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先发制人
时光如梭,眨眼过了三天。
安桐的过敏症已经消退,若不出门,闲暇之余基本都躲在洋楼找书查资料。
而安安对这个新环境格外适应,活动空间大了,它也不甘寂寞地到处乱跑,经常不见影。有时看到李管家,它也像自来熟似的在他腿边绕来绕去。
这样的日子尚算安宁,也显得平庸。
安桐早已推掉了所有的兼职工作,每日只往返于前后院,即便外出也没让程风跟着。
上午,沉寂了许多天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安桐看着屏幕,目光有片刻的恍惚。
她调整呼吸,淡定地接听。
那端,是苏季熟悉又开朗的声音,“宝贝,我回香江了,一会去你家找你啊。”
安桐没拆穿她的谎言,看了眼时间,便应声,“好,一起吃个午饭?”
“行,姐姐带你出去下馆子,你家那些高科技玩意我可用不明白。”
挂了电话,安桐低眸瞥着手边的临床医学丛书,心里五味杂陈。
前两日在医院偶然撞见了苏季,回了云巅就给她发了微信。
但苏季怎么说的?
她仍然以工作为由,表示自己在外省出差。
家人生病的焦虑和忐忑,安桐最能感同身受。
苏季不肯说,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配合她表演岁月静好。
……
天越来越冷了,安桐随意套了件毛呢大衣,束起长发就出了门。
后院连廊,她和程风迎面相遇。
“小安,出门啊?要不要我送你?”程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瞧见九爷的身影,毫不见外地又喊了她小安。
预想中的婉拒并没发生,安桐沉思了几秒,欣然接受,“我要回一趟云海路。”
“没问题,等着,我去开车。”
安桐走下连廊,等候期间,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
目光掠过梧桐树,意外地看见了树下驻足的两道身影。
白衬衫西装裤的经典搭配,自然是容医生。
另一个只看得到侧脸,比容医生矮了几公分,考究得体的西装,标准的商务人士打扮。
其实,过去几天,安桐和容医生见面的次数很少,虽比邻而居,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遵守着互不打扰互不干涉的约定。
这样的相处状态安桐很满意,想来容医生也一样。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她在看你。”
苏屹亭察觉到背后的视线,稍稍偏头,就看到安桐站在台阶上眺望着他们。
闻言,容慎没有回头,点了点烟灰,沉声道:“容家的事别参与,只要不损害苏家的利益,先让他们折腾。”
“放心,我爸又不傻。外人都以为苏容两家利益捆绑,但咱们心知肚明,苏家利益只跟你捆绑。”苏屹亭咬着烟嘴,语气含糊地哂笑,“别的不说,你既然领了证,这事打算什么时候公布?”
“再说。”
苏屹亭瞥着男人轮廓鲜明的侧脸,咂舌叹气,“你家老太太这辈子嗜权如命,最喜欢掌控人,你大概是唯一一个不听话的小辈,可别把老人家气犯病了。”
容慎不置可否,微微勾起薄唇,表情耐人寻味。
见状,苏屹亭“哦”了一声,主动纠错,“差点忘了,你是第二个不听话的,第一个是你爹。”
没几分钟,苏屹亭隔空打量了安桐几眼,转身便离开了云巅。
容九领证这事,他倒是乐见其成。
如他所言,与其被人掌控,不如先发制人。
联姻好处多,但弊端也不少。
何况,容九那只千年老狐狸哪用得着联姻来扩大优势。
只怕容家所有人都低估了他深不可测的心思和手腕,包括自以为掌控全局的容老夫人。
……
这边,苏屹亭走后,容慎踱步来到了连廊附近。
安桐也抬脚上迎上他,“容医生。”
两人站在梧桐小径旁,寒风拂过,吹动了男人额前飘下的碎发,多了几许清隽的俊雅。
“过敏症好些了?”
男人单手插兜,眸深似海地端详着她的脸颊。
安桐微笑着回答,“已经没事了,昨天就停药了。”
“准备出门?”
“嗯,我回一趟云海路,苏季找我吃饭。”
你来我往的一问一答,不生疏,更不亲昵。
容慎抬起臂弯,看了看腕表,“几点回来?”
安桐沉思着摇头,“还不确定,有别的事吗?”
男人目光温和地勾唇道:“回来之后到前厅找我,给你看些资料。”
“好。”
……
客厅,容慎颀长的身躯穿着单薄的衬衫徐步入内。
窗外天阴,薄雾笼罩。
男人沉腰坐在茶台前,安闲优雅地摆弄着茶具,满身写着不染世俗的淡泊。
蓦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斜后方传来。
男人余光轻瞥,继续慢条斯理地操作着煮茶工序,“有事过来说。”
“老大……”清脆的呼唤伴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早啊。”
来人是凌琪,二十五岁,偏生了张娃娃脸,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流转间泛着灵动。
人如其名,很有灵气。
容慎抬起眼皮,“怎样?混熟了?”
凌琪穿着佣人服,讪讪地撇嘴,“还没。任务有点艰巨,不过应该快了。”
至少……她在安小姐的洋楼里晃悠了两天,昨天她终于开口和自己说话了。
算是突飞猛进吧。
男人抿唇,声线淡淡地让她继续汇报。
“安小姐这两天大多时间都在看书。”说起正事,凌琪敛去笑意,认真地回想,“不过,昨天我拖地的时候,听见她给捐赠中心打了电话,好像在咨询血库献血的事。”
容慎手执茶滤,动作顿在了半空,“她看的什么书?”
凌琪摇头,思索着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没注意,安小姐跟我还不熟,我身为‘佣人’,也不能太多嘴,怕她起疑心。”
男人良久不语,眼神愈发深暗悠远。
凌琪眼睛转了转,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老大,安小姐会不会……想配型捐干细胞?”
那天下午,她和程风去香江人民医院打听过了。
安小姐的朋友苏季,其母亲季淑荷确诊了急性髓系白血病,需要经过化疗再结合造血干细胞移植术才有可能治愈。
“啪嗒”一声,容慎将手里的茶滤放到了托盘上,嗓音莫名低了几度,“尽快和她熟悉起来,以后她出门,你随行。”
“嗯嗯,我努力。”凌琪握拳给自己做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
刚转身,她又想到了什么,“哦,还有,副总让我跟您说一声,公子创科技的负责人一直在拖延时间,半个多月以来,始终不肯透露码神的相关信息。副总的意思,要不要考虑入股,以合伙人的方式跟他们谈判?”
“先不用。”男人垂眸啜茶,神色淡然地昂首,“去忙吧。”
第46章:推己及人
苏季母亲患病的事,容慎确实有所耳闻。
但,也仅此而已。
闲杂人的家务事,他不可能处处关照。
说到底,与他无关,与安桐无关。
可倘若凌琪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便无法再袖手旁观。
……
云海路。
苏季和安桐几乎同时抵达。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巷外辅路,苏季刚解开安全带,抬眼就看到自家白菜从奔驰商务车走下来,顿时蹙起了眉头。
这小孩交新朋友了?
苏季推门下车,疾步走上前,透过门缝清楚地看到了程风那张还算俊朗却笑意谄媚的脸庞。
说话声音也十分洪亮,生怕安桐耳聋似的,“小安,忙完打电话,我来接你啊。”
苏季眯了眯眸,一把扯过安桐,“他?容医生?”
这玩意和君子沾边吗?
“不是。”安桐望着苏季充满审视的眼神,主动介绍,“他叫程风,是容医生的司机。”
车内听得一清二楚的程风:“……”
安桐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再分散苏季的精力,拉着她往巷子走去,随口胡诌:“我刚做完疏导治疗,他只是顺路送我回来。”
苏季斜她一眼,“现在的医生都有专车司机了?”
“别人我不知道,但容医生是个富二代,有司机其实也不稀奇。”安桐认真脸。
苏季:“……”
越听越不像个正经医生了。
两人沿着巷子逐步深入,苏季的眉宇四周有些疲态,眼底压着浓重的心事和不安。
这些安桐都看见了,可她什么都没问,也不打算多说。
至于苏季,即便日子不好过,她还是端出姐姐的身份,对安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进了屋,苏季脚步拖沓地走进客厅,“你之前一直问我回没回来,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这段时间我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陪你。”
“我不用你陪。”安桐怕她多心,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肉麻的话,“就是想你了,所以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季一副“你看我傻吗”的表情冷笑两声,“不能吧,你有这么离不开我?”
安桐抿唇沉默,嘴拙说不过了。
其实,如果季阿姨没生病,她会考虑把领证的事告知苏季。
现在,安桐还是选择继续隐瞒。
两人在平房里闲聊了半个小时,快到中午才出门用餐。
安桐不善言辞,更不知该如何安慰苏季。
她查过了很多资料,急性髓系白血病只要能得到造血干细胞的移植,基本都会痊愈。
安桐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捐赠中心做配型,不管成不成功,至少努力过。
她已经没有妈妈了,苏季对她那么好,安桐不想她步自己的后尘……
就这样,姐妹俩吃完午饭,安桐借口还有事就提前和苏季道别。
下午一点半,安桐走进骨髓捐赠中心,签下自愿书,进行了静脉抽血化验。
……
回到云巅,时间刚好三点整。
安桐记挂着容医生的话,直接来到前厅,恰好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负责她洋楼卫生的保洁员,叫凌琪。
据说家庭条件一般,所以应聘到这里做兼职勤工助学。
“安小姐回来啦。”凌琪端着托盘,热情地向她打了声招呼。
安桐回以浅笑,“嗯。”
凌琪的眼睛一亮,正准备再搭讪几句,安桐不疾不徐地和她错身而过。
行吧,再接再厉。
反正老大说过,安小姐不健谈,怕生,只要能在去湛州之前和她混熟了就行。
客厅里,男人端坐在茶台前,修长匀称的手指拿着紫砂壶正在斟茶。
“容医生。”安桐走到他对面坐下,温声开口,“你今天不忙吗?”
“再忙也要休息。”容慎将茶杯放到她面前,深眸中敛着淡笑,“回来的这么早,怎么没和你的朋友多聚聚?”
