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幸天下TXT下载幸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幸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秋卿     幸天下txt下载     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幸天下全文阅读

楔子 · 因果

    天之南角有一族,唤曰空荧族,或曰荧惑族,佑于朱雀之神,守荧惑星,隐于空。

    天之不动之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亦有族焉。

    光之所耀之地其曰古蛮,古蛮之陆类龟,或曰龟陆。四洋五海守其中陆,五岛环之,以五行命之金鑫、木森、水淼、火焱、土垚定其位,类阵之,是以五行之力封古蛮之陆。

    陆央,有一深渊名黄冥,五行之力皆沉于渊,因渊四周有环冥山脉环之,空荧人守,故人不可至焉。传曰,渊封一兽,兽出则古蛮尽毁矣。

    居古蛮者,人族也,族中亦有破五行之封者,神通者也,唤为士。士分读、武。常隐于山谷海渊,帝常拜读,要辅之,传神之逾,窥天下之事,以固国得心。

    古蛮之初,陆分七国,绛、卫、诩、楚、延、大焱、熙提,主易而国未变。主者,神之逾也,士得逾,必拥其主,告天下之民,则朝易也,但未有动乱之事,或曰每主皆贤也,亦或空荧族人平之,守其衡。故七国之中未有极,皆衡也。

    能人出,聚之。后有,三盟四族五帮派,六庄三阁两学院。蛊疆首于盟、欧阳首于族、祁首于帮、儡月首于庄、红袖添香列于阁、赫连首于院。世人皆趋之。

    ——摘自《古蛮通志·序》

    朱雀历7026年10月荧惑族灭,玥出,乱起。

    ——摘自《古蛮通志·大乱世》

    熙提于乱世脱出……国强,邻国侧目,皆朝拜之……

    ——摘自《古蛮通志·熙提篇》

    ……天命之人平其乱,古蛮封,解,士消。生息休养,始。

    ——摘自《古蛮通志·新篇·序》

    大焱与熙提之界是连绵不断的丘陵,多茶农,多梯田。

    现下正是春夏之交,满山的碧绿让人看了心神格外的安宁。

    茶农们腰间盘着个小竹篓在田间忙作。

    紫衣刚到这儿时,瞧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来这儿是为了完成任务。

    有大客人在“百鬼夜行”点“小鬼”,点的是大焱国詹士之子,她为七衣阁人,是过来踩点的,然后将信息都传给百鬼。

    世人皆言“七衣仙子下凡去,不收礼来只收命”并不正确,其实七衣阁的人很少杀人,一般做的是交换秘密的买卖。

    而她得到消息,被写上生死簿的人正在这里。

    这里是毗城,在前古蛮时便已存在,更是在古蛮大乱时遭受了火噬,但它却依旧挺立在这儿,只是城墙上的痕迹又多了不少。

    紫衣交过过城费后才被允了进城,刚一进城就看见书生模样的人撞向自己。

    书生忙低头赔罪念叨着“对不起”。

    紫衣笑眯眯的看着这书生慌张的模样,当见书生抬头看她时,整个人都懵住的模样时,她的笑容更大了。

    书生看着眼前面戴深紫面纱,一袭浅紫与嫩黄相交的美丽女子时,感知到怀中之物发烫时,便愣住了。

    “姑娘,我们是不是认识?”书生愣愣的说出这话。

    紫衣挑眉,她倒是没看出这书生竟能说出这般轻浮的话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书生后便走远了。

    书生也清醒过来,有些懊恼,他竟然会说出这般轻浮的话,不过他看着女子的背影,知道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如书生所料,夜里紫衣在旁看着鬼二十完成任务后,从房屋上轻跃而下,正好出现在书生的面前。

    紫衣只知道她旁边有人,直到书生说了句“姑娘又见面了。”,她才知,她身旁的人是那个书生。

    她正准备走,却被书生一句话给说愣住了。

    “姑娘是七衣阁的鬼紫衣,复姓欧阳,为前古蛮四族中欧阳家嫡系。”

    她确实是欧阳家的嫡系,入世修行,不想刚出来便遭到其他势力暗算,后又被鬼面阎与七衣阁阁主所救,如此便入了七衣阁。

    这事儿,紫衣并没有同任何人讲过,这个全身毫无内力,也非士的书生他是如何知道的?

    紫衣对着书生起了兴趣,同样也起了杀心。

    “七衣阁为熙提萧家六娘,萧如城所建,其实是属于‘百鬼夜行’的部分,‘百鬼夜行’为熙提英王李玑衡所建,他面戴狰狞面具,一手鬼灵剑法,被江湖人称为鬼面阎。”书生看着紫衣,而后说出这样的话。

    书生说的全部都是对的,紫衣看不懂这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

    “你是鸿音楼的?”紫衣只能想到这个。

    鸿音楼是古蛮中司排名的势力,在前古蛮时便存在了,为三阁之一,颇为神秘。

    “姑娘可曾听闻《古蛮通志》?”书生说道。

    紫衣点头,她为欧阳家嫡系自然是知道这本神奇的书的。

    只是欧阳家对这本书并不感冒。他们欧阳家曾有位先祖在前古蛮时,本为《通志》所选的士,但为平古蛮大乱,却祭身成了书灵。

    “你是说你是《通志》所选的士?”紫衣挑眉,端着手臂,看了书生两眼,接着道,“但看你并非士。”

    书生不言,但紫衣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既然你不愿说,那便算了。”紫衣转头,“反正我是不信的。”

    见紫衣要走,书生忙将紫衣拦住,说道:“姑娘莫走,我观姑娘入世中同两人有着因果。一为萧如城,二为李玑衡,前者因果已淡,而后者因果甚深。”

    “那李玑衡马上便会有一劫,劫为‘逆运’,现下他有多好的运势,那时便会有多坏,甚至会牵连到姑娘你。”

    紫衣目光尖锐的盯着书生道:“你告诉我这些干嘛?想帮我?又为何帮我?”

    “境说,你是它的一部分。是神的转世。”书生不惧紫衣的目光,对视道。

    境,在先祖手稿中有提,是为《古蛮通志》书灵。

    “你想让我祭己身?”紫衣笑了,“你这书生也是好笑,竟会在这儿胡说八道。”

    “并非祭己身,这反而是一个重生,一个机缘。”书生忙说道。

    紫衣不屑的笑。

    “往后事实会证明我所言,姑娘身上有李玑衡的救命因果,他的劫,可能也会是姑娘的劫,他不可渡劫,但姑娘需渡此劫。倘若他死了,姑娘这劫便永远无渡去的可能。”

    书生说的也是紫衣所担忧的,修行这事,渡劫为其中最重,她不能马虎过去,其实在她心中也是有几分信的,更主要是她赌不起。

    “那我便看着我的两个因会结出怎样的果,会为我带来怎样的劫。”紫衣如是说道。

第二章 江山美人(注:第三章被楔子吃了!)

    “既然如此,我先回营中,今日灯节,晚上我去萧府接你。”

    从早时发生那事后,李玑衡整个人都处于不安中,每个时刻都过的万分煎熬。

    见误会已解,也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认真的去做正事了。

    他不禁想到,以后娶了萧六娘,自己肯定会被六娘压的死死得。想到这儿他不禁笑了笑。

    那日子该是很美的。

    萧六娘也不点破什么,对李玑衡说:“便劳烦爷唤红衣来我这儿。”

    “好。”李玑衡笑答。便转身走出去。

    萧六娘看着李玑衡的背影,不禁想到,如果当初没有碰到他,自己是不是就会在那庄子上自生自灭,被萧府中的那群小人随意指个人嫁了?

    想当初自己也不过是见他与自己处境一般,帮他挪到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而已,他能活下来和自己其实也没多大关系,不过当他找到自己时,那时她便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但是慢慢相处下来,在所谓的父亲尝过背叛,侧夫人也送了性命后,只觉得好累,好迷茫,对整个萧府的恨也是慢慢淡下来,也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的什么。

    所幸有他在。

    “六娘?”红衣刚进房间便发现萧六娘竟然在发呆,不禁轻声唤她。见萧六娘也是瞬间回过神,随即恭敬地问道:“不知六娘唤红衣何事?”

    “还是和原来一样,伴静好最近交给你,有什么事儿告诉黄衣。”萧六娘又想了想,“关于我说的那块玉佩,再加些寻找力度。”

    红衣听到这就有些为难了,一块玉佩都找了十年,也没找到,待几个月后那玉佩也就会失去它原有的作用,可为何还要加快寻找?

    不过六娘是自己的主子,主子的话就应该服从,红衣毫不犹豫的应是。

    “对了,六娘。红衣听说卫国的国君亲自到我国来提亲,想娶个大夫人回去。”红衣从袖中取出一张小条,递到萧六娘的手中,说道。

    萧六娘看完手中的纸条,喃喃道:“那个曾经的质子胆子也是挺大的,竟然敢亲自来。不过却不敢娶个国母回去。”

    萧六娘自是知道。卫国同熙提相较,在十年前,卫国一直都是弱国,为求和平,将卫国二公子送至熙提做质子,待得质子回国后,短短数年,就将卫国发展强大到与熙提比肩的地步,可想而知,这人是有多可怕。

    “听说对方国母早已定下。那人虽然曾经是质子,不过听说如今连国君也对他礼让三分,想来娶个公主回去当大夫人也不是不可能。但到现在也没听说要迎娶谁,不如……我们将那双蔷弄去和亲,六娘觉得如何?”

    听罢,萧六娘笑着,用手点了下红衣的额头,说:“你呀,尽想些有的没的。”

    “红衣是认真的,可不是和六娘说笑。”红衣瞧着萧六娘的反应,便不依了,急忙道。

    萧六娘的脸瞬间沉下来:“这话我就当从没听到过,以后也不要说这些话。”

    “是。”红衣低头沉声道。是她逾矩了。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敲过三下,门外人便通报道“楼下有人指明要见老板您。”顿了下,“说只要说玉佩二字老板您便会见他。”

    萧六娘垂眼,没有说话。倒是红衣有些着急,冲萧六娘道:“六娘,咱们先前可是查了不少年都没听见有什么风声传出,可今日却有人自动寻来,说不定有什么阴谋。”

    萧六娘捧茶微笑:“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会了方才能知晓。红衣,你回罢,见完那人我便回府。对了,记得遣人将那人带至二楼茶厅,说我就到。”

    “诺。”红衣接到萧六娘的命令后欠身便退出房间。

    倚在窗口,垂目,手中玩弄着刚喝过的白玉瓷茶杯,萧六娘面无表情的思索着。

    究竟会是谁?

    想到红衣刚刚说卫国国君亲自前来,当初那人可是在熙提做了五年质子,又联想到因江湖与皇族的情报协定还有各国皇族的关于秘密的协定,那人若想隐瞒些什么,她与阿衡查不到便也说的过去,毕竟实力与势力都有些相差。

    萧六娘的美目中也是有了些波动,若是真是他的话,那便也知道他来的目的。

    不过,却会很棘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萧六娘平复好自己已经乱了的心态,若心乱了还有什么可谈的,萧六娘不禁自嘲的想到。

    她将水蓝衣裙上的小小皱着轻轻抚平,优雅的走出自己专属的那片小天地。

    二楼茶厅同普通茶馆大致一般,整个二楼茶厅就只一个人,一个男人。

    萧六娘到达茶厅门口时入眼的便是那个男人的背影,背影宽大,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似乎察觉到有人接近,男人转过身,阳光打在他半边脸,导致另一半脸隐入黑暗中。

    男人带着笑,在阳光下显得很是温暖。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萧六娘被惊艳到了。男人俊逸的脸配着久处高位所自然流露出来的威压,是一个很有味道的男人。

    不过阿衡也不比这人差。

    “萧家六娘,萧如城?”男人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萧六娘,语气似问非问。

    看到萧六娘快走到自己所坐的桌子时,男人起身,为萧六娘准备好坐下的地方,待萧六娘坐下,男人才坐下。

    “谢谢。”萧六娘虽然惊讶这个男人举动,但既然有人献殷勤,自己也不能不给面子不受。

    待坐下萧六娘这才开始打量起眼前的这个男人,刚刚已经对这个男人的面容有个大概的观察,可先下细看男人的五官却让她有些眼熟:“卫国的国君?”

    虽然知道男子的身份高贵,但萧六娘并不准备同他讲什么礼尚往来,不然平白低上一头,后面还有什么可谈的。

    男人挑眉,微微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

    “多谢。”萧六娘不确定自己一直寻找的玉佩是否在男子手中,也不确定他到底有着怎样的目的,不想多说什么,等待男人将话题挑起。

    男人也不准备说些可有可无的客套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块蓝田墨玉,扁椭圆状,朝着萧六娘的那面刻着“如城”二字。

    男人将另一面转向萧六娘,萧六娘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她的玉佩,昭示着她萧家人身份的玉佩。

    若只是看到“如城”那面,萧六娘可以告诉自己这是快仿制的很逼真的玉佩。

    但是另一个刻有“萧”字的那面,无论是“萧”字中心那滴给自己带来强烈熟悉感的红色血滴,还是字上的划痕都足以说明那是自己的玉佩,是自己丢了十年找了十年的玉佩。

    萧家身为一个百年世家,对身份也是格外的看中,每个出生的萧家人都会在出生时被赐一块玉佩,玉佩用秘术将他们的一滴血液封存。那就是萧家人身份的象征。

    “你想怎么样?”萧六娘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躁动压下。

    男子收起玉佩,看着萧六娘并不平静的眼睛,说道:“我要娶这个玉佩的主人。”

    “哦?国君不要忘了这里是熙提国而并非卫国,而我也并非什么简简单单的萧家六娘。”男子的话触及到了萧六娘的底线。

    果然,就知道这玉佩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呵呵。”男子轻笑,“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萧六娘有些不解,她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与公子衡之间的关系。你说,若问公子衡,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他会如何回答。”男人有些漫不经心的说。

    “美人。”萧六娘毫不犹豫的就回答,这不是她自己不害臊,而是玑衡本就准备放弃自己的身份与她一起去过寻常人的生活。

    “你很自信。不过世事无常,可能会如你说的,他会选择美人,不过也可能是江山。”男子似乎不想再和萧六娘继续交谈和解释下去,他已经说完他该说的,但预定目的是否能达到,他相信自己。

    身为一个国君,拥有的私有时间是很少的,特别是不在自己国家的情况下。说完,他便起身,很君子的朝萧六娘躬身告辞。

    “为什么?”萧六娘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脱口问道。

    当听到萧六娘的问题后,男子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们很像,更合适不是?”男子回头对萧六娘说完便走出了茶厅,一点留恋都没有。就像刚刚那个说要娶萧六娘的并不是他似的。

    萧六娘可以从得到的那个答案中推出,自己在初次遇到玑衡时那人就在一旁,也听到了自己对玑衡说过的话,不然他不会说出“我们很像”这四个字。

    而自己的玉佩应该是在那个时候丢掉然后又被他捡到。

    不过她更觉得,那人是看中了自己手中的势力。

    “该死。”萧六娘有些恼怒。那男人太精明狡猾了,不愧是从一个质子爬到国君位置的人,能耐可真不低。

    萧六娘回忆着那个人说那句话的眼神,就像自己内心中隐藏的那点黑暗都被他看透般,不过他说的并没错。

    那个江山美人的问题,虽旨在挑拨自己与玑衡的关系,但真的很是毒辣,萧六娘不得不承认刚刚有一瞬她的心动摇了,并不是不信阿衡,而是她不自信。

    她与那人确实很像。

    傍晚,李玑衡将萧六娘从萧府接出,一起看灯时萧六娘同李玑衡交代白日在伴静好茶厅中所发生的事情,其中省略了那个江山美人的问题。

    萧六娘也不想同李玑衡说这件事,因为她信他,吧。

    李玑衡思索片刻,皱起眉,说:“事情太突然,我们太被动,只能见招拆招,按原计划进行。六娘觉得如何?”

