没什么要问的话就挂了吧。我们正在做晚饭。”
“……”
崔裴牙没有来及说出任何话，少年阿奇挂断了电话。
阿奇挂断电话后，那个心疼啊。
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他知道钱意味着什么，尤其对他们这种几乎没有挣钱能力的家庭来说！
但是，心疼归心疼，他还是支持奶奶把钱捐出去建学校的事情。
一方面，他可以晚一年离开年迈的奶奶和年幼的妹妹。
另一方面，妹妹和更多的学弟、学妹们也可以从中收益。月牙儿寨和附近村寨的孩子们，可以累计受益几十年吧。
第三嘛，这笔钱，来得容易，用得不安心。
第四，奶奶并没有把钱全部捐出去。这不，还留了十万。
第54章 错过“大”秘密
靠着这留下来的十万，他和妹妹可以无忧读完高中了。至于高中之后，那时候他都已成年，相信完全可以自己解决生活中的吃用问题。
直到钱都捐出去了，阿巧还不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一笔“巨款”。
这是奶奶和阿奇商量后的接过。他们觉得妹妹年龄小，心智不成熟，还是不拿这件事影响她了。妹妹清俊如朝阳，清新如雨后的空气。他愿意尽他所能守护妹妹。
把电话放好，阿奇坐在灶台前往炉灶内塞小树枝。
炉灶内的火烧得很旺盛。
映得他的脸红扑扑的。
“奇小子。心疼啦？”奶奶一边炕大饼，一边笑着问他。
阿奇挠了挠头，笑了：“是有点。”
奶奶没有急着去劝阿奇。
阿奇停了一下，接着说：“心疼是心疼，不过，这下心安了。晚上可以放心睡觉了。”
“哈哈哈，你这孩子！”
奶奶长出了一口气。说实话，自从知道银行卡里躺着一百万之后，她也是夜夜难眠。没办法，小门小户里长大的人家，长到六十岁，也还是小家子气，镇不住那么多财。
“你说的对。有多大的胃口，吃多大的馍馍。咱们踏踏实实，凭自己本事挣，吃得香，睡得安。”
阿巧是没在现场，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倘若知道，一定会反对：凭啥服装设计师给的钱不算凭本事挣来的？我的那些画作，难道不是凭本事画出来的？
可惜，阿巧一没在现场；二不知道前因后果。
阿巧窝在被窝里看书呢。
台灯坐在条桌上，明亮的光线温柔地笼罩着阿巧和她的书。她躬膝靠坐在床上，腿上盖着厚棉被，如痴如醉地读书。
她的脸上，神采飞扬。
摊在她膝头的，是大名鼎鼎的《绿野仙踪》。
阿巧正看到书的一半。
书是这样开头的：
在美国堪萨斯州有个小村庄，村里住着一个叫多萝西的小姑娘。她有个叫“托托”的小狗。有一天，堪萨斯州突然刮起了龙卷风。托托被吓坏了，躲在床底下不肯出来。
为了救托托，多萝西没有来及及时钻进地下室。
威力巨大的龙卷风将房子整个刮走了。多萝西和小狗托托也一起被刮走了。
风停了。房子从空中落下来。
多萝西从房子里走出来，发现四周是一个像天堂一样美丽的地方。很多人朝她涌过来，感谢她除掉了代表邪恶的东方女巫。
原来呀，风停房子落下来的时候，好巧不巧，正要落在了东方女巫的身上，把她压死了。
多萝西成了救世主。
被救的臣民要拿多萝西当女王，被多萝西拒绝了。她只想回到她位于堪萨斯州的家里。
谁也不知道她该怎么做才能回到原来的家。人们建议她去找无所不知的奥知术士。
奥知术士住在翡翠城里。
多萝西往翡翠城的方向走，先后遇到了稻草人、锡制樵夫、狮子三位伙伴。
三位伙伴各自都有自己的诉求，他们也想去翡翠城找奥知术士。稻草人想变得更聪明，他想向奥知术士要脑子；锡制樵夫想要像真人那样有一颗能共情的心，他想像奥知术士要一颗心；狮子很胆小，他想向奥知术士要勇气。
第55章 “奥秘”
通往奥知术士居住的翡翠城的路充满了险阻。
他们遇到了又宽又深的峡谷，遇到了流水湍急的大河，遇到了迷晕人的罂粟花丛……他们每个人都出谋划策，努力寻找解决的办法，即使身陷险境，也不放弃伙伴。
终于，他们到了翡翠城。
并且成功见到了奥知术士。
就在阿巧为大家长舒一口气之际，奥知术士却说，要满足他们各自提的要求之前，他们必须除掉邪恶的西方女巫！
真是一波三折啊。