“她有事,就先回去了。”
安桐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垂下眼睑,回避对方的眼神。
不管面对的是谁,只要多加留意,就能观察到这个小细节。
容慎自然也不例外。
气氛过于沉静,偌大的客厅只能听见男人呷茶的声音。
安桐略略抬起头,却意外撞进了男人深如古井的眼波之中。
他在喝茶,眼神却隔着杯沿注视着她。
这让安桐泛起了一丝紧张,有种谎言被看穿的微妙尴尬。
安桐不敢和容医生长时间对视,寻了个话题就想转移注意力,“是有资料要给我看吗?”
“不急。”男人动作闲适地摩挲着茶杯,端的是一副容姿俊朗的优雅,“这两天有没有去后院泡温泉?”
安桐一怔,“还没。”
后院有温泉?她压根不知道。
“有空可以去试试,温泉对缓解疲劳舒缓情绪有不错的效果。”
安桐有点心动,但想到自己刚抽过血,右手摸了摸左臂静脉的位置,“好,过两天我再去。”
容慎捕捉到她的小动作,浓眉轻扬着提出了疑问,“胳膊怎么了?”
“有个针眼,24小时内不能沾水。”安桐见男人眯起了黑眸,又补充道:“就做了个抽血化验,不是生病。”
男人拎起茶壶续杯,卷起的袖口露出肌理匀称的线条,透着坚实的力量感。
他睨着安桐,口吻随和地问她:“在医院做的化验?”
男人随口一问,倒是让安桐迟疑了起来。
她在考虑要不要说实话?
许是看出了她的小纠结,容慎的眼神变得愈发专注,“不愿意跟我说?”
下一秒,安桐毫无保留地讲出了前因后果。
小姑娘不能激,一激就主动坦白了。
男人还是那副谦谦君子淡然如水的模样,但微微蹙起的浓眉,还是彰显出他的不赞同,“想帮忙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搭上自己。”
“我没有搭上自己。”安桐据理力争,试图说服他,“只是想先去做个配型,能成功最好。如果不能,我主动捐献了干细胞,季阿姨也可以优先享受配型的机会。”
见容慎依旧沉默,安桐再次细声解释,“我总得做点什么,这几年苏苏一直照顾我,我不想她和我一样,也没有……妈妈了。”
推己及人,这些是她唯一能为苏季做的事。
第47章:夫人
——我不想她也没有妈妈。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竟让容慎泛起了一阵难言的心悸。
这种情绪来得突然,在胸腔里稍纵即逝。
不排斥,却陌生的紧。
男人瞳孔微微收缩,深沉的目光落在安桐的脸上,仿佛想辨别出什么。
“容医生?”安桐看不懂他高深的表情,轻轻蹙眉唤了一声。
她从没见过容医生这副神态,有一种游离于温润和冷峻之间的模糊感,令人捉摸不透。
容慎抬手捏了捏眉心,收敛起外露的情绪,很快又恢复了“君子如玉触手也温”的儒雅风姿。
“有奉献的精神是好事,但要区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男人低声开口,再次讨论起捐献的话题,“干细胞配型不是普通献血,成功几率非常低。何况,提供帮助的方式也并非只有这一种。”
安桐坐直了身子:“还有什么方式?”
“若信我,就暂且等一等。”容慎叠腿靠向椅背,气定神闲地与她对望,“帮助别人的前提是不能委屈自己,你现在……本末倒置了。”
安桐没吭声,像个受训的学生慢慢低下头聆听教诲。
见她如此表现,男人唇边的笑意加深,“知道自己做错了?”
安桐抬头,小声嗫嚅,“可能……方式错了。”
话外音,方式错了,我没错。
性感沙哑的低笑从男人薄唇中缓缓溢出,莫名透着一股无奈的宽容,“以后有吃不准的事可以先找我商量,尽量不要自作主张,嗯?”
安桐略窘地别开脸,说知道了。
以容医生的阅历和城府,他的思想高度让她感到相形见绌。
谈话至此,捐献干细胞的话题也就告一段落。
安桐惦记着资料的事情,喝茶润了润喉,便问道:“资料……”
嗡嗡——
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安桐看了眼屏幕,是条短信,她又随手塞了回去,“我……”
震动声又来了,而且是接连响了好几声。
安桐再次拿出手机,皱着眉想关机。
但对方可能是有所察觉,在她关机的前一秒,直接把电话拨了过来。
容慎好整以暇地喝着茶,不催促,不询问,高深地观望着她和来电人的无声较劲。
最后,安桐败下阵来,接起电话的语气有些不耐,“我在忙。”
男人眯起眸,眼底隐匿着细微的波澜。
安桐的性格向来恬淡忧郁,除了病发,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喜怒波动。
此时的来电人,轻易就调动了她的情绪,要么熟悉,要么……特殊。
这个推测划过脑海,容慎的眼眸不自觉地沉了几分。
对面,给安桐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准备走感情路线的时晔。
听筒里,时晔用极其温柔的语调问道:“忙吗?方不方便聊几句?”
安桐向容慎歉意地笑了下,尔后淡声回答:“不太方便。”
几个字,莫名引起了两个男人的暗中揣测。
而当事人却毫无意识地准备挂电话。
时晔相对了解安桐说一不二的性子,但就算碰壁也不能阻止他实施自己的计划,“别急着挂电话,我长话短说。”
不等安桐做出反应,他就开启了自说自话模式,“马上月底了,公司组织了年会,还有财年汇报,好歹你也是咱家的中流砥柱,不参加不合适。时间地点我发你了,方便的时候记得给我回个电话,先这样。”
嘟嘟嘟——
电话断了线,安桐从耳边移开手机,脸上写着四个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年会,莫名其妙的邀约,甚至莫名其妙的示好。
安桐把手机塞回兜里,转眼就把时晔的话抛之脑后,俨然没当回事。
“遇到麻烦了?”容慎瞧着她一脸古怪的表情,温和询问。
“没有。”安桐不想多谈,也觉得没什么讨论的必要,“能看资料了吗?”
男人不露声色地看了她几眼,打开茶台下的抽屉,拿出文件沉声说道:“转入申请的资料仔细填完整,下个月走完流程,会给你发入学通知书。”
如此效率太让人出乎意料,安桐感激地双手接过,“我现在填,谢谢容医生。”
资料都分门别类地贴上了标签索引贴,她看了看就开始认真填写。
片刻后,安桐用笔尖点了点待填写的表格,抬头问容慎,“开学后,我是走读还是住校?”
男人睨了眼资料,唇畔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后面有宿舍介绍,看完可以聊聊你的想法。”
安桐点头说好,并把住宿和走读的选项暂时略过不填。
五六分钟的时间,她开始翻看湛州科技大学的宿舍详情。
四人间宿舍是宽敞标准的上床下桌,六人间和八人间都是上下铺的居住环境,人多也相对拥挤。
看到最后,安桐望向对面,拧起了秀气的小眉头,“计算机工程专业只能选八人间宿舍……”
还以为是三选一,结果是按专业固定分配。
此时,容慎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意味深长地挑眉:“不想住校?”
安桐攥紧钢笔,彷徨的拿不定主意,“你觉得我该住校还是走读?”
她不是挑剔住所,而是人太多,让她有些怯步。
初来乍到,她不确定自己的心理状态能不能快速地融入到八人集体生活……
“目前而言,走读更适合你。”男人举止淡然地给出了客观建议,“适应新环境需要过程,不宜操之过急。”
安桐觉得果然她和容医生英雄所见略同,当即附和道:“嗯,你说的对。”
话落,她就在[走读]的选项上打了对钩。
……
没多久,安桐结束与男人的谈话,径直回了隔壁的洋楼。
门开,安安循声跑了出来,又蹦又跳,欢实的不行。
安桐抱起它圆滚滚的身子,走进二楼的家庭影院,打开了立体环绕式音响。
轻袅的音乐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揉着安安的小脑袋,心境难得平和。
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平静的过下去,其实也不错。
但平静终究只是暂时的。
两天后的上午,李管家步履匆忙地来敲门,开口就催促安桐,“夫人,老太太马上就到,九爷让您换件衣服,到前厅找他。”
李管家突然改变了称呼,安桐惊讶之余也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如临大敌的味道。
且不说老太太究竟是什么人物。
那句“夫人”,是叫她吗?
第48章:维护
李管家没给安桐追问的机会,只催促她尽快。
原则问题上,安桐不会拖后腿。
前后几分钟的时间,她就猜出了大概。
李管家口中的老太太,应该是容医生的家人。
能让年过半百的老管家如临大敌,想来应该极为严苛或不好相与。
于是,安桐用最快的时间换了身得体合宜的穿搭,长发工整地扎成马尾辫,额角两侧自然垂落的碎发,衬得那张鹅蛋脸愈发标志。
走出洋楼之前,她还特意对着镜子练习了微笑礼仪,企图表现出最好的状态与容医生共同对外。
简称,欺上瞒下。
隔壁前厅,安桐穿过玄关,抬眼顾盼四周。
老太太还没来,只有容慎长腿交叠,坐于单人沙发悠闲地看着手机。
听到脚步声,男人抬起眼皮,瞧见安桐一反既往的打扮,浓眉下的黑眸浮现出浓浓的兴味。
她穿了浅灰色的宽松小V领过臀针织衫,修身的黑色铅笔裤搭配同色小皮靴,既不失礼,又简约大方。
安桐身材瘦削却不显干瘪,微微露出领口的一字锁骨立体清晰,肩颈线条也匀称流畅,形似亭亭玉立的骨感美。
容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稍顷,挪开了视线,并温声赞叹,“这身打扮很适合你。”
安桐不自在地说了声还好。
针织衫略长的衣袖遮住了她的手背,只有半截蜷起的指尖露在外面,略有些拘束和紧张。
“过来坐。”男人放下手机,对着身畔的沙发示意,“老太太今天路过,只是顺便来瞧瞧,不必紧张。”
安桐落座,肢体语言仍传达出紧绷的心理状态,“老人家是……”
“奶奶。”
得到准确答案,安桐放松了不少。
还好不是父母,她不需要跟着叫爸妈。
虽是名义上的夫妻,但结婚证如假包换,要是遇见容医生的父母,安桐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带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安桐打算先和男人通通气,“她老人家知道我们领证的事吗?”