    被李玑衡提问到,萧六娘也回过神,考虑李玑衡所说之法。

    “这已经算上等的办法了。”

    天平十三年,五月初六,英王李玑衡帅兵出征大焱国。同年五月廿二,国君赐婚,封萧家六娘,萧如城为如公主,远嫁卫国,结为秦晋,婚期定于七月十八。

    同年九月,英王李玑衡于启云战场遭遇敌方突袭,失踪。

第四章 不悔而已,不悔足以

    “驾,驾,驾。”原本失踪在启云战场之上的李玑衡此刻正御着快马,奔驰在赶往卫国的林间。

    启云战场与卫国,一直都是熙提两个相距最远的距离。李玑衡已经连续赶路两天两夜,期间快马换了不下于五匹。

    为了在最快时间内赶到卫国,李玑衡基本上将自己的所有势力都用上了。

    “主子,马上就要进官道,马车已经备好了。主子可以在马车内稍作休息。”在李玑衡身旁出现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衣中的人骑着快马,稍落后于李玑衡,冲李玑衡汇报道。

    李玑衡没有说什么,只是专心御马。快马灵巧一跃,便冲出林间。没去管马儿怎样,李玑衡在看到官道上的马车后便提起内力,轻盈掠进马车内。在他刚进入马车,马车就行驶起来。

    “我要这件事情的宗卷!马上把全部案宗都拿来给我。”李玑衡满面疲惫与厉色,说话的声音中是少有愤怒。李玑衡揉着自己疲惫的脑袋。

    自己在军中半个月后才收到六娘假死未遂,被迫嫁到卫国的消息,要是让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定要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眯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宗卷也都传递到他手中。他粗略的将所有宗卷看完,心中发闷,竟然被身边人背叛。

    青衣,你胆敢背叛我和六娘!很好,真的很好。

    李玑衡一直都知青衣对自己有几分情谊,原想着这几分情谊能锁住她,但不想却成了催命的毒药。

    “下令,用尽所有方法一定要活捉青衣。不把她的皮刨下一层,我就不叫鬼面阎。”

    一声“诺。”从马车外传来。

    一个时辰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李玑衡不耐的朝外询问道:“怎么了?”

    “主子,卫国国君派人在前方围堵。”

    “杀出去。”李玑衡怒了提剑跳下马车,总是在重要的时候发生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主子,后面有杀手追来了。”又一个黑衣人从后面追上来,跪在李玑衡身后,顿了下,然后轻声接着说,“接到线报,半静好被烧了。”

    “该死!”李玑衡不禁将手中的剑握紧,像远方眺望。眯起眼,思索一会儿后,又闭上眼,没有说话,眉头紧蹙。复而双眼睁开,眼中不在是先前的迷茫疲惫焦急,取之的是坚定,已经做好某种决定的坚定。

    他冷静的下达命令,道:“鬼八,等下交手后你趁乱逃出去,拿着这个玉佩去莫城找任先生。”说着他便从腰带上取下一块锦鲤戏珠润玉玉佩递给身旁的黑衣人。

    “至于其他的等杀出去再说。”

    说罢。李玑衡拔剑,运转身体内不算太充盈的内力,脚尖轻点,便杀进人群。

    在马车四周的草丛和树上窜出七八个黑衣人跟随在李玑衡身后杀进人群。

    为尽可能保存体力,数十个“百鬼”结阵。他们并没有施展暗杀术,不仅是因为不适合,还因为在李玑衡身份已知的情况下不暴露“百鬼夜行”这是刻入骨髓的习惯。

    这十二个人都十分有默契,三人一组,六人一群的朝前前进。

    “攻”三角的阵型,如同尖锐的矛般很轻易的便冲出杀手的第一到防线。

    在四组三角都冲进去后,三角立刻变为六角,将两组三角中的人围死,六角中三人负责三角之中的杀手,另三人负责三角外的杀手,十二人脚下踩着颇为奇妙的步伐,随之打斗而不停的变换着阵法,同一个六角便更换这不同的人操控,有时六角又会变成三角,但是每个阵中组阵的人都是操控着不同的兵器或者是操控着同一兵器,这样能把伤害升到最大。

    而李玑衡则负责那些意图使用轻功脱离阵的杀手,只要在空中露头,那就是好靶子。

    一共十三人,且战且退,一直这般杀杀杀。

    三天后都已是精疲力竭了。鬼五手腕上的劲儿已不敌先前,一个失误,被人握住长鞭,不小心丢了自己的武器,被前赴后继的杀手趁机一个乱戳,就一瞬,整个鬼五就浑身都是血洞。

    有一就有二,百鬼不断的被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杀手收割生命。

    鬼二和鬼九强行提升内力,七窍流血,两人不要死的冲进杀手人群中,大开杀戒,如同地狱修罗般,牵扯住大部分杀手,争取让李玑衡和另外的同伴更走的更远些。

    在两人后继已无力时,将所剩无几的内力逆经脉而行,强行自爆,试图以血肉之躯的微薄力量,阻挡住杀手的脚步。

    李玑衡将自己毕生所学都用上了,却还是无法敌过无数训练有素的杀手们。

    一直到最后,只剩下李玑衡一个人。

    半个月后,在莫城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院中。李玑衡费力的睁开眼,入目的一切显的有些陌生。

    屋内除了自己身下的床,就只有几个小柜子,四五个形似木桩的桌凳,一扇水墨的屏风。李玑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下正宿在莫城任先生家中。很庆幸当初游历江湖时,救下任霆,让自己在最狼狈脆弱的时候还有个能信的人。

    十多天的逃亡,只剩了他自己。只有他自己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李玑衡躺在床上,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苍白的笑声透着苍凉和绝望。

    一袭灰衣的任霆面无表情的倚在门旁,看着躺在床上大笑的男子。

    “先生,你说,我还剩下什么?”在任霆出现时李玑衡就察觉到了,他盯着床顶,声音嘶哑,眨了眨发痒的眼睛,轻声的问道。与其说是在问任霆,还不如说是在问他自己。一个月前他所拥有的所有在这一个月中都一一从他身边消失。那么,还剩下什么?

    “您悔吗?若公子不去追那萧六娘,公子现下也不会损失一半的精锐,背腹受敌。而是带着军功回到都城,受到百姓爱戴,半静好也不会因此而烧毁。”

    沉默。李玑衡思考着任霆的话。若是知道结果,然后重来一遍的话,自己可能还会这样选择。

    果然还是不悔的。

    “不悔。”李玑衡的声音有些嘶哑,但那“不悔”两字却说的很坚定。

    “宁负天下人也不愿负她?”任霆依旧倚在门口还是面无表情,衬得平凡的脸十分严肃。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就算刚刚他说的是一个问句,但却平静的不像在问一个问题一样。

    “嗯。”李玑衡轻声应答。

    因为她是自己心中唯一的“善”了。

    “霆懂了。”任霆说,“不过若想要霆帮公子做到这事,公子必须要有一定的势力与实力。公子应该清楚您自己现在的处境,现在的您无法办到。”

    “所以就需要先生助衡一臂之力。”李玑衡对视着任霆的眼,说道。

    任霆将手放在嘴边,轻声说:“霆指的是江山。江山还是美人。您只能要求一个,这是规矩。”

    任霆在江湖上被称为“帮一次”,而且是只帮熟人。

    熟人凭着他给别人的锦鲤戏珠润玉玉佩可帮人一次忙,但只帮一次,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一样。不过只要是答应帮别人就一定会让被帮助的人成功,在这点上任霆从未失败过,这便是他会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的原因。这些李玑衡都懂。

    “先生会参和进去么?”李玑衡问道。

    知道李玑衡是在问他是否会加入夺位战中,任霆很明确的回答:“不会。”

    听到任霆明确的表态后,李玑衡微微送了口气。屋内陷入一阵沉默。

    任霆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在李玑衡醒来时过来本只是来确认一下李玑衡他的选择,现在既然知道了李玑衡的选择后,任霆便觉得已经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毕竟现在的李玑衡还是个伤患,需要充足的时间好好休息。便对李玑衡说道:“公子好好休息。”说完任霆转身便走。

    看见任霆要走,李玑衡不禁问道:“先生对我很失望吧。”

    可惜没有人回答,也不知道任霆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答。可是这不重要,不是么?

    只要自己不悔就都不重要了。

    不悔而已,不悔足以。

    “通知鬼十九,让我在战场上被找到。把这次培养的新人都放到死亡之地去,活着出来的就补齐‘百鬼’的空缺。”李玑衡知道鬼八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而既然自己要抢那个位置那江湖的身份就该舍弃了,顿了顿接着说,“从现在起你就是鬼面阎。限五日内追查到那些刺客和烧掉半静好的那群人的身份。而且我要在半个月后看到半静好原本的样子,包括里面的所有情报,这应该不难吧?”

    “诺。”没有身影,屋内只有回应的声音。

    虽然宁负天下人也不愿负她,但有些仇却是不能不报,就算现在自己报不了,也不代表以后报不了。

    天平十三年,十月廿。熙提英王于启云战场外百里的小村落中发现,身被八创,小伤遍布,高烧昏迷,一直不醒。君主忧其伤,传召回都,令御医侍其左右。

    十日后,车队行至云关与江州两郡交汇处,于隘城郊外遇刺。幸得隘城巡夜守军相助,虽有伤亡,但英王无碍。

    又十五日,队抵都城。舟车劳顿使英王伤势加重,虽每日有多名御医侍于左右,但命仍危在旦夕。君忧,榜之。旻王公子珏,翊王公子璇,庄王公子权,韶王公子韶并公子枢皆领奇人异士,轮流查之。一时英王府门庭若市。

    “真是令人感动呢。”在英王府后院一个被丛草藤蔓覆盖的小院内,原本应是危在旦夕,昏迷不醒的李玑衡正坐在形似木桩的凳上与人对弈。此时听到手下汇报前厅的各种情况,不禁自嘲的笑道。他的好哥哥好弟弟们肯定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呢,怎会真心为他。

第五章 白玉杯中藏蛊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着墨绿色衣袍,看模样应是二十已过三十未满的样子,五官生的很精致,看着的第一眼便觉惊艳,虽美但却又不显女气,嘴边一直挂着笑,让人不觉生出几分亲切。他手中捏着一枚白子,低头垂目,似在看棋局又似在看自己手中把玩的白子。整个人显得格外静谧。

    他是伏衍,是任先生的徒弟,是个谋士也是一个危险的人。

    李玑衡持黑子,落子后,他看着伏衍完美的脸,不禁说道:“阿衍,你的美总会让我忘记你是任先生徒弟,一个谋士的身份。总觉得你不该那么聪明,只要美美的就好。”

    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李玑衡一直在尝试的试探伏衍,想知道他心中的那根线在哪儿。若是一个人真实的底线高,李玑衡倒不怕,这样的人翻不起什么大浪,但若是一个人的底线低,那就只能说此人心思深沉很危险需慎交,但一定不能得罪。

    而伏衍此人,李玑衡竟然试探不出他的底线。若不是因他长的太像早先死去的父君宠妃,淑夫人,而且知道他明确的目的的话,就算是任先生的徒弟,李玑衡也不太想与他为谋。

    伏衍,他太偏执狠辣,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

    听到李玑衡夸自己貌美,伏衍并没有什么情绪,相反,待他将白子落下后,他抬头冲李玑衡嫣然一笑,对李玑衡说:“现在呢,公子觉得是不是更美了?”

    真的很美,倾国倾城。李玑衡看着伏衍的笑,心中惊艳的想到,但却并未说出。回过神,李玑衡不再看伏衍,转而研究起棋局,捏着黑子,将手放在唇边,他对伏衍轻声说:“为什么是我?”说完后,黑子落。

    白子落,伏衍答:“公子只是衍心中的第一人选而已。”

    听到伏衍的话,李玑衡反倒是松了口气。

    “果然。”李玑衡又问,“那又为何而选?我以为你的第一人选会是四弟,毕竟他是我们几个公子中最适合的那个。”

    “您有一个好母妃,仅此而已。况且其他公子也都不差,公子璇只是最适合而已,但最适合却并不能代表那个位子就会是他的。”伏衍依旧把玩白子,看着棋局对着李玑衡说,“速落子罢。”

    李玑衡也是将注意力再次落到棋局上,不再说话。刚刚伏衍那语气虽轻但李玑衡能感受到他的不耐,他并不想再说下去。有些事问到即止,问过了就不好了,李玑衡也懂。至少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伏衍此人虽沉,但不屑于欺骗,至少在自己面前不屑于欺骗,况且他母妃生前的确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可以信之,用人不疑,李玑衡他还是懂一些的。

    两人就这般安静的下棋,你来我往,黑子勇,白子更智。后白子设计,黑子入网,黑子被杀的片甲不留。

    “我输了。”李玑衡看着被杀的片甲不留的黑子,简直是惨不忍睹。这伏衍是在报复他吧,李玑衡不禁想到。

    “承让。”伏衍躬身行礼道。然后默默将棋盘上的棋子收拾好。

    待伏衍将其收拾妥当,李玑衡朝一处挥手,没过一会儿,便有下人捧着白底红妆茶具,外为墨金藤蔓缠绕装饰的红泥小炉,熏香及青铜凤翻云香炉依次进入院内。

    下人们默不作声,迅速的将一切都摆放妥当,将一个装有水的小壶沏在小炉上后,又依次退出小院。

    李玑衡焚香。

    “公子伤未痊愈,还是少饮茶的好。”伏衍轻声提醒道。

    等到沏在小炉上的小壶冒出白色的水雾后,李玑衡对伏衍说:“那就让我给衍煮杯茶。”

    伏衍做出请的姿势,端正做好。看着李玑衡用小银筷从一个小锦盒中捏出一小块有些缺口的茶饼,至于小炉上微烤。淡淡的熏香混合着茶香在他们坐的那小小的地方弥漫着。

    “很优雅,很标准。不愧是皇家教出来的。不过,不如衍。”伏衍带着笑意,就像一个夫子点评学生时的语气一般,对着李玑衡说。

    李玑衡没有理会伏衍,他已经领略过伏衍的不要脸和没底线,好歹也有些抵抗能力了。

    李玑衡继续优雅的煮他的茶,对面那人是谁?请恕他也不知道呀!

