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幸天下TXT下载幸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幸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秋卿     幸天下txt下载     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六章 金贵者,气运者也

    对于李玑韶的话李玑衡只是微笑,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将手从李玑韶的头上拿走,便向马车走去。而跟在李玑衡身后的伏衍就如同牛皮糖般黏在李玑衡身后,跟着李玑衡走。

    李玑韶也是个识趣的人,知道伏衍这般态度便是有事儿对李玑衡要说,他也乐得做个识趣的好人。

    李玑韶就像个腼腆的小孩子般带着撒娇的语气对李玑衡说:“三哥坐马车里,弟弟骑马护着三哥!”

    知道李玑韶这是在变相的为自己的谋士找个单独说话的空间,李玑衡也是欣然接受,手指轻点李玑韶的额头道:“你呀……鬼灵精怪的。”

    将李玑衡扶上马车后,李玑韶笑眯眯地看了眼伏衍,然后就去牵自己一早骑来的快马,翻身上马,坐在马上看着奴仆将有些笨拙的伏衍扶上马车。李玑韶眯着眼,他发现这伏衍笨拙的动作看起来好似有伤。

    看见伏衍的头已经伸进帘子,李玑衡张嘴对伏衍道:“阿衍怎会在这儿?”李玑衡嘴巴在动却并不见有声音发出。

    李玑衡有些奇怪,平常辰时一刻伏衍不是都与父君一起,今日伏衍却在宫外。敢不将父君放在眼里,伏衍也是个有胆子的人,不过依着那位的宠,父君对伏衍应是特别的而且是格外宽恕的。

    “来陪公子看戏呀。”身为江湖中人的伏衍显然也是看懂了李玑衡在说什么。

    拥有内功的人总是耳聪目明,在一定范围内只要有声音便会被他们捕捉到,若是不学个一二本领,只怕什么秘密就都被窃取了。而现在李玑衡与伏衍显然在防着有内功的李玑韶。

    就算伏衍不说,李玑衡也能从今日早朝中猜出点什么,父君的态度让伏衍心生不满了。

    坐稳,马车刚行驶起来,伏衍便带着满脸的笑意,凑到李玑衡的耳边轻声说:“昨日有个小吏死在一个山坡,那山坡有点诡异……”这次是有声的。

    “噤声。”在感觉伏衍说的差不多时李玑衡才打断他的话。就像自己也很好奇所以未曾打断他的话,在消息听的差不多时才想起来让他噤声一般。

    而伏衍刚刚说到的小山坡,李玑衡立马想起那蹊跷背后的东西,他没想到伏衍会将这个用到他写好的戏文里,毕竟牵扯太大。

    虽然有马车轴压过泥沙那吵而杂的声音,但李玑韶因离马车近又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马车中所以他将两人的话都分辨清楚了。听那伏衍的描述,该是与他那舅舅有关。

    马车内的伏衍笑容比花都灿烂,对李玑衡比口型道:“还以为你不会与我一起谋他呢。”

    李玑衡看着伏衍的笑和他的口型,觉得这个人真的很讨人厌,专拿人软肋戳。

    李玑衡现在对李玑韶的感觉挺复杂的,他想信任这个他一直疼爱的弟弟,但是却又不敢信。现在他每个人都不怎么敢信,但有些人却是不得不信,比如伏衍。

    “适可而止。”李玑衡皱着眉,对伏衍无声地警告道。

    “若他刻意,则只会被太子盯上,若他真是现在这般纯良,则什么事儿都没有。”伏衍对自己的行为也进行着无声的辩解。既然李玑衡想撇清关系,那他就按着李玑衡所想来,李玑衡是自己主子,主子开心就好。

    这个理儿李玑衡自己也知道,但是他自己并不想做这个恶人。不过伏衍想做,那就让伏衍做这个恶人。

    一时之间马车内都没了任何动静。

    伏衍带着笑眯着眼看着李玑衡片刻后,整个人向马车窗靠近。撩起帘子,伏衍观察着马车窗这边的街道。李玑衡猜不透伏衍这举动的意思,但他知道伏衍观察街道不会只是为了看国都的风土。

    李玑衡也已经习惯伏衍随意的性子,若真有什么伏衍不会不说的。

    马车内的李玑衡有些疲惫,看着表现地无所事事的伏衍后便闭目还是养神。

    只是片刻,李玑衡便听到伏衍对自己轻声说话的声音:“公子在早朝前不是问过衍,何为金贵?”

    听到伏衍的声音后,李玑衡才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伏衍望着自己的那双黑眸。李玑衡将视线从伏衍的黑眸上移开,视线越过伏衍落到街道上。

    以着习武人目明的缘故,李玑衡对马车窗外的人和事儿都看的格外清楚,连声音也听得清晰。

    街道旁,有个长相清秀,眉目清明的少年正被一群练家子围住,在那少年身边站着一个样貌姣好的少女。少年与那几个练家子殴打在一起,身手还不错,不出意外怎么都会胜过那几个练家子,身旁的少女一脸担忧的表情被少年护在身后。

    一副英雄救美的画面。

    李玑衡却皱起眉,不为别的,只因那少年衣袖上绣着自己府中奴仆的印记,那个印记很不明显,但李玑衡对这个印记很敏感所以在第一刻便认出了这个英勇少年是他自己府上的奴仆。

    袖上只有两条痕迹证明那少年在府中的地位只是微高于下等奴仆而已。以这个身份是学不得高阶点的武功,而从那个少年的身手看明显是有了些内力的,所以这个少年的武动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自己是少年的主子,少年若是忠于自己,那这身本领就该让自己知道,所以少年就算有很强的本领但却很可能是条会反咬人的狗。这样的人就该被铲除,任其发展就是个祸害。

    而那奴仆少年身旁的少女李玑衡看着很是眼熟,眉眼与父君很像,他能肯定是个不怎么受宠的公主,就是不知道会是哪个后妃的女儿。

    知道李玑衡已经看到了自己准备给他看的东西,伏衍将帘子放下,对李玑衡说道:“这就是‘金贵’或者说是有气运。”

    伏衍见李玑衡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继续说道:“一个人能得到超出他身份范围所能得到的东西时,这个人就是金贵的。一个人本来身份高贵这也是金贵。一个人能通过他的十分努力步步算计得到高贵身份的也叫金贵。”

    “前者可称为气运之子,不用怎么费力便可达到旁人无法匹敌的高度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后两者气运平平,不过前者平的起点高而后者低。这三类人均算为金贵。若是一个本不金贵的人在金贵人身边待久了便也会金贵起来,就如主仆般。”

    在伏衍说话的时候,李玑衡就对伏衍比口型道:“阿衍这是早已安排好了,包括后面的事儿?”

    李玑衡并不准备自己动手。他曾看过一本在古蛮大陆解封前,那个还有“士”的时候流传下来的书,书中曾对“气运”作过评价“人,气拂运,通九霄;运扶气,步青云。”而在其中特别提出了,若是针对或是想除去有气运或是有运气的“金贵”人,则很有可能会被气、运所反噬。若是没有比所针对人的气运更强那反噬便可要人命。

    在他的观察中,那少年明显就是气运极旺的人,而李玑衡对自己的气运也是有自知自明的,他知道肯定没有高于那少年。

    这让他不禁想到最近这几月自己这般倒霉,是不是有这个少年的缘故?

    伏衍也看到了李玑衡传来的信息,没有任何变化的将自己的话全部都说完后,才无声的回道:“这也属于戏文的一部分。”

    一副惬意的样子,就像自己真的在欣赏一场很精彩的戏般。

    “那阿衍可还发现我府上有这般的人才?”李玑衡无声的说道,伏衍曾在自己府中做过几日的奴仆,他能发现自己府中奴仆有些问题这并不困难。

    李玑衡说完后又开着嗓,笑着轻声对伏衍说:“阿衍这神棍的本事可是在任先生那儿学了十层。”

    “师父既然是个很博学的人,我这个做徒弟得怎么也得学个几分。”伏衍对李玑衡打趣并不看重的语气随意说道,说完便又对李玑衡无声的回道,“那可是公子府上,衍怎可清楚?”眉间极其挑衅地单挑起来。

    这让李玑衡不禁想到那个傻傻呆呆曾在伏衍面前暴露自己身份的鬼十三。同与伏衍在奴仆中混迹,为何伏衍发现了这鬼十三就没有发现!

    李玑衡再次怀疑这个人是怎么混进自己的“百鬼”中的。明明“百鬼”的选拔是十分严格的。难道……李玑衡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眯着眼,看向伏衍。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鬼十三是个有气运的人,不过伏衍既然没有什么表示那就证明着这人对自己并无害。像鬼十三这般傻傻呆呆也好,派人盯紧点,将个有气运的人留在身边为自己多做点事儿也好。

    远在英王府中,混迹在奴仆中扫地的鬼十三突然打了个喷嚏。心中不禁想到:感觉有些风寒的迹象,明天让鬼五带点药喝喝。

    “三哥,到了。”在李玑衡与伏衍无声交流时,马车外的李玑韶冲李玑衡提醒道。

    说完便翻身下马,将身下的马递给奴仆。马车中的伏衍动作略有笨拙地下马车,站定后,撩起帘子,将李玑衡恭敬的请下马车。

    被早先遣去通报的奴仆正安静的站在府尹钱鹏身后。跟随着钱鹏等一干人一起对李玑衡与李玑韶行礼:“参见英王殿下,韶王殿下。”

    “恩。”李玑衡颔首,带着笑对钱鹏道,“钱大人久等了。”

第三十七章 局难辨局内局外,戏不分台上台下

    正堂内。李玑衡坐于首座,伏衍就立在李玑衡左侧,就如同一个贴身护卫一般。而李玑韶与钱鹏立于正堂中央。

    李玑衡小口品着由奴仆呈上来的清茶,摆明姿态表示自己这事儿不会插手,想怎么样得李玑韶自己进行交涉,他在这儿只是为了施压。而且他也不好怎么插手,这毕竟是李玑韶的私事。

    “韶王陛下,这是关于这事儿的宗卷。”说着钱鹏从身后奴仆手中拿起一卷布帛恭敬地递给李玑韶。

    李玑韶接过钱鹏递来的宗卷,脸上挂着随和的笑对钱鹏说道:“钱大人不必拘谨,唤本王公子韶便可。”说着话,李玑韶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展开卷起的布帛,看着黏在布帛上的宣纸上的字。

    “韶王陛下,钱某惶恐,只是礼不可废。”钱鹏听了李玑韶的话,立马弯腰,声音急促的说道。他听出来李玑韶只是在说客套话而已。

    见钱鹏的态度如此,李玑韶也不好强说些什么,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布帛上。

    一目十行,李玑韶很快就将纸上的东西看完了。

    上面的内容其实不多,大部分算是仵作对尸体状况的描述进行死因的推断,还有些死者生前的人脉网络,一些零星的线索。

    说实话,李玑韶觉得并没有什么用,都是表面上的东西。而且照上面写的,他舅舅的死应该是一场意外。如果他当时没有在路上听到伏衍的那话,他也会认为这是一场意外,当然也不排除伏衍这个谋士是故意让自己听到那句“昨日有个小吏死在一个山坡,那山坡有点诡异……”的话。

    不过这其中的一切得自己去查探一番。

    但伏衍和三哥的举动,是觉得自己势力不够而无法查到其中蹊跷,以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

    内容看完后,李玑韶将布帛卷起,返还给钱鹏。钱鹏还是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接过李玑韶手中的布帛宗卷。

    李玑韶看着钱鹏那怂包的样子,声音中不掺杂任何语气的说道:“罢了。起罢。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谢韶王陛下。”钱鹏赶紧答道。在他看来只要比他职位高的人都是难伺候的人,态度放谦卑点,总是好的。

    待钱鹏将腰伸直,正堂外便有奴仆通报:“禀主子,石田氏到了。”

    听到自己府中奴仆的禀报,李玑韶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语气中带着不容质疑的询问,说道:“这石田氏便是我母家舅母,是这死者的妻子,钱大人不会怪我擅自将人给请过来吧。”

    “怎,怎么会呢。”钱鹏不觉为自己默哀。就在早上,这石田氏便到衙门中闹过一次,差点让她把衙门给拆了。没想到才一两个时辰而已,这个瘟神又被送来了。

    发现钱鹏的表情和语气有些怪异,坐在一旁看戏的李玑衡不觉想象这石田氏到底会有多彪悍,让钱鹏听了就畏。

    李玑韶这招倒是走的漂亮,看来他早有准备,自己这趟倒是成真看戏的了。

    宫内,李云势刚与花朝密谈完毕,便有暗卫自特定的方式传来消息。

    一般暗卫收来的消息都是集中分类放在一个特定的地方,等待李云势一天之中得空时查看,若是紧急的消息才会以特定的方式及时传递到李云势的手中。而现在在李云势手中就有这样一份消息。