容慎音调平和,像低缓的琴音,云淡风轻地说:“今天会知道。”
安桐沉默,原来容医生也惯用先斩后奏的伎俩。
那只怕老人家今天过来,未必是顺便,没准是兴师问罪。
有了这样的假设,安桐一脸认真,“你需要我怎么配合?”
说话间,她又想起李管家更改称呼一事,顿时举一反三,“我叫你容医生是不是也不大合适?”
面对突发情况,安桐清晰活络的头脑让人刮目相看。
平日里的她,总是波澜不惊,太过沉静恬淡,很容易忽略掉她疾病之外的长处和优点,这小姑娘完美诠释了深藏若虚这四个字。
这时,容慎还没给出回答,门外的李管家已经匆匆而至,“九爷,老夫人到了。”
安桐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目光也随之飘向了窗外。
立冬后的香江,天空总是挂满了霜。
寒风萧瑟,白发苍苍的容老夫人带着两名保镖走进了安桐的视野。
老人家年过古稀,身着暗棕色的盘扣老年装,眉眼深刻锐利。
即便手执佛珠,似潜心修佛,却也少了寻常老者的仁慈之相。
随着容老夫人步步趋近,安桐也顺势起身相迎。
一股寒气飘进了客厅,容老夫人的声音也随之入耳,“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安桐余光瞥了眼从容不迫的男人,他徐徐站起来,老人家恰好现身。
“天这么冷,您何不在家好好歇着。”
容慎开口的瞬间,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肩膀碰到安桐,也微妙地将她纳在自己的胸怀之间。
容老夫人掸了掸袖上的寒霜,睨向客厅对面,佯怒地冷哼,“就会说好听话,算算日子,你多久没回大宅了。”
祖孙俩旁若无人地交流着,安桐反而被晾在了一边。
待容老夫人入座,两人保镖尽忠职守地杵在客厅入口的两端,瞬间给客厅蒙了层严肃的阴影。
“你俩都坐吧。”
安桐对容老夫人感官平平,但仍旧谨慎对待,不敢掉以轻心。
先前老人家刻意的忽视,更像是一种初见的下马威。
容老夫人拨着佛珠,眼神看似平和地落在安桐脸上,实则藏着灼人的审视。
“小姑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先前来过几次,今个儿倒是头回撞见你。”
安桐坦荡地迎着老人家的视线,还未出声,男人率先低声解围:“她住这里。”
容老夫人抿唇,不满地皱眉,“我问她呢,你别插嘴。”
容慎姿态慵懒地倚着沙发,右手指腹撑着额角,“您想知道什么,问我也一样。”
“怎么?你这么维护,怕我欺负她不成?人都在这里住下了,你也不说带回家让我见见。”
容老夫人说罢就白了男人一眼,再次看向安桐,严肃的面孔中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和善,“丫头,甭听他的,我这把老骨头在家闲不住,正巧过来转转,你也别拘着,没外人。”
安桐微笑着点点头,“好,谢谢老夫人。”
“叫老夫人太见外,不介意的话,你就叫我一声奶奶吧。”
容老夫人绝不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此番言论,大抵源自于安桐父母所代表的那句“高攀不起”。
而旁观的容慎,听到这席话,垂眸盖住了眼底的玩味。
他知道,老太太对易柯的话深信不疑了。
真真是嗜权如命的做派,一切信念都可以为权势让步。
有了安桐身份的铺垫,容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可谓是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连称呼也在交谈中变成了小安。
“小安啊,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闲话家常后,容老夫人端着盖碗茶杯切入了正题。
闻声,容慎浓眉微蹙,沉深的眸子闪过一道凛冽的不悦,“您老问了半天,喝点茶润润喉。”
容老夫人不理他,依旧灼灼地逼视着安桐。
此情此景,安桐的目光恍惚了一瞬,很快就调整好情绪,歉意地说道:“抱歉,这个……我不太方便回答您。”
她既不想说实话,也不想在父母问题上过多纠缠。
索性,坦坦荡荡的拒绝。
第49章:玉镯
然而,安桐的回避,反倒让容老夫人的眼底涌现抑制不住的神采。
她自动带入了易柯的那句话,更加笃信安桐父母的身份贵不可言。
可以说,安桐无心插柳。对老夫人而言,却是正中下怀。
时间过得很快,当李管家前来询问老夫人是否要留下用餐时,安桐才发现已经快到正午了。
容老夫人按了按太阳穴,面露疲色地摆手,“午饭就不吃了,你们都去忙吧,我和小九单独聊几句。”
客厅入口处的保镖令行禁止地转身离去,安桐也顺势站了起来。
见状,老太太突然叫住了她,“小安,你等等。”
安桐踱步,微微俯身面向容老夫人,“怎么了,您说。”
“今个儿来的匆忙,也没给你准备礼物,这个镯子送你,就当见面礼,等下次奶奶再给你准备个更好的。”
安桐下意识就想婉拒,“不用了,这礼物……”
“这是我老太太的心意,不收是不是瞧不上?”
安桐看着她从手腕上随手就摘下来的玉镯,左右为难。
“既然是您老的心意……”久未开腔的容慎,以熟悉低缓的嗓音打破了僵持,“小安,收了吧。”
有了容医生的首肯,安桐只好硬着头皮收下了那枚玉镯。
道谢的话还挂在嘴边,容老夫人的考验也随之而来,“这玉镯颜色是多了点,种水也一般,但小安你可别嫌弃。”
安桐原本只想先收下,等老太太走了再还给容医生。
但容老夫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显得古怪了。
老人家是以为她在嫌弃玉镯的质地,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安桐单手托着玉镯,不假思索地摇头,“您太言重了,福禄寿三色翡我怎敢嫌弃。”
老太太拨弄佛珠的手指猛然一顿,严肃的面孔终是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你这孩子,陪我聊了这么久,快回去歇会吧。以后让小九带你回大宅逛逛,家里还有很多,到时你随便挑。”
……
安桐一离开,容老夫人对容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安桐,着实不错。”
她送出的玉镯,是红绿紫极品三色翡。
市面上的福禄寿翡翠,大多被雕琢成葫芦或瑞兽的挂件。
福禄寿三色手镯可以说有市无价。
没见过的人,甚至会将极品三色当做不值钱的多彩注胶翡翠,比如她的保镖阿奇。
但安桐竟能慧眼识珠,且言行举止也进退有度,容老夫人对她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容慎修长的两指夹着茶烟吞云吐雾,英俊鲜明的轮廓被烟雾模糊了棱角,口吻透着不易察觉的哂笑,“您先前对她百般不喜,才见一面就改观了?”
容老夫人有些挂不住脸,静了几秒,长叹道:“以前是以前,过去就不提了。安桐这姑娘我看着确实不错,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她定下来?”
痴迷权势的人,永远想抢占先机,怕外人捷足先登。
从前的闻晚如此,现在的安桐亦然。
容慎虽反感老夫人势力的做派,但他煞费苦心等的就是今天。
男人悠闲慵懒地吐出白烟,似笑非笑地口吻说道:“您打开茶几的抽屉看看。”
“看什么?”容老夫人不解,却还是俯身拉开了腿边的小抽屉。
入目,是一本鲜艳的红色结婚证。
容老夫人眼皮一跳,拿到手里缓缓展开,看到内容便摇头失笑,“你这个臭小子……”
容老夫人历来偏疼容九,也倾注了许多心血试图将他掌控在身边,偏偏总是棋差一招。
但好在,这次领证的结果,与老太太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不住地点头,语重心长地道:“既然娶回来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俩好好相处,尽早给我生几个重孙抱一抱……”
……
另一边,安桐离开前厅,顿步在玄关拐角看着手里的三色镯凝神沉思。
这应该不是老夫人临时起意要送给她的。
而是……故意为之的托词。
安桐观察的很仔细,老人家随手一撸就褪下了手镯,无论是圈口的内径还是崭新程度,都不像是长久伴身之物。
方才简短的交流,容老夫人所说的每句话似乎都别有深意。
安桐理不出头绪,把手镯小心收进口袋里,回眸望了眼客厅就准备离开。
“安……夫人!”近乎气音的呼唤从背后的长廊传来。
安桐闻声看去,是拎着拖布向她挥手打招呼的凌琪。
她圆乎乎的娃娃脸笑的很灿烂,不经意间让安桐想到自己的宠物安安。
同样都是圆眼,圆脸,虎头虎脑的可爱。
凌琪蹑手蹑脚地来到安桐面前,眼睛里有明亮的色彩,“夫人,你回洋楼吗?”
“你叫我安桐就行。是要回去,有事吗?”
凌琪不放过任何能与她套近乎的机会,笑吟吟地自荐,“没别的事,我该去打扫了,你要是回房我就跟你一道过去。”
安桐望着凌琪充满阳光的笑脸,诧异地问道:“快中午了,你不用午休吗?”
“不休。”凌琪抓着拖布杆,谎话张嘴就来,“我按小时计费,干得多赚得多。”
安桐没再说什么,点头应允后,便由着她跟自己回了洋楼。
说也奇怪,安桐平时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但凌琪的身上有种活泼的亲和力,重点是和安安一样长得可爱,轻易就能打破坚硬的心防。
此时,安桐一眨不眨地望着拖地的凌琪,感觉挺新奇的。
只见她拿着拖布在地上画龙似的甩来甩去,看着挺卖力,其实就是在应付了事。
安桐无声发笑,也不打算点破她,挪开了视线,低头给怀里的安安顺毛。
“夫人,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做什么呀?”
