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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卿     幸天下txt下载     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三章 天不可逆?

    “人,木,休”李玑衡看着那“休”字想起今日救的那人。

    “今日队伍在山林前停下休息时,霆尚未想到,但当那个疯癫的人从山林中冲出时,霆马上就想到了这卦。”

    任霆低头看着已经变得很浅的字,接着道:“人,木,休。殿下您最大的变数怕是就在这人身上。”

    “那人可曾醒来?可知其身份?”李玑衡语气带了些急迫,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救救了个煞星过来。

    “都尚且不知。”任霆摇头。

    李玑衡站不住了,在帐篷中踱步,然后问道:“先生不是说衡这卦是血劫吗?是说衡将会有血光之灾?”

    任霆想了一下才说道:“霆猜,这血光之灾怕不是应在殿下身上的。孙公大夫不是让您处理时疫吗?”

    “先生是指,血劫的‘血’是应在那村子中的,见血之意。那么衡救下的那人也该是与这村子有关了。”李玑衡一点便透,也明白任霆为何会急急将自己从孙允那儿拉过来了。

    “应是这样没错。”任霆皱着眉,点头说道。

    “如此,衡该如此才能解开这个局?”这才是李玑衡最想知道的。

    他不能被逆运,他的六娘还在卫国等着他。

    “想来,不让血劫反到殿下身上,应就解开了。血劫为因,逆运为果。”任霆取出铜钱阵盘,稍微捣鼓了一下说道。

    “至于那因果的轴子,应该是应在孙公大夫身上的。”任霆在阵盘上用手画着什么。

    说完,任霆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手微颤,将铜钱与阵盘收起来。

    “先生可还好?”李玑衡见任霆一副反噬的模样,不禁关心道。

    任霆摇头,缓过一会儿才道:“逆行天事,本就是凶险的事儿,霆只是窥见而已,若是殿下改了,殿下受到的反噬怕是比霆重多了。”

    李玑衡深吸口气,若逆了天事真能改命,那反噬对他而言自是不惧的。

    “先生可知衡该如何做?”李玑衡直视任霆问道。

    “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熬过明日清早,启程回都便可解。”任霆轻声道,说完本还算清明的天突的发出一声惊雷声。

    自任霆走后,李玑衡就一直待在帐篷中,就连晚食也推了。

    他一个人呆着,耳边响起的都是任霆刚刚说的话。

    气运气运,若他为天,谁还敢主宰他!

    他不知道失去六娘与气运有没有必然或是因果的关系,但他现在明白,气运的重要,可杀人与无形,可翻手为云,可覆手为雨。

    “轰隆。”帐篷外,自第一声惊雷响起,雷声便不曾停下,而且还越来越密集。

    瞬间帐篷内亮如白昼,映出李玑衡有些苍白的脸,他已经跪坐在桌案前一动不动近乎一个时辰了。

    又是一声响雷,泼墨的雨瞬间倾下。

    如此不寻常的天道!

    雨下的十分大,就连这简易的帐篷都有几分支撑不住,李玑衡跪坐的蒲团也变得有些湿漉漉的。

    “殿下,孙大人求见。”帐篷外有人大声通报道。

    过了一会儿,李玑衡才张开干枯的嘴,哑着声音道:“请进。”

    孙允掀开帘子进来,拍了拍衣裳,可以隐约看出衣裳基本上已经湿透了。

    “听英王殿下的声音沙哑,可寻了医师?”孙允关心道。

    李玑衡在来时曾带了一个邋遢的男人,应是灾民,孙允怕那人患了时疫,更怕李玑衡也得了时疫。

    “不碍事。”李玑衡也不知道孙允在心中的所想,抬眼看着孙允问道,“孙大人这么晚了,可是有何急事?”

    “外头雨下得大,不少物资都被雨水浸了,想请英王陛下拿个章程。”孙允自己是有办法的,但在这里,他怎么也不能越过英王去。

    李玑衡强行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思索起办法来,却不想外头变得十分吵闹,大火猛地窜起,在黑夜的雨幕中显得格外明亮。

    瞧见这样的势头,李玑衡与孙允都知道有什么事儿脱出了掌控。

    两人都向帐篷外跑,不顾外面的大雨,李玑衡逮着一慌忙跑过的小兵问道:“发生了何事?”

    “禀殿下,村子里的人发起了暴乱!”侍卫看清了来人后,恭敬又急促的回复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

    雨水顺着脸颊成股留下,李玑衡整个人有点懵,冰冷的雨水湿透了衣裳,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英王殿下?”孙允焦急的看着李玑衡。

    他是世家子弟,虽说这样的暴动也经历过好几次,但都被自己的人马给震慑住了,杀了几个人便没人敢动了,但这次明显不一样,那些暴民怕是知道他们命不久矣。

    这样的亡命之徒是会拼命的,况且他们身上还带着时疫,这般想着孙允整个人又急又怕,他只能求助于英王。

    在这里也只有英王曾上去战场,应是无惧的。

    此时护卫和有些品级的也都知道孙允和英王在一处,也都赶了过来:“英王殿下,现下该怎么办?”

    李玑衡稳住有些颤抖的手,声音平稳道:“暴民身上带有时疫,我们不可过于接近,但是也不能放任不管。”

    “是啊。”不少人附和道。

    “刚刚孙大人找本王说,不少物资已经被水浸透了,所以我们空手撤退并不会损失太大。而他们已经饿了好几日了,自是不愿放过那些东西。”

    大家听了均觉得李玑衡的命令已是上策,也都心甘情愿的按着命令去执行。

    待大家都散走,任霆也披着蓑衣带着斗笠赶过来,李玑衡瞧任霆脸上还有道印子,便知这人刚刚怕是还在梦中就被吵醒了。

    李玑衡对跟在任霆身后的侍卫道:“将下午那人也带着。”

    那人是他劫中最关键的部分,他不放心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任霆听着李玑衡的命令,刚想张口说什么,但却止住了,抱住自己的胳膊撮了两下,又将涌进嘴里的雨水吐出。

    “这天气可真是冷啊。”他站在李玑衡身后,看着远处的火光,漫天的大雨,一瞬间的白昼还有响彻天地的惊雷。

    “看起来跟渡劫似的。”雨太大,任霆都不敢抬眼望天,也不敢将眼睁大了,半眯着,感慨道。

    李玑衡听见了任霆的嘀咕,顺着说:“可不是呢。”

    天不可逆?他偏要渡劫逆天。

第五十四章 夜雨急,路泥泞

    除却暴动发生时最初的骚乱,李玑衡这边的人马已经有条不紊的执行着他的命令。

    身为领将之人,李玑衡自然是最后一批走的人。而早已吓得不行的孙允等大夫侍郎均是第一批撤走的。

    他最后时刻才走,自然是因为他不放心。

    但好在,所有人都是坚决执行着他的命令,没有发生他想象中的血光之灾。

    其实应对这事,最简单的方式便是将所有暴民都杀掉,这样既解决了时疫又平了暴乱。

    倘若他并不知道血劫之事的话,最有可能下达的便会是那个命令。

    江湖与战场都教导他,斩草不除根,后患必无穷。

    至于其他人不提,主要在于他们惊慌之下想不到这些。

    阴差阳错之下,竟也是顺了他的意。

    不过长夜漫漫,李玑衡知道他的劫方才开始。

    “走吧。”他最后又望了一眼漫天的火光和冲进来的暴民,才在侍卫的护卫下走远。

    在他耳畔,那些人的狂喜与咒骂全都涌入耳中,但并不能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涟漪。

    行至营地边缘,地上横躺着十几具尸体,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血混合着雨水渗进泥土中,染红了大片。

    “有几个暴民寻过来了。”后方的侍卫见李玑衡步伐变慢,不禁说道。

    另一处,营地偏中间的位置,李玑衡原本呆过的帐篷中,好几个衣容都强过其他的人急匆匆地跑进去。

    他们的手中都握着铁犁、镰刀等农具做武器,面容枯黄带着狞色。

    “该死,他们都跑了。”一个身形高挑的汉子厉声说道。

    “你们确定看见郭子被他们抬来?”一个老者皱眉问道。

    “可不是。”

    “确实瞧见了。”

    有好几个人都跟着附和道。

    “郭子在县里当差,他们连逃跑都带着他,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而且他们东西都不拿便走,定是做贼心虚。说不定堤坝塌了就是他们做的。”

    “下午不是听见了吗,他们不仅要烧了我们村子还要将我们活埋。得病的是外面的人,我们没有得病,也要被他们杀。”

    就在他们大吼说话时,有个半大的孩子冲进帐篷对大家道:“族长,我瞧见一个当大官的朝西边儿走了。”

    “族长,让我们去追。”

    “是啊!”所有人都举着武器附和道。

    “将那当官的抓住,然后宰了,竟然敢杀我们!”

    “壮子,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只是让那大夫放村子人一条生路。”人群中的老者说道。

    “不要伤害他们,只是让他们同我们好好谈谈。”老者接着道。

    “倘若他们不愿呢?”有人提出心中的忧虑。

    “那就跟他们拼了,他娘的。”被老者称为壮子的人又是愤慨一句。

    老者没说话,只是挥手,让他们散去,去追那大官。

    被当成孙允的李玑衡一行正寻着孙允一行走过的痕迹,走在满是泥泞的小路上。

    营地西边的小路上,不少草叶都被人踩入黄泥中,大大小小的水洼遍地都是,一脚踩下去,黄泥都可将脚埋个大半,走起路来十分的吃力。

    看着荒凉的路,李玑衡想着他们到底是有多慌不择路,竟然选了条上山的路。

    倘若对面是敌军,将整座山包围,岂不是瓮中捉鳖?

    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想面对孙允那些人,能力是有的,但应变还真不行,真是让人想想就觉无力。

    “殿下,不如我们走另一条路,然后遣人与孙大人通禀一声。”李玑衡的贴身侍卫走在泥泞的路上,皱眉,向李玑衡提议道。

    李玑衡本就不想去寻什么劳什子的孙允,但在之前,任霆提醒他,“孙公大夫为因果的轴子,殿下同他一起是为上策。”他也就放弃原先的想法。

    对此跟在李玑衡身边的任霆也是怨念颇深,唇色泛乌,整个人还不断的发抖,走路也摇摇晃晃的。

    李玑衡微微摇头拒绝道:“尚且不知身后是否有人追来,现下与大队人马分开,不明智。”

    知道主子的意思后,其他人也不再有其他念头,专心攻克这条泥泞的小道。

    脚步一深一浅的走了不知有多久,李玑衡觉得全身变得无力,提不起劲来,就连身体里的内力都凝滞不动,眼前也有些模糊,气息也越来越重。

    他病了。李玑衡心中已有猜想。

    此时雨依然如泼洒般急促落下,雷声似乎不曾听闻了,耳边只剩雨打树叶与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冰冷的雨水还不断的穿过蓑衣渗进内里的衣服里。

    “殿下?”在李玑衡身边的任霆是第一个察觉到他不对劲的。

    李玑衡摇了两下脑袋,擦掉快流入眼中的雨水,轻声说:“无事。”

    虽然听李玑衡这般说,任霆还是不放心,瞧面相,并非“无事”二字便可盖去的。

    他拿住李玑衡的手腕,发现他身上特别的烫,脉相浮紧。

    “殿下,卫二那边传来消息,说在前头已经看见孙大人的人马了。”李玑衡贴身侍卫从前退回到李玑衡身侧,说道。

    说完,他瞧见李玑衡状态不太对,脸色也是骤变:“殿下!您这是……”

    “不用管本王,先同孙大人碰头再说。”李玑衡强提着气说道,语气虽重还却透着无力。

    侍卫在将剑卸下,递给身边的同伴,然后在李玑衡身前半跪下,道:“殿下,让属下背您上去吧。”

    “无事!”李玑衡看也不看身前的人,直接绕了过去。

    李玑衡的固执,伺候了他多年的贴身侍卫自然是知晓的,被拒绝后,他也只能候在李玑衡身侧,随时准备着。

    “殿下,属下们在身后的林间瞧见了不少火光。”又有侍卫来报。

    他们快被人追上了。

    “殿下,让属下领几人将那些人给处置了?”身边侍卫急忙说道。

    李玑衡将手紧握,指甲刺进手掌中的疼痛让他有了几分清醒,然后摆头道:“不用管后面的,先会和。”

    “诺。”伺候着的侍卫虽然觉得今晚的主子似乎有些反常,但也很坚决的去执行李玑衡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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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这本书吧,是很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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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当一切陷入黑暗(一更)

    他们又加快了步伐。

    一时之间,气氛凝重而又严肃。

    李玑衡气息越来越沉重,眼前模糊的时候越来越多,头也越来越糊,但脚下的步伐却异常沉稳。

    “殿下,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前头的火光了。”有侍卫报道。

    这般一提,倒是让所有人为之一振,猛地充满了力量。

    李玑衡看不见前方是否有火光,但听见侍卫的话后,他也露出一丝笑意来。

    不过伴随着好消息来的还有个坏消息。

    那就是紧随在他们身后的人也与他们越来越近了。

    这个消息让大家本放松的心又提起来,一股紧迫感油然生出。

    又是一路无言。

    在这样风雨交加的晚上,这样凝重的气氛下,就算是半柱香的时间也显得格外漫长。

    觉得像过去好几个时辰一般,李玑衡模糊的双眼终于感觉到前方的火光。

    同时而来的还有身后大声说话的声音。

    “看见他们了!他们就在前面!”