    为伏衍斟好茶,李玑衡介绍道:“茶是死亡之地锁灵,水是冬雪初霁的雪水和幽溪山的泉水加了少许梅花封存三年。”

    伏衍严肃着脸,端正的捧起茶杯,看了片刻杯中的茶水,然后按着步骤仔细品着茶。低头垂目,还有茶杯中飘起的水雾,都让李玑衡看不清伏衍此时的表情。

    沉默。风突兀的吹起,拂过李玑衡与伏衍的衣袍与发梢,拂过院内的古木与院墙上的藤蔓,吹落下些许枯叶,枯叶缓缓在空中打着旋,其中有一片枯叶在两人之间落下,落至小桌的茶杯上。

    “以后还是衍来煮茶罢。”伏衍笑着将手中茶杯放下,把方才被风吹至脸前的头发别至耳后。

    李玑衡只是皱眉,并没有反驳什么。伏衍煮的茶,他喝过,很好。而且他也不怎么喜欢煮茶这事,有人能将这事包揽过去,那自然是好的,更何况这个人的茶艺还不是普通的好。

    李玑衡为自己斟上煮茶时的沸水,用内力将沸水降成温水,一饮而尽。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杯身白底上的点点红色,就像点点血迹一般,然后盯着伏衍,问道:“计划可否提前。”

    伏衍在听到李玑衡的询问后的一霎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并未被李玑衡所察觉。想到可能的原因,他嘲讽的说:“看不下去了?”

    “毕竟他都当了我三年的替身。”李玑衡说,手不自觉的把玩起手中的茶杯。

    “公子会心疼?”伏衍的笑了,语气依旧带着讽刺。

    “我身边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李玑衡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的原因,但他能确定并不是因为心疼。每次看到那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还被自己的兄弟“照顾”着自己的替身,他心里就有着一股躁动,那种情绪很复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就像一直不断的提醒着他,那些失去的。

    “您随意。”伏衍依旧笑着,很随意的说,然后拾起那片落在茶杯上的枯叶,转动着它的叶柄。

    “多谢。”李玑衡看着伏衍脸上肆意的笑容。

    “路都是自己选的。”伏衍看着李玑衡,他笑得更加肆意了。然后将手中的枯叶碾碎,散在地上。收起笑容他站起,轻拂微皱的衣袍下摆后,弯下腰,将脸凑到李玑衡耳边,轻声说:“不过,下次别再用这种手段逼衍就范。”

    李玑衡没有因为自己的小阴谋被人拆穿而露出任何表情,他本就知道自己的小阴谋会被伏衍看穿,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伏衍他有他自己的秘密。不过他比较好奇,伏衍知道自己在茶水中加了东西,为何他还是喝了下去,他并不怕得罪自己的。

    李玑衡侧过脸,与伏衍面对面,他发现他有些无法正视伏衍的脸,复而垂目,轻声问:“为什么?”

    伏衍知道李玑衡在问他为什么要喝下那加了东西的茶水,他看着李玑衡垂目的动作,笑道:“因为,我要公子的愧疚。幸而,您虽变,但有些却还是没变。”说完便直起腰,站着俯视着坐在凳上的李玑衡。

    李玑衡看着伏衍偏执的双眼,他明白,伏衍此人,只要能报仇便什么都能牺牲,若成功的代价是命,他也愿意。

    只是他不明白他为何对报仇的执念如此的深。但这也是他会下蛊的原因,他不怕伏衍背叛他,但他怕伏衍的偏执会打乱他所有的计划,他不能失败,这点他与伏衍很像。

    他知道这会伤害到伏衍,但若是重来,他依旧还是会这样做。

    “我只希望,你不会用到。”李玑衡的眼神有些复杂,又接着说,“我也不会用到。”

    “兴许吧。”伏衍说。

    若是他用到了李玑衡的愧疚或者是李玑衡用了下在他身上的蛊,都证明着,他的复仇并不成功,那并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与伏衍这般说了会儿,李玑衡觉得自己有些累了,毕竟身上的伤还未全好。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上桌子,轻揉自己的眉间,对伏衍说:“明日,偷梁换柱,我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果然是什么都准备好了。”伏衍笑着,语气中不难听出讽刺,背对李玑衡继续说,“我果然越来越讨厌你们李氏了。哦,对了,公子最好找个时机向他坦白,那人貌似已经看出些端倪了。”

    李玑衡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指的是他的父君,当今国君。

    说完,伏衍连“告辞”二字都不曾说便径直离开,并不怕李玑衡会迁怒他什么。

    李玑衡抿嘴,看着伏衍离开的身影没有说话,他知道伏衍并不会因他今日的行为而做出什么相应的举动,毕竟他还有仇要报。他不介意伏衍对他的挑衅,不介意在面对伏衍时放低自己的底线,但他若过了,他也不会轻饶。若是过了话,就罚伏衍永远也报不了仇好了。

    毕竟父君人才中年,要活过一个求死的人还不容易。

    至于父君瞧出了些端倪,对于这个李玑衡还是信伏衍的,而且就伏衍这睚眦必报的性格,就算父君并未看出端倪估计明日他也会将这个端倪坐实。

    不过他本人倾向前者,毕竟父君这君主的位置也是杀出来的。

    这倒是提醒自己不要小觑了父君。

    将事情想透后,李玑衡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待他一放松,便让他想起萧六娘来。

    六娘心思虽然也沉,但却比伏衍来的更直白些,比伏衍更理智些,而且六娘古灵精怪的点子多,而且六娘很体贴,而且……

    “和六娘在一起总是很轻松呢。倘若她在我身边该多好。”李玑衡喃喃道,嘴边挂着自嘲的笑容。

    李玑衡看着被枯叶点缀着的院子,不禁想到,若没有中间那些事儿发生,这个时候自己与六娘应该已经共结连理,然后一同去君山远足吧。

    六娘说过她最喜欢踩枯叶和雪了,它们踩上去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六娘说她很喜欢听那声音。也只有在那时,六娘才会显现出二八年华该有的朝气,六娘总是端着成熟的架子,明明自己其实很年轻。

    可是自己暖了七年的六娘自己却守不住,真是废物呢。就连半静好也被烧了,烧了,烧个干净了。

    “六娘,六娘。”李玑衡两眼无神的望着空中打旋的枯叶,手中的茶杯被他在不自觉下捏碎,“等我。”

    只待这熙提江山都在我手,只待我比卫国国君更加强大。说好的白头到老永不离,不需要多久,等我。

第六章 静寂林深隐风

    天平十三年,十二月初。

    一面容模糊男子苏,妙手回春,将那奄奄一息的英王公子衡自鬼门关拉出。君大喜,见之;惊为天人,密谈半日。后封其为国师,赐李姓,封号“夙”并赐其自由。

    众臣上书,皆曰:不可。

    “寡人才是这熙提国君。”李云势身着玄色龙袍,坐于众臣之首,不威自怒。他虽已年逾四十,但却还是青年般俊俏的样貌,但比之青年又多了几分成熟与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他此刻的脸色有些难看,接着说,“国师一职,不干朝政,不惑群民,寡人为何不能任之?”

    “国师,乃国之本,民之柱,不可随意任之。望陛下三思呀。”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傅文景上前一步,行拜礼说道。

    “寡人意已决。”李云势厉色说,“寡人今日旨在告与众卿。可还有其他国事?”

    满朝都处于一种诡异的沉默,他们都听懂了君上话中的意思,再劝下去也是无济于事。朝上的三公九卿或低头垂目思索什么,或交头对视。立于群臣前的四位亲王皆无任何神情变化,就像没有听到刚刚那则消息一般。

    在这样的沉默中,九卿之一司皇室事务的宗正,李云儒走出群臣的列队,行至大殿中央,行拜礼说道:“臣有事启奏。”

    李云势身旁立着的简公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云势的脸色,见并没有什么愠色,便大声唱道:“奏。”

    “现国安稳,战事休停,然,君已有公子五,封王,即当立储君。”宗正李云儒说,他的身躬的更低了。

    李云儒身后的群臣皆躬身,附和道:“陛下,当立储君。”

    看着除自己的四个儿子外皆行拜礼的众臣,李云势想起昨日苏对他的所言。

    “陛下,苏并不想为这国师,但若陛下一定为之,陈蒙厚爱,苏当不辞。不过群臣定会上书,若陛下姿态强硬,群臣定退一步之,劝陛下立下储君。苏为了自己也在此恳求陛下立下储君之位。”

    李云势身为国君,阴谋阳谋见的多了,在苏提出此事后便明白苏的意思。若自己不应,众臣的矛头便会统一全部对着苏;而自己立下储君,则群臣分拨,忙于分析站队,对苏的矛盾也会相应的减弱。

    他记得当时苏的表情,很坦荡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别人知道他的自私狡诈一面而感到羞愧心虚,不得不承认那个表情取悦了他。

    这般想着,李云势冷笑的说:“还真如国师所料。若寡人不遂众卿,岂不是又犯了众怒?”

    “臣等不敢。”殿上的群臣将腰弯的更低了,一个个都闷着头说。

    “罢了,储君之事,众卿在寡人继位后便开始提上议程,被寡人驳回多次,寡人这次便遂了众卿。按祖宗规矩,立嫡立长。旻王上前。”

    “儿臣在。”旻王,李玑珏听到父君吩咐,行至大殿中央,虽然极力的绷住脸,但还是不难看出他的喜悦。

    当一侍女端着银盘走至简公公身侧,简公公从银盘上拿出一卷帛书后,大殿之上的所有人均恭敬的跪下。

    “神谕,君承国运,诏曰:嫡长子李玑珏,天姿粹美,赤子之心,克己奉公,天下所向,宗祧所定,深得君心。于天平十三年十二月五日,授公子珏以册宝,立为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钦此。”

    在府中抄书禁足休养一个月后,李玑衡也在御医的允许下终于得了出府的机会。被御医监视了整整一个月,李玑衡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当初在国师进宫后,李玑衡也连夜进宫,向父君坦白。他就知道自己对伏衍那恶意的猜想没错,国师果然什么都告诉了父君。不过也相应的撇开了自己这边与国师的联系,虽然因此死了一些手下但还算没亏。

    李玑衡站在半静好的旧址上看着刚建好不久的那个半静好,与原来一模一样,只可惜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半静好了。

    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吧。

    正待李玑衡迈出一步,准备踏进半静好时,他听到有人在后叫他。

    “三哥?”一个十六七岁样子的月白锦袍少年快步走向李玑衡。少年与李玑衡的眉眼有几分相似,不过少年看起来更年轻更有活力些。

    “咳咳,七弟。”李玑衡停住脚步,微笑的叫着少年。少年叫李玑韶,是他的七弟,在他的所有兄弟中是唯一让他感觉到兄弟情的一个。

    “先前看三哥在前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要不是见三哥一直站在半静好前,我都还不敢叫三哥。”李玑韶站在李玑衡身前,不好意思的挠头,笑道,“三哥闭府这一个月,父君都不让我们去探望三哥。许久未见三哥,三哥你的伤可都好了?”

    李玑衡看着自己面前羞涩笑着的天真少年,眼神暗下来,有些心痛,就是这个少年烧了这半静好,而在重建半静好时,这个少年又出了大力气。

    他不知道他这个七弟到底想要干什么。李玑衡按着原来同少年的相处方式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头,他想给阿韶一次机会,想知道他还值不值得自己如以前那般的对待他。

    李玑衡问道:“已经养的差不多了,莫怪父君,说来父君也是为了能让我,好好的养伤才这般的。不过,你怎会到这儿来?”