凌琪一边“卖力”地拿着拖布画龙,一边找机会和安桐搭话。
程风说过,她稚嫩的外表和没长开的圆脸有天然优势,无形中会降低安小姐对她的防备心。
她在洋楼里晃悠了这么多天,成功混了个眼熟,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把人混熟。
第50章:喝醉
这边,安桐听到凌琪的询问,目光平静地和她对视,“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可能看书比较多。”
回答了,但又好像没完全回答。
凌琪不气馁,继续迎难而上,“那你喜欢逛街嘛?等我休息,我可以陪你去逛。”
安桐直言,“不太喜欢。”
凌琪挠了挠后脑勺,有点黔驴技穷了。
这是什么地狱级别的副本,比写代码做应用测试还难。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把天聊死了,安桐张了张嘴,主动打破僵局,“我不经常逛街,但会参加一些户外运动。”
凌琪眉眼一亮,“马拉松吗?我也跑过,半马全马我都可以。”
“不是……”安桐幽幽地说:“蹦极、跳伞或者滑翔翼。”
凌琪:“……”
明白了,她家安小姐喜欢玩丢命项目。
凌琪拖完地就怏怏而归,回了佣人房,默默给自己买了份人身意外险。
她得做好下次陪安小姐参加丢命项目的准备。
这年头,打工人不易。
……
当晚,夜幕飘雪。
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入云巅后院,自动门打开,顶灯照亮了容慎慵懒的坐姿以及微醺的脸庞。
地上铺了层薄雪,不远处李管家举着雨伞匆匆赶来。
程风隔着车窗对李管家说道:“九爷今天喝了不少,你赶紧让人煮点醒酒汤。”
李管家连声应答:“好,好。”
此时,车厢里的男人不适地捏了捏眉心,随手抄起黑呢大衣弯腰下了车。
从后院到主楼的距离短短几十米,但途经庭院深处,一阵淙淙的水声在宁静的雪夜中格外清晰。
男人步伐缓了缓,眯着狭长的双眸循声看去。
李管家适时在他耳边解惑,“是夫人,正在泡温泉。”
夫人这个称呼,一天时间已经在云巅传开了。
虽是九爷吩咐的,但李管家以身作则,功不可没。
这时,容慎驻足在原地,借着地灯橘黄昏沉的光线,隐约能看到温泉池边露出了一个时不时晃动两下的小脑袋。
男人的目光迟迟没有移动,数秒后,才继续迈步向前,“她今天有没有出门?”
“没有。”李管家边走边答:“中午您走后,夫人自己在洋楼里吃的饭,下午好像一直在看书,没有出来过。”
“晚饭没吃?”
“夫人说不饿。”李管家讪笑一声,“可能您中午没陪她吃饭又提前出了门,心情不好没胃口吧。”
容慎偏头睨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勾起薄唇,却什么都没说。
李管家内心戏很丰富,且善于脑补。
见男人不作答,他又忍不住唠叨了几句,“九爷您别嫌我多嘴,夫人年纪小,又不爱说话,您以后要是有空,好歹多陪陪她,吃个饭的时间总能腾出来吧。不然,她每天一个人形单影只,看着怪孤单的。”
也不知是李管家的絮叨起了作用,还是体内的酒精麻痹了理智。
容慎闭眼揉了揉额角,嗓音低沉又喑哑地开腔,“让厨房做些她爱吃的饭菜送过来。”
李管家笑容可掬地点点头,“好嘞,您先进屋,我这就去安排。”
……
二十分钟后。
安桐泡完温泉,又去淋浴房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就准备回屋。
但温泉距离她住的洋楼有些远,中间隔着庭院和花园。
她身边没伞,外面下着雪,若迎着雪走回去,头发白洗了。
安桐随手扎起湿漉漉的长发,望着淋浴房另一端直通主宅的遮雨连廊,还是决定去住宅那边迂回到自己的洋楼。
说不定能遇见佣人,正好借把伞。
就这样,安桐七拐八拐地来到了容慎所居的主宅,佣人没看见,反倒是路过客厅时,撞见了沙发中闭目养神的男人。
容医生?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桐见他双目紧闭,压下想开口唤人的冲动。
今晚的容医生似乎与平日有所不同。
黑呢大衣被搁在腿边,白衬衫的袖子卷至手肘,右臂搭在额头上,蹙着浓眉,似不舒服,也多了些罕见的颓意。
安桐放轻脚步,往前凑了凑,随即就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酒味。
原来喝了酒。
客厅光线太暖,趋近昏黄。
若非靠近,安桐也不会发现男人棱角清晰的面颊挂满了酒后的微醺。
她犹豫着顿步,细声唤道:“容医生?”
男人没什么反应,似乎睡得很沉。
安桐凝神敛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直接走吧。
然而——
“夫人……”
李管家突兀地出现在安桐背后,见她回眸,便招手示意她过去。
安桐又看了眼容慎,走到李管家身边,“李叔,怎么了?”
“夫人,九爷喝醉了,这是解酒茶和醒酒汤,您给他喝点。”李管家指了指身畔佣人手里的托盘,说话声音依旧很小,“还有九爷让给您准备的晚饭,你也趁热吃,空腹泡温泉容易头晕肠胃不适。”
不等安桐做出反应,李管家和佣人放下托盘,尔后双双转身,溜之大吉。
安桐懵了好几秒:“……”
窗外雪纷飞,室内安静的仿佛能听到雪落枝头的声音。
安桐杵在原地,进退两难。
稍顷,她放下衣袋,赶鸭子上架般走到男人的跟前,双手撑着膝盖,弯腰轻呼,“容医生。”
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眉心紧紧皱着,仿佛很不舒服的样子。
安桐叫不醒他,犹豫着伸出手想拍拍他。
但手掌落在男人腿上的前一秒,她又赶忙调转了方向,用微凉的指尖轻拍容慎的肩膀,“容医生,醒醒……”
这要是再不醒的话,安桐觉得可能需要打120了。
别是喝太多酒精中毒。
当然,这只是安桐的猜想,并不会真的发生。
在她指尖落在男人肩膀的那一刻,浓眉下紧闭的双眸蓦然掀开。
安桐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她缓了缓神,挪开手,歪头注视着男人,“容医生,你醒了吗?”
安桐的声线本就偏软,又怕声音太大惊扰到容慎,以至于她低柔温软的呼唤声像羽毛划过耳畔,那种感觉在宁静夜幕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惊人心悸。
男人深邃的眼睛染了些许暗红,隔着半尺多的距离与安桐对视,喉结不经意间上下翻滚。
眼前的女孩肤白如雪,脸颊两侧挂着热气熏蒸出的淡红,不似从前那般病态阴郁,多了些轻盈向阳的生机。
皮相美,骨相也出众,气质更是干净如雨后晨露,清丽夺目。
最特别的是,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噙满了对他毫不设防的信赖。
第51章:烫手
“容医生?”安桐见男人的目光泛着酒后的迷离,以为他还没清醒,声音更加清脆了几分,“你想喝解酒茶还是醒酒汤?”
容慎回神闭了闭眼,开腔的声线格外的沙哑性感,“都行。”
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安桐总觉得容医生今晚像变了个人似的。
坐姿依旧优雅,却比以往更落拓慵懒。
尤其那双湛湛黑眸,睁眼的瞬间,散发着她从没见过的凌厉锋锐。
安桐百思不解,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带着这样的狐疑,她心不在焉地转身,想给男人端一碗醒酒汤。
大概是思虑过多导致了精神不集中,安桐转身之际,膝盖意外撞到了沙发扶手,身形小幅度地趔趄了一下,本来不打紧,也不会摔倒。
偏偏手腕处陡地被扯住,干燥滚烫的热度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
男人醇厚含笑的嗓音徐徐传来,“小心些,怎么毛手毛脚的?”
话落的瞬间,容慎撤回了手,肌肤烫热的温度也随之离开。
一切都发生在弹指瞬间,女孩的大意和男人的周到,似乎合情合理。
安桐搓了搓手腕,似乎想拂掉残留的热度,“灯光太暗了,我没看到。”
见惯了容医生的细致关怀,她只觉一切正常,反而是自己太粗心。
“喝醒酒汤可以吗?”安桐神色自若地走到茶几前,细声说道:“晚上喝茶容易失眠。”
男人说可以。
话音落,客厅里的光线霎时明亮。
安桐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容医生调亮了客厅灯光。
她端着醒酒汤折回到容慎面前,双手递给他,“李管家刚送来不久,还热着。”
男人放下遥控器,接过汤碗便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事?”
安桐如实回答:“没有,我从温泉过来的,外面下雪了,从这儿回洋楼更近。”
说完,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了李管家的那句话。
——九爷让给您准备的晚饭。
嗯?有点奇怪。
安桐余光瞥了眼茶几上的托盘,是她听错了?
这边,安桐还沉浸在自我怀疑当中,而容慎不知何时已经喝完醒酒汤站了起来。
浑厚悦耳的声音也从头顶响起,“晚上没吃饭?”
“啊?”安桐迷茫地仰头,有问必答,“没有……”
不饿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男人理所当然地接话道:“过来吧,正好陪我吃点。”
安桐提线木偶似的跟着容慎走到茶几旁落座,直到端起饭碗,大梦初醒般的问了句,“你晚上也没吃饭?”
“嗯,酒场应酬。”
听到回答,安桐没再多问,低头吃了口饭,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饭后,时间刚过夜里九点半。
安桐睨着容医生,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雪未停,男人坐在实木茶台前,举止从容地整理着茶具。
明亮的灯光将他清隽的身影投射到玻璃上,退去酒醺的脸颊也恢复了往日的雅人深致。
然后,男人侧目而视,睨着安桐沉声笑问,“有话要对我说?”
见状,安桐打消了顾虑,淡淡地道:“你稍等,我先去拿点东西。”
虽然时间有点晚了,但不把手镯还给容医生,她心里不踏实。
安桐说着就要往门外走,背后却传来了容慎心知肚明的询问,“想去拿手镯?”
“嗯,我很快回来。”安桐顿步回答。
男人按下水壶的烧水键,薄唇边牵起意味深长的弧度,“不急,晚饭吃得太晚容易积食,先过来喝杯茶,助消化。”
安桐皱眉,踟躇不前。
“要我去请你?”容慎好整以暇地打趣了一句。
安桐拨着额前的碎发,说不用,闷头走了回来。
夜深人静,两人对面而坐。
安静的客厅只能听到烧水壶的声音。
男人双腿交叠,摸出一支烟送到唇中,音色略显含糊地问:“以前见过三色翡?”
“见过。”安桐对别人有所保留,但面对容医生,她向来坦诚,“我家里也有。”
言外之意,我家里已经有了,老夫人给的你还是收回去吧。
容慎似乎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抿了口茶烟,眯眸道:“老太太给的见面礼好歹是她的心意,既然家里有,再多一只也无妨。”
安桐一怔,有些接不上话,“可是……”
“长辈送给晚辈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男人吐出烟雾,眉宇间的神色有些朦胧,“留着吧,不然我也不好向她老人家交代。”
容慎的三言两语就挡回了安桐的意图,甚至让她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再游说一番。
三色翡价值连城,不管怎样她还是觉得烫手。
这时,水开了,男人倒了两杯茶,慢条斯理地岔开了话题:“今晚去泡了温泉?”