    侍卫们都将手搭在剑上,随时准备着战斗。

    “殿下?”那贴身侍卫看向李玑衡,只消李玑衡一句话他们就会冲出去。

    “走!”李玑衡气息不稳,使劲将眼睁开些,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径直向前走。

    越来越近。

    “前面的人,他娘的都站住!”

    侍卫们都听见这话了,均是一脸愤怒,想要拔刀冲过去,可他们瞧自己主子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一个劲儿的向前走。

    贴身侍卫还想说什么,却在开口时被任霆拦住。

    “殿下现在状态不对。”任霆皱着眉轻声道,“五感已闭,仅剩意识撑着,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

    说着,他将手搭在眼角旁的穴位上,闭眼轻柔。

    感觉一切都开始超出自己掌控了,他没想到这改命的劫会有这么大的反噬,如果李玑衡在这个状态下撑太久,很可能为此而亡。

    “先生,殿下有危险吗?”侍卫忙问道。

    任霆不言,侍卫心中便有了结果,接着问:“那,如何方能破解?”

    任霆低着头,向前迈步,走了三步后道:“如果不是意识支撑,殿下怕是早已倒下。倘若是这样,那还好办。”

    周围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无法理解任霆的意思。

    又走了三步,他盯着李玑衡的后背:“意识一向都是由执念支撑,若是没了那股执念,殿下说不定能摆脱这样的困境。”

    “先生是说执念?”侍卫不太明白任霆说的这些玄之又玄的话。

    但他明白,所谓执念是关键。

    “是的,这就要端看殿下的执念了。若是好达成,那倒还好,若是不好达成,那恐怕……”任霆话未说完,但侍卫已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任霆他自然是最明白的人,李玑衡的执念在于渡劫改命,但这并不能宣之于口。

    “先前殿下下过命令,让我们同孙大人碰头。”侍卫只能回忆先前李玑衡所说过的话,“先与孙大人碰头,孙大人那儿也有些医师,也可一起看看。”

    李玑衡不能下命令了,任霆不说话,也只有这贴身侍卫身份最高,他说的话,大家也都无异议。

    “可后面的人越来越近。怕会让殿下遭到不测。”一直落于队伍最后的侍卫不安道。

    贴身侍卫正想下命令让人将跟在身后的暴民给处理了,却被任霆给拦住。

    “先生?”贴身侍卫不解。

    “现下最为要紧的是殿下,我们就只管护着殿下。”说着,任霆让侍卫朝前看,而后接着道,“你瞧,孙公大夫也离的不远了,身后的暴民想来他们是乐得帮我们解决的。”

    “先生妙计也。”侍卫听了也觉着这样做稳妥得很,便遣人在前寻孙大人帮助。

    孙允在前听闻英王怕是得了病的消息,心中慌乱极了。

    英王同他一起去江镇,但是自己还好好的,可英王却患了病,国君该如何想!暂且还不知英王感染是否为时疫?

    后又听闻需要帮助时,孙允自是点了不少人去接应英王,顺便去将那些尾随在后的暴民给解决掉。

    孙允派得人也到的挺及时。

    刚到,那些暴民也正好冲了上来。

    两拨人马交战在一起,暴民口中含含糊糊说着什么,却被大雨打落与兵器相接的声音给盖住,在场的人也都不知在说些什么。

    也是趁着这个时机,李玑衡一行没了后患之忧,步子放轻快了,速度也提高不少。

    没过多久,他们便已临近孙允一行暂时驻扎的地方。

    众多的火焰燃烧着,大雨也无法将它们熄灭。

    李玑衡似乎感觉到自己已经靠近孙允的大部队了,已经脱离了危险,脑中那根紧绷的弦也骤然松开。

    然后他整个人向前倾倒,若不是贴身侍卫一直注意着,李玑衡怕是要脸对着泥着地了。

    “殿下!殿下!”

    这是李玑衡意识沉入黑暗前听见的最后一句。

    沉沉的黑暗中,他觉得十分的疲惫,耳边就像有人在蛊惑他,让他就这样休息下去,不去管任何。

    他也这样做了,他放下了一切,他觉得真的很舒服,这感觉美妙极了,就与母妃的怀抱一般,让人沉迷。

    就这样一直休息下去,似乎也不错。李玑衡想着。

    但是心中为什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有什么事还等着他去完成,有什么人还等着他……

    他似乎听见有个熟悉的女声在耳边说话。

    她在说什么?他听着好模糊,完全听不清。

    听不清就算了……

    但是他不知道为何,他非常想听清这个声音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李玑衡在黑暗中冲那声音说道,“再说一遍可好?我没听清。”

    “阿衡,阿衡。”声音又响起。

    这是在叫谁?

    “阿衡”?为何听着有种莫名的熟悉?

    “李玑衡!你给我醒来!你醒来呀!”

    “你曾说过,你的命是我给的,只有我才能让你死!”

    “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黑暗中的李玑衡眼前似乎看见一个满是书的小房间,有个男子将女子抱着,男子眼中的溺宠都快溢出来。

    那男子道:“我明白,我明白。可是你要记着我永远都会保护你,直到我死。当初我的命是你救的,以后能取我性命的也只有你。”

第五十六章 逆天渡劫改命(二更)

    为何听见这话了,他的心口会痛。

    一个落败的院子,落败的大树,打旋的枯叶,男子口中说着:“六娘,六娘,等我。”

    只待这熙提江山都在我手,只待我比卫国国君更加强大。说好的白头到老永不离,不需要多久,等我。

    “六娘,等我……”李玑衡看着眼前的画面,嘴中也跟着喃喃道。

    六娘,是谁?

    为什么念起这两个字,自己就像缺了什么一般?

    卫国国君,又是谁?

    想起这个,自己为什么像被火烧一般,怒气上涌?

    这些都是幻象,你心中的幻象,别想了,睡吧,睡着了就什么烦恼也没有。

    耳边又响起这样的声音。

    睡吗?

    睡吗?

    不!他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什么阿衡,什么李玑衡,什么六娘,什么卫国国君,他统统都要知道!

    答案在哪儿?在哪儿?

    李玑衡独自一个人在黑暗中找寻着,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黑暗中找了多久。

    似乎久到,他忘记了,他到底在找寻什么。

    简单的小屋外,昏暗的光透进来,外面风雨依旧。

    大雨自两天前起至今日,一直连绵未曾停下片刻。

    雨幕遮天,状若天哭。

    若是这雨再这般下下去,怕是江镇四下都会被淹。

    在简朴的小屋内,李玑衡脸颊潮红,额上满是薄汗,眉头紧皱,任人怎么抚都无法抚平。

    在李玑衡的身侧,萧六娘这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竟是一脸担忧的跪坐在旁,手捏着帕子为李玑衡擦汗。

    “先生,怎样?”萧六娘一脸急迫的看着正为李玑衡诊脉的任霆。

    现下整个屋内,只有这三人,黄衣站在屋外,整个屋加院子竟是都不见其他人的影子。

    任霆眼闭上,摇头。

    “先生,难道你也不能救他吗?”萧六娘声音有些哽咽。

    任霆站在一旁,道:“若是殿下能熬过今晚,那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仅是这风寒可好起来,就连命理也会一帆风顺。

    任霆话说完后,整个小屋内静得可怕,只能听见风雨的声音。

    天地白昼,一声惊雷响起。

    “先生,你说若是阿衡没熬过呢?”

    萧六娘的话音落下,外面又是一声响雷。

    萧六娘看着李玑衡写着难受的脸,紧闭的眼,乌紫色的唇,想起她在暗处看着一个个医师替李玑衡诊治后,摇头的模样,她的心就骤然紧缩。

    “重则无命,轻则……”

    任霆话还未说完,便被萧六娘给打断了。

    “不会的!滚,你们既然都治不了他,那便都滚!”萧六娘有些歇斯底里。

    任霆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指着骂,虽知道萧六娘是为了李玑衡忧心的缘故,但心中还是存着怨。

    他甩着衣袖,不发一言便向外走。

    反正,这里也不需要他,他又何必在这儿站着惹人厌。

    站在屋檐下的黄衣见任霆脸带不虞的从屋内走出,刚刚房内的对话,她都听见了,所以她走到任霆身边为六娘解释。

    “先生大量,小姐刚失去了紫衣,现下又瞧见爷这般,才会失了理智。”黄衣也是满脸忧色,在这里,也只有她这个一直跟在六娘身边的人才知道,六娘这几日里究竟遇到了些什么。

    听闻这个解释,任霆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也是因为如此,你们才刚好在凌州?”任霆想起,萧六娘进了卫国宫中,是不该出现在这儿的。

    黄衣点头,脸色悲怆,似乎想起了那位逝去的友人。

    “节哀。”任霆也不会安慰姑娘,只能问些别的,“卫国国君应是不会就这样放你们离宫吧。”

    “这个倒是不知,只知小姐同国君谈了很久,便得了出宫的机会。”黄衣顿了下,接着道,“幸而出了宫,不然……”说着黄衣向屋内看去。

    她不明白,当初大家都是好好的,仅一年为什么却这样了。

    她摸了摸手中的玉笛,摸着笛口旁刻的那个“静”字。

    这是紫衣的玉笛,从第一次见面时便见她佩戴在身上,她说她不知她的身世,只知道这玉笛自她睁眼时便伴在她身边,上面刻着个“静”字,她也唤自己为“静”。

    当寻到紫衣最后所待过的地方后,就只有个书生拿着着玉笛,其他的什么都不剩,连个坟茔都没有。

    看着这玉笛,她同六娘便知道,那个鬼灵精怪的紫衣,已经不再会有了。

    心中已是难受极了,六娘本想同爷好好哭诉哭诉,但谁想赶来后面前摆着的会是这样的场景。

    “是啊,幸而……”任霆看着外面的雨幕。

    若是萧六娘在的话,李玑衡醒来的可能会更大些吧。

    小屋内,萧六娘将头埋在李玑衡胸口,放声大哭,似乎要将自己心中所有的委屈都释放出来。

    在黑暗中,李玑衡寻找了好久,直到他感觉到有人在哭。

    哭声让他觉着心疼。

    同时也让感觉到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他曾忘记的。

    “在昌州,殿下救了霆一命,霆便发现殿下此行将会逆运,虽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却为大凶。”

    “逆行天事,本就是凶险的事儿,霆只是窥见而已,若是殿下改了,殿下受到的反噬怕是比霆重多了。”

    “先生可知衡该如何做?”