    中途咳嗽了不少次才将话说完。

    “知道了,知道了。三哥,我长大了,别同小时候一般总揉我头行不?”李玑韶将李玑衡的手拿开,一脸委屈的说,“不过,三哥你确定你这是好的差不多了?怎的老咳嗽呀。”

    “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李玑衡又趁机捏了两下李玑韶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才满意的将手背在身后,不再捉弄李玑韶。这才正经的说:“御医说,整天呆在府里,不利于养伤。让我出来补充点人气儿。”

    “府里怪清冷的,出来走走也好。不过,亏我前些日子每日到半静好做监工,督促他们整理那些书籍呢。还把自己手上的一些拓本都交出去。可今日三哥竟这般说我,我的心好痛哦。”说着,李玑韶捂住自己的右胸,故作疼痛状,眼角却盯着李玑衡的脸。

    当初半静好作为一个普通的书楼送给六娘,李玑韶在其中也是出谋划策过的,包括自己能得到六娘的心悦,李玑韶绝对是其中推波助澜提供助力最大的一个,所以他为什么要烧了半静好。

    李玑衡看着在自己面前耍宝的李玑韶,心情更不好了,戏谑地对李玑韶说:“七弟,你捂错方向了,你的心在左边,不在右边。”

    被李玑衡无情的嘲笑了一把,李玑韶厚着脸皮一脸死不承认的样子,对李玑衡埋怨道:“三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你竟然这样对我。不行,你要补偿我,怎么都要请我吃顿好的。”然后又默默在后面加上一句,“看我不把你吃穷,哼。”

    “三哥不怕被你吃穷,不过等三哥先看下半静好在带七弟去水听风吃饭,可好?”李玑衡轻声说。

    当李玑衡提到要进半静好看看时,李玑韶倒反常的安静下来,脸色有些纠结,轻声说:“三哥还是忘掉萧姐姐的好。姐姐在出嫁前曾来找过阿韶。”说到这儿,李玑韶便停了下来,不知道是该接着说下去还是就此停下。

    “六娘,她说了什么?”骤然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的消息,李玑衡有些不淡定的捏住李玑韶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三哥,你捏疼我了。”李玑韶被骤然重重捏住胳膊,不禁叫疼起来。在李玑韶的提醒下,李玑衡也知道是自己失态了,才堪堪放开自己的双手,他觉得自己就要失控了。

    待李玑衡松手后,李玑韶才说话,说的有些慢,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就怕李玑衡又一次失控:“萧姐姐,她,恩,说感觉到不安。说若是,若是计划失败了,就让我,让我将半静好给烧了。”说完便将头撇向一边,不愿面对李玑衡。

    “所以,你,就将半静好给,烧了?”李玑衡盯着说话支支吾吾的李玑韶,一字一顿的说。语气过于急切,导致一直咳嗽,咳的脸都泛红起来。

    李玑韶看李玑衡一直的咳嗽的样子,忙帮着李玑衡顺气。缓了一会儿,李玑衡对着李玑韶说:“我无碍,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玑韶目光闪烁的躲避着李玑衡的目光,轻轻点头,有些吞吞吐吐的说:“不过,我事先把那些孤本都移出来了。而且看着被大火焚尽的半静好,我心里也不舒服,那时候我就后悔了。半静好也有我的心血在里面,我也不想。但那是萧姐姐最后的心愿,我本来就没什么能帮到你们。萧姐姐这最后的心愿,我想尽力去完成它。”李玑韶的声音越说越小,“我想萧姐姐的意思可能是想让三哥你忘了她,毕竟,毕竟……”毕竟萧姐姐嫁的人是一国之君。

    不,并不是这样的。肯定在哪里遗留了些什么,六娘,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要阿韶烧掉半静好的。李玑衡声音急促的问李玑韶说:“那她,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没,没有。”李玑韶认真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看着情绪不怎么稳定的李玑衡,安慰道,“三哥,你别这样。”

第七章 五感六欲藏于心,悲欢喜怒遮于面

    “七弟,让我先一个人静静。改日再聚,可好?”李玑衡脸色苍白,眼神茫然而无焦距。

    “三哥,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呆着。”李玑韶有些愧疚,若是自己不提萧姐姐,不提烧掉的半静好,三哥便不会这样。李玑韶低头,接着说:“都是我的不好。明知道三哥身体不好,还老提三哥伤心的事情。”

    “我跟三哥讲些开心的事情吧。”不等李玑衡开口,李玑韶又开始说起来,“五哥又在外面喝花酒了,而且前几日他去小倌馆时被宋正少府的老大撞见,最后被参了一本。听说这次五哥刚换口味,连小倌的手都还未牵着就被抓。三哥你说他有多背,但诡异的是父君竟然只是让他禁足而已,这对五哥来说压根就是一点用都没有嘛。还有……”

    李玑衡走一步,李玑韶就说着话跟着走一步。虽然没怎么听进去李玑韶说的话,但他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他的心中有些烦躁,直到走进半静好,李玑衡才温柔的打断李玑韶的话,说:“七弟,我们已经进了半静好。其实我无事,你也并没什么错。我现在只想去楼上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儿。”

    半静好本是一书楼,李玑韶也知道半静好的规矩,是不许吵吵闹闹的,便闭上了嘴巴。

    听李玑衡说要上楼去,就知道他是真想一个人静静,再想到刚刚自己叽叽喳喳口不择言的样子,李玑韶有些郝然,便知刚刚自己多事了,最重要的是刚刚自己竟然还在大街上编排五哥!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不被参上一本就是好的了。

    李玑韶带着微红的脸,不好意思的对着李玑衡说:“三哥,刚刚我有些过激而且失言了。既然三哥想上楼,那阿韶也不打扰三哥。我就在下面帮忙整理一下书籍好了。哈哈。”

    “那便有劳七弟了。”李玑衡也没跟李玑韶客气,行完君子礼便向左侧的楼梯口走去。

    待李玑韶回礼完,起身时,李玑衡便已消失在楼梯口。李玑韶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在原地站着楞了一会儿才揉着自己的脑袋走开。

    这边,李玑衡不算白皙的手,隐约还可以看出其中的青筋,那手缓缓的抚摸着楼梯的百花雕栏。

    他并不记得以前这雕栏上的每一笔是否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唯一能分辨出来的就是现在能明显感受到雕栏没有以前圆滑,更糙手了。怎么说都是刚建成的,不是原来的了,也没有原来的那个人了。

    这让李玑衡想到以前,他走过这里时都是满心期待地匆匆走过,从来不会去看雕栏上面刻的百花里面有着什么花,去数第一段阶梯是否真的有十二步,第二段阶梯走完一共只有六步,在二楼的转口向里面望去原来可以望见茶厅最左边的那个靠窗边的小圆桌。

    李玑衡慢慢走过转口,走过两个普通雅间,停在第三间普通雅间的门前,雅间的门上挂着“竹君阁”的竹林浮雕木牌。李玑衡抬起手,修长的手在门上回转,然后轻轻的推开门。

    雅间内并无多余的装饰。

    一桌,一壶,一屏风;三盏,四椅,五山水。

    轻轻阖上门,环顾雅间内熟悉的场景一遍,最后李玑衡失神的看着雅间右侧面挂着的一副湖心亭的山水画,那副画是萧六娘所作,画的是他封地府上的湖心亭冬景。

    他的眼睛好像透过那副画一般,似在赏画又不似在赏画。就在那副画的后面,藏着一个暗道,暗道通向那个曾经属于萧六娘的小天地,半静好的顶阁。

    李玑衡有一种畏惧的情绪上涌,他以为在他休养的那一个月中他已经能将那些事放在心底,可以不受情绪控制坦然的面对一切,但是他发现他那时的想法是多么的莫名。当真的要面对以前的一切时,才发现,还是高估自己了。

    他还是无法放下,无法割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连面上的平静都无法做到。

    李玑衡自己也知道,他不能这样,他需要改变,需要克服,需要忍。

    将心绪重新整理一遍,李玑衡撇开看向那副湖心亭雪景山水画的目光,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桌旁,将手搭在桌上唯一的暗铜色滑壁小茶壶上,控制着力道,待小壶下沉一寸三向右转动三次,而后向左倒转半个半圈。

    就在李玑衡干净利落地完成手上的动作后,那面挂着湖心亭雪景山水画的墙,向被什么东西从墙里面顶住似的,整面墙向外移动两尺左右的距离,左右各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方可进的小口。

    暗道四壁都镶着大小不等的夜明珠,数量并不多,但足以照亮这个并不是很长的暗道,虽然光线不太充足,显得整个暗道有些昏暗,可对于拥有内力的李玑衡却是足以。

    依着昏暗的光李玑衡在这暗道中,每一步都走的很稳,有种安定沉稳,就算这时整个暗道塌下来都不会让他动容的感觉。

    当李玑衡踏入顶阁,再次步入阳光之中时,他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般。

    虽然在这一个月内,他自觉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补好了原来的那张谦谦君子温如风的“面具”,但他却不知那“面具”在某个地方出现的裂缝,它依旧存在着。

    而今日,从那暗道中出来后,他“面具”上的裂缝已经合上,“面具”又成了完整的“面具”,李玑衡整个人又回归到七个多月前的李玑衡,就像这七个月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五感六欲藏于心,悲欢喜怒遮于面,李玑衡他现在才算学会了。

第八章 字隐书字现书字,心意君心防君心

    还是那个简单的房间,一张书案,还有正对着窗子的那个软塌,然后就是围过半个房间的书架和书。

    李玑衡直接走到书案前,将书案旁的宣纸摊开,用貔貅墨玉镇纸,提着装有君山梅上融雪水小壶的手在两方对称的鱼形漆砂砚之间徘徊了一下,最后将小壶中的清水少许倒入搁着白檀松烟墨锭的那方砚中,沉着心慢慢研墨。

    他不急,因为他等的人还未到。待墨汁稠度与自己书写时一般时,李玑衡背过身熟练地从书案正后方书架的第六排随意的取出一本书,并不看它的书名是何,直接摊开书。

    正准备下笔时,李玑衡才发现,这并不是他常抄的那本。是六娘将书的位置换了,还是他们整理时不小心整理错了?

    李玑衡将手中的笔搁下,拿着手中的书回头。

    这书架第六排的书都是李玑衡亲手摆放的,一共才摆放十本书,都是他与六娘经常翻阅的书,他经常看的与六娘经常看的交错排,第五本书是六娘最近看的书,第十本为自己最近看的书。

    自己一般都会取出其中的第二本《古蛮通志》或者第四本《百年志》来抄写,今日自己抽的是第二本书,该是《古蛮通志》才对,但手上的这本却是一本杂记。但是第四本书还是《百年志》并没有变。李玑衡继续向后看去,第六本书也被换了。被换的两本书都是李玑衡经常的看的,而萧六娘经常看的书却一本都没有被换。李玑衡能确定是六娘将书的位置换了,不过她想告诉自己什么?

    在李玑衡思索间,门外传来三声力道不变的敲门声,敲过三下后,门外便有人通报道:“主子,红衣到了。”

    听到通报,李玑衡放下书,在案面两沉一轻地敲上三下。随后,红衣首先推门进入,在红衣身后跟着一个弓着腰低着头的麻布奴仆。

    “爷(主子)。”红衣与奴仆一同朝李玑衡行礼。

    “我要这一年书架各书的造册。”李玑衡说。

    “诺。”应完,麻布奴仆便弓着腰低着头退出房间。

    交代完,李玑衡才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红衣。

    红衣那张清秀中带着妩媚的脸满是憔悴与疲惫,在她的眼下都出现了青色。除了黄衣外,红衣便是六娘最信任也最看重的人,而且红衣能力出众,有着茗册山庄做靠山,在江湖也占着一席之地,因此李玑衡对红衣倒有几分愧意,若不是自己的原因,红衣估计都已经退出江湖,当着茗册山庄的少夫人。

    成全红衣是六娘的意愿,但他违背了六娘的意愿。当初红衣火急燎燎的在莫城找到自己后,还没怎么休息又被自己派去星都郡做说客,直到现在才赶回国都。

    但他现在需要力量,所以红衣他不能放走。

    红衣待麻衣奴仆走后,对李玑衡行礼说道:“幸不辱使命。”

    但是一些话还是说开了比较好,李玑衡对着红衣说:“红衣,你可怪我吗?”

    红衣摇头,面色坚定的说:“回爷的话,不曾。”她做这些并不只是为了李玑衡,她更多的是为了萧六娘,她很明白六娘有多么看重并深爱她面前这个男人。李玑衡与六娘走到一起不容易,但却在最后时刻分开,她想为六娘做些什么。所以她选择服从这个男人的命令。

    “我听说,六娘将‘七衣’散了对吗?”李玑衡漫不经心的问,又接着说,“但那青衣的事情到底如何,你们又准备如何处理?”

    红衣听到这儿,心中也是一突,急忙单膝跪下,说道:“我等并无二心,如有二心定不得好死。且我等愿将青衣交予爷处理。”

    沉默,李玑衡盯着红衣,最后说道:“我希望,你们之中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青衣。起吧。”其实在他心里因着青衣的叛变,对“七衣”的忠诚很是怀疑,“七衣”效忠的是六娘,而他只是属于半个主子而已。

    对此李玑衡一直在考虑若是“七衣”剩下之人不能为己所用,那死人便是最好的归处,但现在红衣愿意为她们作保,那便给她们一次机会又如何。

    “诺。”红衣应着,然后起身,低着头,尊敬的站在书案旁,接着说,“现下国君对茗册山庄盯的紧,因着怕起疑,借着茗册的势力也不敢有大动作,所以并没有查到那些刺客背后的势力。”

    “我知道了。”李玑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然后对着红衣接着说,“辛苦你多日奔波,半静好还是依旧交予你,莫让我失望。”

    “红衣不敢。”红衣抱拳低头,语气坚定。

    “先下去休息罢。”李玑衡说。

    “诺。”红衣应。

    待红衣走后没多久,门被轻敲一次,然后一个麻衣奴仆低着头弓着身动作轻轻地走进房间将一本册子放到书案上后便又退出去。

    李玑衡拿起册子,翻到最近更改的地方。

    天平十三六月十七。架五排六左二《古蛮通志》,换,架一排二左三《养蛊人》;架五排六左六《法》,换,架九排九左九《五行士基础修炼》。而没有换的两本书分别为《百年志》与《行兵则》。

    李玑衡合上册子,思考依着六娘的性子,该是怎样的破解方式。

    若是那最简单的法子便是“养白五行”或是“古养法五”或是其他的,但显然都不是对的。若是那些数字都是指代书中字的话。

    想到这,李玑衡顺着册子上写的位置将被交换的两本书找出来,按着顺序将他经常看的四本书摊开摆放在书桌上。

    他了解萧六娘,知道她是不会以那两本换来的杂记做“字典”的,所以《养蛊人》与《五行士基础修炼》被李玑衡丢到一边。

    依着对萧六娘用暗号的理解,他开始扣身前四本书的字。

    首先《古蛮通志》第一面第二行从上至下数第三个字是“守荧惑星”中的“星”字。而《百年志》中第一面第二行只有“国篇”两字,并没有第三个字,将书翻至九面看第九排只有七个字也没有第九个字。

    李玑衡推测,这能对出正确字的应该只有被换的那两本。接着,他翻开《法》的第九面看第九行下九为“君顺民”中的“君”字。

    “星,君。”李玑衡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寻找着两者间的联系。

    难道是“君心”?六娘提醒自己君心难测?李玑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又摊开册子。一二三,九九九,这些数字有些问题。九为极,也可指国君;一二三为数字中最小的三个,且一与二同写似卧着的“小”,三也像。

    若是这样,那连起来读便是“小心国君”。那么六娘留给自己的消息便应该是“君心难测,小心国君”。

    “果然。”李玑衡在心中说道。他一直都知道父君派了暗卫守在各公子身边,但对各公子的监视却并不严。

    在莫城养伤的那段时间里,他就在想这次计划的失败是否有父君的手笔。没想到果然有,估计这就是为何他会疑卧病在床的那个人不是他,因为早在那个时候自己已经被他盯上了,可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视着,真是他的好父君,只是不知道计划失败,他在其中到底出了几分力。

    还真是君心难测呀,宠的时候说什么都会答应,但疑的时候就六亲不认。

    皇族不就该是这样吗。

第九章 四处寻来

    当李玑衡从半静好出来回到府中已是酉时,少许的食了些饭后便见管家拿着一张拜帖走进房间。

    管家见李玑衡后便行礼,然后恭敬的将那帖子放在桌上后说:“伏先生到了。”

    李玑衡只是点头,他曾吩咐过府内的奴仆不用拦着伏衍,他来了只需通报即可。

    他拿起管家放在桌上的拜帖翻看,是李玑韶下的拜帖,说是两日后邀自己去水听风吃食。

    李玑衡沉吟一下,对着管家说:“回了韶王府,说我应下了。然后给翊王府送一张拜帖,就说我邀他四日后去西郊赛马。还有明日进宫的事宜可都准备妥当了?”