阿巧看得如痴如醉，一页页翻下去，知道奶奶喊她下床吃晚饭。
她的缺席，使她完美错过奶奶和哥哥之间的小秘密。
不不，就金额而言，那可称得上是“大秘密”了。
吃过朴实又喷香的红薯粥晚饭后，阿巧继续看她的书，阿气写作业，奶奶缝补衣服。
阿巧不小心看到哥哥在咬写作业的笔。她不想当那个呵斥提醒哥哥的那个（朵朵经常这样做），于是转过背，不看哥哥。
窗外的夜色浓了，玻璃变得像镜子一样。转过背面朝窗户的阿巧，又从镜子中看到了哥哥咬笔的样子。他咬得似漫不经心，偏又那么持久专注。
阿巧心中叹了一口气，书上得西方女巫、东方女巫、南方女巫、北方女巫什么的字体乱飞起来。她看不下去了，默默站起身，将书放在桌角。
阿巧向来跟猫似的，走动无声响。她来到哥哥身旁，把哥哥吓了一跳。
“你在写什么？”阿巧用平和中带着欢快的声音问哥哥。她问之前就心里跟明镜似的，哥哥一准是在做阅读分析，且一准遇到难题了。
阿奇看到妹妹来到身旁，眼睛里全是惊喜。其实，他刚才就想向妹妹求教了。只是，他长妹妹5岁，自尊心有些不允许他一个五年级的学生，却问一个一年级的小豆包。
“那个，这个……”阿奇一边窃喜，一边矜持。
阿巧偏头凑上去看哥哥的作业。是一篇叫《蜘蛛》的短文。哥哥困在“你还知道哪些动物的奥秘？试着写一篇科普短文”上。
阿巧一目十行读《蜘蛛》，心里充满惊喜。她读了很多故事性强的文学书，倒是很少读科普文。看到这个题目，无意识想到的就是《夏洛的网》。哥哥卷子上的这篇小短文重点介绍了蜘蛛是怎样织出网的，以及怎样用网捕食。
蜘蛛体内有一种丝蛋白，这种丝蛋白一遇到空气就会凝结，而且富有弹性和黏性。蜘蛛织网的时候，“先爬到一棵树上，选定一个位置，让这种丝顺风飘出；当蛛丝另一端粘住了一个位置时，蜘蛛就开始沿着这根蛛丝结网了。它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一会儿，一张大网就织好了”。
阿巧心中一乐，原来蜘蛛到底织出一张什么样的网，也带有随机性的呀。
蜘蛛织好网后，就蹲一边打瞌睡去了。只要有小飞虫撞上来，蛛丝就会粘住飞虫，而且，飞虫越挣扎，粘得越紧。网一颤动，蜘蛛就醒来了，“它会立刻爬过来，迅速吐出蛛丝，把猎物牢牢缠住”。
这就要开口吃了吗？
第56章 奶奶捣乱
不，谨慎的蜘蛛会先分泌出一种毒液，并注射到猎物体内。这种毒液十分厉害，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就能把飞虫体内的五脏六腑化成液汁，蜘蛛会美美地吸食这些液汁，最后，飞虫只剩下一副空壳。
阿巧眼睛一亮。哦，怪不得会在蜘蛛网上看到干瘪的小飞虫。还以为那是废弃的蜘蛛网，原来只是蜘蛛吃过的食物残渣。
“我不知道该写什么动物的奥秘，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它们的任何奥秘！”阿奇有些沮丧。面对这种开放型的题目，他恨不得用刷一张数学卷子抵掉。
“动物的奥秘？”埋头缝补的奶奶抬起头，眼睛里露出慈爱，“你可以写年年住咱们家的小燕子呀。”
阿奇和阿巧齐齐望向奶奶，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奥秘”。
奶奶在孩子们炯炯有神的注视中，笑盈盈开口：“一只，两只；一对儿，两对儿……春天柳枝旁，新拔节的竹林稍，水田里的秧苗上，那些小燕子呀，时不时地飞过，飞得可快了。”
阿奇和阿巧继续听。
“燕子不停地飞，不停地唱，那是闹春哩。把春闹醒，万物跟着复苏。春越闹越浓。天晴的时候，燕子可就更活泼了，一会儿穿到云里去，变成天空中的小黑点；一会儿扎下来，掠过水面再起飞。燕子灵活着呢。”
阿巧依旧听得很专注，阿奇有些不耐烦，他如坐针毡地扭了扭。
“燕子有礼貌。每年回来，都会跟房主人说话呢。‘不借你们的盐，不借你们的醋，只借你们的屋，给我们来住住。’你们见过雏燕吧？小黑豆般的眼……”
“奶奶！”阿奇怪叫一声。
“哎。”
“你尽捣乱！”
“啊？”