    “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熬过明日清早,启程回都便可解。”

    在脑海深处,他想起了这些对话。

    而后是大雨滂沱,他在黑暗中看见一个男人在雨中走,一直走,他身旁的人同他说话,他也没听见一般,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你想要干什么?”李玑衡随在男子身边,问道。

    “渡劫,改命。”男子声音很轻,李玑衡并未听清楚。

    “你说什么?”李玑衡问完后,将人凑近。

    “渡劫,改命。”这次李玑衡终于听清男子所言。

    “渡劫,改命。”李玑衡咀嚼着男子的话。

    他抬头,想去看男子的面容。

    本一直模糊着的面容变得清晰起来,李玑衡看清那是自己的脸!

    是他,都是是他自己!

    当看清那张脸后,李玑衡像是被惊醒一般,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不能死,不能迷失在这里。

    六娘还等着他。

    他还要逆天渡劫,改命!

第五十七章 本是两情相悦,奈何有缘无份(三更)

    他看着身前的“自己”慢慢虚化,慢慢化为一道光。

    那道光闪过后,他便听见一声惊雷,响彻云霄。

    “这雷,听着怪吓人的。”黄衣站在檐下,雷声响起,她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任霆也觉着这声雷挺奇怪的,刚刚就连他自己的心都有些动摇,畏惧了。

    雷声过去后,雨势也逐渐变小。

    雷停了,雨也在渐停,似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先生!先生!”屋内萧六娘惊喜的叫着任霆,“刚刚阿衡他说话了!他醒了!”

    任霆与黄衣均听见了这个好消息,都是一脸欣喜地向屋内快步走去。

    “水,水。”李玑衡还是闭着眼,脸颊的潮红似是褪去不少,乌紫的唇也回到正常的颜色。

    萧六娘附在李玑衡嘴边,仔细听着李玑衡说的话。

    “水,水。”萧六娘留着泪,跑到桌案旁,替李玑衡倒水。

    只是太过激动,她的手颤抖的不行,壶中的水一直无法倒入杯中。

    黄衣一旁看着,心中酸得很,行至萧六娘身边:“小姐,让黄衣帮你。”

    萧六娘无法让自己的手不抖,所以她将壶递到黄衣手边,口中念叨着:“黄衣,黄衣,他醒了,他醒了。”

    她似乎想让所有人都分享自己此刻的欣喜。

    “是是是,小姐,爷他醒了。”黄衣的眼也模糊了,她将刚好倒入的水杯子放到萧六娘的手中。

    任霆为李玑衡把完脉后,对萧六娘道:“殿下已经没有危险了。”

    “既然如此,那霆便告辞了。”任霆也觉得这里已经没自己事了。

    在昌州时的救命恩,他也报了,已经是可以离去的时候了。

    黄衣看着一颗心都在李玑衡身上的萧六娘,而后转身对任霆道:“先生,黄衣送您。”

    行至檐下廊里,任霆突的感觉廊上还站了人,他向左边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虽有疑惑但并未放在心上。

    而在刚刚任霆望向的地方,有两人站在那儿,却没有人能看见两人的身影。

    两人看着像是一对父女,男的是个风度翩翩书生模样的俊俏少年,女的则是个三四岁的女童,着一身紫衣,一双灵气的眼看着怪机灵的。

    女童被书生抱着,两人都看着屋内,仅是当任霆的目光看来时,书生才将视线转向任霆。

    “好敏锐的人。”书生看着任霆的背影,喃喃。

    “为什么我一醒来你便叼我来这儿?”女童偏头看着书生问道。

    “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儿。”书生笑着说。

    “哦,什么事儿呀?对了对了,还有哦,你到底是谁呀?我的亲人吗?难道说我也是一只白狼?”女童刚醒过来,心中满是疑惑。

    书生现在也是心情好,托着女童说道:“你叫欧阳静,并不是只白狼,至于我,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书生说着说着,两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在消失前,他看了眼屋内温馨的两人,他们绑在女童身上的因果线已经不见了,而女童身上已经不再有任何因果捆绑。

    他等了两世,在第三世时,他终于成功了。

    前两世中,李玑衡渡劫时身边并没有刚刚那个男人,也没有屋内的那个女人。

    但这一世全部都改变了。

    其中奥妙他不愿探究,只要静的劫过去了,便好。

    屋内,李玑衡喝过萧六娘喂过的水后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阳光射入后,他才堪堪醒来。

    醒后,在他看见萧六娘的第一眼后便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六娘竟然会在。

    “六娘。”他动了动干枯的唇,看见六娘眼底的青黛,好不心疼。

    就像在做梦一般,李玑衡有些不敢将手伸出去,他怕一碰到六娘,六娘便会如同幻影般碎掉。

    眼睛盯着萧六娘,他的手也不知怎的就落在了六娘的脸上,是温热的触感。

    他痴痴地笑了,梦里的一切如此真实,好想一辈子都待在有六娘的梦里。

    趴在李玑衡身上浅浅睡去的萧六娘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一双手轻抚着,她猛地睁眼,正好对上李玑衡的满是宠爱的眼。

    “阿衡。”萧六娘能感觉到,她又哭了。

    今年,她似乎将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李玑衡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萧六娘的泪水,口中轻声说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听见这话,萧六娘噗嗤一声,笑了,本还盈在眼眶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阿衡,你没有在做梦。”说着,萧六娘握住李玑衡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道,“你看,你可以碰到我。”

    “恩,还是热的。”李玑衡接着萧六娘的话道。

    这次萧六娘倒是笑不出来了,将脑袋靠在李玑衡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阿衡,我好想你。”

    李玑衡不说话,但他轻拍萧六娘后背安慰她的动作却透出他的心绪。

    “那就留下来。”李玑衡轻声道。

    萧六娘没有接话。

    但是他们两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在一起了,往后也不会有安定日子的。

    这是李玑衡不想看到的,也是萧六娘所厌倦的。

    过了很久,萧六娘才闷声说道:“我今儿就要启程回了。”

    李玑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说话,又接着轻拍萧六娘后背。

    “我等你,阿衡。”萧六娘将头抬起,带着笑与希望温柔的对李玑衡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将我接回去的。我一直都知道。”

    萧六娘信他,这让他觉得心中满满都是感动,他以为六娘见着他后会怨自己怎么没去将她寻回。

    “六娘,等着我,我会将你明媒正娶迎回来的。”李玑衡声音沙哑又坚定的说道。

    “我会等着你的。十年不见便等十年,百年不见便等百年,我知道你总是会来见我的。”萧六娘轻声说。

    “不会很久的。”李玑衡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得疼死了。

    萧六娘对着李玑衡浅浅的笑,李玑衡觉得这样的六娘看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

    两人就这般静坐着,流淌过两人的岁月中带着缱绻之意,远看着便觉温馨无比。

    黄衣端着热粥站在小屋门口,她有些不忍打断这样的气氛。

    小姐与爷之间太艰苦了,本是两情相悦,奈何有缘无份。

第五十八章 等待是最漫长的告别(四更)

    黄衣收回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收起脸上的哀色,笑着对屋内两人道:“爷同小姐许久未进食了,食些热粥罢。”

    将两碗热粥放在桌案上后,黄衣也很识趣的退出屋子。

    被黄衣这样一提,两人也都觉得自己是真饿极了,特别是李玑衡,病中未食一物,现下又大病刚醒,正是饿的时候。

    “阿衡肯定是饿极了。”萧六娘端起热粥,“我喂你。”

    李玑衡想自己接了碗勺,自己吃,让六娘自己也吃些东西,但手刚伸出去,便被六娘给避开了。

    萧六娘舀了一小勺,吹了两三下,伸过去:“来,阿衡张嘴。”

    李玑衡也颇为配合的张嘴,将小勺中的热粥吞下,一双眼就没从萧六娘身上移走过。

    “好吃吗?”六娘挑眉问道。

    “好吃。”李玑衡点头道。

    “好看吗?”六娘笑着接着问。

    “好看。”李玑衡痴痴回道。

    “傻。”六娘笑容更大了。

    两碗热粥被两人吃个干净后,萧六娘将空碗放好,笑着对李玑衡道:“阿衡,我出去将东西放回。”

    李玑衡看着萧六娘很是灿烂的笑容,不忍拒绝,点头回道:“好。”

    萧六娘走出了小屋,出了院子,李玑衡便是坐在床榻上,看着萧六娘的身影,出了院子,不见了身影。

    半个时辰过去,萧六娘还未回。

    一个时辰过去,萧六娘还未回。

    两个时辰过去,萧六娘还未回。

    李玑衡看着院子中的水洼,愣愣说着:“六娘,我才刚醒来,头好疼,怎么办?”

    一直到夜幕降临,李玑衡也没等到萧六娘的身影,原本无人守卫的院子外围上了十几个侍卫。

    萧六娘的出现就像是他大病初醒时的一场美妙的梦。

    “鬼五。”李玑衡知道,鬼五一直守在自己身边。

    被主子点名后,鬼五也从黑暗中出来,单膝跪在李玑衡身前。

    “她走了?”李玑衡两眼无甚神采。

    “禀主子,萧主子已经出了毛湖县。”

    李玑衡现下呆着的地方就是毛湖县,是离江镇最近的一个县。

    过了好一会儿,鬼五才听见主子的问话。

    “可知她们怎么会在这儿?”

    “禀主子,听黄衣说,紫衣逝了,萧主子同卫国国君密谈后得了出宫的机会。黄衣还让属下告知主子,卫国有意违背两国秦晋之好。”

    紫衣竟然没了,李玑衡脑中浮现出一个鬼灵精怪的姑娘,正笑得一脸狡黠。

    而对于卫国的出尔反尔,李玑衡并不惊讶,卫国国君是个有野心的,他够强大,又怎会在意什么秦晋之好?

    况且熙提与他是有宿怨的。

    “先生呢?”

    “禀主子,任先生说,主子醒了他该做的也已经做完了,便先走一步了。”

    “可派人护着先生?”

    “禀主子,派了鬼十相送。”

    李玑衡点头,他想知道的差不多都问完了:“这几日可有其他事儿发生?”

    鬼五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儿,想着按主子的性子有哪些会是主子感兴趣的。

    “禀主子,前几日主子救的那人,在主子晕倒后便醒了。是胡家村的人,而那日一直跟在身后的暴民也是胡家村的村民,那人醒后见村中人被孙大人派的人所屠后,发疯了,属下派人寻其踪迹却什么都没发现。”

    寻不到一个普通人的踪迹?这很奇怪不是吗?李玑衡想着,不愧是能让他“逆运”的人。

    见主子无悲无喜的模样,鬼五接着道:“庄王殁后,庄王夫人也跟着走了,甄廷尉大憾,而后一直卧病在床,并向国君上书致仕,但被国君暂留不发。”

    廷尉一职司法,可是个要职,不少人都盯着,父君会让甄士添致仕,但至少不是现在。

    “国都中有传言,太子在庄王缢前曾见过庄王,不少人都觉着庄王的死有猫腻。”

    李玑衡对此倒觉得是理所当然。

    甄宛尚待嫁闺阁时曾是太子心悦的人,甚至太子为了她还向国君请旨,但最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甄宛与老四走到了一起,弄得非卿不嫁的。

    最后甄宛嫁给了老四,太子倒是成了个笑话。

    而今老四落难,并连累了甄宛,太子不去牢中好生探望一番,李玑衡倒会觉得太子转了性子。

    “其他,都是蜡封,等着主子亲启。”

    人尽所知的事儿也就这么几件,其他的消息都是“百鬼夜行”探到的,不能随意宣之于口。

    “明日同孙允辞行,回国都。”李玑衡下命令。

    “可主子您的病……”主子刚大病醒来,是不宜舟车劳顿的。

    李玑衡睥睨着鬼五,让他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玑衡才对下属说道:“无事。”

    “还有,派人查一查,公子权是不是真的殁了。”

    已经出了毛湖县的萧六娘坐在马上,眼含不舍的看着身后的县城,轻声说道:“自得分别后,橙衣与绿衣失踪了,紫衣亡了。”

    “我们在一起真的正确吗?”