    “宫书衍,未亡。”看完纸条上的信息,李云势便用内力将手中的纸条粉为细屑。

    当初宫家的主母怀的是龙凤胎,但是却在生产中男孩儿死了,女孩活了下来,那个女孩就是宫书瑶,是李云势他的淑夫人。

    这些不光李云势知道,都城的所有百姓都知道。但是当李云势第一次看到苏时,他对这个消息的可靠性开始产生了怀疑。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而且习惯也是如此相似。为此他甚至将自己安排在自己儿子身边“保护”的暗卫都抽调一部分出来调查这件事儿,果然那事儿有蹊跷。

    知道这则消息后,李云势发现自己突然好想见见苏或者说宫书衍,他不愿意说关于自己的事儿,李云势也就不问,他只是很想单纯的看看宫书衍。

    可是想到昨晚,自己将他惹恼了,怕是最近都见不到他了吧,虽然与阿瑶在很多方面都很像,但他们有着一个很大的不同点,阿瑶是女子,但宫书衍却是男子。

    眼神微沉,李云势强迫自己将心态摆正,让自己能继续政事儿。在他的书案上还摆着几摞折子呢。

    随意拿起面上的一个折子,里面写的是可楼使团到来的事宜,还没看几个字,李云势就脑袋放空般的发呆起来,想见宫书衍,好想见他,阿瑶唯一的胞弟。

    李云势也知道现在这个状态也做不了什么事儿,便对殿外候着的安简道:“召太子进宫,再将这些不算重要的折子给太子送去。”顿了一下,李云势突然想到自己一直都未让太子搬至东宫,似有不妥,又对着奴仆吩咐道:“传寡人旨意,则个吉日使太子迁至东宫。”

    “诺。”安简跪在殿门口,磕过头后便起身传旨去。

    安简走后便有几个奴仆毕恭毕敬的走进殿中,将李云势书案上除中间的那摞折子外的其他折子小心翼翼地搬出去。

    看到瞬间被清干净的书案,李云势觉得顺眼不少,信步走到书案左侧搁有各种精美器具的木架子旁,手触其上的一个青花小白瓷碗上将小白瓷碗向下轻摁,再向右转一个小弧度后将白瓷碗抬起。

    做完这一切后整个殿中都未有任何变化。如其他机关不同,刚刚李云势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向地宫下负责处理信息的暗卫一个讯号而已,并不是在开启哪个暗室。李云势在告诉暗卫,他要看暗卫你们这几天收集到的信息。

    并没有等很久,李云势就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响声,然后再看殿中左后侧的墙角,原本是没任何东西的地方,现在却放着一个小漆盒。在那个漆盒里面放的就是国内最新的“秘密”。

第三十八章 种下一颗暗卫,收获无数的秘密

    李云势拿起漆盒放到桌案上,漆盒分三层。

    最上层是属于皇族中的“秘密”,中间为各大臣的“秘密”,最下层为武林中的“秘密”。

    其实这些并不能为之“秘密”,这些只是暗卫所能查到的表面上的一层消息,有真有假,若是有人有心隐藏也不一定能查到些什么,不过这对一个国君来说却足够了。

    在漆盒的最上层还放着一个并未有任何装饰的小恶金盒,盒子覆有镂空的盖子,在盒子旁有支两头带弯勾的恶金条和一支光滑而笔直的恶金条。

    李云势将那小恶金盒取出放在书案上,又将两头带勾的恶金小条拿起,用其中一头勾住恶金小盒的镂空盒盖,将勾有盒盖的小条另一端勾住书案上一个凹下去的小孔处,镂空的盒盖便这样悬于书案边角。

    做完这些后,李云势又从一旁的油灯旁取来烟火,点燃小恶金盒底部的少许蜡油。

    火光照亮了李云势整个脸,他修长的睫毛将他的双眼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最上层有三份布帛,卷起来的布帛被分开放置,其重要性自右向左依次降低。李云势习惯的先取出中间的那份布帛。

    布帛展开来并不大,上面的字正好能将整个布帛占个大概。

    迅速看完布帛上的字,李云势便将布帛投入正燃有火的恶金小盒中。

    又拿起右侧的那个布帛,布帛上同样也只有几个字。

    同先前一样,李云势看完后就将布帛迅速投入火中,直到将上层的三个布帛都看完后将悬在书案一角的镂空盒盖盖在恶金小盒上,将小盒推向一边。然后从书案的夹层取出两片竹片,从漆盒上层取出那支光滑笔直的恶金条。

    李云势看到的第一则信息是关于韶王李玑韶的,如果不是最近可楼联姻的事儿被放上书案,李云势想自己估计都记不起李玑韶到底是自己的哪个儿子了。

    其上信息是“鼠卫被韶王跟踪”。

    “鼠卫”是他派遣出去调查苏身份的暗卫。

    他倒是一直都没注意到这个儿子也是个有能耐的,竟然藏得这般深,只是手段稚嫩了些,考虑也欠缺些,不敌他的这些哥哥们,不过也可以算是一个不错的垫脚石。

    而这个韶王的称号可是老三向自己要的。不想那李玑韶是个野心,想来老三是要伤到心了,不过也罢,就当是个教训,身为公子就不能有妇人之仁。

    老三这次是养出了一个咬人的狼崽,如果没有本事自己收拾,反被咬上一口的话,那也不配做寡人的儿子。

    第二个看到的信息是关于老四李玑璇的,老四倒是个痴情种,上战场竟然还带着个女人,还是个小常伯的女儿。

    他不准备去调查这个女子暗处的身份,老四既然将自己的弱点放给别人,那么就看看他要怎么护住那个女子吧。

    第三则信息还是牵扯到了老三,李云势不禁想到这老三也是能惹麻烦的。

    这第三则布帛上的字比其他两个布帛都要多上不少,其上是这般写的“周天清,疑气运子,疑身怀神秘传承。英王府下二等奴仆,与十三公主交好,疑与太子交好。”这倒是棘手了。

    如果这周天清得到的是武林传承那好说,直接杀了便好了;但若是大气运得到的是“士”的传承那就不好办了,虽然《古蛮通志》中只是简要的说道“士消”二字,但只要有些传承的家族都会知道,“士”其实并未消,只是整个大陆对“士”的排斥更大了而已。

    李云势不禁想到,如果周天清是承“士”气运者,说不定他会是“士”在大陆寻出生机的一个机会。

    李云势捏着那支光滑笔直的恶金条,思索着下一步自己该怎么走。

    李玑韶的那事儿好说,李云势直接在其中一片竹片上刻“点到即止”然后放到中间的位置,也就是有关李玑韶消息的位置。

    儿子竟然窥视老子的秘密,不打一顿怎么能起到教育的作用!

    相比与其他事儿,这周天清可真是不好处理。李云势捏着恶金条顿了两下后,又将手中的恶金条放下,将竹片推到一边。

    他想将所有的信息都看完了再说。

    世家大臣那格只有一个布帛躺着。能被暗卫盯上的本也就那么几家,现在也不算是特别时期,其中值得立即上报国君的信息更是少得可怜。

    那个布帛上的大致意思是,庄王与廷尉甄士添为明家四处奔走。李云势嘴角辍着冷笑,将布帛塞入盖着镂空盖子的恶金小盒中。

    他们要奔走就要他们奔走去吧。

    李云势接着看漆盒最底层的“秘密”。

    在最底层躺着的布帛很多,李云势每次都当作是戏本子看。江湖很精彩,属于江湖的消息很多,不过重大点的却不多。

    每次的消息不过就是今日某个门派与另一个门派切磋,或是某某某在某次比武中大放光彩,每天都有门派帮派被灭。

    不过这次却有了不同,这次竟然出了两个大消息。

    一为蛊盟培育出了魂蛊;二为有个人入了鸿音楼的册,但是何人又入的哪册却被鸿音楼瞒得紧紧的。需知整个古蛮大陆的排名榜册什么的全部都是由鸿音楼所出,但鸿音楼却从来都有榜即出不会瞒着众人,这次倒是不同了。

    将所有的消息都看完了,李云势才又开始执着恶金小条在竹片上刻字。

    “静观其变”李云势将刻着这四个字的竹片放入第一格左侧。

    李云势现在也有了慰藉,自己也在这最高位上坐得很稳很稳,那么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看儿子们上戏,静观其变。

    ——小剧场(凑字)——

    李玑衡:为什么让我倒霉。

    周天清:因为我是气运之子。

    李玑衡:我并没有欺负你,也没让奴仆欺负你。

    周天清:因为我是气运之子。

    李玑衡:你是奴仆,我对你的待遇都是按着你的奴仆身份来的,所以并没有对不起你。

    周天清:因为我是气运之子,所以你得倒头了。

第三十九章 风吹杨柳岸,平地起波澜

    宫外。最后有关李玑韶舅舅石氏意外亡去的事儿,一群人在府尹衙门内也没商量出什么个所以然来,又因着时辰晚了便也不了了之,但这事儿肯定是还没完的。

    李玑韶对李玑衡泄露出的信息很在意,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查明,他有查下去的最正当的理由。所以李玑韶还在回府的路上便吩咐身边的护卫秘密对那个小矮坡进行调查。

    待李玑韶回府时天已黑,将快马递于府门的护卫,从侧门进府。刚进府管家便迎来,恭敬道:“主子,饭食已备好,是否就食?”

    李玑韶心不在焉的样子冲管家点头吩咐道:“从库房中清些实用的东西遣人送到石家去,不需太多。”

    管家应下后便躬身退下。

    在李玑韶脚刚要踏进里屋时,有一护卫模样的下人奔至李玑韶身旁,附在李玑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玑韶的脸色立即便了个样,有几分怒意也带着几分难看。

    “知道了。”李玑韶沉着脸道,“下去罢。”

    带食案已上满菜后,李玑韶刚随意食下几口后,就听见外面有暗号的声音,本来就没什么胃口,满桌的饭菜也食不下,便放下碗筷走至窗旁。

    “禀主子,属下无能,派去的人中有一个在矮坡巽位十里的范围里失踪了。”一黑衣人单膝跪伏在地上向李玑韶回禀道。

    “你是说,只有一个在那里失踪了,但是其他人却并没有不见?”李玑韶面上平静但是心里却并不平静,就今天一日就损失掉了一小部分的人手,本来手上的势力就不大,每损失些人李玑韶就觉得有些难受。

    特别是这次损失的人手没有跟踪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还全都折损在父君的手上。

    想到这李玑韶的眼神便深了下来。

    这件事儿就只有自己派人去调查了,其他公子都没有派人,他们都知道不能查下去,他不信他们会不知道自己查下去了,但是连三哥也没有提醒过。

    呵呵,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谁让自己是个没人关注的无宠公子。不过也学了一课,自己与其他公子比起来还是要嫩多了。

    “禀主子,那个地方有些邪门,派出去的人都曾从那儿走过可就那个一个人在那儿不见了。”黑衣人接下李玑韶的问话。

    这个件事儿倒让李玑韶回忆起以前在半静好与三哥李玑衡看过的一本偏书上有提过。

    在三百年前的古蛮也就是那个还存在“士”的时候,“士可借天地之势卜八卦六爻以布阵,或杀、或困、或夺灵、或养物”。不少的阵都会在瞬间将人带入阵中,让人肉眼所不能观。与现在遇到的这事儿很像,但李玑韶不能确定,他需要其他的佐证来证明自己所想是正确的,而且他还需要小之又小心。

    “你手下的这些人不会露出底细,是吗?你可以向本王保证吗?”李玑韶看着黑衣手下,语气带着威胁之意。

    “属下保证。”黑衣人毫不犹豫的回答。

    “本王知道,这世上就你们最忠于本王了。”李玑韶声音带着亲和的意味说道,然后又接着吩咐道,“去查查这几年那处可还有什么可疑的事儿。切莫被人察觉了。”

    “诺。”

    另一头与李玑韶在梨门街分手后的李玑衡也在酉时三刻左右同伏衍一起抵达自己的府邸。伏衍表示今天就黏上李玑衡了,一副想甩开都没得商量的样子,跟在李玑衡身后一起进了李玑衡的寝屋。

    李玑衡看着伏衍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着指着房间四周对伏衍说道:“这是我的寝屋,阿衍这般可是不好吧。”

    被李玑衡提醒的伏衍也回过神,抿着嘴,转身拂袖,向外走去。

    “阿衍,你今日不太对……”李玑衡未将话说完整,他只是提醒伏衍一声,至于伏衍到底遇到了什么,他好奇,但不会问。

    “恩。”伏衍只是身形因李玑衡的话顿了一下,应了声,头也不回。

    盖因为伏衍本就喜怒无常又任性的很,李玑衡对此也未深想,仅当什么都没发生,早早便歇下了。

    一直都安安分分的李玑衡仅睡了一晚,却是不想这般也能祸从天降。

    他刚上完早朝就被告知,他被革职了,美其名曰:养伤外加婚假。

    需知,他刚从战场上回来时还手握兵权,接着兵权被夺大半,但好歹有个职务手中有些实权,现在倒好,被剥夺的什么都不剩。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李玑衡乍一听,整个人都懵了,就连朝上的众人都觉得震惊奇怪。

    被剥夺权力到这般地步的公子,他们也都是第一次见着。

    “三哥,你做了什么,怎惹得父君这般?”刚一下朝,李玑韶便凑到李玑衡身边,对父君的决策感觉特别的奇怪。

    听李玑韶问起,众人的脚步也都慢上不少,都想从李玑衡那处听个理由。

    李玑衡也是一脸狐疑,虽脸色有些苍白,但好歹不至于很难看,语气带着酸涩道:“我也不知,但父君这般也应是自有道理吧。”

    抬眼,看见都是看热闹的人,李玑衡扫了一周,不少人都不由自主的加快步伐,就像身后跟了个债主一般。

    很快人都走远了,李玑衡才转头对李玑韶道:“我先行一步了。”

    太子这时也来凑热闹,语带同情的安慰道:“待父君气消了,便会记起三弟的好,肯定会好好补偿三弟你的。”

    李玑衡看太子那番作态,他还真想问问,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父君是生气了才这样了?什么理由的生气会让父君下革职的旨意?