“你说的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一点都算不上‘奥秘’。‘奥秘’得是母螳螂吃掉公螳螂的那种！”
“呦！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写？”
“朵朵已经预定了这个，她不许我写。我俩写一样的，会被认为抄袭的。”
原来是被朵朵抢先了。
室内静默下来。奶奶噗嗤轻笑，继续缝补。
朵朵姐姐近来越发霸道了，可奇怪的是，朵朵姐姐的霸道只针对哥哥。相反，朵朵姐姐对自己越发温柔谦让了。阿巧搞不懂朵朵的变化。
她垂下眼帘，不费太大力气就想到了萤火虫。
“你写萤火虫怎么样？”
“它有什么奥秘？”
“萤火虫体内有一种含磷的化学物质，人们称为荧光素，在荧光素的催化下，发出了光。成年后的萤火虫只喝点露水或吃点花蜜，它们小时候，可是吃肉长大的，凶猛着呢。蜗牛通常是小萤火虫的食物。这些称得上‘奥秘’吗？”
“算！算！太算了！”
阿奇激动得抬手就写。就知道妹妹会解决他的语文作业难题。
指导哥哥写作业的小插曲过后，阿巧在奶奶身旁腻了一会儿，被奶奶搂着亲了好几回。这样帮哥哥写作业的事情就不显得那么突兀了。磨蹭了一会儿后，阿巧回到桌边，继续读她的冒险故事书。
第57章 循环故事
“笃笃笃。”
外面响起敲窗声。
阿巧刚落座翻开书，就被窗外的声音惊得抬起了头。
“阿巧，给你看个稀奇玩意儿。”是朵朵的声音。
阿巧探身打开窗户，朵朵双手撑住窗台，想跳进来，一抬头，看到阿奇奶奶坐在他们房间，连忙一缩脖子，落了下去。
规规矩矩从堂屋走进来，客客气气跟奶奶和阿奇打了声招呼，朵朵很文雅地走到靠窗的阿巧身旁。伸出手来，肉嘟嘟的掌心里，安安静静卧着一个大蜗牛。
雨天过后，墙上有很多明线。那是蜗牛爬过的痕迹。叶子背后，篱笆墙上，这东西有很多。但阿巧从来没有见过比朵朵手中更大的蜗牛。
“厉害吧？我敢说，这是星月湾最大的蜗牛了。”朵朵洋洋得意。
“可大又不代表好。”阿奇闷声插话。
“大当然好！”朵朵不依不饶怼回去。
“妹妹，你说呢？”
“就是，巧巧，告诉你哥！”
阿巧望望哥哥，看看朵朵，他俩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自信，都是一副认定阿巧会支持他们的模样。
阿巧两边都不想得罪，眼睛咕噜一转，嘿嘿笑道：“朵朵姐姐过来玩，哥哥写了很久的作业了，不如，我给你们俩讲个故事吧。”
奶奶抿嘴笑了：“我家巧儿故事多，连我都听得五迷三道的呢。”
阿巧那犹如天籁的童音，徐徐响起。
从前从前，在一颗鲜嫩多汁的卷心菜上，住了一群蜗牛。它们驼着自己的房子，慢悠悠地爬来爬去，从一片叶子爬道另一片叶子，寻找最柔软的地方来一点点啃。
有一天，有一只小蜗牛，对它的爸爸说，他想要世界上最大的房子。
听到这里，朵朵歪着头来回抚她掌心的巨大蜗牛，不时还窥视一下阿奇。阿奇的眉眼已经略略长开，长成了英俊少年的样子。朵朵不知不觉，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自己红了脸。
“这个想法很愚蠢，”蜗牛爸爸对小蜗牛说，“有些东西还是小一点好。”这位爸爸是那棵卷心菜上最有智慧的蜗牛，他为他的儿子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从前，在一颗鲜嫩多汁的卷心菜上，住了一群蜗牛。它们驼着自己的房子，慢悠悠地爬来爬去，从一片叶子爬道另一片叶子，寻找最柔软的地方来一点点啃。
有一天，有一只小蜗牛，对它的爸爸说，他想要世界上最大的房子。
听到这里，阿奇忍不住笑出声。
“这种故事我也会！”他大喊一声。
“哦？真的假的？”朵朵欢快地接话。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俩和尚。有一天，小和尚对老和尚说，师父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师父说，好。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俩和尚。有一天，小和尚对老和尚说，师父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师父说，好。