    待到第二日一早,孙允神色匆匆并曲子缕一起赶来,李玑衡向他们提出辞行之意。

    两人反对的态度很坚决,都劝着李玑衡说了不少好话,就连国君都给抬出来。

    说是国君那儿有旨意,让他多休息一两日再回无碍,省的在途中病情加重,反倒不是好了。

    李玑衡最后推脱不掉,只能又在毛湖县中休养了两日后,才带着两个医师赶回天都城。

    路途中,李玑衡遵照着医师说的,好生调养着,途中倒没有旧病复发或是病情加重,反而是一日日在见好。

    两个医师都称奇,本以为舟车劳顿,能抑住病情已是很好的情况了,没想到病情还能转好。

    两医师对李玑衡的印象都好上不少。

    十几日后,一行人抵达天都城。

    天都城已有好几日未曾下雨了,李玑衡刚抵达那天,天阴沉沉的,让人见着了便觉压抑,不过更让人压抑的还有天都城的那股气氛。

    一个成年的公子丢了命,虽非自然而亡,但也是需按着王侯的身份下葬,在府中停灵便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各王侯大臣都还要写祭文祭拜。

    百姓不得在其间有什么活动,穿着也是慎之又慎,所以百姓们一般都是闭门不出的。

    当李玑衡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萧瑟少人的大街,偶有几辆马车在街上行驶。

    天公倒是挺会作美的,这般的天都城,看了便是让人多了好些伤感。

第五十九章 失去是最美的回忆(五更,求首订)

    李玑衡同宫里的两医师告别后,径直回府。

    回到府中,他发现他的管家并不在府中。

    主子回府当日,管家不在府中?李玑衡皱眉,想着是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李玑衡遣身边的人去问,他则进房中将身上满是风尘的衣裳褪下,换了身干净的素衣,准备进宫拜见父君。

    刚将衣裳换好,那人也打听清楚,过来向李玑衡禀报。

    “禀主子,管家去庄王府了,说是夫人在庄王府中晕倒了。”

    “晕倒了?”李玑衡惊讶。

    蓝衣受伤了吗?庄王府可是多事之地,蓝衣在那儿晕倒,难道说……

    下人接着答道:“禀主子,是的。只是现在还没有从庄王府中听到什么消息。请主子恕罪。”

    “罢了。”李玑衡摆手,接着安排道,“先去庄王府,然后再进宫。”

    若真是因为他所想的,那这样的安排当是最为妥当的。

    “诺。”下人应下后,便出去安排了。

    李玑衡转着小茶杯,静坐在桌案前,等着,而脑中回忆着这些日子中天都城的那些风吹草动。

    在归途的路上,每天都有不少都城的消息传到他手中。

    其中让人最在意的是关于他的老师戈聪的事,那事让不少读书人被国君禁了足,其中还包括他的母家二舅。

    戈聪身为常奉,为九卿之首,最是固执守礼。

    国君想大葬李玑权,但是戈聪并着这些读书人,以庄王为罪人又是自缢而亡为由,跪在宫外联名上书反对。

    这举动当即惹怒了国君,让侍卫们将所有人狠狠关了两日才放回去。

    戈聪本来年岁大了,身子骨不算硬朗,在牢中呆了两日后,回去直接病倒了,没了人带头,后来便也没人吱声了。

    他们倒是忘了,再怎么说,李玑权都是国君的儿子!国君又是历来强势,他为自己儿子操办葬礼,岂能让他人置喙。

    同样让他最觉麻烦的事也有一件。

    早先就有传言太子同公子权的死有关,而太子为了将自己从这事中摘出去,私下运作,又将百鬼夜行拖出来当箭牌。

    太子这般的三番五次挑衅,真当百鬼夜行对他没辙吗?

    李玑衡低眉浅笑。

    没了后顾之忧,且看他如何将天都城搅个天翻地覆。

    将骨子中的张扬收回,李玑衡又是一副谦和模样,踏上去往庄王府的马车。

    庄王府外一片素缟,守在门外的奴仆头戴白巾,着麻衣表情麻木的立在府门口两旁。

    奴仆将李玑衡的名帖递过去后,只等了一会儿,他便被请进去。

    李玑衡回来的不太是时候,正好夹在中间的日子,是祭拜庄王人最少的时候。

    可即使这样,庄王府中的人不少,他一路走来,已经同好几个说不出名与官名的官员遇着,不过三公九卿中的官员倒是少得很,除了甄府的人。

    庄王现下并没有主子,只剩两个侧夫人,又无所出,应是会同庄王一起下葬,所以两人整日守在灵前痛哭,无心理会其他。

    只有甄府夫人与太子夫人操持着整个葬礼,偶尔其他公子的正夫人也会来帮帮忙。

    今日正好是宁鸢过来帮忙操持的日子。

    李玑衡祭拜完后,就被人迎进后院中。

    坐在首座的是太子正夫人,她看见李玑衡后面露喜色,在李玑衡还未踏入房内,她便急急开口道:“英王回的正是好时候。”

    “大嫂何出此言?”李玑衡站定后方才说道。

    “你家夫人有喜了。”太子夫人笑着说,说完又脸上带忧的看了眼正殿中庄王灵柩停留的地方。

    她接着道:“只是,可惜了。”

    李玑衡也无法知道,这个孩子来的到底是不是时候,但他的表情表明,他确实被这个消息给镇住了。

    整个人都懵了,而后狂喜,最后将脸上的神色收回。种种神色一闪而过。

    “三弟这就遣人将内人接回去,有劳大嫂了。”李玑衡道。

    “恩。”太子夫人点头,然后问道,“英王要与庄王说会儿话吗?”

    李玑衡摇头:“三弟准备进宫拜见父君后再来祭拜。”

    太子夫人满脸欣慰道:“你竟还未进宫?庄王在天之灵知道了,定是会被感动的。”

    李玑衡不接话,正好他瞧见他府上的管家赶过来,又聊了两句不相干的便同太子夫人告辞。

    管家一脸欣喜的朝李玑衡拜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她,可还好?”“夫人”二字不知怎的,李玑衡有些说不出口。

    管家似乎没注意到李玑衡话语中的不对劲,应道:“医师说夫人身子底不错,只是最近过于劳累。殿下要去看看夫人吗?”

    李玑衡微微摇头,对管家叮嘱道:“本王还要进宫,你遣人将她送回去,叫医师过来好生照料着。”

    “诺。”管家应下,“那奴这就去安排。”

    李玑衡站在一旁,见宁鸢被人搀扶进马车回英王府后,他才进了入宫的马车。

    “身体可还好?”李云势坐在殿上首座,见李玑衡姗姗来迟,以为是半路上他身体出了什么事。

    自从去年这个三儿子重伤痊愈后,就一直多灾多难的,李云势也看在眼中,对他,他心中还是有几分纵容的,权当是在弥补罢。

    李玑衡进入殿中,见父君神色安详的端坐在书案前看折子,就连说话语气也颇为平和,心中的忐忑也去了不少。

    在刚到天都城时,他便遣人告知父君,但是中间耽搁了这么久,他本以为父君会不高兴。

    “谢父君关心,儿臣身体已大好。只是儿臣去瞧了四弟,这才来晚了。”李玑衡声音沉闷道。

    听闻“老四”,李云势眼中也闪过哀色,这个儿子虽然是最不省心的,但也是最不怕他的,也只有在这个儿子面前,他才有几分做父亲的感觉。

    原是想将他关上一阵,让他从那些事儿中摘出去,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

    当他刚听闻他殁了的消息,他的心真真是疼了好久。

    见父君似在追忆着什么,李玑衡接着道:“儿臣的夫人在庄王府晕倒了,医师瞧了,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第六十章 风又起,云不散

    听了李玑衡的话后,李云势的第一反应是怀疑,怀疑李玑衡在混淆皇室血脉。

    但他又沉下心想了下,怀孕两个月,李玑衡与宁鸢大婚距离现下差不多正好是两个月,那日李玑衡大醉并歇在新房中。

    而且他也调查过宁鸢,是个干净的。

    这样想来,又觉得还是有那个可能的。

    这孩子是在四儿子府中诊出的,他不觉想着,这个孩子会不会是老四的转世。

    这般想着,李云势对这个孩子的喜爱更多了一层。

    不仅是自己的孙子,还可能是自己的儿子。

    “这个孩子……”李云势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生照料着,让她就在府中好生养着。”

    说完,他还觉得有什么漏了,接着道:“等下让他们开了库房,你挑些药材给你夫人补补。”

    “谢父君赏赐。”李玑衡应道。

    李云势也没问李玑衡在江镇那边调查出的结果,李玑衡瞧着将李云势心中所想猜了个七七八八。

    在李云势心中怕是已经认为李玑权是有罪的,不问只是让这个四儿子能在他心中能保持着原来的形象,让他觉得这个儿子一直都是那个小事上犯些错,大事上无错的好儿子。

    只是父君没想到,李玑权真的是这件事中最无辜的那个。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父君不需要答案,他也不会去解释,更何况他也并没有调查些什么出来。

    李云势说完,随意拿起左边垒起的折子,刚一打开便是戈聪致仕的内容。

    他面色难看的将折子丢到一边。

    李玑衡见父君被折子弄得心烦意乱的,也颇为识趣,准备拜辞。

    可他父君并不想就这样放他走。

    “老三,戈聪是你的老师,他向寡人上书致仕,你怎么看?”李云势将自己丢掉的折子又拾起,拿在手中玩弄着。

    最近一段时间里,李云势对朝中一切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太子的举动。

    有些急了,还漏洞百出。

    他想可能是他将太子的心放野了。

    只是放权不过半年时间,竟让太子着急成这样。

    而另一头,被父君问话,李玑衡听到问题后,心疙瘩一声,暗道不好。

    老师竟然递了致仕的折子!若是平时老师递着折子还好,但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递上去,那样父君怎么想。

    这不是明摆着是在向父君示威耍脾气吗?!

    “这,老师他老了,难免会有糊涂的时候。”李玑衡低着头不去看父君的表情。

    “糊涂?可不就是老糊涂了。”李云势嘲讽道,“你去他府上告诉他,折子寡人扣在这里,让他再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些什么,寡人等着他下一份折子。”

    李玑衡忙应下。

    最后他得了父君同意才缓缓退出殿中,此时他的后背已覆上一层薄汗,凉飕飕的。

    从父君殿中出来后,一旁守着的安简公公瞧着李玑衡的状态不太好,搭梯子说道:“抱朴殿最近刚翻修好,英王殿下不如去看看,让奴们将药材都备好?”

    “如此甚好。”李玑衡点头。

    抱朴殿是他在宫中时一直居住的宫殿,但大婚前他在外开了府后便甚少去抱朴殿瞧了。

    “那英王殿下要的药材可有什么章程?”安简不愧是在李云势身边伺候时间最长的人,想什么都是面面俱到。

    李玑衡想了想,发现他对这方面还真的是一窍不通,只能道:“随意拿些安胎补身的便好。”

    安排好后,他先去了一趟国母殿中,说了几句体面话,领了些赏赐,便转弯去了抱朴殿。

    每个公子在满六岁时便会从母妃宫中搬出,住入十二抱殿中。

    他自六岁便住进抱朴殿中,一直到十六岁成年封王侯从这里搬出去,整整十年时间,也是他记忆中最无忧的时候。

    他、李玑璇和李玑权三人年岁差不多,住的宫殿也连着,所以三人总是会凑到一起,在宫中横行,堪称皇宫三霸。

    爬树,挖坑,掏鸟蛋,简直“无恶不作”。

    倒是太子年岁比他们都大上不少,同他们几个玩不到一块去,常像个小大人般约束着他们三个。

    不过闯祸了,太子也总是会在父君面前替三人说情。

    但这样的日子怎么会长久?