安桐顺势点头,“正好下雪了,就想去试试。”
雪飘落,泉水暖,她喜欢这种意境。
容慎淡然地垂眸啜茶,再次看向女孩,宽厚地叮咛,“天冷,下次泡完温泉记得把头发吹干。”
“本来想吹的……”安桐摸了摸垂在脑后的马尾辫,“淋浴房里,我没找到吹风机。”
“以后,会有。”男人薄唇微抿,眉眼间的神色无端柔和,“家里缺什么随时告诉李管家,他会去置办。”
安桐丝毫没察觉到这些对话有什么问题,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建议,“好。”
一杯大麦茶下肚,安桐直言道:“容医生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男人颔首,放下茶杯缓缓站了起来,“嗯,回吧。平日里我若不在,闲着无事不要闷在房里,可以找后院的帮佣陪你聊聊天,有几个和你年纪相仿,适当接触有益无害。”
安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凌琪。
不过这些都是日常小事,她不想事事劳烦容医生操心,微笑着说我会的。
容慎送她到玄关,并从橱柜里拿出里一把黑色雨伞递给她,“去吧,回去早点睡。”
安桐拎着衣袋乖巧地点头,撑开伞就走进了茫茫雪景之中。
男人单手入袋,伫在门前目送她离去的身影,眸底波澜涌现。
而这天夜里,身在湛州监工的元凯,接到了容九爷的电话。
更完~
上架后的更新定在每天早上七点。
第52章:发烧
清晨,窗外银装素裹,寒意渐浓。
不到八点,安桐披着小毯子,神色恹恹地走出了卧室。
雪天泡温泉的后果,她感冒了。
安桐窝进沙发,精神不济地耷拉着脑袋,浑浑噩噩的没一会又睡了过去。
当凌琪拎着水桶和拖布假意来打扫之际,就看到安桐那张小脸烧得通红,嘴里不停梦呓着什么。
通人性的安安,则一直用前腿扒着她的睡裤,嘤嘤叫个不停。
凌琪丢下水桶就跑了过去,一边探着她的额头,一边给容慎打电话,“老大,老大,你快回来,夫人发烧了。”
额温枪显示,安桐发烧38.8度。
约莫七八分钟,去而复返的容慎走进了洋楼。
男人一袭黑衣带着满身寒气阔步而来,李管家和凌琪正拿着冰袋给安桐物理降温。
小姑娘脸颊布满了高烧后的赤红,双眸紧闭,清瘦的身子窝在沙发里缩成了一团。
李管家和凌琪没敢动她,瞧见容慎回来,双双松了口气。
“叫江允过来一趟。”
男人走到安桐的身侧,微微俯身用手指骨节探了探她的额温,确实很烫。
李管家闻声答道:“已经叫了,在路上。”
容慎薄唇抿着,下颌线条也逐渐紧绷,“什么时候发现的?”
“八点半左右。”凌琪敛神向前一步,面露忧色地汇报:“也不知道她在这里躺了多久……”
突兀地,一阵电话声响起,是程风的手机。
他背过身接电话,听到里面的询问,便捂着听筒看向男人,“九爷,股东大会快开始了,咱还过去吗?”
程风边说边瞥了眼烧迷糊的安桐,他有理由怀疑九爷极有可能会为了安小姐缺席本次的股东大会。
果不其然,男人接下来的话,印证了程风的猜测,“你去出席,会上一切决议按我说的办。”
程风欣然前往,这可太简单了,全部决议都行使一票否决就完事。
这时,容慎脱下大衣,随手搭在沙发背上,“让厨房备些清粥,江允到了直接带他过来。”
李管家应声后把冰袋交给凌琪,转身就去安排。
客厅温度微凉,男人立在安桐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着袖扣,又落下一句吩咐,“冰袋送去卧室。”
此时此刻的容慎,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仁儒雅,高大的身躯透着上位者独有的冷峻威严。
凌琪反应很快,抱着几个冰袋小跑上了二楼。
她心如明镜,老大就是想支开她,哼。
如此,这一方天地中,只剩下昏睡的姑娘和面色不愉的男人。
容慎翻卷着两侧的袖口,视线旁落在安桐脸上,指尖摩挲着点了下她的鼻头,“真是不省心。”
下一秒,男人俯身,臂弯穿过她的腿窝和肩颈,动作有些生疏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太轻了。
安桐身高不足一米七,胜在骨相优越,显高又显瘦。
可真正抱在怀里,就能发觉她不是显瘦,是真的轻盈。
容慎双臂圈着安桐,低眸看着她毫无反应的脸颊,抿唇轻叹,随即步伐稳健地踏上了楼梯。
二层拐角,凌琪站在卧室门口,瞧见男人怀抱着女孩的身影,窃笑道:“老大,还需要我做什么嘛?”
“空调温度调高,打扫完再去挑个房间,明天开始你搬来和她一起住。”
凌琪长长地“哦”了一声。
都这样了还不忘提醒她先打扫,嫌她在二楼碍眼?
卧室,容慎放下安桐,拉起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房里光线很暗,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只能隐约分辨出大致的轮廓。
男人打开床头灯,侧身坐下,用毛巾裹着冰袋给安桐敷额头。
“妈……”
小姑娘突然梦呓了一句,沙哑的音调还带着细微的哭腔。
容慎的手顿在半空,喉结滚了滚,胸腔里仿佛堵了团棉花,说不出的滋味。
也不是没见过更悲惨的人生,偏偏安桐总是能勾起他的心疼和怜惜。
男人借着床头橘光打量她的卧室,原有的摆设和陈列没有动过。
墙角放着小皮箱和宠物箱,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除此外几乎没有更多的私人物品。
容慎无声叹息,目光移回到安桐的脸上,凝神看了许久。
家庭医生江允跟着凌琪来到主卧时,蓦然看到容家九爷竟任劳任怨地给一个小姑娘冰敷额头,险些惊掉了下巴。
他和他爸都是容家的私人医生,并且和容九私交不错。
这么多年从来不开花的铁树容九爷,居然有女人了?
江允拎着药箱,臂弯撞了撞凌琪,“什么情况?床上那位谁啊?”
“老大,江子到了。”凌琪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探头朝着卧室招呼了一声。
江允面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
他挺烦容九爷身边这几个助理的,各个精明的让人防不胜防。
有事的时候就亲热地叫他江子,没事的时候就生疏地喊他江医生。
想跟他们几个套话更是难如登天,神烦。
江允虽然满心怨怼,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给安桐做了基础检查,并打了退烧针。
“九哥,先打一针看看效果,半小时能起效,还不行的话,我再给她打吊瓶。”
容慎立在一畔,声音低沉地说道:“嗯,等她退了烧你再走。”
江允点点头,“行,那您去忙,我守着。”
男人微微垂眸,下了逐客令,“不必,去楼下等着吧。”
江允:“??”
凌琪见他一脸茫然地杵在原地,顿时凑上前,踮着脚勾住江允的脖子,“走啦,江子,我带去看看我最近新淘来的宝贝。”
江允直挺挺地被拽出了卧室,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是他爱表现,而是身为家庭医生,每次用药后都会守在床前观察药效,以防出现过敏或者其他突发症状。
后来,江允被凌琪扯到楼下客厅,亲眼看见了她所谓的新宝贝,一对贴了游戏贴纸的配套水桶和拖把。
你们这群精明的臭助理是真他妈的敷衍啊。
时间缓缓流逝,过了一个多钟头,安桐眼皮颤了颤,悠悠转醒。
第53章:演示
安桐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只觉头重脚轻,难以分清梦境和现实。
她梦见自己生病了,妈妈给她做了爱吃的鸡蛋羹,还叮嘱小栖不要吵她。
太真实了,真实的让她心脏紧缩,红着眼喊了一声妈……
空荡荡的房间,无人回应。
安桐瘪着嘴角,强行逼退了眼里的潮气。
半晌,她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刚动了一下,头上有个东西掉到了地板上。
卧室没开灯,安桐看不清是什么,与此同时,走廊外的人听到动静,房门豁地就推开了门,“夫人?”
明亮的光透着门缝倾泻进来,对方逆着光,听声音是凌琪。
安桐维持着起身的动作,声音有气无力,含着沙哑的鼻音,“几点了?”
“十点三刻。”凌琪走进房间并顺手开了灯,“你好些了吗?”
她捡起地上的冰袋,又拿着床头柜上的额温枪,“来,先测个体温。”
安桐没动,由着凌琪给她测温。
体温37.2度,总算正常了。
安桐摸了摸冰凉的脑门,才反应过来先前掉在地上的东西是冰袋。
清早发烧来得突然,她只记得昏睡的前一刻她身在客厅,后来的印象很模糊,耳边好像一直有人说话,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安桐看向凌琪,疑惑地问她:“我怎么会在卧室?”
凌琪把水杯递给安桐,随口诌了一句:“我抱你回来的呀。”
她也不想撒谎,可是老大不让她说实话。
“真的?”安桐默了几秒。
她不信。
凌琪比她矮,将将一米六的身高,就算经常干活,也不见得能抱动她。
见安桐一脸狐疑,凌琪佯装镇定地在她面前比划了两下,“也不完全是抱着,半、半拖半抱吧。”
这解释,很牵强。
别说安桐不傻,即便强行降智,凌琪的话可信度也不高,而且她目光极其微妙地闪了闪,虽转瞬即逝,安桐还是捕捉到了。
这是心虚说谎的表现。
安桐本来对凌琪颇有好感,也想试着当个朋友慢慢相处。
但现在……
“谢谢,真是麻烦你了。”安桐舔了舔干涩的嘴角,状似无辜地抬起了双臂,“你……是怎么半拖半抱的,能再给我演示一下吗?我睡得沉,没印象了。”
凌琪的笑僵在了嘴边:“……”
她该怎么演?!