    “都准备好了。”管家很敬重自己的主子,对李玑衡恭敬的说。

    放下拜帖,李玑衡看见立在门前背着身等待着的伏衍,然后对管家说:“你下去罢。”

    “诺。”管家弓着身退出房间,行至伏衍身侧,停下来行礼道:“伏先生。”伏衍颔首,便走进房间。

    伏衍先是对李玑衡行礼,然后才坐到李玑衡对面的软垫上,瞥见桌上搁着的红色拜帖,对李玑衡问道:“公子竟只收到一张拜帖,可曾收到母家的拜帖?”

    李玑衡为自己倒上水后,将手上的暗黄色小壶搁到伏衍身前,说:“阿衍不是知道么,我母家最近不太平。外祖父身体不怎么好了,二舅在老师手下做官,倒是把老师的倔脾气给学会了十成。现下得罪了老五,哪里敢给我下拜帖。不过幸好事先将那隘城郊外出现的刺客推向老五那边,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若是外祖父身体还坚朗的话,倒还不算什么事儿。”

    伏衍为自己添上一些白水,对李玑衡说:“他的疑心最是重了,他们现下不敢轻举妄动,但这事儿压下或是被他们查到公子身上那就不好了,您还是小心的好。您有一个好母家是您现在唯一的优势。”李玑衡明白他最先提到的那个“他”指的是他的父君。

    “阿衍说的是,该断的我都断干净了,而且老五似又犯了错,父君正盯他盯得紧。”李玑衡自嘲道,“只是可惜我有一个奉常老师却是最是看重礼法的,也唯父君之命是从,主张名正言顺。没有像太子,老四,老五一样的母妃,自己本身又很少涉及过朝政。”

    “这不正好。只是您的老师戈聪,这个可惜了。”伏衍说,“不过,现在只是粗略的支持而已,各臣就算支持了还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都知道现在还不是争夺的时候,只是因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罢了。但凡有些脑袋的都知道好好办事儿才有希望。”

    “对呀。大树底下好乘凉。”李玑衡也感慨道,“现在三公九卿主事中还未动摇的就只有御史大夫傅文景和宗正五皇叔了。小官之中观望的倒是不少,说来这次父君定下太子后倒是让老四与老五有些损失。”

    “可不是,不少人都在怨,太子定下的这般迟,还不如别定。听说当时朝上的一些臣子都没有怎么反应过来。只是可惜其他公子十几年的经营也不是这一次便能打击到的。大致的都还是没有怎么变化。朝堂局势还是颇为复杂,各种盘结,看着着实让人头疼。”伏衍笑着说,“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了,其实今日衍来是为着明日公子进宫之事。”

    “阿衍可是得到什么消息了?”此时已不算早而伏衍还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颇为重要的事情。

    伏衍挑眉,嘴角微弯,将手中的小瓷杯放在唇边,对李玑衡说:“公子最近喜事将近。”

    看着伏衍幸灾乐祸的表情,李玑衡眼睛一跳,心中有些不安:“难道?”

    “公子已经想到了。您这次是推不掉也不能推。”伏衍看着李玑衡皱起的眉头,接着说,“衍知公子对此很是抵触,但是您必须要面对这事了。”

    “我知道。”李玑衡垂目,语气淡淡的说,“让我再缓缓。阿衍可知父君备选的人都有哪些?”

    “不知。不过衍知道明夫人对此倒有些想法。”伏衍不在意的说道。

    “恐怕有一半是因着我的母家吧。”李玑衡嘲讽的说,“真是让人厌恶。”

    晃荡着手中的瓷杯,伏衍依旧面露笑意,语气漫不经心的说:“那又如何,倘若您这次对正夫人没有想法的话,那到时晚宴上的结果可就很难看了。”

    “我不知,我也不愿想这事儿。还是阿衍帮我选一个吧。”李玑衡面无表情的望着屋外的天,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哀伤。

    “适合的也不多,还有不少都被别的公子看中。”伏衍说着整个人慵懒的靠着桌子,将杯中的水缓缓倒入另一杯中,接着说,“听说宁副卫尉家的小姐好似钟情于您?”

    “我亦不知。”李玑衡说。

    伏衍知道李玑衡心中放不下那萧如城,所以对李玑衡说的话也是不甚在意,他本意就不是在同李玑衡商量人选,他来只是告诉他,人选已经定了,只要按着规矩来就好。

    “您是大夫人所出,但大夫人仙逝;而宁家虽算得上老牌世家,虽已显颓势。配着您的身份倒还行。”伏衍放下手中的空杯,倒觉得有些无聊。

    李玑衡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冷淡。

    伏衍看着一副不在状态的李玑衡心情莫名的就不舒坦,语气有些不耐的说:“公子还是少去回忆那些往事的好,您是要成大事的人,只能,或多情或无情。莫让衍对您失望。”

    听着伏衍的话,李玑衡将所有的情绪都收了回去,眼中一片平静的看着伏衍,说:“阿衍总是能戳中我的软肋。不过阿衍放心,就同阿衍所说,路都是自己选的。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知道该如何取舍。”

    面对着已经想透彻的李玑衡,伏衍心情更不好了,还是以前那个李玑衡有趣些,可以让自己明目张胆的嫌弃,顺带放松下心情。

    李玑衡并不知道伏衍心中所想,但他能从伏衍脸上的不虞得知现在伏衍的情绪不稳定,而且不太好,明明刚刚还是笑着的一张脸突然一下子就沉了,李玑衡也懒得去理会那么多,只要伏衍不当着他的面发脾气,他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注意到。

    “阿衍,你说老五这人怎样?”李玑衡问,“他是故意这般胡闹还是他本来就这般扶不上墙?”

    伏衍不甚在意的说:“不管他是伪装还是没有伪装,只要他的母家在治粟内史的位置一天,就会一直被人盯着。这么大块肉,太子和公子璇可不会放弃,特别是太子。”

    “一旦公子权有半数败势剩余公子就都会上去踩上一脚,要知道他母妃可是个会得罪人的角色,只要败的迅速,他就不会有翻身的机会。还有就是虽不知是何原因使甄正廷尉公开支持公子权,但正廷尉却是个实打实得要职。不过您现在还不能掺和进去,至少明面上不行。至于最后结果,衍会让殿下得到最有利的结果。”

    “那便有劳阿衍了,衡自是不胜感激。”李玑衡盯着伏衍的眼睛说,伏衍的眼睛黑白分明,是一双很清澈的眼。

    “公子多礼了。往昔公子一直醉心江湖无心庙堂,又常被那人派去边境戍守,与其他公子相比,对治国之道等学问还是不如,这次立过太子后那人应不会放您手捏兵权。况且公子现在在他那儿可是挂了号的,正盯得紧,结交臣子的事儿公子现在还是能不碰便不碰。衍不望公子能将那些事儿做到完美,让人挑不出错即可。”伏衍勾着嘴说。

    李玑衡听出了伏衍话中的隐含意思:谢就不毕了,只要别让人逮着错处让衍来收拾摊子就好了。

    李玑衡也不接话,伏衍这人一天不讽他几句他都要觉得伏衍是不是遇到什么打击。不过伏衍提到朝堂这倒让李玑衡想到一些事儿,既然伏衍早先说拉拢臣下的事情他来安排,那么就先不告诉他自己曾过救过一个人,并安排他进入朝中,没想当初自己无心之举竟走出步暗棋,也不知他现在在朝中怎样。

    若伏衍提及便说明有才,若未被提及便当个暗线罢了。

    “天黑了,阿衍可还有其他的事情?”李玑衡感觉有些累了,然后对伏衍说。

    “公子刚被解禁,衍可是想与公子对饮一宿呢。”伏衍拿着瓷杯然后将伸到李玑衡身前。但却被李玑衡给移走了。

    李玑衡说:“阿衍又开始说笑了,我明日可是要进宫的。”

    “无趣。”伏衍将瓷杯搁桌上,然后起身拂袖,说,“那么衍就不打扰公子歇息了。告辞。”

    “鬼八,你去送送阿衍。”李玑衡看着伏衍离去,然后说道。

    没有回答,但李玑衡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鬼八,消失。屋里只剩李玑衡一个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才起身便对着屋外说:“来人,备水。”

    “诺。”是管家的声音。

    当李玑衡慢慢跺到浴室时,奴仆们已经将浴桶里的水填满,然后提着小木桶低头弓身陆续退出室内,只余三个并未提桶的奴仆等候在室内。

    在奴仆的伺候下将衣服尽数褪去只剩内里单衣,其中两个奴仆捧着李玑衡褪下的衣物恭敬的退出房间,只剩一个伺候在侧。李玑衡光着脚走到浴桶旁,自己将黄白色蚕丝里衣褪下,丢给一旁的奴仆,然后自己踏进浴桶内。

    奴仆将李玑衡的里衣挂到屏风上后,正好李玑衡半个身体已经泡在水里,奴仆伸手撩起李玑衡垂下的头发,轻轻地将它们搭在浴桶外。

第十章 黑白痕分明

    李玑衡将自己不算白皙但却十分匀称的手臂搭在浴桶边,在奴仆正准备继续伺候时,李玑衡摆手,说:“下去。”

    奴仆没有说话,用他的动作回应李玑衡,低头弓身的退出房间。

    “一路无事?”李玑衡说。他之所以会让伺候的奴仆出去,是因为他感觉到身边的鬼八回来了。

    “禀主子,无事。”回答李玑衡的只有声音但并不见鬼八的人亦或是影子。

    “你先前来找我,有何事?”李玑衡闭着眼,仰靠着木桶,语气淡淡的说。

    隐在暗处的鬼八说:“禀主子,这次从死亡之地出来的有十七个。还有五人表现的还不错,只是存活下来了但却并没有走出死亡之地。”

    顿了一下,发现李玑衡并不准备开口说话,鬼八便继续用自己并没有任何语气的声音说:“太子的人今日来‘百鬼夜行’‘点小鬼’,点的是宋正少府的大公子,宋志新。”

    “宋睿的大儿子?你确定是太子派的人?”听到这里李玑衡才睁开他闭着的眼,有趣,宋睿可是太子那派的,一直为太子提供着钱帛。

    这宋家老大听着有些耳熟,李玑衡想起来了,今儿下午老七刚与他说了老五在小倌馆被抓然后被举报到父君那儿,参与其中的似乎就有这个人,而且还是个重要的人。

    “属下确定,那人用的暗号是暗卫的暗号,而且最后他进了水听风。”

    “那宋睿的大儿子宋志新,属下查了此人。此人素来与太子交好,奇怪的是在今年年初宋志新突然阔绰的买进一束血珊瑚做宋睿的寿礼,虽然只是一件东西,但那血珊瑚以他的产业钱帛加起来才勉强凑数。而且太子在年前晚宴的敬献的‘云花容玉屏’也是千金难买的物件。属下还查到那时宋志新正好被宋睿派去同明子乐在江镇作修建堤坝的监官。”鬼八说。

    水听风是太子名下的产业,他们当时也是查了不少年,在一次意外中才查到些蛛丝马迹后才知道的。

    “当时还以为是他将水听风得到的钱拿来买的那‘云花容玉屏’,却不曾想里面还有这些个歪歪道道。还有那治粟内史明子乐,明夫人的哥哥,他似乎又惹上了个大麻烦。”李玑衡语气带着讽刺的意味,自言自语的说。

    鬼八并没有接话,等待着自己的主子给自己下命令。

    思索一下,李玑衡说:“派人去看看江镇的堤坝是不是有问题。然后告诉太子那边,点那宋志新的命可以,不过这价钱得再加而且刺杀的时间由我们定。最后将一些必要的消息告知伏衍。”

    “诺。”

    布置完一切,李玑衡觉得水有些凉了,便起身,水珠从他身上不断的滑落。李玑衡由于常年上战场的缘故,皮肤并不如其他公子那般白皙、细腻,但他的身材却是很好的。

    拿起放在一旁的新里衣,将自己掇拾的差不多后,便唤奴仆取来外衣为自己穿上。

    行在去寝屋的路上,李玑衡回忆着今日接到的诸多信息。

    除了一个地方有问题外,其他的倒都无疑虑,他不明白为何太子这般缺钱?伏衍曾说“这么大块肉,太子和公子璇可不会放弃,特别是太子。”但宋正少府能为太子提供可观的钱帛,而且他还有一个水听风,按理来说该是老四对治粟内史的位置更看重些才对。

    难道,难道太子他……李玑衡觉得他已经猜出了最接近的理由了,除了那个理由李玑衡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太子缺钱这件事儿。若是这样伏衍他应该知道此事,不然他不会说出那句话。

    太子他竟然会做那样的事儿,他藏的可真深呀,而且胆子也真是大呀。就是不知道伏衍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是说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这个消息了?

    李玑衡无法知道,不过得到太子的这个秘密,他已经满足了。

    “主子,到了。”管家走在李玑衡后侧,待到达寝屋后便上前一步在李玑衡身侧轻声提醒。

    李玑衡微点头,一踏入寝屋便出现不少奴仆伺候李玑衡更衣。待一切都整理妥当,李玑衡说:“都下去。”

    没有回答的声音,只有所有奴仆安静的轻声退出屋子。

    处在空旷的寝屋内,躺在榻上的李玑衡翻来覆去,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六娘的样子,她质问着他为何不去救她,为何他要抛弃她另娶……

    若是平日李玑衡倒不介意被萧六娘折磨一个晚上,但明日他要进宫,以待罪之身面见父君,一夜不眠却是要不得的,思及此,李玑衡不得不起身吩咐道:“来人。备香。”

    “诺。”

    片刻后,便有奴仆持一木质乳黄香盒进入寝屋内,朝李玑衡行礼道:“主子,需几匙可?”