    说实话李玑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无忧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打破的,似乎转个身,几个人就都各自为营了。

    他站在抱朴殿中,翻新后的抱朴殿带着几分新木的味道,样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却没了原来的感觉了。

    在后院,盘腿坐下,感受着难道的宁静。

    闭上眼,风拂过,迎面的风带着春日的暖意,将李玑衡的发吹开,他能感受到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能闻到青草与水塘的味道,还能听见鸟鸣。

    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风带来了有人怒极的声音。

    声音是从抱朴殿旁传来的,而抱朴殿旁,左边是抱简殿是李玑权居住过的宫殿,右边是抱廉殿是太子居住过的宫殿。

    李玑衡运着内力细细听来,确定声音是从抱简殿那头传来的,而且那声音听着稚嫩,与九弟李玑枢的声音颇为相似。

    “你们这些叼奴!”这话几乎是吼着说的。

    这话让李玑衡知道在这儿教训人的确是李玑枢。

    李玑枢是十二抱殿中唯一的公子,也是皇宫中唯一的公子,被人娇宠惯了,脾气也大,性子也暴,这点李玑衡他自己反正是领略过的。

    他在这儿教训奴仆,李玑衡一点也不惊讶,也不想出去掺和什么热闹。

    好在这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坐了好一会儿后又晃了几圈,感伤悲秋了一下,便已经是傍晚了。

    没想到一呆就是这么久,看来戈府只能明日上门了。李玑衡遗憾想到。

    出了抱朴殿,外面有些冷清,早在他进殿后,他便将奴仆遣走,只留一人。

    在旁的抱简殿前一抹鲜红,显得格外刺眼。

    李玑衡一出殿,便瞧见那刺眼的鲜红,轻叹口气后朝身后唯一伺候着的奴仆道:“遣人将抱简殿前洗刷干净。动作利落些,不要惊动他人。”

    “诺。”奴仆躬身应道。

    李玑衡看着身前身后连绵的宫殿,心中不免感慨:这天都城中风又起,云不散。

第六十一章 信或不信?

    李玑衡带着宫中的赏赐回府,发现府中颇为热闹,大大小小的礼单都向库房中送。

    看来英王夫人有孕的事都传开了。

    管家见主子带着赏赐归府,忙迎出去,为主子接风洗尘。

    “奴在此恭喜主子今日双喜临门。”管家乐呵呵的样子将李玑衡也感染了。

    李玑衡大手一挥,对管家说道:“赏,这月每人多发十文,明日再向神明供奉些牲畜。”

    将所有事情丢给管家处理后,李玑衡换了身衣裳便进了宁鸢的院子。

    “殿下回了!”宁鸢半坐在床榻上,身边奴仆全都小心翼翼伺候着。

    李玑衡刚一进房间就闻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微皱着眉道:“辛苦夫人了。”

    宁鸢带笑,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然后抬头向李玑衡道:“妾心甚喜。今日明贵女来瞧妾了,而妾有了身孕怕是不能服侍殿下了。”

    在宁鸢说话间,李玑衡已经将奴仆遣出屋。

    “无事。”李玑衡应道。

    见房里没人,蓝衣从床榻上下来,半跪在李玑衡身前,疑惑道:“爷,这怀孕到底是……”

    宁鸢自己心中明白,她是怎么都不会怀孕的。

    李玑衡看着宁鸢道:“你不知道?”

    蓝衣摇头,说道:“属下不知道。今日突然晕倒,然后就被人告知有了身孕。”

    说完后,她又急忙解释道:“属下是清白的。”

    明白蓝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李玑衡也不再解释什么,仅仅只是说了句“我明白”。

    “爷明白就好。”蓝衣倒是松了口气,自己的清白算是能被证明的。

    李玑衡将蓝衣扶起来,扶她躺回床上,说道:“你怀孕了就该好好在床榻上躺着,我从宫中得了不少名贵的药材,明日请几个医师在府中候着,你便安心养胎。”

    “什么事儿都有我呢。”屋外能听见李玑衡温柔的声音。

    “那六娘呢?”从屋外走进一个奴仆装扮的女子,带着怒意与失望。

    此时宁鸢的院子里,一个奴仆都不见。

    “红衣?”李玑衡这才认出这奴仆装束的人是红衣。

    听见红衣的质问,李玑衡嗤笑一声,道:“你不信本王?”

    红衣也明白自己刚刚冲动了,她有些不情愿的单膝跪下道:“属下不敢。”

    “你不信本王?”李玑衡还是这一句,只是语气比刚刚更加深沉。

    红衣深吸口气,抬到道:“是。属下不信。”

    “本王就让你们都这样不可信?恩?”李玑衡觉得好笑。

    自己同六娘的六年里红衣也是在身边看着的,自己做了那么多,难道她们还是不信?

    红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将头垂下。

    见气氛僵住了,蓝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实话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怀孕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唯一明确知道的便是爷确实没有碰她。

    “红衣,你错怪爷了。”蓝衣下床扯住红衣的衣袖忙说道,“爷并没有碰过我。”

    见红衣固执着,蓝衣转头对着李玑衡道:“爷,能让属下同红衣好好谈谈吗?”

    李玑衡低头看了眼红衣,颔首,然后走出房间,就站在屋外的廊下。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她们就不信呢?

    也就半柱香的时间,红衣脸有愧意的走出来,然后对李玑衡跪下道:“属下有罪,请爷责罚。”

    李玑衡看着红衣跪着好一会儿后,才问道:“为什么不信?”

    “爷真要听?”红衣抬头。

    “说罢。”李玑衡颔首。

    “因为女子不似男子,她们总是会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她们会凭着自己所能知道的事情,将最坏结果的过程补全。”

    “然后会坚信自己想的就该是发生的。”红衣道。

    红衣话说完后,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

    “那六娘会同你这般想吗?”李玑衡看着黑暗中的树,眼中显出几分迷离。

    红衣有些为难,低头道:“红衣不知。”

    说完,红衣复又抬头道:“不过红衣会为六娘解释。”

    李玑衡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道:“你走罢。”说后便自己回了房。

    红衣明白李玑衡的意思就是就按着你说的做。

    “爷……”蓝衣看着李玑衡进屋,不禁忧心道。

    “你歇罢,我静一静。”李玑衡什么也不理的走到桌案前,就这般干坐着。

    李玑衡就觉得自己的心绪很乱,有种害怕与恼怒。

    他需要时间来平复这一切。

    稍微休息了两个时辰,天色就已经微亮。

    这日,他还要去戈府拜访。

    李玑衡到时,戈府冷冷清清的,没有往日人来人往的热闹。

    这环境倒是对养病不错。

    管家打着笑脸一路躬着身,亲自将李玑衡迎进去。

    “老师心情可好?”李玑衡在路上向管家打听道。

    管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

    李玑衡见此心中也有了底,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老师的固执是十头牛也拉不回,还一板一眼的,跟话本里的老夫子一模一样。

    “殿下,奴就带到这儿了。”

    在李玑衡的身前是一个种满了花草的院子,充满着绿意与生机,感觉同老师的性子不大像。

    如果是将那些花草换成蔬菜的话,可能会好上不少,这是李玑衡从拜过戈聪为老师后就一直想过的事。

    李玑衡独自一人进入院内,对候在戈聪外的奴仆颔首,确定老师同意他进入后他才站在廊下道:“老师,学生衡。”

    等屋内的戈聪允了进后,他才能进。

    在戈聪看着,这就是规矩,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包括太子。

    李玑衡毕恭毕敬的对戈聪将父君的话传达下来,还十分委婉的劝说他不要同一个父亲讲理。

    李玑衡看着戈聪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劝说是有用的,他也不想见老师同父君对着干,那样对谁都不好。

    戈聪最后点头,自然是应下,说是让他再好好考虑一下。

    见已经达成了目的,李玑衡也不再多留,告辞回府。

    回府的路上,李玑衡收到宫里的消息,九公子李玑枢被罚禁足,并抄写《礼》百篇。

    待着傍晚,伏衍一脸笑容走进李玑衡的书房,并带来了一个消息。

    “公子可知,今日戈大人向宫中递了折子,也不知道折子上写的什么,竟是将那人气得用折子将戈大人打伤了。”

第六十二章 夜谈

    听闻这个消息,李玑衡猛地看向伏衍,似乎想从伏衍的脸上看出什么一二来。

    在上午时他分明已经将老师劝说了,老师也是心有动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事情变成这样?

    “公子看衍作甚?”伏衍摸着自己的脸,然后道,“难道衍脸上写了什么,能让公子看到真相?”

    李玑衡摇头。这事他已明白一二。

    就算是很多学子被禁足了,但是也会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会带着挑唆之意,让老师的心重新坚定起来。

    只是不知道是有人在背后煽动,还是说巧合。

    “别猜了,是太子做的。”伏衍笑着说,“那人还帮着扫尾了。”

    “父君?”李玑衡问道。

    不过他心中是信的。

    但是对于太子,李玑衡只能说他太过心急,犯糊涂了。

    戈聪对他而言该是最好的助力,但他却舍弃不用。

    “那人还真是护短得很。”伏衍抿下一口凉水。

    李玑衡避而不答,反而问道:“老师会同甄大人一起离开吗?”

    “这怕是要看人心情了。”伏衍道,但想起下午发生的事,又接着道,“若是没有九公子的事,那倒还算好说。”

    李玑衡点头,在天都城中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单独看,它总是一环套着一环,有时候谋事者怕是都不知道以后会带出些什么。

    他想着,似乎是从七弟知道太子秘密起,太子便着急起来了。

    那时父君也应是有所感的,不然不会将他派出国都后又让七弟辅助太子处理事务,从而对太子进行监视与牵制。

    这样反而让太子更加着急了,出错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这般,他的老师受到了牵连。

    但结果对他而言,是很好的。

    他的老师是他路上的阻力,但道义上他却又并不能对老师出手做些什么。

    若是这样想来,李玑衡发现伏衍导出的戏也是演的挺长,牵扯挺大的。

    “对了,阿衍,昨日诊出宁鸢怀孕是怎么回事?”李玑衡突然问道。

    他很好奇,伏衍到底是怎样让蓝衣在不经意间中招了。

    不过其实他更好奇的是他是怎样劝说五弟与甄宛的。

    让一个人甘愿赴死,一个人甘愿生下孩子给他抚养。

    可这算不能问的问题,他相信,就算他问了,伏衍也肯定是不会答的。

    伏衍挑眉,一副这有什么难的的表情,说道:“凡是女子都逃不出一点,爱美。每日都会往脸上涂抹些胭脂水粉的。”

    “每日微量些,再到需要的时候引一个引子,如此便可成事。”

    “阿衍好谋计。”总的来说,李玑衡对伏衍隐瞒宁鸢成事是赞成的。

    从蓝衣那儿初闻她并不知怀孕计划时,他心中对伏衍是赞赏的,毕竟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伏衍自嘲笑道:“公子常在外,看到的都是直来直去的阳谋,对女子后宅间的阴谋知之甚少,若是公子见过后宅之谋,便知衍这只是其中最易被看透的一种。”

    这样想来,女子间的争斗也挺让人害怕的。这让李玑衡不觉想起六娘与自己母妃。

    后宅之争,也是颇为要命,丝毫不比那些刺杀来得弱。

    “不过公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然沾上了,颇有些小家子气。”伏衍接着道。

    同伏衍在一起,李玑衡觉得他将所有话都说完了,没说的又是两人间都知道的事。

    李玑衡颇有几分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感觉。

    “三公九卿中有两卿可能离去,阿衍可有什么安排?”李玑衡挑了个近些天便会遇到的事,问道。

    他尚记得当初伏衍不让他接触朝堂中人,避免被人瞧着结党营私。

    “这些事,那人心中都有个小本本呢。几时戈大人下去,几时某某人会上去,都记得清楚着呢。”伏衍眼带回忆的说道。

    说完,伏衍话音一转,对李玑衡道:“衍可不信公子一点准备都没有。当初衍只是说尽量不接触朝堂之人,可没说朝堂之外的人不可接触。”

    李玑衡就料到伏衍会这样说,不过他本就是早有准备的,坐以待毙并不是他的性格。

    但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太多了。

    已经不早了,大病初愈的李玑衡颇有几分疲惫,捏着眉心道:“只是,近日发生的事太多了,又是水洪又是五弟的事,怕是举考是不成了。”

    举考不成就只有从世家贵族子弟中推举,从而选出几个来填空补。

    这几年李云势喜用寒门子弟,对世家贵族颇有几分打压,所以李玑衡也按着这样的喜好接触多的为寒门,世家贵族接触的倒是少。

    “但谁知道,那些人能在位置上坐多久?”伏衍道,“任黜皆为一人言。”

    有伏衍这句话,李玑衡也放心不少。

    伏衍现下是国师,是离父君最近,也是最得父君信任的人。只要不是他特意隐瞒,他说的话都是有意义的。

    “衍记得公子传过消息,说卫国有意毁约。”伏衍表情有些严肃。

    李玑衡点头:“可是发现卫疆有异动?”