    “太子说得对,三哥莫要忧心。”李玑韶一副认真的模样。

    李玑衡谢过二人后,很快便走远,但在李玑珏与李玑韶眼中却多了几分仓皇而逃的感觉。

    快步走,路过李玑璇时,他倒是同平常一般,只是看了眼从自己身旁越过去的李玑衡,两人间并未说一句话。

    回到府中,李玑衡拿着手头的消息,万分想不出,有什么事儿会让父君突然将自己革职?

    若真要信些怪力乱神的,那就只能说,兴是气运之子在府上受了气,自己遭到的反噬?如果真要这么想,这些日子自己遇上的倒霉事儿,说不得还真有了个解释。

    这般想着,李玑衡也觉着自己憋屈的很。

    不过,就算如此,日子还是要照常过,既然他有了所谓的婚假,样子也是要做做的。

    将拜访蒋府的请柬写好,刚唤管家给蒋府送去后,伏衍递来的消息也到了。

    不得不说,李玑衡猜的很准,他被夺权革职的原因还真的出在那气运之子周天清的身上。

    原是父君不放心气运之子,怕自己会将气运之子的反噬给传染开,从而降低国运。

    伏衍对此表示,气运之子的事他会圆满解决,让气运之子对谁都不偏袒。

    说到偏袒,这让李玑衡想起太子来。仅是同气运之子交好,便从当初的旻王升为太子,又从无甚大权的东宫太子变成手握实权的监国太子。说不羡慕那还真是假的。

    若是他早与气运之子交好,是不是早同六娘过着快活的日子了?李玑衡不禁想到。但也知道,这都是自己所想罢了,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无法挽回了。

第四十章 举案齐白头,心牵两相伴

    昨日李玑衡忧思过重,一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日睡到莫约寅时模模糊糊醒了一下,发现并未有人叫起,也想起自己被革职,并不需要上早朝了。

    又迷迷糊糊的小睡了半刻便彻底清醒过来,今日他还要去母家拜访,明日要同四弟切磋,真是有休了也没得个闲的日子。

    李玑衡的母族是天都蒋家,与熙提中北部的景浮蒋家在百年前曾是同一家,景浮蒋家为宗族祖地,天都蒋家只是景浮蒋家入世的一个分支。但这天地大变的百年间,两者间失去联系,天都蒋家也成了个独立的家族。

    天都蒋家人并不多,关系也不复杂,三世内尚在的老一辈也就只剩下李玑衡的外祖父撑着蒋家。

    他的外祖父曾是今国君的老师,有从龙之功;他大舅与二舅均入仕,官位不低,只是二舅比大舅孤傲固执,不懂变通,在朝堂上树敌颇多;他的母妃是蒋家小妹,在国君还是潜龙时便与之做了夫妻;而小一辈中也不少有本领的。

    旁人看着蒋家一副欣欣之色,颇得君宠,但身为老牌世家的蒋家怎会不知其中的危险,近几年蒋家也是低调了许多,不少子弟被压着不允入仕,以向国君表态。

    今日并非休沐,蒋家的男丁除了年岁小的尚且在念书外,就也只剩蒋公在府中。

    李玑衡到达蒋府时,来蒋府的医师刚为蒋公请脉完,蒋公听闻亲外孙来了,自是高兴极了,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

    “蒋公若是能一直这般,那您的病要不了多久就可痊愈。”灰袍医师收拾好药箱,准备告辞前,见蒋公容光焕发,不禁笑道。

    蒋公笑着不甚在意的说:“老夫已经老了,这病也是老毛病了,治不好便算了。”

    灰袍医师并不接话,面带微笑,告辞蒋公。

    李玑衡也被小厮引进院子,正与辞走的灰袍医师迎上。

    他看着医师觉得眼熟,便多看了几眼,灰袍医师候在一侧等李玑衡走过了才起步走。

    “外祖父,身体可还觉得好?”李玑衡一脚正踏进门槛,人还未见到就开口问道。

    “好好好。”蒋公笑着说。

    “看气色,衡也觉着不错。”李玑衡端详着蒋公带着褶皱的脸,“刚刚那医师瞧着好似是宫里的?”

    “是宫里的何医师,医术不错。”蒋公点头。

    “那衡倒是放心了。”李玑衡自己挪了个小墩子坐在蒋公床头边。

    李玑衡对外祖父的感情很深,外祖父对他特别的好,只要是他提过的经意的或是不经意的,外祖父都会很上心的帮他达成,就连他闯荡江湖的班底都是外祖父给他凑的。

    “外祖父可会怪衡这么晚了才来看您?”李玑衡说。

    蒋公很多事情看得比李玑衡还要透彻,自然明白其中种种:“人没事儿就好。你也别想太多,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的让自己歇息歇息。”

    “衡明白的。”李玑衡很乖的点头应是。

    蒋公见这般乖巧的外孙心中更是高兴,一双有些干枯的手在床榻下方摸索了一两下。

    “啪”的一声,蒋公从床榻底部卸下一个木盒子,然后递给李玑衡。

    “拿着。”蒋公将那枚躺在木盒中的青铜状小令牌取出,放到李玑衡手中。

    “外祖父,这……”李玑衡看清了令牌上刻着前古蛮的“蒋”字,心下已知这是蒋家宗族中的东西,“这东西,衡不能要。”

    “给你你就拿着。”蒋公对这令牌丝毫不伤心,低声对李玑衡道,“其实这百年间,我们同本宗也有不少联系,你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便拿着这东西去景浮白云山。若是没用到,便还回来。”

    “谢外祖父赐。”李玑衡也知外祖是铁心让自己收下这东西,也不托辞。

    见李玑衡将东西收起来后,蒋公很是欣慰的又瞧了一会儿李玑衡后才恍然醒来般,对李玑衡道:“现下已不早了,让你陪着我这个病老头子这么久,你外祖母那儿怕是早就急咯。”

    “外祖母定会体谅衡的。”李玑衡笑,顿了一下,接着道,“也是体谅外祖父的。”

    外祖父同外祖母感情甚笃,外祖父也惯是宠着外祖母,年轻的时候还被誉为天都第一惧内官人。他是一直都羡慕着外祖父与外祖母这般。

    “那婆子才不会体谅老夫呢。”蒋公嘀嘀咕咕的说,转而又对李玑衡道,“还留在这儿作甚?你不是还约了宁府的姑娘么。”

    被下“逐客令”的李玑衡只能面色无奈的告辞。

    与外祖父院子的冷清不同,外祖母的院子里倒是热闹极了,舅母、几个嫂子连带着几个外甥也都在外祖母的院子里。

    蒋齐氏一见着李玑衡,整个人都激动的站起来,对李玑衡道:“衡衡,我的乖外孙。你在老头子那儿待了那么久,身体可感觉什么不适的?”

    “衡并未觉得不适,不知道外祖母身体可还好?”李玑衡扶着蒋齐氏,带笑说道。

    “我自然是好的。只是衡衡乖外孙,你可得注意了,回府后一定要请医师瞧瞧。你外祖父总说同他待久了会被染上病,将所有人都遣了走。你可得小心注意着。”

    “外祖父只是关心您,才这般说的。”李玑衡听外祖母那别扭的嘲讽,不禁笑着劝说。

    “你别帮他说话,他,我还能不知道是什么吗!”外祖母被李玑衡搀扶着,手中的拐杖向地面使劲的跺了两下。

    “您快快别气了。”一旁的舅母也为蒋齐氏顺气。

    “禀老夫人,宁夫人到了。”这丫鬟的传报倒也及时。

    李玑衡转头对外祖母道:“衡去外面避避嫌,外祖母可要帮外孙将亲事好好商量一番,相一相。”

    “这是自然。”对于外孙的信任,蒋齐氏心中自是高兴极了,连带着对老头子的怒意也少了好几分。

    李玑衡遣下跟在身边的奴仆,独自一个人欣赏着蒋府花园的景色。

    蒋府的花园比英王府虽小上不少,但它却胜在精致。

    四周假山没几个,树木花草倒是种了不少,显得绿意盎然。其中最觉妙哉的是,那一湾活水,水流动冲击着鹅卵石发出清脆的声响,给花园添上几分灵动。

    李玑衡站在活水上的拱桥上,看着流淌的水,直到有人在身旁叫自己时才缓过神来。

    站在李玑衡身旁的女子面带水蓝色轻纱,一双水灵灵的眼中倒映的满是他的身影,清澈极了,眉眼有些似老四的正夫人甄宛。

    当初的甄宛可是熙提国远近闻名的貌美才女。

    李玑衡想,这女子的容貌当是姣好的。身着深兰的裙褥,腰间系乳白腰带,看起来很是端庄宁静。

    不用多想,这位陌生的姑娘当是来蒋府做客的宁府姑娘,宁鸢。

    “英王殿下。”宁鸢福身,有些害羞的垂下脑袋。

    “宁姑娘。”李玑衡面色不变,忽而想起什么,取下腰间的一个普通的玉佩递给宁鸢,“宁姑娘就当是信物罢。”

    在熙提的婚嫁习俗中,女子婚嫁前都会收到男方给的信物。

    若是无那便表示着女子并不受男方的欢迎,是最伤人的;若是由长辈赐,则是相敬如宾,虽也有些伤心但好歹也保着女子的脸面;若是由男子给的信物,那才真的是给女子长脸,也代表着男子的心意,一般这样的长辈还会再添上表示长辈的信物。

    宁鸢知道自己在天都城的名声不好,本以为一个信物也不会收到的,但不想英王会送自己信物。她也知道英王不是心悦自己的,但收到这信物也是极高兴的。

    李玑衡看着宁鸢收下玉佩后,眉眼弯弯的模样,微微颔首便告辞了。

第四十一章 我的是他的,他的还是他的

    李玑衡今日到蒋府本就是为了亲事,需要自己出面的事现下已经做完,李玑衡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况且这亲事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也不愿去掺和。

    只盼着远在卫国的六娘能理解。

    因着李玑衡的到访,蒋家格外热闹,黄昏归来的舅舅们又将李玑衡拉入书房,谈到开席才将他给放出来,席间表哥表弟们又向他灌下不少酒,弄得他回府后喝了碗醒酒汤后还依旧晕乎乎的。

    伏衍看着李玑衡灌下两碗醒酒汤后,眼神依旧有些迷离,轻笑着说:“公子这酒量,可得好好练练。”

    “阿衍,说的对!”李玑衡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道。

    若是以前,他的酒量在众公子中是还算不错的,只是现在很少碰过了。

    军中不能饮酒,这是其一,六娘不让,这是其二。

    不过这两条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伏衍跪坐在旁,焚香煮茶,默不作声,待茶泡好,递给李玑衡一杯,然后才开口说道:“听闻公子送了宁鸢信物,也不知卫国的那人会怎想?”