房内一片寂静,凌琪与安桐四目相对,不停地咽口水想对策。
最后,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关上屋门,走到安桐面前开始畅所欲言。
死道友不死贫道。
凌琪想到了一个既能助攻又能拉近关系的新思路。
……
五分钟后,安桐和凌琪并肩下了楼。
江允还没走,孤身坐在沙发上盯着墙角的拖布和水桶思考人生。
听到声音,他火速回头,看到安桐的那张脸,小小地惊艳了一把。
难怪能让容九如此挂心。
这年头,忧郁美人可不多见啊。
江允眯了眯眸,站起身问道:“烧退了吗?”
“已经退了,谢谢江医生。”这话是凌琪说的。
江允冷笑。
他说什么来着,有事喊小江,没事就喊江医生,卸磨杀驴的典范。
这边,安桐没见过江允,听到凌琪的称呼,便微笑着对他点头示意,“江医生,今天麻烦您了。”
江允被忧郁美人安抚了一句,好脾气地摆手,“应该的,别客气。”
然后,安桐从兜里摸出手机,问他多少钱,要付出诊费。
凌琪:“……”
江允:“……”
好在,会后归来的程风出现在客厅里,打破了安桐要付费的僵局,“哎,九爷呢?”
凌琪说在隔壁主宅。
不多时,江允给安桐留了两盒感冒胶囊,又看了她好几眼,在凌琪的催促下一头雾水地离开了云巅。
……
同一时间,程风走进主宅客厅,对容慎汇报了股东大会的基本情况。
末了,他又插了一句,“九爷,我刚去了趟洋楼,安小姐已经醒了。”
“叫夫人。”李管家拍了下他的肩膀,纠正完又望着男人,“我把清粥和鸡蛋羹给夫人送过去吧?”
此时,男人摆弄着棋盘上的黑子,沉声应允。
程风目送着老李,待他出了门,回眸问道:“九爷,元凯说,咱们要……提前搬去湛州?”
“嗯,下周过去。”
程风明显心有顾虑,犹豫着说道:“别的没问题,但元凯跟我说,就算别墅材料都是环保级别,最好也要空置一段时间散散味,你们现在就住进去,万一……”
容慎随手将棋子丢进棋盒,抚平西裤久坐的褶皱,低声道:“告诉元凯按原定计划通风散味,我和小安另有去处。”
程风微怔。
明明不久前元凯和他说,九爷要提前和小安入住香樟公寓。
这才几个小时的时间,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至于湛州其他的去处……程风暂时猜不到,因为九爷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
另一边,安桐病了一场,最大的收获应该是结交了凌琪这个可爱的姑娘。
安桐吃完李管家送来的清粥和鸡蛋羹,吸着鼻子问道:“容医生还在家?”
“在呢吧。”凌琪双手托腮,可爱而不自知地歪了下头,“夫人要去当面致谢吗?”
她开了句玩笑,惹的安桐不自在地扯唇,“你叫我的名字就行。”
凌琪煞有介事地反驳,“不行喔,我直呼其名,老板会扣我工资的。”
安桐抿着嘴没说话,思绪却渐渐飘远。
她已经知道早晨在客厅里发烧昏睡,是容医生抱她回房的。
这段记忆虽是空白,但安桐还是有点别扭,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凌琪说,容医生本来已经出门了,听说她发烧,又中途赶了回来。
安桐不爱给人添麻烦,可说来说去,她似乎一直在麻烦容医生。
一声叹息溢出嘴角,安桐拢了拢身前的小毯子,“我去趟隔壁。”
凌琪偷笑,想说陪她一起,玄关外的屋门恰好传来了动静。
两人同时侧目,就见容慎挺拔修长的身躯缓缓步入了客厅。
安桐表情还算自然,微微弯唇,鼻音浓重地闷声唤他:“容医生。”
“感觉怎么样?”男人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语调不疾不徐,是悦耳的磁性。
早安。
最近每天只能保证2更,大概月末会开始3更~
感谢支持。
第54章:局促
第54章局促
安桐望着容慎雅致的风姿和满怀关切的眼神,心口一暖,淡淡道:“刚吃过药,已经没事了。”
此时,凌琪已不着痕迹地退出了客厅。
男人缓缓入座,低沉的嗓音夹着说教的意味:“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
安桐右手摸着左手的骨节,情绪低落地垂眸,道:“我以后会注意。”
哪怕她没有多言,容慎仍看出了她潜在的自责和懊恼。
男人的轮廓柔和了几分,眼里也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不是责怪你,生病难受的始终是自己,平时仔细些,总好过自己受罪。”
安桐怏怏地点头,状态依旧很低迷。
她厌恶生病这件事,却往往无能为力。
好像除了给身边人制造麻烦和负担,她没有任何用处。
半晌无话,客厅里蔓延着压抑的沉寂。
“咔哒”一声,打火机的声音响起,茶香味的烟雾自容慎口中溢出,“最近得空就收拾收拾要带的行李,过了这周就动身去湛州。”
安桐抬眸,注视着男人温润如初的眉眼,沉闷地应答:“好。”
容慎抽着烟,俊脸隔着稀疏的白雾有些朦胧不真切。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投放在安桐身上的注意力似乎越来越多。
多到让人为之心惊的地步。
男人别开视线,从容地走到落地窗附近,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安,不要总认为自己在添麻烦,愿意帮你的人,从来都不会觉得你是麻烦,明白吗?”
精锐如容慎,自然看得出安桐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有心病困扰,又因家庭原因被迫独立自强,可说到底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情感患者的情绪复杂多变,若不好好引导,只会让她的病情雪上加霜。
然而,就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开解,安桐默不作声地搂过抱枕,把整张脸埋了进去。
男人迟迟没听到回应,侧目一瞥,登时拧起了眉心。
小姑娘像个鸵鸟似的埋头在抱枕里,瘦削的肩膀微微缩着,看起来脆弱的不行。
哭了?
容慎随手掐了烟,踱回到她的身畔坐下,低沉的嗓音透着稳重的力量,“事事亲力亲为固然是好,但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你对自己要求太高,思虑过重,只会徒增烦恼。”
男人不厌其烦地宽慰着安桐。
方方面面,周到又理性。
大概过了三分钟,小鸵鸟从抱枕里抬起头,闷声闷气地问了句,“我能把台式电脑搬去湛州吗?”
容慎满腔的人生哲理还在蓄势待发,却不料小姑娘陡地转移了话题。
男人偏头,睨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唇边扬起了内敛的笑弧,“想带什么都可以。这么半天,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也没有。”安桐拨开眼角的发丝,余光偷觑着容慎,“你说搬去湛州,我才开始想的。”
男人要笑不笑地靠向椅背,也就是说,方才长篇大论的开解和引导,她一句都没听?
容慎慵懒地叠起长腿,语调含笑地戏谑,“看来,我刚说的话,是在对牛弹琴。”
标准的陈述句。
安桐略窘地闪了闪神,“怎么会,我都听进去了。”
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容医生,让他跟着操心,所以才故意岔开话题。
闻此,男人闲适地晃了下锃亮的皮鞋,神色玩味,“确定都听了?”
安桐说确定,不骗你。
“嗯,那就好。”容慎眼眸高深地勾起薄唇,“可还记得,第三句我说过什么?”
安桐表情一僵:“……”
以前和容医生聊天,好像没有提问的环节。
安桐一时答不上来,不禁捂着嘴角轻声咳嗽,“咳咳……”
此情此景若是放在从前,容慎定然不会多心。
但如今,他与安桐相识已久,对她的小心思和小伎俩早就了如指掌。
患病不假,却依然聪明的很。
容慎目不斜视地看着安桐“表演”,唇边的薄笑愈发耐人寻味。
数秒后,小姑娘装不下去了,敛神坐好,哑着嗓子说道:“对不起,我没记住。要不你再说一遍,我一定牢记在心。”
男人不说话,就那么笑而不语地凝视着她。
安桐深知自己的小伎俩没奏效,渐渐地,她耳根红了一片。
愈发有种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的局促感。
安桐的皮肤本就属于冷白皮,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被人轻而易举地捕捉到。
更何况两人同坐一侧,距离堪比近在咫尺。
容慎瞧见她发红的耳根,不忍再逗她,挪开视线低声道:“既然没记住,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安桐吸着鼻子,悄悄打量男人英俊鲜明的侧脸,未见不悦,赶紧表态,“下次我好好听。”
这行径,算不上得便宜卖乖,却也八九不离十。
容慎不仅不讨厌,甚至希望她能一直保持下去。
这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狡黠和灵动。
……
过了两天,距离搬去湛州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安桐的感冒还没好利索,但也没再发烧加重。
这天午后,她准备回云海路整理些要带的物品交给程风。
出门前,凌琪非常主动地跑来自荐,问安桐需不需要全能小帮手。
安桐稍加思索,便淡声问她:“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时间?”
“当然不会呀,给夫人你干活也是我分内的工作。”
安桐放下心来,笑了笑,邀请她加入,“好,那我们走吧。”
凌琪高兴的差点没拍手叫好。
这进展已经不能叫突飞猛进了,简直是一步登天。
一分钟后,凌琪就笑不出来了。
她穿着佣人服,狐疑地跟着安桐的脚步,边走边打哆嗦,“夫人,咱不坐车吗?”
“要坐。”安桐侧目,才看到凌琪抱着臂膀轻轻瑟缩,后知后觉地催促,“你穿太少了,快回去加件衣服。程风不在,这里没有出租,我们要走到云巅路的路口才能打到车。”
凌琪:“?”
您这身份,打车不掉价吗?
凌琪心中腹诽,也没敢多说有的没的,只让安桐稍等,撒腿就跑向了主宅。
安桐望着她小巧飞奔的身影,露出一抹会心的浅笑。
她真的很喜欢凌琪的性格,可爱又开朗,很像她十八岁以前的模样。
第55章:乱码
第55章乱码
片刻后,凌琪套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去而复返。
手里还拎着一串东西,行走间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安桐仔细分辨,好像是串钥匙。
“夫人,天这么冷,打车的人肯定多,咱还是开车去吧。”
安桐有些意外地挑眉,“还有车吗?”