    卫疆那地方是李玑璇戍守的地方,李玑衡也不好派人去查探,青衣就在李玑璇身边,他怕派去的人都会回不来。

    “卫兵就明面上看着挺平静的,只是暗地里却颇为热闹。”伏衍点头,“不过那人查出来了也不会做什么,也不好做什么。”

    “卫国想让我们先毁约?”李玑衡明白这暗地里的热闹意味何,不过这事还真不好乱动,“这手段可不光彩。”

    “有用就成。”伏衍轻点桌案道,“对了,说了这么久,衍还未恭喜公子呢。”

    “何喜之有?”李玑衡不明白。

    “观公子面相,笼于额上的黑云已散,本有颓势的运似有上升之势,红色气运颇有几分紫意,为旺吉之相。”伏衍瞧着李玑衡的脸面说道。

    “而且那人已知气运之子承了公子的运踏入修士之门,往后公子的路会好走许多。”

    这可是个好消息。

    “那蒋家的事,父君可知?”如果知道了,蒋家虽不会有灭顶之灾,也说不定会被父君看重,但他肯定它会成为父君心中的一根刺。

    “不知。”伏衍摇头。

    “如此甚好。”李玑衡这才长舒一口气,像是要将这半年来的郁气都呼出去。

第六十三章 冷冷冰冰

    卫疆地势高,雨水不多,土地颇为贫瘠,树木稀疏,显出几分地广人稀的感觉。

    虽然卫疆是熙提与卫国的交界之处,但卫疆地广,两大国间也有不少小部落存在于此。

    部落里的人大都已游牧为主,居无定所,但人人都骁勇善战,精通骑射。

    通常熙提与卫国两国交战时都会向这些小部落征兵。

    李玑璇在前日抵达卫疆,已算初夏了,但卫疆的风中还带着凌冽的冷意,刮得人脸生疼,有的微高矮山上还可见未融的白雪。

    军队刚踏入卫疆时,不少士兵都因无法适应环境而病倒,在中途耽搁了好大一会儿,这期间里,李玑璇自然也收到了五弟殁了的消息。

    在他的记忆中,五弟总是能做出一些让人匪人所思事,荒唐事做的也不少,所以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显得很平静,倒是没想什么阴谋论。

    倒是他亲弟弟李玑枢被禁足的消息传来时,他的情绪才被挑动了些。

    “殿下,今日那些部落的人还没来。”李玑璇的副卫大步走进帐篷中,脸色难看的说道。

    李玑璇倒是显得不急不慢的样子:“他们怕是瞧不起我这一个公子,想给我个下马威。”

    副卫也明白是这个意思,但心中还是着急,殿下现在不将威严立起来,以后也就被那些人给牵制死了。

    李玑璇看着自己刚堆砌好的沙盘,一个一个的将彩色小旗放上沙盘的每个位置,然后说道:“既然他们不来,那我们便去。所谓山不来,我动。”

    “可是,这样有损殿下身份。”副卫为难道。

    “等他们受了威胁,谁还敢说?”李玑璇将最后一个小旗放好后,冷声道。

    与卫疆的恶劣天气不同,天都城的初夏带着暖意生机,显得格外柔和。

    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李玑权与夫人甄宛的棺椁都运回了封地,在封地大葬。

    因着李玑权并没有子嗣,所以他的所有侍妾都陪葬于陵墓中,庄王府中的下人除了有些阶品的被勒令守陵外,其他下人都遣走或是重新被卖走。

    去年还充满生机的庄王府,就这样荒凉起来,就连额上的“庄王府”牌匾都被卸下。

    不知道来年出世的小辈中可还会有人知道这里曾是庄王李玑权所住过的地方。

    在甄宛上路的前一天,廷尉甄士添又向国君递了致仕的折子,直到第二日,国君才准了。

    廷尉一职空缺,国君让其副手暂替。

    不过戈聪的致仕折子被压下后,他也没再上书致仕的折子,但是听说,戈聪自从惹怒了国君后,在家病的可不清了。

    而因着李玑权的丧事,本准备在五月,李玑韶与可楼公主的婚事也被推迟到了次年。

    虽婚事被推迟,但李玑衡知道,李玑韶私下里见过可楼公主好几次,更是将公主哄得每次只要听见“韶”这个字便会脸红。

    在几乎所有事尘埃落定后的第二月,赈灾的公大夫孙允也回都复命。

    伏衍在皇宫中瞧见了孙允后,还曾在李玑衡面笑过孙允,说他出国都前领的是个好差事,可回国都来却带着一朵黑乌云。

    李玑衡听过后手心都被汗湿润了。

    如果他没有在昌州遇上任霆,没在凌州逆天改命,那这朵黑乌云可就遮在他头上了。

    不过,幸好。

    现在他虽然还是没个固定的职位,但一些重要的事,父君还是交到了他手中。

    重要也颇为棘手,不过这对他而言倒是个锻炼。

    这几日,他就在忙着调查治粟内史赵潜遇袭一案。

    二月时父君曾在大殿上为这位寒门治粟内史作保,若是三个月不见任何政绩,他便罢免他。

    可谁想,三个月时间政绩做出来了,罢免倒是没有,丢的却是命。

    不过就从仵作传来的消息看,这位寒门治粟内史倒像是因劳累过度而突然猝死。

    还真是时也命也。

    李玑衡只能道:这位仁兄,你也太拼了。

    九卿中已有两卿空缺,而戈聪又卧病在床,整个朝堂都热闹非凡,不少人为了能上位,四处奔波。

    国君似乎不想过早安排,等着九月推举,朝堂中进了新人后再做安排。

    英王府的小院中,李玑衡一脸闲适的煮茶,在等小壶中水沸腾时,他抬头看已是泛绿的树枝,不禁想到:这个时候红衣应该快到卫国了吧。

    同国都朝堂的热闹不同,卫疆这几日的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在最开始,李玑璇以绝对武力连续“拜访”了三四个小部落后,一切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他再次“拜访”时,后面的所有部落中就只能看见一些老弱病残,似乎部落里的强壮的年轻人都消失不见了。

    问了那些人也都说不知。

    “他们是真的以为,留下那些老弱病残就会让我奈何不了?”李玑璇走进刚搭好的帐篷中,同青衣抱怨道。

    青衣将整个帐篷收拾好,然后对着李玑璇柔声道:“他们敢这般做定是有什么凭仗的,公子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李玑璇看着青衣的模样,这样恶劣的环境中青衣的面容还如同在天都城中一般,似乎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火热,见青衣拉入怀中,将头埋在青衣脖颈处深嗅。

    “容姬,你身上好香呀。”

    青衣也不推开,自从她背叛了李玑衡后她就觉得她的心已经死了,什么事都无法让自己起波澜。

    见青衣不说话,李玑璇将手松开,看着面无表情的青衣道:“容姬,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说完,李玑璇又觉得语气重了些,遂又将语气放轻,带着哄意道:“容姬,你眼里除了那人可还有过其他?”

    一想到李玑衡,李玑璇心中就有股止不住的杀意。

    如果他能先一步遇上青衣,哪里还会有李玑衡什么事!

    青衣不回应。

    她将收拾好的东西都放好,然后对李玑璇行礼道:“若殿下没什么事了,容姬先告退了。”

    李玑璇不说话,青衣也就毕恭毕敬的站在那儿,等着李玑璇同意。

    “容姬,等回国都,我将他的头提来给你可好。”李玑璇带笑说着那些恐怖的话。

    “单凭殿下做主。”青衣低头说道。

    李玑璇实在是拿青衣没辙了,心中有股气得不到发泄,憋得慌。

    他不理青衣径直走出了帐篷,骑着马更远的地方奔去。

第六十四章 遇袭

    帐篷外的副卫实在是拦不住,跑进帐篷里见着青衣后,不禁问道:“容姑娘,这……现下天色已晚,殿下独自外出,怕是会有什么意外。”

    青衣武功好,在进军营后,整个军中的士兵都见识过的。

    就算是军中的高手在青衣的手下也撑不过百招。

    所以大家对翊王带来的这个女子并没有为难,反而还有些佩服。

    “我知道了。”青衣冷冷冰冰的说道。

    边说,边向帐篷外走。

    马哨吹响,她的马便向她奔跑而来。

    这一手御马术让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惊艳来。

    青衣翻身上马,对副卫道:“齐大人可知殿下往哪个方向走了?”

    副卫对青衣指了方向。

    青衣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对着副卫接着道:“现下天色黯淡,这卫疆常有狼群出没,齐大人还是多遣些人寻着,也有个保障。”

    “容姑娘提醒的是。”副卫欣然接受了青衣的提议。

    青衣见副卫遵照着她的命令执行着,她也没了后顾之忧,轻呵两声,骑快马向着李玑璇离去的方向奔去。

    卫疆为熙提国北,虽正是初夏,但夜幕降临的比熙提大部分地方都要早。

    李玑璇出去时,外面还能瞧见日的光,但还不到半个时辰,天就已经暗的什么都看不太清了。

    青衣骑着马,在她前面有一从灌木丛,她抬头看天,天黑云密布,并没有任何的月光泄露出来。

    前方的灌木丛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妖兽,将一切的黑暗都吞噬进腹。

    她怕是要进去寻人了。

    青衣翻身下马,从马鞍下掏出一个锦囊出来,她将锦囊中的长布条取出,绑在灌木的高枝上,这样后面的人也有个指引。

    牵着马,她小心翼翼走在灌木丛中,运行着内力,时刻保持着警惕。

    整个灌木丛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她自己踏在树叶树枝上发出的轻微咯吱声。她有些不能确定李玑璇是否真的进来了。

    夜里的丛林最是危险了,青衣想着,若是再走上半盏茶的功夫还未瞧见任何动静,她就退走。

    又走了半盏茶时间,她正准备退走,突然心中总有股声音告诉她再走几步,就都知道了。

    受了声音的蛊惑,青衣又走了好几步。

    她闻到了血的味道,很淡很淡,淡到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到。

    味道是从巽位传来的。

    青衣脸色十分严肃,眉头皱起,眼神尖锐的望着巽位方向。

    看来是不妙了。

    她将马儿丢在原地,自己运着轻功跳到灌木树枝上,在各个树枝上转换,寻着血腥味儿不断前进。

    血腥味越来越浓,就代表着她离目的地越近。

    同样血腥味越浓,青衣的心也被揪的越疼。

    透过树枝,她能隐约瞧见地上有黑色的东西,看着同人很像。

    她有点不敢伸手将身前的树枝扒开。

    “嗷呜,嗷呜。”在青衣犹豫之时,泽位方向响起狼群的嚎叫。

    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青衣迅速跳下树枝上,看着身前横躺着的尸体,一一遍寻。

    过了一会儿,青衣发现了诡异的地方。

    刚刚自己分明听见了狼群的嚎叫,似乎离这里不远的样子,但是到现在狼群理应该过来了,可却并未过来。

    青衣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暗骂一句:“该死!”