    伏衍他可是知道,李玑衡对远嫁卫国的萧六娘爱得有多深。

    “阿衍有所不知,宁鸢是六娘的人。”李玑衡在说到六娘时,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柔和起来,抿下一口茶接着说,“不过六娘还她自由。昨日我还想着,她到底会不会去。当然若是今日她不来,那我这信物便是不会送的。”

    “所以说,说是定亲信物,还不如说是合作信物。你做这事儿也颇伤姑娘家心了。这亲,对姑娘而言可就是一生呢。”伏衍道。

    “阿衍心疼了?”李玑衡挑眉。

    伏衍不曾接话,李玑衡接着道:“若她真找到心悦的,我也不会拘着她的。”

    “话说,阿衍,我被革职,其中可有你的手笔?”今日在舅舅们书房中,他就想到这点,一直想问来着。

    “公子不觉得看戏颇为无聊,自己上台更为有趣?”伏衍不甚在意的说道,依旧没有坑了自己主子的觉悟。

    这事自然是有伏衍手笔的,他身为国师,有必要告知国君,气运之子的重要性,对气运之子而言,改变国运只是件小事儿。

    “阿衍,说实话,你这样的谋士,要是旁的公子,你可能小命都不会有的。”李玑衡心中也是不忿的。

    “那难道要衍眼睁睁看着熙提国亡吗?”伏衍挑眉反问道。

    李玑衡才不信自己会倒霉到将整个熙提给亡了,看伏衍这作天作地的样子,真想知道他在父君面前是不是也同在他面前一般作。

    “不过衍能感知到,公子身上有一物可以消灾,还可以交到好运。”伏衍接着道。

    李玑衡两眼一横,说道:“阿衍不是说,你有办法吗,怎将法子打到我身上来了?”

    伏衍也不怕打击到人,直接挑明说:“那东西虽然现在是公子的,但说句不好听的,那也只是暂时的。公子是拿不稳的,以后说不定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阿衍怎会知晓?”李玑衡见伏衍这般严肃,知他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自然是信的,心中对这事也重视起来。

    伏衍既然这般说了,这让他不禁想到自己刚得的那枚“蒋家”令牌。

    “那东西并非凡品,以公子现下显颓势的气运而言,您是掌握不住的,只有能压住的人才能掌握住。比如说那气运之子。”伏衍手轻点桌案,等着李玑衡将东西拿出来。

    李玑衡也不犹豫,将那枚令牌取出,放在桌案上,推向伏衍。

    伏衍并不拿起令牌,只是眼睛盯着看,面上一片了然之色,语气严肃道:“在百年前,士未消时,景浮蒋家便是士族大家,夺天地造化,通仙神。而百年后士隐,景浮蒋家也不见了踪迹。不过看这令牌,与其说是一种归族的信物,其实也可算是一种拜师的凭证。”

    “拜士师,以修五行,通仙神?”李玑衡明白伏衍的意思。

    怕是罩着气运之子的天地想给它儿子找个师父,但又苦于士隐不出,所以就看中了自己手中的令牌。若自己真捏在手中,那便是同天地作对,后果,李玑衡不敢想象。

    伏衍见李玑衡被点透了,点头回应。

    “可这并非我的,乃是外祖父所赐,不敢轻易交于人。”李玑衡有些犯难了,如果这东西是旁人给的,李玑衡倒不会这般纠结,可偏偏是他最尊敬的外祖父给的。

    伏衍轻笑道:“就算你不给,这令牌以后怎么都会到别人手上去,天都蒋府可能是再也瞧不见这个了。”

    李玑衡在心中权衡一二后,看着伏衍道:“若是给了阿衍,阿衍当何做?”

    “寻个仙师,为气运之子卜上一卦,再出面,将人诓住,然后把牌子给他让他拜师去。对了,有说拿着这令牌去哪儿吗?”伏衍倚着桌案道。

    “景浮白云山。”李玑衡垂目,思索着伏衍说的话,“就按着阿衍说的,阿衍可不要办砸了。”

    说完,李玑衡起身向外走,他一点都不想看见伏衍这人,从第一次见到这人起就不想见,他来,准是没什么好事儿。

    李玑衡觉得幸好同六娘待得久,性子也消磨的不错了,不然就伏衍这样的人,他爆脾气起来了,还真的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他觉得现下自己这样无视他的举动,已经是很温柔的了。

    回到房中,换了身舒适的衣裳,便有暗卫向他报告,伏衍让人遣了鬼十三过去,然后悠哉的煮了杯茶后才走。

    深吸口气,李玑衡问道:“那桌案上的令牌呢?”

    “伏先生遣鬼十三拿着。”

    来真是会挑人,李玑衡轻笑一声,默不作声。

    伏衍同六娘比……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更想念六娘了怎么办!也不知道蓝衣有没有将自己的意思传给六娘。李玑衡看着天上的星月一时间思绪万千。

    明日又是休沐的日子,又有人陪了,说不定还有乐子看。

第四十二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

    李玑衡如同小老头般,将两手相交拢进宽袖中,有些冰冷的指间触碰到臂上的温暖,让他整个人缩了下,倒是清醒了不少。

    最近他总觉得夜里睡不着,白日里精神又不济,就连往日里最常用的安息香都没什么作用。

    幸而还有内力护体,不至于让自己显弱,但李玑衡也知这样下去对大业是没什么好处的。

    昨天夜里,又多加了几匙安息香,到最后他还是闭着眼,忆着与六娘闯荡江湖的事一直到眼皮子感觉到光亮。

    又是一夜未眠。

    反正睡不着,李玑衡便起身,今日还要同四弟周旋,万不得掉以轻心。

    李玑璇送来的帖子上写的是三月十七巳时城郊的雨枫林子。

    在巳时还差半刻时,李玑衡便到了,不过李玑璇到的比他还要早。

    李玑衡到的时候,李玑璇正在给自己的马儿检察马鞍,似乎是他刚从铺子里取的新马鞍,离得近了,李玑衡也发现这马鞍同其他的有些不同。

    李玑璇这马鞍在其右侧还附着一剑夹,他的佩剑正插在剑夹上。

    “这可是个好东西。”李玑衡牵着自己的宝马,对李玑璇道,“不知做哥哥的能不能向弟弟讨一件?”

    李玑衡的话刚说完,他身边的马儿便抬脚发出唏律律的声音,似乎对主人的话很不满。

    李玑衡的宝马是在他闯荡江湖时在孤州平原上的遇着的一匹撒泼的野马。

    当时他同萧六娘牵着一匹马,正在广阔的草地上散步,突然那撒泼的野马很快的冲过来,他护着萧六娘,不想那撒泼野马直接将他们的马给撞残了!

    撞残了还不说,还在那马上踩了几脚,弄得那马横躺在地上只出声却不起了。

    李玑衡心中也是冒出一股子邪气,硬是要将这撒泼野马给驯服。

    最开始他也是被野马撞的运着轻功四处乱窜,而六娘就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热闹。

    本也就说说而已,但不曾想这马竟然这么难驯,不说在心悦人面前丢人了,就连他自己心中的那点邪性也被勾起了。

    为了匹马他用轻功将野马留在身边,六娘就在一旁出谋划策,真真是将所有能用上的兵法都用上了但还是没什么大用。

    最后还是李玑衡“戏弄”它,让它习惯待在李玑衡身边,才将那撒泼野马留住,到现在这马还没安上马蹄,只是搭了个简单的鞍罢了。

    不过这马虽野了点,但胜在有灵气,有时候它的举动就像能听懂人说的话一般。

    “三哥,你这马儿似不愿意?”李玑璇看见李玑衡的宝马时,眼睛也是一亮,一看就是匹好马,这般有灵性的马可不多见。

    李玑衡突然觉得跟在自己身边的都是些有性子的,就连马都是所见马中最有性子的。

    见李玑衡并不接话,李玑璇说道:“十里巷子深处第二家打铁铺子,三哥报弟弟名字即可。”

    “多谢。”李玑衡安抚好自己的马儿,然后翻身上马对李玑璇道,“来一场?”

    李玑璇知道李玑衡的马较之自己的要好上不少,但他也不怯,十分豪爽的翻身上马。

    “绕着林子,看谁先到这里。”李玑璇提议。

    “好!”

    两人都不服输,四目相对,擦出缕缕硝烟。

    话不多说,两人默契的夹马腹,两匹马儿同时似箭般冲出。

    林子树稀疏,但也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突然李玑璇腾身而起,脚反踏一棵树干,持剑快速向李玑衡刺去。

    李玑衡一直都注意着李玑璇的动作,当李玑璇刚腾身的时候,李玑衡伏在马上,待得李玑璇刺后,他再反身旋转,手拍在身边的树上,借力向上,踩过树枝向李玑璇袭去。

    李玑璇在刺去一剑后,随即收力旋转腾空,踩着树枝向李玑衡攻去。

    李玑衡在人前的武器是把带绸的短刃,平时都缩在袖中,而他的剑一般只有在他戴上面具后才使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平常不使用剑只是他剑使得一般罢了。

    李玑衡短刃的刃身正好接住李玑璇刺来的剑尖,发出清脆的声响,强大的气息让两人四周还才发出些嫩芽的树枝剧烈摇晃起来。

    一击后,两人又分开。

    运着轻功,两人在树林中穿梭着,时不时短兵相交。

    一时间整个林子中嫩叶的簌簌声不断,其中还伴着数声短暂又急促的兵器相触的清脆声响。

    眼见着就要出林子了,本还打斗在一起的李玑衡李玑璇毫不恋战,最后一击后都分开向自己坐骑的方向奔去。

    两人的身影在树枝间时隐时现,他们的马也都颇有默契的向着主人的方向靠拢。

    李玑璇先李玑衡一步坐上马,夹马腹,马加速立马将本还在它前方的李玑衡的马超过。

    李玑衡也从树枝上翻身而下,在自己的野马上坐好。

    这几日精神不济,连带着内力也有些不济,李玑衡握了握有些发麻的右手,李玑璇的武功又高了不少。

    那股麻劲儿一直不退,李玑衡用辔绳紧紧将右手缠住,御马朝李玑璇追去。

    出了林子,再过一段空旷的小道便可到达原来的位置,也就是约定好的终点。

    李玑衡伏在马上,野马也颇为好面子,不甘自己被那种普通货色给超过了,牟足了劲儿往前冲,不多时,两匹马见相离已是不远。

    大概还有一里多的样子,两人都能看见约定的位置,李玑璇御马术齐使,身下马的速度更快了,李玑衡本快持平了,但又被落下。

    李玑衡眯着眼,身下马不服气的也提高了自己的速度。

    极速的风呼啸而过,割在脸上,李玑衡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就像自己融进了这风,自由洒脱。

    前马蹄抬起,整匹马就像是后蹄站立般竖起,身上的人也紧紧的夹着马腹,两人竟是同时到达的。

    “四弟武功又精进了。这般三哥倒是放心了。”李玑衡坐在马上,轻轻抚摸野马的鬃毛安抚身下躁动的马。

    “弟弟武功并未有所精进,只是三哥老了罢。”李玑璇转头对李玑衡说话,语气同平常一般,似在阐述一个事实,一点也没挑衅或是嘲讽的意思。

第四十三章 豪情万丈赴疆意

    李玑衡早就被磨的没脾气了,更何况他本就知道四弟李玑璇是个向来耿直,说一不二之人,听了这话心绪一点变化都没有。

    “是呀,眼看着还是个小团子的四弟,眨眼间便长这么大了,过几日就要远赴边疆了。”李玑衡顺着李玑璇的话说道。

    “不光人长大了,就连胆子也大上不少。”话头一转,李玑衡脸色沉下,沉声道。

    李玑璇轻笑道:“三哥怕是忘了,容姬是弟弟买下的人。若是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那弟弟还当什么翊王。”

    李玑璇口中的容姬便是七衣阁中的青衣。

    青衣本自己开着家清雅的场子,自己端坐于花魁位子上,年年半静好中收集的消息大约六成是由青衣那儿提供的。

    青衣怎般与李玑璇认识的,李玑衡并不清楚,只知道大约在两年前,李玑璇在清雅场子中花大价钱将花魁买下。

    因为七衣阁本就不该他管,后面发生过什么,他也不知道,六娘也不曾讲与他听。

    却不想,两年后他会有主动探知两人消息的时候。

    “四弟就不卖三哥这个面子吗?你府中的容姬既然能背主一次,谁说不会背主第二次?”