凌琪抬手往斜后方指了指,“有啊,车库好多,老板说喜欢哪个开哪个。”
安桐没吭声,却难掩惊讶。
她一直以为云巅只有那辆容医生出行必用的奔驰商务车。
不多时,安桐跟着凌琪来到了车库。
看到一排整齐停放的各类豪车,似乎更加坐实了容医生富二代的身份。
只不过,他是个有风骨且上进的富二代。
凌琪晃着手里的车钥匙,站在玛莎拉蒂mc20轿跑旁边问道:“夫人,玛莎怎么样?动力强,开出去有面儿。”
安桐摇头,“后备箱太小,装不了东西。”
凌琪一副了然地神色指着前方,“那开库里南吧,后备箱大,能装。”
安桐一本正经地继续摇头,“别,要是撞了赔不起。”
说罢,她狐疑地看向凌琪,“这些车你都认识?”
“认识啊,我去洋楼打扫之前,天天在这里擦车,李管家给我科普过。”凌琪一股脑把车钥匙全都塞给了安桐,“夫人,想开哪个你选吧。”
她不能说话了,不然容易暴露。
安桐看着凌琪那张娃娃脸,没多想,走到车库最里面,选了辆最普通的大众,“开这个吧。”
凌琪接过了多余的钥匙,二话不说就放在了法拉利的车机盖上,并解释李管家会过来收钥匙。
安桐心无旁骛地上了车,轰了一脚油门就驶出了车库。
凌琪一开始还懒散地窝在副驾驶,也没系安全带。
结果不到五分钟,她默默坐直了身子,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偷觑安桐。
夫人开车,怎么这么猛?隐约还能看到她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神采。
限速80的路段,她开79迈。
无限速的路段,她左右穿插变道,而且还是单手打方向盘。
绿灯亮起,直接一骑绝尘冲向前方,隔壁的奥迪夸戳都被吓得熄了火。
凌琪怀疑……夫人故意选这辆大众,是不是认为剐了蹭了赔得起?
从云巅到云海路,正常半个小时的路程,安桐十五分钟飙到了。
凌琪下了车,扶着门框讪讪发笑,“夫人,你车技真好。”
是夸奖,也是差点魂飞魄散的惊悚。
安桐关上车门,微微一笑,“也没有,是辉腾的性能比较好。”
凌琪一愣,“你认识这车啊?”
“嗯。”安桐淡淡地点头,“以前开过。”
凌琪:“……”
对不起,是她狭隘了。
……
一整个下午,凌琪都陪着安桐在平房里收拾东西。
她当然没那个机会进别的房间,只被安排在读书房帮忙打包。
临近四点,两人封装好几个半大的纸箱,安桐擦了下鼻尖的薄汗,温笑道谢,“今天辛苦你了。”
凌琪摆摆手,“这算什么辛苦,小事一桩,比拖地简单多了。”
话音方落,安桐的手机响了。
凌琪立马竖起耳朵,假意整理纸箱,眼神却滴溜溜乱转。
电话是易柯打来的。
安桐接起,淡声叫人,“易师哥。”
“小安桐,在忙吗?”易柯明亮的嗓音透着熟稔。
“不忙,什么事,您说。”
易柯静默了几秒,笑着打趣,“您来您去的,有必要这么客气。不是什么大事,后天在香江演奏厅有一场个人弹奏会,邀请你来当个嘉宾,给不给面子?”
“演奏嘉宾吗?”
“对,双人弹奏,压轴节目。”
安桐没有犹豫,理智地婉拒了他的邀请,“不了,我很久没弹,手生,也不适合上台。”
易柯轻笑,“是不合适还是不想来?”
“不合适。”
“嗯……”易柯沉吟着改变了策略,“那请你当个观众,合不合适?这可是你师哥在香江的首场个人弹奏,不打算来‘验收’一下我这些年的音乐成果?”
安桐听着他玩笑的口吻,记忆也如同倒带般想起了从前一起学艺的经历。
她垂眸,不疾不徐地应下邀请,“好,那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
“这样才对,那后天不见不散。”
结束通话,安桐站在原地失神了很久。
家里的钢琴还在,她的弹奏水平也没有下降。
可惜短短年月,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半小时后,安桐离开了平房。
在凌琪的强烈建议下,她放弃了把纸箱带回云巅的想法。
凌琪的原话是,“这种体力活,应该男人干,留给程风吧,下次带他过来搬。”
……
当晚,安桐房门紧闭,可能早早睡下了。
容慎归来时,已深夜十一点。
凌琪站在客厅,尽职尽责地汇报道:“老大,今天有个易师哥给夫人打电话了,是不是易三少?”
男人单手解开领口的温莎结,闻声动作一顿,“易柯找她做什么?”
“好像是什么上台演奏的事。”
容慎浓眉微蹙,扯下温莎结放到一旁,语气略低沉,“去打听一下,易柯最近的演奏安排。”
“好的。”
此时,凌琪表情严肃,全然没有面对安桐时的古灵精怪,口吻郑重,“老大,还有,夫人爱飙车这事儿……您知道吗?”
“怎么个飙车法?”男人兴致盎然地扬起眉峰,入座后,端着茶杯呷了一口。
凌琪想了想,说出一句非常贴切的形容,“不要命的飙法,插上翅膀就能起飞的那种。”
容慎略她一眼,叹息着捏了捏眉心,“下去吧。”
凌琪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可老大突然兴致索然的样子,她也只好闭嘴,转身回洋楼睡觉去了。
另一边,失踪许久的码神,晚上十一点突然上了线。
程风得到消息,赶紧刷了几个金键盘,并第一时间来到主宅向容慎汇报:“九爷,九爷,那位高手回我私信了。”
男人倦懒地抬了抬眼皮,“回了什么?”
程风献宝似的把手机递出去,“我看不懂,您看看。”
私信页面,是一堆乱码。
而隔壁的洋楼卧室里,安桐正抱起在键盘上乱踩的小家伙,低呼道:“安安,不可以上来……”
第56章:巧合
程风激动的直搓手,“这会不会是一种编程语言?”
男人高深莫测地表情看不出端倪,半晌勾唇道:“未必。”
程风接过手机,如获至宝般啧啧称奇,“高手就是高手,我看都看不懂。九爷,要不我让技术部的人去破解试试?”
“随你。”容慎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似兴致不高,转身便上了二楼。
……
过了一天,易柯的个人演奏会如期而至。
这样庄重的场合,自然不能穿的太朴素。
安桐特意回云海路翻出一件包身的米白缎面长裙和皮靴,外搭修身的黑色风衣,不华丽也不失礼,中规中矩的造型。
傍晚六点半,香江演奏厅。
巨大的LED屏幕循环播放着易柯演奏会的广告横幅,斑斓的射灯在空中交替闪烁,别具一格的复古艺术建筑与门外的古典群雕相得益彰。
不久,一辆“低调”的大众驶入地下停车场。
后台通道入口,易柯的助理在翘首以盼,看到独行而来的安桐,便试探地问道:“请问是安桐小姐吗?”
“你好,我是安桐。”
沈聪面色一喜,赶忙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您这边请,柯少在里面等您呢。”
安桐道谢,跟随沈聪穿过员工走廊,很快来到了后台休息室。
门开,易柯正在做表演前的手部护理,瞧见她就笑着招呼,“小安桐,快进来。”
安桐徐步入内,淡淡地叫了声易师哥。
“是不是没吃饭?桌上有芒果班戟,你先吃点,我马上好。”
易柯随和的态度让护理师有些诧异,时不时偷瞄着安桐,猜测两人的关系。
身为新晋的钢琴王子,易柯的脾气是出了名的难搞。
倒不是嚣张跋扈,而是一种类似恃才傲物的骄矜。
作为易柯专属的手部护理师,她很少见他表现出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
安桐没忽略护理师的打量,稍稍点头示意,淡声问易柯:“演奏会几点开始?”
“七点半,来得及。”
安桐走到一旁坐下,却没有动芒果班戟。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护理结束。
易柯挥退了护理师,摩挲着手背来到安桐面前,“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起上台演奏?”
安桐仰头看他,没说话,意思很明显。
易柯耸肩,用指腹推了下芒果班戟,“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这个。”
“我不饿。”说话间,安桐的目光从正对面的施坦威钢琴上一掠而过,“是不是快入场了?”
易柯看了眼时间,有些扫兴地扯唇,“本还想让你跟我在后台合奏一曲,看来又没机会了。”
话落,安桐站起身,轻轻笑道:“下次吧。”
“只能这样了。”易柯边说边从西裤兜里掏出了门票,“VIP坐席不用排队,我让沈聪直接带你过去。演奏会结束别着急走,还有个小型庆功宴,你也一起吧。”
不待安桐拒绝,他就拉开门,招呼沈聪带她去演奏厅入席。
……
七点一刻,安桐现身演奏厅正中间的VIP01号位,无论视听效果还是声乐感官皆为全场最佳的欣赏位置。
随着观众陆续进场,二层观看区已座无虚席。
一层多属VIP区,入场较为分散,包括安桐的左右两席始终无人落座。
七点二十五分,身侧的位置飘来一阵香气。
安桐下意识侧目,对方也适时打了声招呼,“安小姐,这么巧。”
“你好,闻小姐。”
确实很巧,安桐右手边的观众,是第一名媛,闻晚。
两人有过几面之缘,还加了微信,除此外,并无任何交情。
闻晚脱下大衣,露出华贵婉约的修身小礼服,她将发丝全部拢到左肩,举止投足都散发着淑女的优雅和端庄。
相比她的精致,身穿大衣的安桐则显得随意了许多。
后方有观众在窃窃私语:
“VIP一号位的姑娘是谁啊?”
“不认识,看着眼生。”
“可能是谁家不常露面的千金吧,闻晚都跟她主动搭话了,估计认识。”
这会儿,闻晚正在安桐,“你的包包放哪儿了?要不要让我的助理帮你一起收着?”
“不用了,谢谢,我没带包。”安桐委婉地回了一句。
她活得粗糙,没有那么精细,出门也没养成带包的习惯。
见状,闻晚把大衣和皮包交给后排的杨穗,小声咕哝:“真好,下次我也不想带了……”
长久以来,为了维护自己的名门淑媛的形象,她每次都会把彰显身份的“装备”带齐,随时提防着被人挑错。
反观一身轻便的安桐,闻晚有些羡慕了。
这番交谈,终止于安桐的沉默。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闻晚,也看不懂她脸上的纠结代表了什么。
七点二十九分,安桐左侧的观众姗姗来迟,似乎是个男人。
此时,演奏厅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四周很安静,随着幕布拉开,易柯穿着黑色的晚礼服站在聚光灯下,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安桐跟着拍手,余光扫过左边正在鼓掌的手臂,莫名其妙地有些眼熟。
黑色衣袖露出了一小截白衬衫,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越看越熟悉。
舞台的光线投射下来,能清楚地看到男人闲适又不乏优雅的坐姿,连锃亮的黑皮鞋都好像在哪儿见过。
安桐的视线缓缓上移,入目便是一张英俊逼人且棱角分明的俊脸。
“容医生?!”