    以更快的速度向着狼群嚎叫的方位奔去。

    越来越近,青衣看见树下闪烁着绿色的光,那些是野狼的眼睛。

    那些绿光在灌木丛中飘忽着,看着十分的吓人。

    站在高树枝上,青衣隐约看见狼群中央,有个人提着长剑,挥舞着,斩杀着一只只靠近的野狼。

    青衣也抽出腰间的软剑,不知怎的,她就觉得前方的便是李玑璇。

    当她斩杀掉一只野狼后,不少狼都掉头转而攻向青衣,另一边李玑璇的压力顿时少了不少。

    “是容姬吗?!”李玑璇瞬间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青衣不说话,只是杀狼,然后慢慢向李玑璇靠近。

    李玑璇也不断努力向青衣的方向靠近。

    青衣手都杀软了,身上也负伤不少,两人也行至一起了。

    看见真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青衣,李玑璇整个人亢奋不少。

    “容姬,你说我们都会死在狼群口中吗?”

    “殿下在说什么怪话?”青衣听了李玑璇自暴自弃的话后语气更冷了。

    “只是太高兴了。”李玑璇道,但从声音中便能听出几分中气不足来。

    青衣不理会有些傻气的李玑璇,杀着野狼,然后从身上取下先前那个锦囊丢给李玑璇。

    “殿下用里面的东西将血止住些。”

    李玑璇拿到锦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青衣的面深深的闻了下。

    “真香。”说完,他才从锦囊中取出布条,匆匆将伤口随意包扎下后便将锦囊放入自己怀中。

    杀的野狼多了,两人身上的煞气也逐渐浓起来,狼头也有些畏惧两人,两人向前走一步,狼群便向后退一步。

    “向这边走,那边有很浓的血腥味。”李玑璇捏住青衣的手腕,扯着青衣向青衣来时的方向走。

    拉着青衣走了几步后,李玑璇踉跄一下,要不是青衣扶着,他便要摔倒在地了。

    李玑璇对此也没放在心上,依旧大力的拉着青衣的胳膊,将青衣护着,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被护着的青衣看着李玑璇满脸血污的脸,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

    有人护着的感觉。

    离血腥地越近,两人就发现围绕在两人身边的狼似乎变少了,但是头狼却还是盯着他们不放。

    “殿下,容姑娘。”远处传来副卫的声音。

    “这儿,我们在这儿。”李玑璇大声说道。

    有了大人马在,他也不怕了,心也放下来,笑着对青衣道:“看来我们不能死在一起了。”

    青衣心下的感动已经消失的无隐无踪了,皱着眉看着头狼,不理会李玑璇。

    两人都听道副卫领人过来的声音。

    “这儿有狼!”有人说道。

    瞧见狼群的绿眼后,副卫也知大事不妙:“快,再快些。”

    头狼似乎感知到自己的伙伴正在被人猎杀,一双阴冷的绿眼死死的盯着它前面的两人。

    它在酝酿着。

第六十五章 卫疆关州,事事之周

    头狼正酝酿着雷霆一击,只等前面两人有所松懈时突然爆发。

    副卫的人马也越来越近,头狼感觉到了危机。

    正当李玑璇与青衣将视线转向副卫方向的短暂时刻,头狼动了。

    它的速度比一般的野狼速度更快,更矫健。

    “小心!”李玑璇回头看青衣时发现了快速袭来的绿光,忙将青衣揽在怀中,反手握剑,抵挡袭来的头狼。

    就算握着剑也无法抵挡住头狼的攻击,李玑璇的手臂被头狼的爪子划开了很大的一个口子,剧烈的疼痛让他握不住手中的剑。

    “殿下。”被护在李玑璇怀中的青衣不禁喃喃,伸手接住李玑璇压向自己的身体。

    头狼一击之后也不在追击,反而向着反方向逃走。

    “殿下!”副卫一行人也到了,看见了刚刚那一幕。

    李玑璇看见头狼走后,整个人放轻松不少,但也更加感受到疲惫,整个人感觉到恍恍惚惚的,需要青衣搀扶着才能稳住自己不倒下去。

    “殿下,您累了。休息吧,剩下的交给容姬罢。”青衣看着李玑璇硬撑着,不禁有些心疼,轻声在李玑璇耳畔说道。

    也不知怎的,原本很强势硬撑着的李玑璇听了青衣的话后,竟然就这般的昏睡了去。

    感受到李玑璇倒在身上的重量后,青衣低头看着满身伤痕的李玑璇,复而抬头一双深沉的眼中凝聚着巨大的风暴,再加上满身的煞气,让副卫抖无法在她身前立直。

    “刺客,狼群。该都是有人预谋好了的!”青衣看着灌木丛,接着对副卫齐大人吩咐道,“其他野狼没杀完不要紧,但是那头伤了殿下的头狼怎么都不能放!”

    “还有,每个从这里经过的可疑人,妄图擅闯并去向卫国的杀无赦,然后将尸体垂于城门上以儆效尤!”

    “这”副卫显出几分为难。

    “齐大人还未看出这都是卫国设下的圈套吗?!卫国人马在暗,我们在明,现下正好有这个机会将他们的计划打乱。”青衣知道自己在军中人微言轻,说的话并没有多少人会听,耐着性子为副卫解释一遍。

    副卫明显有着自己的顾虑:“可以很可能会伤及无辜。”

    况且殿下倒下了,那些跟来辅佐殿下的将军们才最大。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青衣声音轻轻,但副卫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凛冽的杀意。

    青衣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副卫想着,前些日子国君刚失去了庄王殿下,如果接到翊王殿下也身受重伤的消息定是会震怒,以国君的性子,怕也是会这般下命令吧?

    副卫瞧着青衣将殿下抱上马车,策马赶回营中,将他们的人马都甩在后头。

    这事还是同几位将军商量一二再说罢。副卫摇着头翻身上马。

    夜里,天都城刚下过一场大雨,整个天地都带着几分湿气,树叶承受不住两三滴雨滴的重量,低垂着,汇集的雨滴顺着叶脊滑落,正好落入水洼中,发出一声清脆,泛起几圈涟漪。

    李玑衡已穿戴妥当,初阳也从地线上露出了半个头。

    一夜的雨水洗去前几日的尘气,朝阳带着暖意的光将一夜的湿气驱散开,叶上的小水珠在光下泛着光彩,一切都带着新鲜的味道。

    石路里的小细缝中积着昨夜的雨水,路两旁的深草中还能听见几声蛙鸣。

    李玑衡心中一片空灵,在院中空地上练了一会儿长剑后便踏着朝阳出府上朝。

    他在路上正好碰上了李玑韶。

    自从他从凌州回,便没几次瞧见过李玑韶的面,几个月前,李玑韶递来的那个首也一直放在他那儿,两人间没人提及。

    李玑衡知道自己没忘,就是不知道李玑韶是不是忙忘了。

    这几个月李玑韶一直辅佐着太子处理朝中事务,但在李玑衡看来太子倒是有几分将李玑韶当跑腿使唤了。

    不过看李玑韶的模样倒是比以前要精气许多,人也感觉自信不少,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三哥。”李玑韶依旧骑马,不过与以往不同,现在他身后跟着好几个侍卫。

    李玑衡大病后医师说要少吹风,所以一直还坐在马车中。

    他挑了帘子应了一声:“七弟。”

    “前几日弟弟送的小玩意,三嫂可还喜欢?”李玑韶带笑说道。

    李玑衡点头道:“你嫂子还想谢你来着,哪知你第二日便出了公差。”

    “那就成。”李玑韶点头笑道,“这次七弟去了一趟绪城,带了些天都城瞧的少的玩意儿,希望三哥和三嫂不要嫌弃才是。”

    “怎会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呢。”李玑衡道,“七弟长大了都知道给三哥带礼物孝敬三哥了。”

    “这本就是弟弟应该做的。”李玑韶义正言辞。

    下了早朝,太子同李玑韶一起去国君书房汇报事务。

    李玑衡准备回府来着,却被父君派来的公公给拦了。

    “英王殿下,国君有请。”

    李玑衡有些忐忑,不知道父君因何事寻他。

    他病养好后,也就只得了一个调查治粟内史遇害一案。

    难道说父君看了他写的折子,不满这样的结果而恼了?

    他进了书房,发现太子与李玑韶都在。

    见李玑衡过来,太子与李玑韶也告辞。

    李云势从桌案一旁拿起一个折子,随意翻弄着:“你这折子寡人瞧了。”

    李玑衡听父君提起这个,低头等着父君接下来的话。

    “探子探知,在卫疆,卫国人暗地里手段不断,你马上去关州守着,一旦有个什么便回报,切不可打草惊蛇。”

    哪知父君说的竟然这个,李玑衡小楞一下,如此想来赵潜之事他应是处理的不错。

    他谢恩后告退,李云势并不挽留。

    出了书房,李玑衡见太子与李玑韶刚走不远,两人似乎还说着什么。

    “三弟这么快便出来了?”太子瞧见李玑衡身影后,站在原地等着他走近。

    李玑衡点头行过礼后道:“父君只是安排了个任务。”

    “这样也好,三弟也不至于闲赋在府,看的孤都羡慕呢。”太子点头应是,“有用得到孤的地方,可不要客气。”

    “这是一定。”李玑衡道,其他的倒是避而不谈。

第六十六章 路途遥,闻噩耗

    三人快行至宫门,李玑衡拜别道:“弟弟还要去星阁一趟,就此告辞。”

    宫门甬道前向走一直走,便是星阁的宫殿了。

    太子楞了一下,转念一想,怕是父君又让三弟出国都了。

    太子没说什么,反倒是李玑韶开口道:“三哥又要出城?”

    李玑衡点头颇有几分感慨:“总觉得常年在外,回府后倒有种客人的感觉。”

    “父君也真是的,三弟妹刚有身孕就将三弟你派走。”太子自然是不敢责怪父君什么,顶多打个趣,反而显出几分与父君的深厚情意来。

    李玑韶可不敢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是对李玑衡道:“三哥可要多保重注意着身体,不要这次回了又带着什么伤或是病的,怪让兄弟们担心。”

    李玑韶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意思。

    “又”?这岂不是在说李玑衡出不得国都?