    “一匙足以。”李玑衡说。

    “诺。”答后。奴仆轻舀一匙香粉倾入小小的三足腾鹤香炉中,点燃,后移至李玑衡榻旁,便安静的退出去。

    有了安息香的帮助,李玑衡也是顺利的睡下。却又在寅时初便醒来,早醒了半个时辰,李玑衡准备接着睡下去,但却已经睡不着了。

    持着榻旁的一盏灯,李玑衡行至书案前,他现在很想念六娘。

    铺纸,磨砚,执笔。一刻后,宣纸上便出现一个妙龄女子,一笑倾城。

    李玑衡盯着宣纸上他所画的女子,愣愣的跪坐在那儿,突然他用着内力轻轻将那副画抛向炭盆之中,就这样看着宣纸迅速被火噬尽。

    眼睛一直盯着火光,感觉到一阵疼痛后李玑衡才将视线微微转移。

    墙壁上映着的是屋外梅树的影子,那树枝上的小点应该是那花吧,然后李玑衡看到树枝的影子在微微地晃动,伴随的还有一些花瓣的影子在墙壁上慢慢地飘荡着。再看看四周,不是黑色的就是被光照亮的黄白色。

    一时间心中生出不少触动。

    “花弄影,梦方醒,弥香散尽,累累何处倚。持灯唯见孤落影,四处寻来,黑白痕分明。”李玑衡轻念着自己在宣纸上写下的字,摇头,将这张写着字的宣纸同那副作画过的宣纸一般,借着内力将其抛入炭盆里,看着它燃尽。

    “还是抄书罢。”李玑衡有些自嘲的说。

    当李玑衡将《法》的第一节抄完后,屋外管家的声音响起:“主子,寅时二刻了。”

    “进。”李玑衡应。

    随着李玑衡一声“进”候在屋外的奴仆们便捧着物件陆续进屋。李玑衡站在那儿任由奴仆们打理自己。

    “早食已备好了。”管家候在一旁,有奴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管家便对李玑衡说。

    “恩。”李玑衡不在意的应着。这早食仅仅只是垫垫肚子而已,而自己真正的早食是待父君下朝后同父君一起吃的那餐。

    一切准备完毕后,李玑衡才踩着点出府,他不能在父君早朝前到达宫中,同样也不能在父君早朝快结束时到达宫中。

    他需要踩着父君刚去早朝的点抵达宫中,然后候在书房外等待父君下朝,要知道他自己明面上的的一举一动都在暴露在父君的眼线中。

    这边李云势刚下早朝,他身旁的简公公便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陛下,英王在书房外已经候了一个时辰。”

第十二章 姑有心,女必孝

    明夫人本名明玉,人如其名,是一个极其明艳的女子,有家世有手段还有样貌,在宫中很是受宠,更是拥有着仅此于国母与大夫人的权利与势力。

    但她却是一个不甘于此的人,她还想要更多。她想先扳倒大夫人萧氏,然后将国母取而代之,她还想让自己的儿子,公子权,登上国君的位置。

    她也在为此而谋划。

    明夫人居景夕宫正宫位,在整个皇宫中景夕宫是除国母宫殿外最为富丽堂皇的宫殿。因着明夫人受宠,景夕宫正殿中超过一半的物件都是国君御赐之物,皆是些不可多得的物件。

    只消站在宫殿外向宫殿内看去,便能感受到明夫人是个会享受的人。

    “夫人,英王殿下到了。”听到婢子的通报,明夫人坐在首座,对着右侧坐一个样貌与她相似但较之更青涩,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子笑道:“姝儿,这人姑母可是帮你叫到了。”

    “姑母还是莫打趣姝儿了,姝儿脸皮可薄着呢。”明姝娇羞的笑道。

    彼时,李玑衡也走到屋前,听见有女孩儿娇羞的笑声,心中冷笑,面上笑意融融的,大步走进屋,故作好奇的问道:“拜见明母妃,适才还未进屋,便听着明母妃的笑声,不知明母妃听婢子们说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说着将视线投向右边,像刚看到明姝一般,语气就像母子间儿子埋怨母亲般对明夫人埋怨道:“明母妃宫中有贵客都不事先同儿臣说一下,让儿臣候在外边,一会儿也是无事的。”

    等着李玑衡将话说完,明姝才上前,对李玑衡行礼道:“民女明姝,参见英王。”李玑衡只是点头,然后便不再看明姝。

    明夫人就像没看到李玑衡的动作似的,一脸慈母表情,如被李玑衡的反应逗乐了般,隔着空轻点李玑衡的额头,笑道:“怎能让衡儿在外候着呢,你伤势刚好,你明母妃我可心疼着呢。”说完,便像才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李玑衡指着明姝说,“这是我母家的侄女,名姝,刚刚母妃正是被姝儿给逗乐的。这不,你们都是年轻人,定比跟母妃说话更有趣。”

    听着明夫人的话,李玑衡知她铁心要撮合他与明姝在一起,李玑衡正色道:“明母妃,您这可说错了,儿臣都二十好几,算不得年轻了,怎能与明姑娘相比。哦,对了,刚刚被明母妃一打岔,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

    说完李玑衡便对明夫人行礼道:“儿臣此番前来除了来看看明母妃外,便是来谢恩的。”

    “咦,衡儿这是为何?”明夫人装作不知的问道,也不让李玑衡起身。

    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李玑衡说:“父君对告诉儿臣,明母妃对儿臣的婚事很关心,所以儿臣来此是专门来谢恩的。”

    “瞧你说的,快起来,你身子刚好,怎这般不会照顾自己呢。且你年岁大了,该找个人来照顾你了,你母妃又去得早,明母妃自然要多担待些。”明夫人依旧端坐在首座,手微抬作出虚拂李玑衡的举动,李玑衡也顺着明夫人的手起身。

    “自是不敢忘却明母妃恩德。”李玑衡谦逊的说。

    “你这孩子。也真是……”明夫人无奈的笑道。

    “姑母,英王殿下这是孝顺呢。”一旁被无视良久的明姝也是寻得个机会,开口说道。

    李玑衡也趁机将话头拉至自己的掌控,对明夫人说道:“儿臣可不是孝顺嘛,既然明母妃这儿还有客,那么儿臣就不在此打扰明母妃了。而且御医说了,儿臣虽然需要多出去走走,但不时辰不宜过久。”

    听着李玑衡的话,明夫人有一瞬脸色僵硬但随即又变回那个宠溺李玑衡,一脸慈祥的明夫人,点头道:“衡儿的身子更重要。”

    “明母妃说笑了,父君与母妃才是更重要,可是比儿臣重要多了。”李玑衡立即回复道,明夫人那话可是带着刺呢。不过李玑衡这次话中,母妃前并未加上明字,就算做戏,但有些话李玑衡是昧着良心也说不出口的。

    明夫人也听出了李玑衡称谓上的变化,但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接过李玑衡的话茬,很大度地说道:“是是,就知你嘴最甜了最孝顺了。罢了,你既然身体不适便告退罢。”

    “谢过明母妃,儿臣便先行告退。”李玑衡说完,躬身行礼后便向屋外走去。

    直到看不见李玑衡的人影后,明夫人的脸方才沉下来,冷冷地对身边的明姝说:“你今日可看到了,那李玑衡是多么得不待见明家人。对此你可恨姑母?可后悔?”

    明姝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不过明夫人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为了家族,你要恨便恨罢,不过你并没有后悔的机会。你只要知道明家不养废物。”

    “姑母教诲得是。姝儿并未恨过姑母,也不悔。”明姝从座位上起身,然后跪在明夫人身前,低头说道。

    看着明姝这般姿态,明夫人心中的火气倒是消去不少,上前牵住明姝的手,将她扶起,对着明姝语重心长地说:“明家官居治粟内史正位,来之不易,守之也不易,你须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明姝点头,乖巧的说:“姝儿知道,一切旦凭姑母与父母做主。”

    “真是个好孩子,可比权儿懂事儿多了。”明夫人对明姝的回答很满意。亲切的摸了几下明姝的头,有些感慨,接着的说,“你且在家安心待嫁便是。”

    “诺。”在谈及婚事时,明姝的脸适时地泛红,娇羞的应着。

    刚走出明夫人宫外的李玑衡也脱去伪装,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但眼神却透出几分沉重。思索着明夫人刚刚的那番姿态,李玑衡有七分把握肯定那个明姝会被许给他,但正夫人到底会是谁,李玑衡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他没想到明家想把那明姝嫁给自己的决心这么大。不过最关键的就在于父君会将明夫人的枕边风听去几分。

    但他这边还有个国师不是,当初父君力排众臣将那人推向国师的位置,连他这个身处府中的伤患都知道这事儿。虽然是将国师推向了风口浪尖,但却也护着国师在,既然将他推到国师的位置,那便也说明了国师在父君心中还是占了不少位置的。

    这般想着,李玑衡的脚步倒是轻快了不少。

    “回府。”李玑衡对着奴仆们吩咐道。

    待得李玑衡顺利出宫,钻进马车后,那个被自己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奴仆也随着李玑衡进入马车内。

第十三章 早朝风雨,事不关己

    马车空间不算大也不算小,两个人相对而坐并不显得拥挤。

    奴仆就跪在李玑衡身前,将自己打听的消息以一种十分微弱近乎没有的声音一一禀报给李玑衡,而身具内力的李玑衡却是可以听清那奴仆说的所有话。

    “禀主子,每日辰时一刻左右,国君便会去国师殿中,时间不定,不过一般都会呆到午时三刻的样子,而后回寝宫歇息。”

    “国君独宠贵女殷氏,并在五日前封了妃位封号‘莲’。前些日子莲妃诊出有身孕,但被纯贵女害的小产,最后纯贵女没了,莲妃疯了。”

    “萧大夫人一个月前去了隐光寺还愿,将于五日后归都。”

    李玑衡安静地听着这些明面上的消息。自小生活在宫中的他知道明面上的一些消息会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信息,特别是和一些暗中的讯息一起结合。今日后就该有暗中讯息递到自己手边了吧,毕竟父君派着盯自己的人也是被遣走了不少。

    不过,首要事情还是明日早朝的事。

    以前对早朝都不甚在意,现在他不得不重视起来了。不止这个,其他的政事也要开始重视熟悉起来。

    可是明日早朝,自己要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进入大臣们的视线,就必须考虑了。强势还是弱势呢?

    然而不需要李玑衡过多的考虑,因为在傍晚伏衍便让暗卫捎来信,告知李玑衡。

    原话是这样的:“听闻公子明日要上早朝。衍在此先恭贺公子,衍知公子心中所思,衍自觉公子还是病怏怏的样子比较讨人欢喜。公子时间较紧还是少想些旁的,衍自会安排妥当。”

    听完伏衍的传讯,李玑衡也是楞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抿着嘴,旁人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虽然面无表情,但暗卫还是感觉到了主子心底隐藏的不平静,毕竟伏衍说的也太,恩,幽默了点。

    “吩咐管家,就照伏衍说的来。”李玑衡最后说道。毕竟自己也是冒着寒风在父君书房外站了近一个时辰,怎能不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次日,李玑衡穿着朝服,一脸的苍白,两颊泛着病态的红晕,单薄的身躯就像被寒风一吹就随时都会倒下似的,走上一段路便会轻咳一下。

    在国君到来之前,候在大殿上的群臣都礼貌的向李玑衡行礼参拜,说着要公子衡注意身体,倒是都对公子衡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并未表示过多好奇,只当是重伤未逾,虽然他们都收到过公子衡出府的消息,也只当是必要的散步,毕竟都知道久在府中对养病也没什么好处。

    他们只是好奇国君为何会让重伤并未痊愈的公子衡上朝。

    “三哥,脸色怎比前些日子看到的更难看了。可是旧病复发了?”群臣都与李玑衡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倒是后来的李玑韶站到李玑衡身旁,看着李玑衡苍白的脸担忧道。

    李玑衡轻咳,然后带着微微地笑意对李玑韶说:“无碍,只是昨日受了点风寒。本以为有内力在身不会有事儿,咳咳,但怎奈……”李玑衡话也不说完,大家也是一副都懂的表情。

    有些时候话不说完是一种必要的误导人的手段。

    李玑韶点头,面有不虞地说:“三哥,怎这般不会照顾自己。既是有伤,且天寒,便是要多穿着点些。”顿了顿又接着说,“既然三哥身体不适,不如今日便歇息,改日再约去水听风?”

    “无碍。待下朝后,我便回府歇息会儿,不耽搁午时食饭,况且外出多走走也好,屋子里呆着怪闷的。”李玑衡安抚李玑韶说。

    这时太子插了进来,说:“若不是孤今日有事儿,也想同二位弟弟一同去水听风,一起祝贺三弟病愈。”

    “太子有心了。”李玑衡朝太子,李玑珏行礼,轻咳一下淡淡地说,“不若年关过后,三弟再邀太子去水听风?”

    “三弟,这话我可记着了。”太子爽朗的笑着说。

    “定不会忘。”说罢,李玑衡又转身朝翊王,李玑璇说道,“四弟要来么?”

    李玑璇盯着李玑衡,两人就这般对视一会儿后,李玑璇方才笑道:“却之不恭。不过三哥,你把五弟给忘了。”

    “五弟这不是还未至么,三哥自是不会忘记五弟的。”李玑衡对李玑璇微微颔首,将手握拳放在嘴边,掩住咳嗽的声音。

    “咦,你们都在说我什么呢?”这时庄王李玑权从群臣中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浮,身材偏瘦弱,但样貌却是一等一的俊俏。

    太子接过话茬,笑着对李玑权说:“五弟你到的可真及时,刚刚三弟正要请咱们去水听风呢。正问你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有人请客吃东西,不去我不是傻嘛。”李玑权特别豪爽的说道,“不过,是什么时候?”

    “年关过后。”这次说话的是李玑衡。

    “这有点久呀,三哥你可不能忘了,然后推掉哦。”李玑权冲李玑衡说道。

    “自然。”李玑衡点头。

    脱离政治中心很久了,李玑衡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倒是一个人呆着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候着,等着早朝的开始。

    待国君在首座坐好后,李玑衡感觉父君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但是父君看见他这般病怏怏的姿态却什么都没问。

    父君一切都心知肚明,但是却一定不会拆穿自己,还会顺着帮忙掩饰下去,这是在开始前就注定好了的。不过相应的,他在整个早朝上被无视掉了。

    整个早朝,就像被所有人遗忘一般,李玑衡就站在那儿,不时地轻咳两声。直到早朝结束,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群臣也觉得国君与公子衡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他们不知道为何国君会让一副病怏怏模样的公子衡上早朝,也不知道国君又为何对公子衡不闻不问的。大部分臣子选择远而观之,行走至公子衡旁后,行还有的礼节,便匆匆走过,客套话也不怎么说,毕竟年关将至所有人都是忙得很。

    倒是李玑韶巴巴地凑到李玑衡身边,轻声说:“三哥身体不好,韶陪三哥回府?”