    “那这就是弟弟的事了。”李玑璇的态度也很是坚决。

    最后两人的交谈无疾而终,下次相见可能会是剑拔弩张吧。

    回去的时候,李玑衡是牵着马回去的。途中正好瞧见李玑韶和伏衍的马车都出城去。

    李玑衡站在人群中,两人的马车都驶的急,倒是都没发现人群中的他。

    也只是看了一眼,李玑衡转身就走远了。

    回府的路是需要路过宁府的,正好在一个拐角的地方,李玑衡见宁府的门开着,也不走了,站在拐角处,省的见着宁府的人显出几分尴尬。

    他有些后悔,刚刚就应该骑着快马,然后迅速从宁府门口飞奔去过。

    站在远处定眼看去,他发现宁府前停着的马车并不是宁家的,而是甄府的马车。

    甄夫人与宁夫人是同胞姐妹,他对这事也是有所耳闻。

    没过一会儿,甄夫人便被奴仆拥着出府,宁夫人相送,这两人就这般乍看下,竟真的长得似一人般,让李玑衡好生好奇来着。

    待着宁府门重新阖上后,李玑衡才翻身上马,骑着马向英王府回。

    三日后便是李玑璇远赴边疆的日子。

    天平十四年,三月廿巳时,宜祈福、修造、移徙、上官、出行、祭祀。

    李玑璇带着数万将士在天都城外三十里外的军营中进行大点兵。

    国君李云势坐在高台上,看着自己意气风发的四儿子,和那些即将要去边疆的将士,心中自有一股子豪迈之气涌出。

    巳时刚过,李玑璇带领众士兵单膝跪在李云势面前。

    “新兵两万人,二次役一万人,副卫数十,将军三人,欲前往卫疆,抵御外敌,请父君下旨。”李玑璇跪在人群的最前,右臂夹着红缨头盔,抬头对李云势大声说道。

    “好!封尔为凯旋将军,愿吾儿三年后凯旋而归!”李云势也站起身,一股巨大的势从他身上发出。

    那股势调动起所有士兵心中的豪情,在军营的上空升起似巨龙般发出骇人的咆哮。

    一群人带着这般的势从此踏出故土,远赴与卫国接壤的卫疆,往后可能是马革裹尸,可能是军功藉藉,荣归故里。

    未来的一切都充满着不确定,但现下一切都还是好的。

    “现下四弟也走了,五弟被关禁闭,三弟你也忙着亲事,身边感觉冷清好多。”又是一次休沐的日子,李玑衡偶遇李玑珏,便被人邀去水听风吃酒。

    “等弟弟们都上封地了,太子可不是要愁死了?”李玑衡笑着打趣。

    “你呀,这嘴巴怎还是没个长进呢。”李玑珏没有任何负面的变化,就像真的只是听了李玑衡开了个玩笑而已。

    公子们都不去封地,太子心中怎会不急?

    李玑衡发现这个哥哥自从坐上太子位后,那份养气的功夫愈发好了。

    包厢外有人敲门。

    李玑衡疑惑的看着李玑珏道:“太子有客人?”

    “是可楼来使。”李玑珏为李玑衡解释道。

    “那弟弟便告辞了?”看样子李玑珏本是与可楼的使者约好的,李玑衡也拿不准他将自己约上来做陪客是什么意思。

    “不急,三弟你坐着。”李玑珏拉住起身的李玑衡,“帮七弟参谋参谋。”

    听李玑珏这般说,李玑衡便清楚了。

    虽然父君明面上尚未宣布,可也未遮掩什么,所以有些门路的公子都知道,这可楼来的公主将是要被许给七弟李玑韶的。

    说实话,他被太子当枪使了。

    说完,房门便被打开。

    两个身着简易毛皮的男子进入,两人的服饰同熙提本国的服饰相差有些大,他们的服饰倒是同里衣有些相似,只是更紧身罢了。

    先进来的那个男子脸上还用不知名的颜料勾勒出一些神秘的图案,后面进来的男子脸上倒是白净。

    那白净脸的人是可楼族的八王子,也是在熙提做客的使者,更可以说是质子。

    “太子殿下。”两人朝太子行礼。

    见太子颔首后,那个八王子转头看向李玑衡有些惊讶的说道:“这位便是英王殿下吧?在下可楼革苏呙尔。”

    “有幸。”李玑衡也行君子礼,颔首道。

    革苏呙尔一双眼瞟了眼李玑珏,发现他只是端着茶杯喝茶,并不准备说些或做些什么后,便开口问道:“在下想问下,国君陛下到底是什么个章程,我们可楼也好有个准备。”

    “这事是父君决定的,孤也不甚清楚。”李玑珏说道。

    李玑衡坐在一旁不做声。

    “不过。”说完,李玑珏又接着道,“父君定是不会薄待可楼的。”

    “如此就好了。布苏麻尔是父王最是宠爱的公主了,父王想多给些嫁妆但又怕超了规格。”革苏呙尔笑得格外真诚。

    这事说完后,革苏呙尔也不再说其他事,三人倒是很融洽的吃了顿酒饭。

    四人站在水听风门前,革苏呙尔同他的下属先行一步。

    待人走后,李玑珏向李玑衡询问道:“三弟觉着如何?”

    李玑衡想了想,道:“那可楼公主看起来很是受宠,就是不知性子如何了。若是个性子好的,到还是七弟的良配。”

    “三弟真这般想?”李玑珏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李玑衡。

    李玑衡不解得看着李玑珏:“太子,这是何意?”

    “孤觉着这革苏呙尔不是个安分的。虽说七弟如今苦尽甘来,但有个这样的小舅子也说不上好。”李玑珏温润一笑。

    李玑衡皱着眉点头,李玑珏接着说道:“孤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太子一路小心。”李玑衡目送李玑珏走后,也乘着自己的马车回府。

第四十四章 情至深处无药医

    到府门,李玑衡才知伏衍正在他府上等。

    李玑衡到书房时,伏衍正头倚手腕,有一下没一下的侍弄着桌案上的棋盘。

    他发现每天见伏衍,他要么就是在煮茶要么就是在下棋,想来有些无趣。

    “阿衍是今儿回来的?”李玑衡脱下最外的袍子,遣走所有仆人后坐到伏衍对面问道。

    “可不是呢。衍为着公子可真的是劳心劳力。”李玑衡看着伏衍又开始作妖了。

    伏衍出城,为私的事,他并不知道,但为公的话,他倒是知道一二。

    当天李玑韶也出城了,那其中自然有部分是为了布局领李玑韶入戏,还有一部分,李玑衡猜测应是出城寻仙师去了。

    “那还真是劳烦阿衍了。”李玑衡带笑说道。

    伏衍抬起用手腕撑着的头,看向李玑衡,李玑衡因为睡得不好,脸色有些差,眼底也有不浅的青黛,双唇的颜色并不饱满,带着点乌色。

    “啧啧。”发出两声后,伏衍又将视线转向棋盘。

    李玑衡倒是被伏衍这样的举动给弄得发蒙。

    他这是什么个意思?啧啧?

    伏衍捏着棋子,看着棋盘,对李玑衡随意说道:“看公子面相,应是被人当枪使了。”

    听了伏衍的说辞,李玑衡挑眉:“这也能通过面相给看出来?”

    “怎不能。瞧着今日公子面上运势本是在正午时分最胜,但却显颓势,有几分后继无力之态,应是被人借去了几分。而整个城中能借去公子几分运势的人可不多。”伏衍说着,眼神带笑的看着李玑衡。

    李玑衡被伏衍说得信去了七八分,不禁有些感慨:“面相之说,竟这般神奇?”

    伏衍一脸惊奇的看着李玑衡:“公子还真信了呀。”说完,他又笑了一会儿接着道,“怪不得会被太子做枪给使了。”

    好想拔刀杀人怎么办!李玑衡看着伏衍的表情,手腕上青筋暴起,面无表情。

    许是李玑衡身上的煞气太重了,本还笑着的伏衍也收敛起来。

    伏衍轻咳两下后说道:“现下,翊王远赴卫疆,庄王被囚在府中,韶王是个没势力的,公子您也被革职在府,朝中仅有太子一人。那位又怎会真正放心。”

    听着这话,李玑衡觉着有些耳熟,许久未动的脑袋也转了转,发现感情太子在利用他时还同他说过理由,但啥用都没有。

    李玑衡发现自己对伏衍太过依赖了,导致自己的脑袋有好些时日未动过了。

    不过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在军中,自己的地位都是高的,向来直来直去惯了,弯弯道道的还真有点应付不过来。

    但也不排除是自己这几日睡不好的原因,精神不济,脑袋转不过弯来也是应该的。

    李玑衡自己在心中想过无数的理由为自己的丢人而找借口。

    这般想着,李玑衡看向伏衍问道:“阿衍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人睡着?”

    “寻几本书看,看着看着不就睡着了?”伏衍一脸好奇的看着李玑衡。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谋士!李玑衡有些为自己的大业担忧。

    伏衍见李玑衡有些难看的脸色,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盒中,道:“衍说笑呢。其实公子只是以前崩太紧了,猛地清闲起来便思绪过多,不过也有亲事临近的关系。”

    “老实说,公子您这是心病,需心药医。”伏衍认真的看着李玑衡道。

    “这些我也知……”李玑衡神情黯然。

    “我想公子应是听过一则消息的。”伏衍顿了下接着道,“熙提的如城公主深得君心,独宠后宫,封大夫人,赐字‘慧’。”

    李玑衡听着这个消息愣住了,这个消息他曾听过,但他不曾信过,也选择忽略掉,但他也没想到他其实记的很清楚。

    看李玑衡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伏衍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自古成王败寇,公子只要到后来将人抢过来不就好。”伏衍道。

    “你……”李玑衡看了眼伏衍接着道,“不懂。”

    “衍自然是不懂。”伏衍话中带着戾气。

    伏衍起身,对李玑衡说:“那也总好比公子在这儿伤春悲秋来的好。”说完便走了。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交谈。

    江山美人,对人的心神而说,真的就只能顾着一个吗?李玑衡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捏紧。

    日头一进入四月便开始下雨,阴雨绵绵的。天都城还算是好些的,听闻国南,国西的一些地方从三月下旬便开始下雨,春耕刚种下的苗子近乎被水给淹坏了。

    李玑衡大婚的日子在四月,有些仓促,但也让局势本有些紧张的天都城有了些缓和的趋势。

    在大婚前的日子,李玑衡又是看礼又是送礼,还要写帖子,虽一些琐碎的事儿不归他管,但其他的一些事还是让他忙的不可开交,幸而有母家人帮衬着,倒没什么出错的。

    忙着忙着,李玑衡这几日睡着的时辰倒是多了些,精神比之之前要好上不少。

    不少人都打趣,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玑衡对此不置可否。

    四月十二,是筮官夜观星象卜卦得出的吉日,宜嫁娶。

    也是这天,一连的阴雨天中难得天公作美放了些晴。

    李玑衡在这一天,他披上了人生中的第二次红衣。

    第一次娶妻还是九年前,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管,孩子心性,有着好奇但更多的是好玩,同这次的感觉很不一样。

    这次娶妻更多的是无奈,茫然和不可言说的苦涩。

    牵着红绳拜天地时,李玑衡觉得有些恍惚,就像自己正在同萧六娘拜天地一般。

    但很快他就被四周吵闹的人给闹醒了,若真的是他同萧六娘成亲,是并不会有这些人在场的。

    “你们瞧,英王殿下欢喜得人都恍惚了。”人群中有些打趣道。

    “可不是。”有人接话。

    然后是大家大笑的声音。虽然李玑衡知众人是善意的笑,但听在他耳边却觉着颇为讽刺,似在讽刺他,你连你心爱的女子都保不住。

    夜里,不少人来劝酒,他也都是来者不拒,饮下不少,整个人醉醺醺的,就连去新房都是由着下人人搀扶着。

    推开新房,下人们在门口就被李玑衡给遣走了,新房中只有李玑衡与宁鸢两人。

    宁鸢头上的盖头已经被她自己揭下,头上的发饰也被卸个干净,此时她正对着铜镜捏着帕子卸妆。

    她见李玑衡进来了,转身对着李玑衡道:“蓝衣自作主张揭了盖头,爷不会怪罪吧?”