    太子端看着,想知道三弟会怎么回答。

    “这样说来也是三哥的错,身边没个知体的人,总是没能将自己照料好。”李玑衡说时还带了几分惭愧。

    太子点头:“那倒也是,三弟可得好好训着些奴仆们。”

    李玑韶本是想再说些什么的,但太子在前头开了口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同太子与李玑韶告别后,李玑衡拿了筮官的锦囊便径直回府。

    这次筮官给卜的时辰颇早,回府后他立刻着人收拾着衣物。

    宁鸢得了消息,被奴仆们搀扶着,很是小心的赶过来。

    “殿下这是又要走?”宁鸢说着说着便留下了眼泪。

    自从她怀孕后便很是多愁善感。

    李玑衡点头,快步走到宁鸢身边,扶着她,然后示意奴仆们都退下。

    待得奴仆都退出屋内后,蓝衣才自己抹了眼泪,对李玑衡笑道:“蓝衣听闻怀孕中的女子都颇为多愁善感的,还请爷见谅。”

    李玑衡并不怪罪。

    “爷这次要去多久?”蓝衣本就是假怀孕,若是爷走了她还真不知道生产时要从哪儿抱个孩子过来。

    李玑衡摇头:“归期不定,我不在时,你若有什么事儿可去寻伏衍。”

    看着蓝衣还是有些担忧的神色,李玑衡接着道:“我会尽量在你‘生产’时回的。国都中魑魅魍魉的东西众多,你小心些,莫要入了圈套漏了马脚。”

    “属下明白。”蓝衣明白这是命令。

    这次李玑衡走的太急,除了太子与李玑韶两人外谁都没有惊动。

    国君李云势临时还派了个正卿跟随。

    关州离卫疆很近,它同样离卫国也很近。

    只要一想到关州离卫国很近时,李玑衡就不觉的加快前进的步伐。

    莫约半个月,李玑衡一行人就进了关州地界,只是离他们要去的连柒城还有一段距离。

    好不容易进了个相对大些的城池,正卿马烈骑马跟在李玑衡后,咧着嗓子说道:“公子,都连着赶十几天的路了,眼看就要到连柒,不如在这里多休息一阵。”

    马烈是个粗犷的武将,不抵文臣世家会约束自己,脾气也有些直来直去的。

    李玑衡深知他能被自己拘着连续赶路十几日已是极限,再拘下去,怕是会生事端。

    “关州牧可是会来?”李玑衡问道。

    被李玑衡提点后,马烈愉悦的笑着道:“他现下怕是已经得了消息,正准备来接公子去连柒,不如公子在这儿等上几日?”

    见马烈上道,李玑衡点头:“也好,只是别生什么事端来。”

    “这个公子请放心,我们也只是喝酒逛楼,哪里能生出事端。”马烈拍拍胸脯很自信。

    李玑衡自然也是放心马正卿的,这人绝对不笨。

    得了点头,马烈也招呼上他的好几个兄弟般的随从,向着城中最热闹的地方走,临走前还不忘问李玑衡道:“公子,可要同我们一道?”

    “不了。”李玑衡笑着婉拒,“这个点该吃药歇息了。”

    如此马烈也不强求。

    将马烈一行送走后,李玑衡才跟在侍卫身后,进了他们提前打点好的客栈中。

    客栈的客房在后院,需穿过大堂。

    大堂人很多,但环境尚且不错,还请了戏班子唱戏,所以虽人多,但却一点也不显的吵闹。

    贴身侍卫见主子停下脚步看向台上戏班,他轻松解释道:“主子,这家客栈,一般申时里就会有戏班在这儿唱戏。”

    李玑衡点头:“这家客栈的主人倒是个聪明的。”

    “听说卫疆城的城门下都是一片血海,只要从城门口走过呀,都会全身被血淋的湿湿的。”正穿堂过的李玑衡听见有人闲聊说话。

    这事他是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李玑璇在卫疆遇袭,他门一行才会如此急迫的赶路。

    至于捉住那些可疑的人然后将他们掉在城门上的命令,他也是很赞成的,如此可以逼迫卫国那边的那些暗地里的人,让他们慌张起来,露出马脚。

    李玑衡更有猜测,这个命令很大可能是青衣下的。

    七衣阁的“冷青衣”可不是仅仅只有性子冷,她的心也是冷的。在七衣阁中通常需要从活人那儿得到消息时,都是由青衣动手的。

    “我有个远房,过来避难,说里面还有好几个姑娘呢。”

    “姑娘家不好好在闺中待着,还谋害皇族,真是世风日下。”

    “可不是,寻个好归宿嫁出去,在后院相夫教子,这样多好。”

    围在离戏台最远的那桌,正在谈论此事的都点头,表示赞同。

    “听说,里面有个女的长得可标志了,不过也最惨,听说本是一身素衣的,硬是被血染成了红衣。”一人小声的说道。

    不少人听了都发出唏嘘声。

    “这个我也听我远房说过。”有人附和道。

    “你们这般说,倒让我想到,我有一在官家那做事的表亲提起,前几日连柒城莫名少了好几个人。”

    听到这里,李玑衡正准备穿过帘子的步子顿一下。

    看来连柒城的情况不容乐观。

    “别说,这消息我也听从连柒那边回的人说过,听说连柒城现在都戒严了,好多……”

    李玑衡已经走远,后面的话便没听见了。

    当日马烈一夜未归,直到第二日早上,才被人架着回。

    “马大人在花楼中闹了一宿,现下才睡着。”李玑衡着人打听马烈的事后,很快就有人回禀道。

    “主子。”贴身侍卫一脸不好的样子突然闯进来。

    李玑衡让屋子里的奴仆都退出去。

    待得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后,贴身侍卫才在李玑衡耳边轻声说道:“红衣怕是不好了。”

第六十七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听闻这个消息李玑衡整个人都惊住了:“怎么回事?!”

    “卫国与关州两边暗中接应的人都说十几日未收到红衣消息了。”贴身侍卫回答道。

    “可查出什么?”李玑衡语气颇为急促的问道。

    “正在查。”侍卫低下头道,“请殿下责罚。”

    什么都不知道?很好!李玑衡眯着眼,但身上的戾气却只增不减。

    “怕是我不来,他们便准备知情不报吧?”

    李玑衡冷冷说着,侍卫只是跪着,承受着李玑衡无形的怒火。

    鬼五被他留在府中护着蓝衣,他身边用着顺手的也就这贴身侍卫了。

    “鬼十三在吗?”李玑衡想着随行的人里有哪些能用。

    侍卫抬头问:“在,殿下可要传他来?”

    李玑衡摇头:“既是无用之人,那便用有用之人替了。告诉他,让他坐镇关州卫国联系点。”

    “诺。”

    一整个上午,李玑衡待在客栈的后院中,他总是觉得心绪不宁的,不管做什么都会突然愣神。

    “马大人可醒来?”李玑衡又一次问道。

    门外候着的奴仆恭敬回道:“禀公子,尚未。”

    “公子,饭菜已备好。”没过一会儿,门外提醒该食饭了。

    此时李玑衡正捏着书脊,眼睛带着茫然的看着一处,门外的声音响起后他才晃过神来。

    “起罢。”

    奴仆将装在盒中的饭菜小心的摆放在桌案上。

    李玑衡将书放下,看着奴仆又问道:“马大人可醒来?”

    “禀公子,尚未。”奴仆将饭菜也已摆好,“刚刚奴们唤马大人,马大人说不用上膳。”

    李玑衡低头,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事情要发生了。

    他捧着碗,干巴巴的吃了几口后,便将手中所有都丢在桌案上。

    “来人,备马!”

    “公子?”守在门外的奴仆不知道怎么回事。

    倒是院子中的贴身侍卫明白,连忙出去,将李玑衡的马从马厩中牵出去。

    李玑衡看着身边一脸无措的奴仆道:“若是马大人醒来问起,就说本王先走了。”

    奴仆被李玑衡身上释放出来的煞气给吓到了,过了一会儿才抖着身跪在地上忙应着是。

    吩咐完后,李玑衡出了客栈骑上自己的野马,向卫疆的方向快奔。

    夜里,在卫国与熙提交接的边境,有两匹马也正向着卫疆赶去,在她们的身后留下的是一片血腥。

    “六娘,我们贸然捣了这点,会不会出什么乱子?”快马上的黄衣看着身后的火光,有些担忧。

    萧六娘目光深邃:“他们既然做错事了,那便需知要承受我的怒火。”

    很快,两匹马便隐藏在黑暗中,分辨不出。

    十几日来,卫疆城中一直都是风声鹤唳,白日里就鲜少人出,过了黄昏后街上更是除了士兵外便没别的人了。

    受伤的李玑璇便在前古蛮所建的一个将军府中住着。

    将军府是用石头堆砌而成的,看起来显得格外的坚固,不过从外看着,也显得格外的简单。

    虽然简单,但若是将将军府的牌匾给去掉,也不会有人将它给认错,它似乎生而就该为将军府,就如同有的人生而就高人一等。

    将军府中有石屋也有木屋,有的木屋里满是腐朽的气息,但有的木屋中却带着新鲜木头的味道。

    李玑璇就宿在最近几十年中才搭的木屋中。

    门被打开,屋子里满是浓浓的药味。

    青衣端着一碗尚还冒着热气的药进屋里:“殿下,该吃药了。”

    李玑璇躺在床上,身上多处都绑着白白的绷带,见是青衣进来,连动都不动一下。

    这几日青衣听多了“殿下还不能动”“殿下伤太重还动不了”的话,但她怎会不明白李玑璇真正的伤势。

    她有好几次瞧见旁人进了屋,李玑璇都能坐起来或是站起来,只等她进了屋,便像个重伤难愈的。

    不过,她也懒得去拆穿。

    “容姬,我动一下就全身好痛,吃药都不好怎么办?”李玑璇一双狭长的药带着水雾看着青衣,似乎很委屈一般。

    青衣不说话,只是将药恭敬的端至李玑璇身前。

    “我动不了,容姬喂我。”李玑璇依旧这样说。

    青衣也依照吩咐做。

    药刚入口,李玑璇便觉得极苦,他最是怕苦了,所以皱眉皱了一下。

    青衣自然是瞧见了,她本就在他的药中加了一两味药性不会相反的苦药,她低头轻吹勺中药液道:“殿下不愿喝药?”

    “不是。”李玑璇笑着道,“容姬煮的药,怎会不愿意喝?”

    青衣看着李玑璇笑着喝下自己最不愿喝的东西,心中也是好笑。

    青衣喂李玑璇一口一口喝掉,最后一勺也没了后见李玑璇还准备喝下一口,她道:“殿下,喝完了。”

    李玑璇才恍过来。

    “殿下,容姬告退了。”青衣将碗收拾好,准备退出去。

    “容姬,你等等。”这话李玑璇脱口而出。

    青衣停下脚步,却并未转头。

    “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李玑璇也不想再这样拖下去,他想知道容姬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他非常想知道,所以他直接道。

    青衣不说话,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化。

    李玑璇接着逼问道:“你为什么就不正视你自己的心呢?”

    过了一会儿,青衣看着李玑璇的眼,方才开口:“你欺骗我,你的伤。”

    李玑璇笑了:“我的伤本来就痛着,因为我心悦你,才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告诉你,也是我心悦你,才会有脆弱的一面。”

    “容姬,你到底在逃避什么,难道还是忘……”

    “我们在一起试试。”青衣打断了李玑璇情绪颇为激动的话。

    “忘不了……”李玑璇又接着说了几句话后,才反应过来,“恩?你刚刚说什么?是真的吗!”

    青衣面无表情,点头,接着道:“若是合不来,便算了。也算成全过你,也成全过我自己。”青衣说这话时语气有些茫然。

    “不会合不来的。”李玑璇傻笑道。

    青衣看着李玑璇傻笑的模样,也跟着勾起嘴,将李玑璇看呆了,直到青衣端着碗勺出了屋子,他才反应过来。

    青衣刚将碗勺递给奴仆,遣人备水回房洗漱,便有一百将领着一个小厮寻她。

    “容姑娘,这人说有家事要向姑娘口述。姑娘可认识?”

    青衣点头,得了确认后那百将才将小厮给放了,人走到一旁守着。

    小厮在青衣耳边说了几句,青衣的脸立马变得格外惨白。

    “这位百将大人,容家中出了事,想出府一趟,静一静。殿下还有伤正需休息,劳烦不要惊动了殿下。容明日一早便会回。”

    百将见青衣神色恍惚,便也应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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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天下介绍:
(2017.05.31完结打卡)一场权谋后,他一无所有,旁人告诉他,若他能有幸得天下,则可得她……
可到最后,他幸得天下,却失了她……
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