    “七弟有心了。”李玑衡手微捂着嘴,轻声说。

    一旁的太尉萧策冷冷地看了李玑衡一眼微微颔首,便冷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看到萧策的冷脸,李玑韶不耐的对李玑衡抱怨道:“三哥,你看,那萧太尉除了看四哥时脸上会温柔点,看其他跟看死人似的,一副棺材脸。也不知大家都欠他多少银子。我还观察过了,那萧太尉看三哥你的眼神比其他人都要冷,话说三哥你是怎么招惹到他了。”

    “可能三哥欠得比别人更多。”李玑衡笑着说。

第十五章 话多闲不住

    感觉没有什么事儿遗漏了,李玑衡便冲鬼五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鬼五也十分服从的悄悄隐藏到暗处,按着规矩将李玑衡的吩咐传递出去。

    做完这些事儿后,李玑衡也显出几分疲态。看了眼更漏发现还有多余的时间,他也不勉强自己,便躺在榻上合衣准备小眯一会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玑衡便听见管家在外通报道:“主子,韶王到了。”

    李玑衡应了一声,看了眼更漏,自己已歇息了半个时辰。

    就在奴仆们打理李玑衡时,李玑韶也跟着走了进来。带着满脸的歉意的笑,说道:“我不知三哥还在歇息,打扰到三哥了。”

    “咳咳,无碍,左右是要在这个时刻醒的。”李玑衡淡淡安抚道。

    “那就好。就知道三哥对我最好了。”李玑韶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三哥,你知道吗,我在来的路上听见有人说是五哥被参后恼羞成怒,欲买凶准备杀掉宋正少府的大公子宋志新。三哥,你说这怎么可能嘛。五哥虽受不得欺负,但做事还是挺有分寸的。”说着李玑韶还肯定的点头。

    “五弟虽然率直了点,但却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别净信些有的没的的事儿。”李玑衡看着自己被打理好的衣袍,不甚在意的说。

    听到李玑衡对五哥李玑权的形容,李玑韶不禁笑起来,对着李玑衡说:“三哥,你这个形容真是绝了。率直,哈哈哈,让我再笑一会儿。”

    李玑衡也不搭理笑的已没有公子样儿的李玑韶,只是待一切都整理妥当后,才对李玑韶提醒道:“出了府,七弟可要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

    “弟弟谨遵三哥教诲。”李玑韶像模像样的向李玑衡行了个拜礼,说道。

    但是事实是,在水听风包厢内,李玑韶的嘴巴就没有停住过。他除了吃东西,其余的时候都用来了说话。

    从丞相刘子沛刚被接进国都的小女儿刘双蔷,一直说到少府宋睿的两个儿子。三公九卿中闹出的一些事儿都被他给说了出来。

    “丞相刘子沛不是多了个小女儿刘双蔷么,长的貌美极了,而且还是个才女,提亲的人快将丞相府的门栏给踏平了,惹得他都不能正常处理事务,后来见到提亲的就说‘不嫁,我女儿暂时不嫁!’。听着就觉得好笑。”

    “听说御史大夫傅大人上朝前多在府中呆了一盏茶的时间,下朝后连父君都在问‘傅大人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三哥,你猜傅大人怎么说?”

    “傅大人很是淡淡的回答道:‘禀陛下,明大人递上的宗卷缺了一些,且他刚回都马上又要去别的地方,为此今日臣晚上一盏茶以便堵住明大人。’,说完父君都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奉常戈聪,一副牛脾气又将惹祸的五哥批斗的不行不行的。”

    “郎中令卫新参国师总随意出入宫中的小本本被父君揪出来了,然后被父君罚了半个月的俸禄。”

    “卫尉萧如坤将他老爹太尉萧策的冷面孔学了十分,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比一个冷,两人见面就像两仇人似的。”

    “对了,今年国南比往年都冷多了,进贡的马匹慢了十来天,太仆江守敬急的头上冒出好几个泡,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父君体谅他只罚了他一个月的俸禄,他差点当场跪下来哭。”

    “更搞笑的是,将近年关,廷尉甄士添忙得几日都未回府,带着的手下也跟着处理事务忙得很,然后忘记向他府中亲属汇报,他家夫人与老太太差点跑到父君那儿报案。”

    “还有,在立太子后,大家都跑去站队,典客吴维去太子府上时正好碰到太子他老丈人与太子喝茶,被冷落一个下午,又跑到翊王那儿,也是巧,他又碰到翊王与他老丈人喝茶,又被冷落一个下午,后来倒是没了吴维的消息。”

    “宗正李云儒也就是皇叔,他太倒霉了!他被雁鸿长公主拉去处理家事,偏袒雁鸿长公主后被雁鸿长公主讽刺,偏袒驸马也被雁鸿长公主讽刺,差点被雁鸿长公主的利嘴气进医署。”

    “治粟内史明子乐一直在国都外奔波,不过他儿子倒是整一油光满面的同五哥一起在国都胡吃海喝,潇洒自在。”

    “少府宋睿在帮他大儿子参过庄王一本后就因年关将近,忙着催匠人们赶工,听说都快与匠人们同吃喝了,不过应该还不知庄王欲谋他大儿子命的事儿,不然他那暴脾气,得炸……”

    李玑衡就默默的听着,不时还会为李玑韶添上几杯水,这些东西他都知道,不过七弟的嘴巴,他也管不了。

    说完这些,李玑韶突然凑到李玑衡的身边,在李玑衡耳边贼兮兮的问:“话说,三哥你有见过国师的样子吗?”

    李玑衡被李玑韶突然的举动吓了一下,然后淡淡说道:“不曾。”

    “咦,那国师不是为三哥治病了么,三哥怎会不知?”李玑韶疑惑了。

    “那时我一直昏迷着呢。”李玑衡敲打了一下李玑韶的脑袋。李玑韶也跟着将脑袋缩回一下。

    “也对哦。”李玑韶傻笑道,“告诉三哥你哦,那国师可神秘了,他都进宫这么久了,他的真面貌我一次都没见过。”

    “对了,还有,在宫中有消息传,那国师说三哥你根本就没伤得那么严重,什么奄奄一息都是假的。这怎么可能呢,我当初可是看见三哥你那副样子,根本就是脉微欲绝的样子嘛。真是太可恶了,他竟然诋毁三哥你。”说着李玑韶愤慨的拍起桌案。

    李玑衡安抚道:“可能是当时我心病重了吧。”

    “三哥。”李玑韶一副我错了的表情,怕李玑衡又想起那段往事,连忙转移话茬,悄悄附在李玑衡耳边说道,“三哥,你说太子这都立了这么久,父君怎还不让我们去封地呀?”

第十六章 狼狈早为奸

    听到这儿,李玑衡板着脸看着李玑韶,严肃的说:“我怎么告诉你的!你怎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父君的想法可是我们能置喙的?”

    况且,这是水听风是太子的地盘,若是不想让太子记恨上,就少说几句。当然后面的话李玑衡不可能说出来告诉李玑韶,毕竟知道水听风是太子的产业的人很少很少。

    “我错了,我就,就安静的吃东西,不说话了。”李玑韶水汪汪的眼睛对着李玑衡说。

    这李玑韶也是将李玑衡的弱点拿捏的很好,看见李玑韶这番姿态,李玑衡的脸也软了下来。十几年了,李玑衡还是对那番姿态的李玑韶心硬不起来。

    不过,就过了半刻,李玑韶的嘴巴又忍不住了,李玑衡表示信他有鬼哦。

    伴随着李玑韶的说话声,李玑衡也终于吃了半饱。后又与李玑韶信步半个时辰,在他回到府中已是未时过。

    在他回府后刚在书案前坐下,管家便匆忙赶来,冲李玑衡行礼,然后说:“禀主子,翊王那边回说,待主子风寒愈后改日在约。”

    刚刚还一副慵懒姿态的李玑衡突然如出鞘的剑般,凛冽地气势压的管家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瞬之后,李玑衡身上的那股气势又弱下来,回复到刚刚慵懒的样子,对管家淡淡地说:“知道了。”

    垂目,李玑衡似盯着书案般,其实却在思考,四弟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自己单只邀请他一人的原因,而这就是四弟的回复么,不管什么条件都不愿交出青衣咯,也就是要和自己撕破脸皮了。

    想到这些,李玑衡嘴边不觉泛出一丝冷冷的笑意。那么在卫国路上的那群刺客很有可能是老四派来的。

    青衣会背叛的原因他知道了,而四弟会决定要刺杀他的原因他也知道了,不过情之一字嘛。

    虽然四弟的嫌疑最大,可七弟同样有嫌疑,在已知的人里面只有他们俩知道自己会去卫国的事儿,只是他在想该不该相信七弟。

    不过,既然父君将暗卫撤走不少,也正好方便自己调查此事。

    就在李玑衡思索间,“啾”外面响起一声急促的鸟叫。

    李玑衡听见后轻点书案一下,然后从窗外便飞进两个十分小巧的竹筒。李玑衡轻松的将小竹筒自空中截住。手摸着其中一个竹筒蜡封的位置,刻着一很小很浅的“伏”字,是伏衍的消息。

    将小竹筒放在火烛旁将封闭它的蜡融掉,然后李玑衡取出藏在小竹筒内的纸条。

    “国师漏,无碍。”看完后李玑衡便将手中的纸条烧尽。

    这则消息倒是让李玑衡立马联系到父君将暗卫撤走一部分的那则消息,不过他倒是好奇,国师到底漏了些什么消息给父君,竟然让父君动用如此多的暗卫。

    同时他也庆幸,当时没有要求“百鬼”们接着追查下去。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该知道的东西,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是保命后再思索。所以他并不会去问国师到底泄露的是什么,毕竟现在的他急需与国师撇清关系,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容易将关系撇清。

    想清后他手触另一个竹筒封蜡的位置,刻的是“韶”字,是有关七弟的消息。用同样的手法处理封蜡,然后取出小纸条。

    “吴维拜访韶王,在出韶王府后正好碰到韶王回府。”

    烧掉纸条后,李玑衡对着空气询问道:“吴维此人,在立太子后还拜访过哪几个公子?”

    当李玑衡问题刚问完,便有声音响起:“回主子,有太子,翊王,庄王,就连主子也曾拜访过,但因闭府被拒。”

    “所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李玑衡轻声自言自语道。

    一般在拜访前都会下拜帖,在刚立太子的那时候下拜帖可能不会被公子们拒绝,但同时碰到太子与翊王都在与丈人喝茶那就有鬼,至少碰到太子与丈人喝茶这件事肯定有猫腻,典客司番邦事务与朝聘,也是个能带来利益的官职,太子不可能会放弃典客。

    而后面老四与他丈人喝茶倒像是老四故意这般的,后来他又接着将所有公子都拜访一遍。

    那么吴维这样做要么是为了隐藏自己选的主子到底是谁,要么就是他不想得罪人又谁都不想效忠。两者都有可能,若是站了队,他为何又要这般,还有他主子到底是谁?莫不是太子?毕竟这太像在与太子演戏了。

    将所有念头在脑中过上一遍后,李玑衡吩咐道:“派人盯紧了吴维与太子。看看他们之间是否有联系。”

    “诺。”鬼五应道。

    而另一边,韶王府中。

    李玑韶与吴维对坐,静静地等待着沏茶的奴仆,一直到奴仆为两人满上茶水,安静地退出屋内后,两人之间的平静才被打破。

    吴维先开口说:“公子,公子衡正放开手,调查刺客那事儿。”

    “哦,他竟然放手查了,以他的处境应是父君身边安排的暗卫少了。”李玑韶品了口茶,顿了顿又说道,“那事儿四哥也派了人,再加上我们的误导,左右也该是查到四哥那儿才是。”

    “公子英明,理当如是。维拿到这消息时,便派人去探了其他公子身边的暗卫,发现均有减少。”吴维恭敬的说道。

    “你说父君到底在干嘛?”李玑韶盯着手中的淡黄透色茶杯,边思索着边问。

    吴维也是思索片刻后回答道:“维不知道,不过感觉倒像是一个圈套。”

    “那万一不是一个圈套呢?以父君的为人是不会调动这么多人只为设一个圈套的。”李玑韶说。

    “这……”吴维想了下也觉得李玑韶说的有理,但他却又想不出其他答案。

    “查,但切莫被发现了。”李玑韶目光锐利,吩咐道。

    “诺。维这就去办。”说着吴维起身向李玑韶行礼,准备这就走。

    “坐下。”李玑韶冲他微微点头示意让他坐下,稍安勿躁。

    “公子可是还有事儿吩咐?”吴维也不废话,遵照着李玑韶的意思,跪坐下来。看见李玑韶杯中已空,便自觉地为李玑韶满上茶水。

    “你来拜访我,我总不能让客人还未呆一刻便走吧。”李玑韶带着笑意说道,“陪我再说说话。”

    “公子但说无妨。”吴维尊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吴大人,你说我与三哥在水听风食饭,但我与他讲到我们还未去封地时,他却突然有些反常,这是为何?”在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李玑韶自己也在思考,三哥李玑衡手中的势力与消息都多于自己,自己有不少消息都是从李玑衡那儿推出来的。

    他很好奇,这次他能从三哥那儿推出什么消息。

    听到这些,吴维也深思起来,嘴中不停分析道:“公子衡既然回来了,那便是准备夺那个位置的,他本就无须隐瞒,所以提到这些时应很平常才对。到底是哪儿有问题?国君立下太子之后没让各亲王去封地,这本就存了让各公子竞争的心,大家都心知肚明。国君,太子,封地。”

    “水听风。”两人一同说道。然后都笑起来。他们都想通了,李玑韶所说的那句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但却是不会让李玑衡反常,那让他反常的原因就在于说这句话的地点了,在众人中能听到这句话反应最大是太子,以以往李玑衡对李玑韶的爱护,对此肯定会提点一二。

    “看来公子已想通了。”吴维笑道。

    “没错,没想到三哥竟然知道的这么多。水听风呀水听风,我一直都在想它背后的人会是谁,但是没想到会与太子有关。”李玑韶有些感慨的说道。

    吴维也在一旁点头应和道:“恭喜公子,这可是个大消息。”

    “吩咐下去,让他们盯紧了水听风。”李玑韶小抿一口茶然后命令道。

    “诺。”吴维起身,行礼,不过这次学乖了,问李玑韶说:“公子可还有别的事儿?”