从前有座山……”
“够了！够了！”朵朵笑着扑过去，开心地抓阿奇，捶阿奇，“你这算什么故事。这样的，我也能讲。”
阿奇躲来躲去，躲不过去，灵机一动，激将道：“没见过你这样笨笨的女生，你讲呀，你倒是讲呀。”
朵朵忽然泫然欲涕。
阿巧连忙补一句：“笨笨的，就是可爱的意思。”
第58章 记忆永不消逝
朵朵转眼就眼里笑出话来。她昂起脑袋，毫不示弱：“挺好了！李奇！从前有一群强盗，天黑了他们躲在山洞里，外面下着雨，他们很无聊。这时候，一个强盗说，‘头儿，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强盗头说，好。
从前有一群强盗，天黑了他们躲在山洞里，外面下着雨，他们很无聊。这时候，一个强盗说，‘头儿，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强盗头说，好。
剩下的无限循环，不用我再浪费口舌了吧？”
阿奇才不在乎她是否真的讲得出来呢。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避免暴力女袭击他。
阿巧很有眼色地拍起小手：“哥哥和姐姐都好棒。”
朴素的房子里，脆生生的笑闹声响成一片。
奶奶用针抿了一下头发，跟着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你们俩都是瞎胡闹，巧儿，你的故事，应该跟他俩的不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阿巧脑袋里，五彩缤纷的故事多着呢，都是带剧情的。
“阿奇哥哥都怪你打岔，巧儿，你继续。”朵朵将阿奇按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阿奇的肩头，扳住他的头，要他认真听阿巧讲蜗牛有关的故事。
朵朵手中的大蜗牛，不知何时，跑到了阿奇的手中。
阿巧清了清嗓子，继续她的故事。
蜗牛爸爸建议小蜗牛不要想什么世界上最大的房子，他告诉儿子，有些东西还是小一点的好，小巧的房子，才方便驼着走。
可小蜗牛另有梦想，不肯听爸爸的话。小蜗牛扭啊扭，撑啊撑，各种方**番试，一番努力后，真的让房子长大了。
所有的蜗牛都说小蜗牛的房子是它们见过的最大的房子，大得，大得就像一个瓜！可是，小蜗牛并没有感到满足，他不停地扭，撑，最后，让巨大的房子上长出尖尖的角来。
不仅如此，他还非常努力，给房子加上了五颜六色的美丽图案。
这样，小蜗牛实现了儿时的梦想，终于拥有世界上最大、最美的房子。他很自豪，也很快乐。
可是……
“我就知道一定会有‘可是’。”朵朵忍不住插话。
“可是小蜗牛它累死了。”阿奇恶趣味补充。
“闭嘴。就你聪明。听巧儿说。”朵朵虽然说的是打击人的话，但她说得一波三折，极其婉转动人。听到阿奇耳朵里，也不那么反感。
阿巧继续：“结局跟哥哥说的差不多。有一天，蜗牛们吃光了那棵卷心菜上的所有叶子后，纷纷搬到了另一颗卷心菜上去了。可是，那个拥有世界上最大、最美房子的小蜗牛，却根本没法挪动，只能活活饿死。”
朵朵随即嘟起嘴吧，她不满意小蜗牛的故事结局，生怕阿奇补一句“瞧，我说对了吧？”好在阿奇只顾玩手心里的蜗牛，好像根本没有听妹妹讲的故事。
也是，小蜗牛的故事，对五年级的男生阿奇来说，弱智了些。
朵朵悄然一笑，放下心来。
阿奇终于将蜗牛逗弄出来，他灵巧地卡住蜗牛的头，不让它缩回去，兴高采烈地炫耀道：“快看，它真的好肥好大。”
阿巧点头：“法式蜗牛。用奶酪焗。”
阿奇和奶奶同时眼睛一亮，回忆起那短暂而华美的米兰十日游。
朵朵没听懂，又不愿意问，直接错过他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