    宁鸢妆卸到一半,一半干净一半红的似猴屁股的脸倒是将李玑衡的酒意吓得消了小半。

第四十五章 事到如今有悔意

    “自是不会。”李玑衡揉着自己晕乎乎的头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李玑衡便起身向外走。

    “爷,有些话属下还是同您说开了好。”蓝衣顶着半面妆快步走近,拦住李玑衡。

    李玑衡看了眼宁鸢,又坐回去道:“你说。”

    “爷,您是知的,蓝衣并未心悦您,那些子心悦的传闻,皆是假的。”

    李玑衡同蓝衣打交道的时候也不算少,他也能感觉到蓝衣并未心悦过他。

    宁鸢见李玑衡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后接着道:“当初,蓝衣第一次见到身为英王的您,吃了好大一惊,整个人都懵了,倒是让人传成,属下对您一见倾心二见倾情的话来。而当初属下并不想外嫁,便自己坐实了这传闻。”

    “这些,六娘都同我讲过。”李玑衡看着宁鸢,等着她将话说完便起身离去。

    “蓝衣是想,爷还是别去书房睡。属下向来自在惯了,不愿在这宅子里歪腻着,所以想请爷允了蓝衣依旧以蓝衣的身份在外晃着。”说完宁鸢又着急的补了句,“蓝衣会同六娘商量的。”

    李玑衡揉着太阳穴,一双深邃的眼看着宁鸢。

    宁鸢被李玑衡看的低下头,她是有私心的,她知道嫁出去后一切的脸面都要靠着夫家给,她不想以宁鸢身份出去时被人看笑话,也不想宁家被人看笑话。

    过了许久,她才听李玑衡说:“下不为例。”

    她不由松了口气。如果这人不是爷,宁鸢还真不好开这个口。

    “对了,你们传向六娘的信息都是怎个传法?”李玑衡问道。

    “都是自己去卫国的。因着卫国国君手段滔天,属下们也不敢让底下人帮着。”宁鸢回应道。

    一提起卫国国君李玑衡身上的戾气便被彻底释放出来,他身边的桌案都快被强烈的戾气给撕裂开。

    宁鸢对此并不吃惊,爷身为鬼面阎又上过战场浴血杀敌,身上的戾气自然不少,当初爷戾气还尚不能收放自如时,她自是领略过的。

    爷也只是最近几年同六娘在一起后,才将这些戾气收回去的,而且性子也好了不少,不然宁鸢还真不敢说那些话。

    过了许久,李玑衡才将体外的戾气给收回,神情默然,对宁鸢道:“你歇息吧。”

    说完,李玑衡便出了房门。

    直到半个时辰后,李玑衡才带着夜里的寒气进了屋子,在榻上躺坐着的宁鸢见李玑衡回了,便也放心下来。

    李玑衡寻了个地儿,睁着眼坐了一晚。

    在李玑衡大婚后第二日,英王府一个小偏门,明家嫡次女明姝坐在一个三人抬的粉色花轿中也进了府。

    自李玑衡完婚后,李云势也没其他理由让李玑衡接着无事在府。

    所幸,可楼族公主使团在十几日后便要到天都城了,李云势便将可楼族到城的一应事宜都交给了李玑衡。

    现在的李玑衡在李云势的心中还真跟块石头般,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原先可楼族的一切事宜由李玑珏掌管,李玑衡这几日都找李玑珏交接,他本以为李玑珏会乐得看自己热闹,却不想,李玑珏并未有什么表示,反倒他自己眉头紧闭着。

    “三弟这几日见太子眉头深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连着几日李玑珏都是同一副模样,李玑衡觉得自己还是问下会比较好。

    李玑珏听李玑衡问起,不觉向外望去,窗外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雨丝不断落下,檐边水滴也是不绝,望了一会儿,李玑珏才道:“虽说春雨贵如油,但自从入了四月这雨就不见停。”

    李玑衡听李玑珏口气,便猜到定是朝中有事儿,但他又不好插手或是说些什么,只道:“天总是怜着世人的。”

    说的这话,李玑衡就连自己都是不信的,天怕只会怜着它的儿子罢,世人在它眼中怕是都是草芥而已。

    “哎,瞧孤说这些干嘛。”李玑珏伤感完后才回神,语气有些懊恼,僵硬的转移话题道,“不知七弟现下如何?可楼公主不日就到了,他该是知道消息了吧。”

    李玑衡被李玑珏这般一提,便发觉自己有好些时日未曾见到李玑韶了,好似自己大婚前便见得少了,大婚后见着的就更少了。

    李玑衡摇头道:“三弟也是有好些时日未曾见过七弟了。”

    “莫是七弟见自己搭上可楼公主了便觉得三弟无用了?”李玑珏并不掩饰自己对李玑韶的蔑视,他自小时候便对李玑韶不对付,李玑衡自是知道的。

    “三弟本以为太子能让父君将可楼公主许给七弟,是对七弟的偏见减少了,没想到还是这般深。”李玑衡说道。

    “三弟,孤早先就对你说过,七弟是只白眼狼。到时候三弟吃亏了,莫说孤这个做大哥的没提醒你。”李玑珏说完,甩袖便走。

    幸好该交接的都已经交接差不多了,李玑衡也不用热脸去贴冷板凳了。

    忙活到傍晚,李玑衡才将事理了个大概,撑着把素色油纸伞归府。

    雨虽不大,但却绵绵不绝,春风也吹得人衣袂翩翩的。待李玑衡回府后,外袍已是全湿,连内里的衣裳也有了些湿意。

    将衣袍从里到外都换下后,便有人通报李玑衡,伏衍先生到了。

    “阿衍来了。”李玑衡将银制素色小壶放在红泥小炉上,伏衍便到了。

    “衍瞧着这府中不像是有夫人的样子?”伏衍随意的跪坐下。

    “她并不在府中。”李玑衡并不想多解释什么。

    伏衍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放在桌案上道:“你们可真会玩。”

    李玑衡不置可否,翻起两个瓷杯,问道:“阿衍,你老实告诉我,太子是不是盯上玑韶了。”

    白日里李玑珏的话,他又想过一遍。

    其实李玑珏眉头紧锁的原因并非他所说的忧心洪涝之灾所致,反倒是后面问起李玑韶才是真正的原因。

    他似乎在试探些什么,也像在挑拨。虽然他从小时候就在挑拨自己同李玑韶的关系。

    “韶王入了局,自然会被太子盯着,而且还是性命攸关呢。”伏衍笑着说,似乎对他人的死活一点都不关心。

    反倒是李玑衡有些怆然,捏着空杯,低头。

    “公子这般个举动不觉着可笑吗?做给谁看呢?”伏衍语带讽刺道。

第四十六章 风雨已来灌满楼

    伏衍说的很对,他这副姿态又是做给谁看呢?自己本就是将李玑韶推向悬崖边上的人。李玑衡不禁在心中自嘲。

    “那便冷眼看着罢。”李玑衡复而抬头看着伏衍说道。

    他不想让伏衍再出手了,若是伏衍出手,李玑韶就真的是没有活着的机会了。

    “自然是要冷眼看着的,说好了唱戏唱戏,有冲突的戏才好看嘛。”伏衍抚着衣袖,不甚在意的笑道。

    他是看戏的,并不嫌事儿大。

    伏衍这般想着,眼底泛起一丝冷意,自嘲一笑,那么他又算是谁的棋子呢?

    “对于气运之子,衍已经将其送走了。公子怕是过上几日就能时来运转了。”伏衍左手倚着头,右手把玩着瓷杯。

    李玑衡看伏衍将食指伸进瓷杯底,旋转着倾斜的瓷杯。萧六娘也常做出这样的举动,李玑衡看着伏衍的手,有一瞬他觉得六娘就在他身边。

    但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他知道。

    “还有四五日,可楼族使团便到了。只要那几日不出问题,我就放心了。”李玑衡被伏衍骗过好几次后,对他说的话也都信一半,更何况时来运转哪里有这么快?

    “公子,您这想法可得摈弃掉,怎么听都不像是成大事的。”伏衍对李玑衡的想法颇为嫌弃。

    “那也总好过阿衍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李玑衡挑眉道。

    伏衍无话可说,他并未忘记这事还是他亲口讲给李玑衡的。

    伏衍看着李玑衡,发现几日不见了,李玑衡道行高深不少。

    在伏衍到英王府后的第二日,李玑衡依旧撑着把伞漫步走回府中。

    国南不少地方都下雹子了,这事儿李玑衡白日里就得了消息。

    听闻那雹子小的有鸟蛋般的,大的有人拳头大的,不少人都被砸伤,房子被砸毁的也不少。

    李玑珏为了这事儿一直奔走,这种事儿说好处理又好处理,说不好处理还真的有些难处理。

    不过因为这事儿,李玑韶那边倒是松了口气。

    夜里,吴维被暗地里招进韶王府中。

    李玑韶的书房有两面都堆满了书籍,第三面还挂着一些字画,整个书房显得格外充盈。

    在书房正中,吴维与李玑韶对坐,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还放着一个暗黄色三足小盒。

    李玑韶手中捏着吴维刚带来的消息,脸色阴沉,手死死的捏着那则消息,然后将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的纸条投进三足小盒中。

    “后日可楼族使团就到了,但是我们现在才得到这个消息。”昏暗的烛光映的李玑韶的脸有些阴暗。

    “公子,我们可用的人手不够,要不是太子现下没空对付我们,我们怕是很危险。”吴维也皱着眉头说道。

    李玑韶势小,根本无法同身为太子的李玑珏对抗,这几日基本上所有的人手都用以应付李玑珏那边,对于其他的消息,根本就没有机会得到。

    也就现在,他才知道原来父君已经将可楼族公主许给他了。虽然这是一个好消息,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如此想来我还真的要感谢我的三哥。”李玑韶面上有些狰狞,“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就恰巧被我给碰上了呢。”

    从他母家舅舅的死,然后是小矮坡上的诡异,一步步引得他入局。李玑韶回想起来,还真是不得不夸夸三哥,这局可设得精妙。

    吴维自然也想到了,语气颇为小心的说道:“会不会,英王已经知道那件事我们也派了人?”

    “这,可真的说不准呢。”李玑韶轻点桌案,思索着,“不过,虽将自己放在悬崖边上,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巨大的筹码。”

    吴维很是赞同的点头:“公子所言极是。若能熬过这段日子,怕不好过的就是太子了。”

    “是这个道理。若能马上得到可楼族的支持就好了。”李玑韶的眼睛很亮,平静的脸亮亮的眼,在灯下照着样貌极美。

    “虽说可楼族现在对我们的帮助很大,但公子,若真要成就大业,异族的正夫人便会是阻碍。”吴维看着李玑韶的脸,揣摩着自己主子心中所想,沉声说道。

    李玑韶面无表情,下颚微扬道:“等那个时候,将这个障碍铲除掉不就好了。”

    “公子说的极是。若处理的得当,应还能拉下几人落水。”吴维将自己说话的身份压低,一边捧着主子一边小心说出心中所想。

    “这事离得还颇远,总是会有些变化打得人措不及防。”李玑韶并没有对此表态,但也没有拒绝吴维的计划。

    吴维已明白李玑韶所想,顺着说道:“还是公子想得深远。”

    吴维从韶王府中出去时,已经是临近子时。夜里的雨下得比白日的急,风也较之更加急促。

    大风吹过,带着雨连同这屋檐上挂着的水滴一起砸在窗纸上,发出含含糊糊的声响,听得人发闷。

    院子里好不容易抽了芽的树,也在风雨中飘摇着,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带着寒意的风又穿过回廊,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李玑衡翻来覆去睡不着,侧卧着听着屋外这一切声响,总觉得压抑极了,倒不如几声雷鸣来的舒爽。

    睁着眼,又从侧卧改为平躺,李玑衡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

    心底发闷又惶惶不安,他恍惚想到国南的汛期似乎到了,明日可楼使团也要到了。

    远在国南的江镇,风雨来的更大,大风不仅刮起雨来,更刮得渚江翻起大浪,一下一下的打在堤坝上。

    在前几日,这里刚经历了一次雹子,不少人都暂时住在临时搭好的草屋中。风吹过便带走几根稻草,不少人不得不紧挨着,相互取暖。

    胡正郭是江镇衙门里的一个跑腿小厮,被衙门安排看着救济草屋,已经好几日,今日虽不该他值夜,但依旧无法忍受这样寒冷的他着实睡不着。

    今日值夜的是同他一道被衙门招为小厮的同村人,胡正和。

    “和,今儿你值夜呀?”胡正郭提着个灯笼走到草屋中唯一一个有火的地方。

    “可不是。这地儿可冷死了,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去。”胡正和将火拿近些,认出了来人是他认识的。

    “雨不停就没得日头盖屋子。也不知今年犯得是什么太岁。又是雪、雹子、雨的,会不会是今年祭祀的供品神明不满意呐?”见着是熟人,胡正和也像打开的话匣般,抱怨道。

第四十七章 风灌满楼楼近摧

    胡正郭比胡正和略大些,人也更沉稳些,他敲了下胡正和的脑袋,说道:“净在这儿说些胡话,神明可都听着呢。”

    胡正和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连忙轻打自己嘴巴,一边念叨着:“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你这样还不如让你婆娘给你在庙里多烧些香。”胡正郭将有些厚重的蓑衣穿在身上,对胡正和提议道。

    “说的不错。”胡正和这才将注意转移到胡正郭的装束上,他指着胡正郭的蓑衣道,“你这么晚了还准备回去呀?”