    “尚无,吴大人你且退下罢。”李玑韶想了下,应是没什么漏下。

    “诺。”行完礼后,吴维便翩然离去。

    刚一出府,吴维便由那个侃侃而谈的翩翩君子,变成了一个失意落寞哭丧脸。

    “三哥,你若是不回来,我便还是你的七弟。可是你却回来了,那便莫怪我心狠手辣。你们已经得到的太多了,而我也想要那么多。”坐在屋内的李玑韶,捏着茶杯,对李玑衡下手,他还是有些不忍的,所以他不断地对自己催眠,让自己的心变得与青铜一般硬。

    “你们已经拥有那么多,却为何不知足。我也想要,我现在也不想要父君能多看我一眼,可我也不想再去做那个不受宠的公子,我只想让他们后悔。我只要那个位置。”

    心中千回百转,但睁开眼后,李玑韶的眼中充满着无情和冷酷。

第十七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次日,早朝结束后。李玑韶同以前一般走至李玑衡身边,和李玑衡一起走出宫。边走,李玑韶就边在李玑衡身边说话。

    “三哥,昨日吴典客到府上找我。想问三哥喜欢什么。然后我就说了,三哥不怪我吧。”李玑韶捏着自己的手,一脸讨好,有些犹豫的问李玑衡。

    一阵轻咳,李玑衡轻捂着嘴,微微皱眉,声音略显清冷,说道:“七弟你何时与吴大人走的这般近了?”

    李玑韶挠头,有些为难的说:“恩……这个。那个先前萧姐姐外嫁,就是他负责的……”

    听着李玑韶的回答,李玑衡垂目,轻声说:“也是。不过,你这般卖三哥我又是哪般?”说着,李玑衡双眼望向李玑韶,眼神中只有深深的平静。

    李玑韶被李玑衡的双眼盯得有些发毛,不觉咽下一口口水,然后有些吞吐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嘛,都是,都是那个吴维他太狡猾了。恩,没错,都是他!”

    “他知道弟弟我喜爱听些八卦,就先告诉我当初他去拜访太子想请太子对番邦朝圣拿个章程时突然太子的丈人来了,是因为国南马匹未及时到达国都,孟大人的二儿子为副太仆,怕被父君降罪便去找太子,所以将他冷落让他自行决定。”

    “而后又说,他又试着去询问四哥,但被四哥误解,从而又被四哥给冷落。”

    “然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三哥身上,他说想问问三哥是怎个想法,他说他新上任想做出点建树,不想被三哥给误解了,又被冷落了去。我就给他顺口说出来了。三哥呀,你是知道的,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呀。”李玑韶说着说着就揪住李玑衡的衣袖撒起娇来。

    “你呀。”李玑衡摇头,带着浅浅地笑意,接着说,“没有下次了。”

    “没有了,一定没有了。”李玑韶听到李玑衡原谅他了,他也是连忙点头保证道。

    看见府上马车已经行驶过来,李玑衡对李玑韶说道:“如此,那我便先回府了。”

    “三哥,慢走,注意安全。”李玑韶点头,郑重的说。

    对此李玑衡只是点头回应。

    李玑韶拿着奴仆递过来的缰绳,拉着自己的马,看着李玑衡驶远的马车。心中暗暗说道:三哥,从现在开始防备我吧。不要再像以前一般对我太好了。

    马车平稳地到达英王府门前,李玑衡刚下马车,一旁等候的管家便走至李玑衡身前,行礼通报道:“伏先生正在府中。”

    “恩。”李玑衡颔首,便没了其他的表情或是言语。

    在里屋内,伏衍正沏茶等着李玑衡,当看到李玑衡进屋时那虽平静但又不平静的脸后,伏衍不禁笑道:“公子今日不爽?不妨说出来让衍高兴高兴。”

    “阿衍总是这般不讨喜。寻常人见别人心情不好不该是安抚么,怎到阿衍这儿便变了个样儿。”李玑衡边说边将外袍脱下递给一旁的奴仆,然后在桌案前跪坐下,正与伏衍对坐。

    伏衍待李玑衡坐下后便递给李玑衡一杯茶,说:“寻常人如何能与衍相比,衍自然不会用寻常人的法子。”

    李玑衡接过伏衍递来的茶,微抿一小口,淡淡地说:“阿衍又在一本正经地说胡话了。不过阿衍你这茶艺倒真是不错。”

    “公子有品味。”伏衍也不是谦虚的人,别人夸他,他也是安然的接受。

    李玑衡对此已经见不怪不怪了。他放下茶杯,接着对伏衍说:“典客吴维,阿衍觉得此人是个怎样的人?”

    “典客吴维呀。”伏衍眯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像在欣赏自己手中的白瓷透红底茶杯般说道:“不错,但是却是一个废棋。”

    就现在而言,没有哪个公子会收留一个曾被别人拒绝过的人,而且被他这么一闹没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效忠的人,都等着日久见人心。

    “他通过七弟向我示好。”李玑衡就像没怎么在意伏衍回答一般,放下茶杯接着说。

    伏衍是聪明人,一听便知道这“示好”的意思,笑着问道:“他是如何解释的?”

    “太子这边是因为孟家老二,其他倒与我们猜想一般。”李玑衡坐姿端正,面无表情的说。

    话并不详尽,但他知道伏衍一定能听懂。

    “倒不像是谎话。”伏衍顿了顿接着笑道,“我就道,那人怎会对太仆罚的那般轻,原来是太子在其中斡旋。不过那吴维也是个怪聪明的人。”

    他提前推出了这批进贡马匹会延误,然后选择了一个正好的时机去拜访太子。就是不知道他在进贡马匹的队伍中做了手脚没,不过自己并不想知道。后面的话伏衍并不觉得有说出来的必要。

    “应该是事实。只是可惜,他并不想效忠于我。”李玑衡抿嘴脸带遗憾说。

    若是真效忠于自己,那么他就会在这般做之前将他的一切想法都告与自己,而不是做完后通过七弟告与自己。

    而且如果他并未通过七弟告与自己这些的话,自己会更倾向于,他是为了不得罪人又不想被公子大臣们骚扰而这般做,但现在自己更倾向他是为了隐藏身后的主子而这般做的。

    那么那个主子会是五弟还是七弟,太子亦或是四弟?

    但若是七弟,他又为何告诉自己这些惹我怀疑他,安稳的隐藏在自己身边不是更好;若是五弟,那就证明五弟一直在伪装自己,想当初甄士添的女儿甄宛可是拒了太子硬是嫁给了五弟,但是真是五弟的话那完全不必这般麻烦,直接当个暗线安插的别的公子身边更好。

    太子,四弟道理同样,就像伏衍说的,吴维现在是个废棋,那么他背后主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混淆我们的视线,让局势再更乱些?

    伏衍轻笑,轻蔑地说:“那又如何,衍可是至少能抵两个吴维呢。况且幕僚中有一个聪明人就够了。”

    与李玑衡心中千回百转不同,伏衍已经清楚吴维身后的那个主子是谁了。现在时机还不对,他暂时不会告诉李玑衡。

    在他看来吴维身为一个聪明的幕僚,应该知道将那些事情告诉别人将意味着别人将会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个主子,先前的事情他已经做的很好了,他不必这般多此一举,这种画蛇添足的感觉应该是他主子给他添的吧。

    “阿衍说的不错。”幕僚中确实只要有一个聪明人就够了。李玑衡煞有其事的点头道。

    “无趣。”伏衍无趣地拨弄着身旁的小炭炉,接着说:“国南今年苦寒,雪堪比百年一遇。”话中藏着些感叹的语气。

    “所以?”李玑衡有些不明白伏衍的意思。

    伏衍倒是很满意李玑衡的反应,嘴中吐出两字:“江镇。”

第十九章 一家人入一家门

    群臣行礼,待李云势走后,群臣才礼毕,站直。

    李玑衡刚起身,太子的声音便在他身旁响起:“多谢三弟。若是三弟缺了卝人,孤帮你同明大人说去。”太子本就知道李玑衡与明家不合。

    “多谢太子关心,三弟暂时不缺卝人,咳咳,若是缺了衡定要向太子求助,只是到时候太子可别拒绝了才是。”太子谢他是因为他帮他试出了父君的态度,父君以前的态度算是暧昧,但今日的样子看来却是一个准确的消息,而后的帮忙只是顺水推舟,做不得真。

    至于让明子乐帮忙?他不添麻烦就是最好了。

    “定是不会。”李玑珏看到李玑韶走到李玑衡身边后,接着说,“这不七弟在这儿,他可以做个证嘛。”

    李玑韶露出一副微微受到惊吓的表情,摇头道:“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怎的说着说着就说到我身上来了。”

    “贫嘴。”李玑珏笑着说。

    “三弟自是信太子的。”李玑衡朝李玑珏行君子礼,轻咳几声后接着笑道,“太子就莫再打趣七弟了,到时候指不定又要将谁吃穷了去。”

    “三弟,你还是这般护着七弟。”李玑珏眼带深意的对李玑衡说,李玑衡倒是没注意到般,依旧笑着脸,溺宠地看着李玑韶。

    “不说了,三弟走前记得告与孤,孤好为你践行。”李玑珏拍拍李玑衡的肩膀,和气的说。

    “咳咳,年前就能赶回来,哪有什么值得践行的。”李玑衡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说,“不过,走前三弟一定告与太子。估计就是这两日。”

    “恩,那孤还有不少事儿就先行一步了。”李玑珏说完,看李玑衡点头后便转身离去。

    等太子离去后,一直当背景般候在一旁的典客吴维凑到李玑衡身前,先是行礼:“典客吴维拜见英王。”然后遗憾地说道,“维上任后一直想着能在年前拜访公子一次,怎奈第一次因着公子养伤闭门谢客,这第二次却不想公子将赴封地。”

    说完便从衣袂中掏出一张拜帖,接着对李玑衡说:“您瞧,我这拜帖都准备好了,就准备下朝后递到公子府中。可惜……”

    听到吴维自嘲的话后,李玑韶笑起来,这人昨日才害他将三哥的趣好托出,今日便遭到报应了,竟然还称呼三哥“公子”而不是“英王殿下”,哼,李玑韶一副报应不爽的样子,故作严肃地说道:“吴大人还是将心放宽些,年里记得多捐些香油钱给神明。”

    吴维谦卑的笑着,讨好般的语气说道:“那是自然,臣定采纳韶王之言。”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玑韶看着吴维这番姿态便有着股劲儿使不出来,准备还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被李玑衡拉住。

    看到李玑衡传递来的暗示,李玑韶脸上写满着“我不开心”。想着与其在这儿看着吴维自己受气,还不如走了算了。

    他便对李玑衡行礼然后说道:“三哥,我先走了。”说完李玑韶看了眼吴维,敷衍的行了个礼说:“吴大人告辞。”还未待吴维回礼完毕,便有些负气的走远。

    “七弟,小孩子心性,望吴大人多担待点。”李玑衡客套的说。

    从吴维说出“公子”二字时,李玑衡就对他些不喜。他们还尚未熟至他可以称呼自己为公子。有些谄媚过了。

    “哪里哪里,韶王并未说错什么,就算韶王不提,维也准备这般做。除除晦气。若是能得到筮官或是国师的卦那便是更好不过了。”吴维不甚在意,接着自说自话。

    国师会卜卦,他也是知道的,就像今年的苦寒,国师也提前卜出来了,但是却因未有多少臣子相信,并未给予重视,父君虽让那人做了国师,但也表现的不怎信国师会卜卦,只是提了下便没继续做些什么。

    直到苦寒爆发了暴动后,大家才想起国师当时说的,对国师也是更加敬畏了些。

    李玑衡对于这吴维也是颇为无语,聊了半天也不见说正题,李玑衡轻咳数声。

    “哦,对了,维那儿有些治咳嗽的方子,挺管用的。不若下午维就送到公子府上去?”吴维听见李玑衡咳嗽,赶紧关心的说道。

    “不必了。本王喝着药在,不用几日便能好。多谢吴大人关心。”李玑衡淡淡地说。

    “哪里哪里,维下午还是将方子送到公子府上,权当是一种参考。”吴维堆着笑说。

    李玑衡见他还是不说正事儿,便挑明了说:“不知吴大人找本王有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希望下次拜访公子时能得以通融。”吴维行君子礼说道。

    这人也真是锲而不舍,李玑衡不禁在心中想到,面上一片祥和,然后回道:“那是一定,吴大人拜访,本王自当迎之。”

    注意到吴维又准备开口说话,李玑衡接着说:“既然如此,本王府中还有事儿,就先行一步。”

    吴维听到后脸先是遗憾,然后又笑容满面,行礼说:“公子慢走。”

    “告辞。”李玑衡回礼。

    在宫门转角处,李玑璇与萧如坤瞥见吴维同李玑衡在后方状似聊的很开心的样子。李玑璇嘴角挂笑,语气讽刺的说:“他们俩可聊得真开心呀。”

    萧如坤面无表情的说:“聊废。”

    “哈哈。阿坤总结的不错。”李玑璇听到萧如坤的回答,不禁笑出了声。

    聊废,那吴维果不就是满嘴的废话嘛,三哥竟然也能忍他那么久。果然是被七弟那个话唠给练出来的好耐心。

    “对了,父君准备明年派我去边境戍守几年,你说我要带着容姬一起去么?”李玑璇问道。

    李玑璇口中的容姬便是七衣阁的青衣。

    “随意。”萧如坤的回答依旧只有两个字。李玑璇也不恼,反正也没指望萧如坤能回答他。

    不过萧如坤的回答倒是让他有几分满意,他想若是旁人肯定是毫不犹豫地反对,女子怎可带到战场上去。但是萧如坤虽说没赞成,但却也没反对。

    对萧如坤很满意,李玑璇心情不错,笑道:“阿坤陪我去边境么?”

    “没空。”萧如坤淡淡地答。说完便翻身上马,对李玑璇道,“卑职尚有要事,先行一步。”

    李玑璇知道他这发小的性子,可以说整个萧家都是这般冷淡的性子,话少,说话又直,面上表情也少的可怜,看见萧如坤的举动,李玑璇没多少排斥的感觉,毕竟这么多年的朋友,也已经习惯了。

    李玑璇冲萧如坤点头,便目送萧如坤策马而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4572/ 第一时间欣赏幸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秋卿所写的《幸天下》为转载作品,幸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幸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幸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幸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幸天下介绍:
(2017.05.31完结打卡)一场权谋后,他一无所有,旁人告诉他,若他能有幸得天下,则可得她……
可到最后,他幸得天下,却失了她……
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