    “这儿太冷了,我回去找婆娘拿些衣服,明儿帮我多看着点。”胡正郭拿起雨帽,看着胡正和接着道,“你有什么要的,我帮你带过来。”

    “你,你就让我婆娘给我在庙里烧些香,在神明前忏悔一下,然后也随便带些衣物来。”胡正和考虑了下,说道。

    “行。”胡正郭应完胡正和后便走进雨中。

    他刚进雨幕中时,冷得一个劲儿的哆嗦,多走了几步才觉着身体不那么僵了。

    回家的路有些偏,走过堤坝后还要走一段泥泞的路才能到家。胡正郭将灯笼护在怀中,死死地护着归家路上唯一的火光。

    大风,吹得胡正郭几乎护不住怀中的火光,耳边除了风的呼呼声和渚江江水拍打堤坝的声音外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胡正郭都在怀疑,自己现在回去是不是太过冲动了,他当时也是不知怎的,就只想着回去了。

    但抱怨也没用,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一个不慎,胡正郭被坝上的石头绊了一脚,怀中的灯笼也被摔了出去,本就微弱的火光被雨水沁后很快就熄了。

    胡正郭连忙寻着记忆中见到火光最后的地方摸索去。

    更靠近地面,胡正郭听见了丝丝不同的声音,就像是山石松动的声音一般,紧接着又是一声巨浪撞击堤坝的声音。

    胡正郭停止脚步,仔细听着巨浪与风声中隐藏着的那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咔嚓,咔嚓。”声音似乎越来越响。

    清楚听见这声音是从自己身下传来时,胡正郭的脸色立马变得惊恐,他惊慌失措的起身,向来去的路跑去,路上不知跌掉了多少回,但他像没个知觉一般。

    “大坝要塌了!大坝要塌了!”一边跑着,胡正郭口中还一直大喊着,但是四周空旷旷的,没有一丝灯火,风雨还不断向胡正郭嘴中灌去,模糊了他口中的话。

    当他刚跑出大坝,向着高些的地方走去,在他身后一声巨大的声响突然响起,震得他耳朵聋了好一会儿,他转身,看着轰然坍塌的大坝,脸上露出了悲伤与茫然。

    在大坝坍塌的一瞬,渚江的水马上涌进镇里。

    黑暗中江水如同一个黢黑的大口,吞噬着一切。

    因为可楼族使团一大早便到了天都城,所以国君取消了今日的早朝,改为可楼族使臣的觐见。

    可楼族使臣是同可楼族公主布苏麻尔一起入宫的,而布苏麻尔可以说是整个使团中身份最高贵的人。

    布苏麻尔长得不算美艳,仅是清秀而已,但却带着熙提姑娘没有的大方与灵性。

    若是将天都城的贵女比为天上的仙子,那布苏麻尔便似山林间的灵物。

    整个觐见的流程下来,布苏麻尔的所有举动都显得落落大方,不见怯场,就连李云势心中也觉得将布苏麻尔许给李玑韶,还真是抬举那个狼崽子了。

    而李玑韶本人也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正夫人的可楼族公主感官不错,整个人乐呵呵的还要装作自己很严肃的模样。

    “瞧你这乐呵的。对你这正夫人很满意?”李玑衡瞧李玑韶这副小伙子猴急的模样,笑着打趣道。

    “马马虎虎。”李玑韶抿着嘴,故作不在乎说道。

    “你就吹吧你。”李玑衡轻敲李玑韶脑门,看着李玑韶道,“今日晚宴,父君定会宣布你们的亲事,趁着使团需要休整,你也将自己好好收拾下。”

    李玑韶看了眼自己身上半旧的衣袍,李玑衡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下来,接着道:“你三嫂的嫁妆里有个裁缝铺子,三哥瞧着还不错,你裁几匹布来,让三嫂帮你做几套衣裳可好?”

    李玑韶本想拒绝的,但话到了嘴边,他有给缩了回去,应道:“好啊,那就要麻烦三嫂了。”

    也就叨唠了几句后,李玑衡要安排着使团,李玑韶也就告辞,准备回府好好收拾下自己。

    李玑韶行至宫门口时,正好与可楼族使团打了个对面。

    布苏麻尔正站在使团的正中,一双眼似乎囊括了天下所有的灵气般,她正好奇的看着皇宫中的一切,看起来比天都贵女鲜活不少。

    李玑韶也看见了布苏麻尔,布苏麻尔亦见着了李玑韶。

    李玑韶见一双含笑的眸子望过来,然后主人又有些羞涩的移开,李玑韶嘴角又微微扯起。

    而另一边的布苏麻尔也听闻,不远处那个模样俊俏的男子便会是她以后的夫君,见男子笑了,布苏麻尔整个人都看楞了,她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人,回过神后,她整个脸又烫又红。

    李玑韶见布苏麻尔的举动,虽对她迷恋自己的容貌有几分不满,但他也不得不说,她是个可爱的姑娘。

    李玑韶同可楼使团打过招呼后便告辞走了,而布苏麻尔却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就像被人勾走了魂,直到晚宴开始了,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果不其然,李云势在晚宴上便宣布了布苏麻尔与李玑韶的婚事。

    对这样的结果,两方都是皆大欢喜。对此,大家的兴致都挺高的,特别是第一次到天都城觐见国君的使臣,更是格外的兴奋,喝了不少酒,同熙提臣子闹腾了好久才被人抬走。

    就此结束了颇为闹腾的晚宴。

    却说晚宴结束还不到一个时辰,一匹快马到达天都城外,一路通报,连夜进宫。

    李云势刚睡一会儿便被安简给叫起,整个人显得十分阴沉,气势十足压得安简将腰身又下弯了好几分。

    眯着眼,李云势问身边的安简道:“究竟是何事儿?”

    “回陛下,江镇的消息,说是堤坝塌了,渚江将江镇淹了大半。”安简瞄到李云势脸色越来越差,声音也不越来越低。

第四十八章 怒不可及时运转

    听到这消息,李云势默不作声只是脸色阴沉,但伺候了他几十年的安简知道,此时的国君正是暴怒着。

    “将人给寡人带进来,然后宣太子、老三、鸿逸、湘君进宫。”李云势沉声说,说完他又接着加了句,“让老七也进宫。”

    丞相刘子沛字鸿逸,御史大夫傅文景字湘君。

    “诺。”安简得了旨意,便急着出去传旨。

    安简刚退出国君寝殿,就听见殿中黄铜被砸到地面上的声音,怕是殿正中的三足嵌金腾云瑞兽炉遭了殃。

    待得安简行至驿殿,见里面乱哄哄的,皱着眉,国君现下正在怒头上,若见着这样的场面那还得了!

    “你们这样乱哄哄的,成何体统!”安简冲殿中的奴仆厉声道。

    “安公公,您可来了。”一个小公公从驿殿偏殿小跑出,不时还用衣袖擦擦额上的汗,急声道,“那个报信的人昏过去了。”

    说着,小公公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到安简面前说:“这是那人昏去之前拿出的。”

    安简看了眼红漆尚是完整后才对小公公道:“遣人好好照料着。”

    说完,安简便拿着信向国君的书房快步走去。

    当宫中来人时,李玑衡刚同吴维将这几日可楼族来使的事儿商议完回府,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父君连夜召人入宫。

    李玑衡差人将自己刚褪下的衣袍取过来,匆匆套上后便踏入宫中派来的马车中。

    “公公可知为何父君在夜里急召?”李玑衡掀开马车的帘子,对坐在外的公公问道。

    “夜里凌州来人了,旁的便不知了。”公公也提醒道。

    凌州位处熙提国南,前几日下雹子,受灾最为严重的州中便有凌州。

    马车疾行踏过一个个水洼,引得带着泥的雨水四溅。

    李玑衡挑着窗口的帘子,从缝中向外望,天如墨般乌黑又粘稠,雨也还在下,时不时还有几丝飘进马车中。

    如果真的就下雹子事情而言,父君是不会连夜召人进宫的,那么肯定就是有更大的事发生了。

    这般想着,李玑衡想起年前伏衍曾对他说过的话。

    “国南今年苦寒,雪堪比百年一遇。”伏衍感慨。

    “所以?”他问。

    伏衍嘴中吐出两字:“江镇。”

    “明年初春较之以往会来的迟些,而且雨季会延长。”

    江镇就在凌州西北部,而凌州渚江在堤坝未修成前,时常在春夏之交时发大水。

    而今四月底,正是渚江汛期之时……

    若他没猜错,今夜进宫应是为了此事。

    没过多久,李玑衡又见着两辆宫里的马车从旁的地方驶来,同向宫中驶去。

    马车疾行摇晃时,窗口的帘子也摇摆不定,让借着微弱灯光的李玑衡差不多辩出另两辆马车中的人。

    微落后自己的马车中坐着的是丞相刘子沛,而微落后于刘子沛的是御史大夫傅文景坐的马车。

    当三人都快到宫门口时,李玑韶坐的马车才疾行而来。

    “三哥,你说父君这般着急召我们进宫会是为了何事?”殿门口,李玑韶微落后于李玑衡问道。

    李玑衡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很是凝重,然后摇头。

    “殿下,大人,进罢。”入殿通报的安简快步走来通报道。

    领路在前,安简小声提醒着四人道:“陛下现下正在怒头上。”

    四人也怀着揣测之意,忐忑不安的踏入殿中。

    殿中,太子李玑珏正跪在李云势桌案不远处。

    四人仆一见皆是一惊,还以为是太子犯了什么大错。

    四人忙着跪下请安。

    “都起罢。”李云势顺了会儿气后才叫跪着的五人起身,然后对李玑珏说,“太子,将那信给他们瞧瞧。”

    李玑珏遵循着父君的话,将手中的薄薄信纸递到李玑衡手中,递过时,李玑衡发现李玑珏的眼神有些复杂。

    展信。

    是凌州牧曲子缕写的。

    大致看下去,四人都是一惊。

    江镇的堤坝坍塌,渚江水侧流灌进江镇,将江镇淹了大半,死伤无数。

    “这,这……”刘子沛拿过信,手在发抖,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

    其他三人都皱着眉,沉默不语。

    “你们都有何看法?”李云势见他们都将信看过后,沉声问道。

    众人头微低,面色凝重眉头紧皱,都不说话。

    “寡人叫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来当鹌鹑的!”李云势的声音抬高几分,其中几分戾气泄出,让众人不禁都跪下。

    “太子,你先说。”李云势顿了下说道。

    “儿臣瞧,这事儿应先将江镇众民安排妥当……”

    “寡人也知道该安顿江镇众民!”李玑珏话还未说完便被李云势粗暴的打断了,“寡人想问的是,堤坝为何会塌!”

    说完,李云势环视跪着的五人,冷笑道:“好好的堤坝,它为何会塌?天意亦或是人为,恩?”

    国君说出这般的话,众人也都伏在地面上,额上冒出一层薄汗。

    “这件事……”李云势轻声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桌案,整个殿中就只听见李云势点桌案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听得跪伏五人心中忐忑极了。

    李云势的目光在五人身上一一停留,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老三,你尽快去江镇,不光要赈灾还要彻查此事!丞相你派人辅助老三。”

    “诺。”李玑衡与刘子沛均跪伏着挪上前,谢恩。

    “至于你们三个,以太子为主,你二人辅助太子负责其他事宜还有可楼使团的事。”李云势待三人回应后接着道,“明日早朝前,寡人要看见这些事的一切章程。”

    话尽,李云势甩着袖子便离开了。

    离早朝只有两个时辰不到,商议章程之事迫在眉睫,五人也没得废话,直接商讨起来。

    说的最多的是李玑珏与刘子沛两人,其他人则对其中的一些东西进行补充。

    匆匆忙忙,五人终于在早朝前将大致的章程草拟出来,写成奏折呈上去。

    而后整个早朝的气氛都处于凝重,国君心情不好,众臣子也都忧心忡忡,也都为救助江镇灾民出谋划策。

    这次早朝一直持续到很晚才退朝。

    连着忙了近乎十二个时辰的李玑衡在下朝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头重脚轻的,身体乏得厉害。

    回府收拾时才有了喘息休息的时候,只等着奴仆将衣物都收拾妥当后他就按着筮官拟定的时辰直接出发。

    “爷,庄王被关进天牢了。”李玑衡刚略显悠哉得喝完一杯茶后,鬼五出现在他面前,跪着说。

第四十九章 时也,命也

    听见这个消息,李玑衡捏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问道:“是怎么回事儿?”

    “昨日夜里,有宫人穿小路从冷宫经过,正好瞧见明庶人在行巫妖之术。”鬼五汇报道。

    巫妖之术在熙提是明令禁止的,一旦被发现连坐是最轻的,而重者则会被株连五族。

    李玑衡听闻鬼五的话,手一直捏着茶杯,眼睛看着一处,似在思索着些什么。

    房间中一片寂静。

    “殿下,星阁送的筮官锦囊到了。”屋外,奴仆通报道。

    李玑衡扫了眼鬼五,鬼五便消失在屋内,李玑衡这才对外面的奴仆道:“拿进来。”

    “诺。”

    没过多久,便有专人捧着一个放有锦囊的暗黄色托盘进屋。

    李玑衡焚香净手后,才拿起托盘上的锦囊,锦囊玄色,上绣星图与一个小小的三瓣草。

    三瓣草的图案是星阁的标志,寓意为卜筮的蓍草。

    他从锦囊中取出一个小竹板。

    竹板上刻着前古蛮的文字。

    前古蛮的文字,是每个皇族和世家从小都会习的文字。

    “天平十四,四月廿九酉时三刻,吉,宜远行。”

    现在刚到巳时,还有好几个时辰还到酉时。

    “准备下,本王要去看看庄王。”

    天牢里潮湿昏暗,带着窗口的牢房不多,而牢中所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无法透出去,导致整个天牢中的味道令人想作呕。

    地面上算干净,只是久湿不干,使牢中带着几分阴冷。

    天牢这个地方,李玑衡也是第一次亲自来,当看见环境之差,他不禁皱起眉。

    李玑权与甄宛都在这天牢中,庄王府上其他人被收在地狱中。

    李玑衡一路走去,天牢中并未有几人,大部分的牢房都是空的。

    他先遇着的是甄宛,他看见她时,她正倚着石壁干呕,衣裳还是正夫人的常服,只是人看着很憔悴。

    甄宛也听见了脚步声,她抬头正好看见李玑衡关切的目光。

    “你是第一个来的人。”甄宛轻拍自己的胸口,以顺气,然后扶着石壁,走到稻草铺成的床榻上,挺直着背,就算是在天牢中她保持着世家风姿。

    “我今日便要出行,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所以便来看看四弟。”李玑衡看着甄宛同蓝衣相似的眉眼,安慰道,“父君一时气愤,左不过就是被关上一段时间,四弟妹放宽心。”

    “我明白。”甄宛道谢。

    “我先走了。”李玑衡颔首同甄宛辞别,向天牢深处走去。

    “等一下。”李玑衡转身,正抬脚走,甄宛叫住了他,“三哥,帮我同爷说一声,就说我安好。”

    “好。”李玑衡应下。

    他走到李玑权的牢房时,李玑权正仰头看牢房中那个小小的窗口愣神。

    这也是李玑衡第一次看见李玑权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风流样,怕是现在的沉稳才是他的本性。

    “为什么?”李玑权听见动静后平静的转头,很疑惑为什么突然将自己抓进来,虽母妃行巫妖之术,但难道圈禁不够吗?

    “凌州连夜来信,江镇的堤坝塌了。”李玑衡为他解释道。

    父君怕是心中有几分认定,四弟从堤坝中中饱私囊。

    “呵。”听到这个,李玑权笑了一声。

    “父君任命我为钦差,彻查此事。”李玑衡说道。

    “那三哥现在进来是为了审我这个犯人吗?”李玑权满脸讽刺的说道。

    李玑衡没说话,他一时间还真看不惯李玑权这副严肃的模样。

    “我并未做过,我亦不会拿百姓的性命博弈,三哥,你信吗?”李玑权望着李玑衡接着说。

    李玑衡看着李玑权认真的表情,他点头道:“我明白了。既然这样,三哥也要走了,四弟你自己保重。”

    “还有,四弟妹要三哥告诉你,她尚安好。”

    李玑衡转身,刚踏出一步就听见李玑权在他身后说话。

    “宋志新的死亡,莲妃纯贵女的死与疯,随后牵扯出的禁忌事,而今的江镇决堤,母妃巫祸。哈哈哈哈。”

    “在这天牢中,怎可能安好?”

    李玑衡伴着李玑权的声音一直踏出天牢,就算走远了,他也觉得李玑权的声音一直绕在耳边。

    这么多件事中,他又怎能说是超脱世外?

    他站在天牢门口,见外面的光斜着进入,往前走一步就可以看见天空,离开这个让人压抑的囚笼。

    踏出一步,他沐浴在光明中,带着疲惫的脸上苍白得很,眯着眼,停住。

    “英王殿下?”牢头见李玑衡突然停下,不禁问道。

    “无事。”李玑衡摇头,然后接着道,“本王刚见庄王夫人身体有恙,可请医师来瞧过?”

    “这……”牢头也有些为难,庄王同庄王夫人均是阶下囚,哪会有人去请医师,就算请也不见得能请到。

    李玑衡见牢头的模样就明白过来,也不为难他们,只是说了句“好生照料着”便走了。

    不过,他事后又遣人带着自己的医师去牢中瞧过,牢头也并未阻拦。

    自己的亲弟弟,蓝衣也托他照顾些表姐甄宛,他自然是要多照拂些,这本就是他力所能及之事。

    刚歇息一会儿起身,在他临走前,鬼五又带了个消息过来。

    “太子的人马出现在南州恶金卝四周。”

    南州是他的封地,那里只有一个恶金卝,还是去年年底时刚发现的。那时太子似乎正与气运之子交好。

    李玑衡跪坐在窗边,看着院内的景致,若是让太子与气运之子一直交好,他这恶金卝怕真就是专为了太子而被发现。

    想起太子在气运之子为他设的阵中藏起的一切,李玑衡不禁低头垂目。

    就这般静坐到临近巳时三刻的样子,李玑衡才起身向外走,外面一切都已备好,只等着出发。

    他主要查江镇事宜,先行一步,而丞相安排的人除了辅助他外还要安抚国南灾民,主要为了赈灾而去,所以明日才出发,一明一暗,两拨人马约定在凌州州牧府上见面。

    所有人进行着最后的检查,确认无误后,李玑衡一行便启程,远离国都这个是非之地。

    待得车队行出都城城门,李玑韶骑着快马匆匆赶来,迅速的赶上并超过车队。

    “三哥,七弟来为你践行了。”李玑韶勒住马,翻身下马扬声道。

    李玑衡在马车中看着李玑韶自信又肆意的模样,就连下马的动作也不同往常拘束,反而洒脱不少。

    今日,他算是见着了两个人的本性,亏也不亏。

第五十二章 有血劫名休

    “恩,还尚未进江镇就来了消息得立即回京。”李玑衡回答道。

    庄王殁了的消息,现在只有有些品阶的才知道,不过再过几日,怕是整个古蛮就会知道了。

    “英王殿下节哀,只是可惜了……”孙允对庄王的死没什么看法,只是觉得庄王的脑袋怕是有问题,不过想想他原先的作为,他对他自尽的举动倒是不好奇了。

    国君是他父亲,虽然被明家拖累,但国君也不会要他的命,就算再加上贪了堤坝的银子,顶多就是让明家再多背上一罪,而对他的处罚最重也不过是贬为庶人。

    本来国君关他也只是一时气愤,又不是真的要收监定罪,庄王在牢中这般一死,倒是坐实了,自己贪污修建堤坝的银子而导致凌州百姓流离失所。

    这样多不光彩,就连国君面子都被扒下一半。

    生前无作为,死后不光彩。这位怕是在熙提国史上要留下浓墨一笔了。

    最丢人公子是也。

    一提到庄王的事儿,整个帐篷的气氛变得沉默又凝重。

    “不说这个了。”李玑衡轻吐一口气,接着道,“这村子是怎回事儿?”

    他来时就看见孙允的人马将村子围了起来,而且大家脸色也都不太好,就像将整个村子都当作邪物般。

    孙允表情凝重道:“这是胡家村,水洪后,江镇逃出的人大多都逃到这个村子里。下官到时看村子里不少人都染了时疫。不久前刚遣人去附近的城镇调兵。”

    见李玑衡没有说话或是有所表示,孙允接着道:“只是时疫这种东西拖得越久越不好,不过现在下官看见英王殿下了,心也放下一半。”

    李玑衡听着孙允话中的意思,这是让他来做这血腥事?

    在来凌州的路上,他就一直有听说孙允孙大人办事儿有多细致,是个大好官,半点也没提到自己的名头。

    虽说孙允办事确实靠谱,但是不是太功利了些?连渣都不给留些。

    两人同接下这命令后就是一荣俱荣的关系,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有孙允做好,他在父君那儿也是功臣。

    但孙允这般一揽,难免有抢功之嫌。单看孙允做的事儿,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李玑衡有些想不通,但血腥事他沾的多,孙允推来,自己接着又何妨,况且时疫传染的极快,这里的灾民随时都会发生暴动,还是尽快解决的好。

    李玑衡刚想应下。

    外面传来一声通报:“英王殿下,有个叫任霆的人说有要事求见。”

    “任霆?可是江湖上的那个‘帮一次’?”孙允也是听说过任霆的名头,他没想到任霆竟然与英王认识。

    如果英王有那个锦鲤戏珠玉佩,并对任霆要求夺得君位,那太子岂不是有危险?

    李玑衡似没感觉到孙允突然而来的丝丝敌意,说道:“正是任霆任先生,本王曾在江湖游历时与任先生结交。”

    “英王殿下真是好福气。”孙允这话说的不假,毕竟“帮一次”答应过的事儿,从来都未见其失败过。

    李玑衡面色不变,起身对孙允道:“孙大人,本王去去就回,事情也等会儿商议。”

    英王是国君的公子,孙允并不觉得他能大过去,听到李玑衡的话,他也只是脸色难看,语气如常,带着恭敬:“等英王殿下将事处理完,可遣人来寻下官。”

    “恩。”李玑衡颔首应了一声,便走了。

    李玑衡瞧了眼孙允难看的脸色,这样的下面子,他还觉得轻了,这孙允的养气功夫太差了,或者说是这几天别人将他捧得太高了?

    出了帐篷,李玑衡便看见任霆站在侍卫旁,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先生,走罢。”李玑衡走到任霆身边。

    两人刚回到搭建好的简易帐篷中时,任霆便急急问道:“孙公大夫可有向殿下求助什么的?”

    李玑衡不解任霆为何这般焦急的问这样一个问题,不过在六娘与伏衍那儿养的好脾气还是让他平静的回道:“孙大人让衡将村子的时疫处理了。先生这是怎了?”

    “那殿下可有应下?”任霆更是焦急了。

    李玑衡摇头:“尚未。”

    “那就好。”任霆这才舒了口气。

    李玑衡见任霆这副模样,疑惑道:“难道孙允有意加害于衡?”

    任霆摇头,将心绪平复后方才对李玑衡道:“霆也不知,只知若是殿下应下则会有灾祸。”

    任霆会占卜之术,李玑衡是知道的,在他同任霆一起逃仇者时,任霆便是以占卜术带着他逢凶化吉的,所以他对任霆的话深信不疑。

    “在昌州,殿下救了霆一命,霆便发现殿下此行将会逆运,虽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却为大凶。”

    听着任霆的话,李玑衡的眼也沉下来,大凶,可不是什么吉兆。

    “在结识殿下时,霆观殿下为气运滔天隐有紫气诞生。但去年殿下在莫城时,霆观殿下气运已显颓势,但半生无攸。可现下观殿下气运,已有逆行之势,若是得了个引子,殿下不日将有血光之灾。”

    李玑衡看着任霆严肃的脸,知道他这并不是危言耸听,那他应该是在刀刃上走过一遍了。

    “那时霆便想着跟着殿下,看能不能帮殿下化解一二以报救命之恩。”

    李玑衡颔首,表示他明白了。

    “这一路上,霆观孙公大夫有急功近利之心,孙公大夫是丞相的侄子,丞相是太子的老师,太子现在气运滔天。而且霆曾听闻这个孙公大夫虽有能力但心胸却不大。”

    “那时,霆以为殿下会是因为功劳之事同孙公大夫交恶,而后同太子对立,从而逆了运势。”

    听到这里李玑衡是懂的,但却有一点想不太明白,于是他问道:“看孙允其人,衡以前也没发觉有急功近利的缺点?”

    “殿下应该知道,国君抬举寒门,让赵潜任了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以丞相一派的世家自然坐不住了,况且孙公大夫在公大夫位上坐的够久了,他想向上升。还有,殿下您别忘了,您被革职过,也急需功劳,这才使他迷了眼。”

    这样一说开,李玑衡也焕然大悟,孙允这是被逼急了。而后他不再开口,等着任霆说完。

    任霆接着说:“但霆发现就算是不与孙公大夫抢功劳,殿下的逆运之势并未有所好转,所以霆在近日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您近日有血劫,名为‘休’。”说着,任霆手指蘸水在简单的木质桌案上将“休”字写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572/ 第一时间欣赏幸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秋卿所写的《幸天下》为转载作品,幸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幸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幸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幸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幸天下介绍:
(2017.05.31完结打卡)一场权谋后,他一无所有,旁人告诉他,若他能有幸得天下,则可得她……
可到最后,他幸得天下,却失了她……
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