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并顺势放下了交叠的双腿,乖乖坐好。
容慎捕捉到女孩谨慎收腿的动作,眼里浮现笑意,“是我。”
安桐双手贴在膝盖上,一副好学生的标准坐姿。
音乐会是很严肃庄重的场合,她压着嗓子,用气音问他:“你怎么也来了?”
没想到,容医生竟也喜欢听钢琴演奏会。
难怪一身雅致的涵养,看来也有艺术熏陶的因素。
这时,男人与安桐在昏沉的光线里对视,他轻扬眉峰,低沉浑厚的嗓音戏谑道:“我不能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安桐碍于场合不敢大声说话,尽量倾身和他对话,不自觉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就是……有点意外,而且咱俩的位置还正好挨着。”
第57章:尴尬
演奏厅这么多的席位,偏偏安桐的一左一右分别是容医生和闻晚,巧的不能再巧了。
这边,安桐和容慎的交头接耳,很快就引起了闻晚的注意。
她有些好奇地微微探头,隔着安桐,只一眼就认出了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
说不惊讶是假的。
至少在闻晚的记忆中,九哥从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亲临现场听演奏会……更是闻所未闻。
不多时,易柯精湛的钢琴演奏效果很快席卷了厅内的每个角落。
安桐听得认真,手指也无意识地在膝盖上随着旋律点动。
并排而坐的三人,大概只有她在真正的欣赏音乐。
两个小时后。
易柯弹了一首《野蜂飞舞》,气氛被推向高潮,演奏会也在铺天盖地的掌声中落下了帷幕。
散场时,灯光大亮。
后排观众三三两两结伴离开,没几分钟就走了大半。
这时,闻晚站起来,目光翩然地看向了容慎,“九……”哥。
“在找什么?”男人突兀地开腔,硬生生逼退了她要说的话。
闻晚顺着容慎的视线看去,就见安桐坐在椅子上,一边摸兜,一边在地毯上寻找着什么。
稍顷,安桐弯腰从地上捡起手机,拍着灰尘对容慎示意:“找到了。”
他们旁若无人地交流着,隐约有种外人难以插足的默契和专注。
在闻晚看来,安桐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不拘一格的洒脱。
比如穿着修身大衣弯腰捡东西,比如用手背拂掉手机上的灰尘。
这些极其微末的行为,其实无关紧要,却绝对不符合名媛的身份作风。
可安桐却能毫无压力地当众做出来,这让闻晚感到不可思议。
她如此随心,真的不在乎外界或者九哥的看法吗?
正当闻晚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安桐已经放好手机,并准备起来离开。
但她走了两步,又回眸,客客气气地与闻晚道别,“闻小姐,我先走了,下次见。”
闻晚扯出一抹礼节性的微笑,颔首回道:“好,下次见。”
期间,男人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语气淡漠地寒暄,“自己来的?”
“还有杨穗。”闻晚下意识挺直脊背,力图展现出最完美的仪态,“九哥,一会还有场小型庆功宴,你和安小姐要不要一起来?”
“不了,你们尽兴。”
男人沉声拒绝,一如既往。
闻晚没再多说,凝视着并肩而立的两道身影,说不出的羡慕和失落。
观众席夹道,容慎修长伟岸的身影站在女孩的面前,低垂的眼神里藏着罕见的柔色,“还有没有落下其他的东西?”
安桐拍了拍大衣的外兜,“没有了,手机和车钥匙都在。”
“自己开车过来的?”
男人抬步向前,安桐紧跟在他的身侧,“嗯,我开的那辆大众。”
两人渐行渐远,闻晚的目光也随之移动。
直到耳畔传来杨穗的声音,她才别开脸,低头穿大衣。
“您真不考虑把九爷从安小姐手里抢回来吗?”
闻晚顿感啼笑皆非,“我拿什么抢?九哥又不是玩具。”
杨穗沉默了几秒,支吾道:“您怎么一点斗志都没有了?不管怎样,总要试试才知道。”
“你快别给我出馊主意了。”闻晚穿好大衣,理顺肩头的长发,“有些东西不属于你,抢也抢不回来。”
“那安桐是不是故意的?”杨穗出于打抱不平的心理,昧着良心抨击道:“故意在你面前表现的和九爷亲近,故意……”
“杨穗。”闻晚低声叫她的名字,眼里噙满了不赞同,“这些话以后别说了。如果安桐是那种人,你以为九哥会看不出来吗?”
……
地下停车场。
安桐和容慎缓步来到停车区,程风瞧见二人立马打开了自动门,“九爷,夫人,上车吧。”
男人并未回应,而是侧目看向身畔的姑娘。
见状,安桐心领神会地掏出车钥匙,“容医生你上去吧,我在后面跟着你们。”
容慎抿着薄唇,朝着前方昂了昂下颌,“走吧,一起。”
程风懵逼地把脑袋伸出窗外,“九爷,你们不坐我车啊?”
男人脚步稳健地走过商务车,低声丢下三个字,“你先回。”
程风:“?”
既然让他先回去,为什么不早说?
何必他在停车场干等了两个多小时……
半分钟后,大众车前。
安桐摊开掌心,细白的手指勾着车钥匙,“容医生,你开还是……我开?”
按照惯例,她觉得容医生让她开车的可能性很低。
然而,男人却出人意料地沉声说道:“这次你开吧。”
“行。”
安桐泰然自若地应允,心头也有些雀跃。
不是因为让她开车,而是类似于容医生信得过她车技的满足感。
上了车,安桐系上安全带,手法娴熟地启动车辆。
她扭头看着副驾驶,踩下油门就随口问了一句,“容医生,你和闻小姐是亲戚吗?”
此时,男人仰头枕着椅背,磁性的嗓音夹着一抹难辨的高深,“谁告诉你是亲戚?”
“我猜的。”安桐双手打着方向盘,匆匆瞥他一眼,“我听到她喊你九哥,以为是家里的亲戚。”
“只是认识的朋友。我比她年长,尊称而已。”
安桐淡淡地点头,不再多言。
至此,车厢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安桐本就不健谈,容慎又靠着椅背闭目假寐。
话题结束后,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声拂过车身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还在龟速向前行驶。
男人掀开眼皮,看着仪表盘显示的车速,意味深长地开腔:“平时开车都是这个速度?”
匀速三十迈,这与凌琪跟他汇报的内容大相径庭。
安桐双手扶着方向盘,专心致志地开着车。闻声,睁眼说瞎话,“嗯,差不多。”
容慎没戳穿她的谎言,薄唇上扬的弧度却愈发明显。
——不要命的飙法,插上翅膀就能起飞的那种。
凌琪的话犹然在耳,可小姑娘在他面前显然又是另一种表现形式。
男人敛眉,眸底掠过浓浓的兴味,“开车慢些没坏处,安全为主。”
安桐刚想附和,“嘭”的一声,后方追尾了……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了。
第58章:进展
此时,车子恰好途经CBD商业区,安桐因为路遇红灯踩下了刹车。
但后方车辆没有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避让不及地顶到了辉腾车尾。
车厢内,安桐皱着眉看向后方。
其实,开车发生剐蹭碰撞属实常见,可不常见的是,容医生在车上。
安桐解开安全带并打开双闪,“我去看一下。”
她没等容慎回应,径自推门下了车。
男人降下车窗,眸光沉静地看着左侧的倒车镜。
小姑娘的心智比他想象的更为成熟,遇到问题没有回避,反而很有担当地主动下车解决。
恰在此时,兜里的电话响起,是易柯打开的。
容慎慢条斯理地按下接听,手机那端适时传来易柯含笑的抱怨声,“你不参加庆功宴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安桐也带走了?”
男人倚着靠背,口吻不疾不徐,“她说过要参加?”
“那倒没有,她给我发了微信说不来。”易柯默了默,“其实晚上的庆功宴都是熟人,我本想趁此机会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没成想让你截胡了。”
“介绍就免了,她怕生。”
易柯:“?”
以前的安桐,可不是个怕生的性子。
再说了,就算怕生,这话从容九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不大对劲。
“九哥,你俩现在……什么进展了?”
易柯寻了个休息室的角落,难掩好奇地试探道。
听筒里,传出打火机的声音,容慎抿了口烟,不答反问:“今天的座位安排,你有什么想说的?”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易柯讪笑一声,思路也被男人带跑了,“是我故意安排的,我这人一向帮亲不帮理,这么做也是为了让闻晚尽早认清现实,顺便帮你扫清障碍。”
虽然有点残忍,也总好过闻晚执迷不悟。
她哪哪都好,可人家容九不喜欢,百好也无一用。
重点是,易柯私心里是偏向安桐的。
对此,容深不置可否。
另一边,安桐正与后车的司机协商事故理赔流程。
追尾她的车,是一辆黑色迈巴赫S级轿车。
司机穿着西装戴着白手套,听到安桐提出报警的要求,便折回到迈巴赫的后门,敲着车窗说道:“时总,那位小姐不想私了,可能需要我们配合交警备案。”
窗户降下,车内一男一女同时侧目,男人满不在乎地挑高眉峰,“不同意?是嫌五百太少。”
实际上,司机下车前就收到了领导的指示,不要耽误时间,尽快私了离开。
这会儿,司机还没回答,男人怀里浓妆艳抹的女子伸着脖子看了看前方的车标,“一辆破大众才值几个钱,五百都多了。”
这番藐视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飘进了安桐的耳朵里。
她望着车窗内说话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厉害。
本来以为他只是雅痞,顶多有些混不吝。
此时看来,人品也不咋地。
迈巴赫车里的男人,是时晔。
许是安桐不善的眼神太明显,时晔往窗外弹烟灰之际,随意一瞥,登时怔忪了几秒。
好漂亮的小姑娘。
黑色大衣包裹的身形高挑又纤细,眉眼缠着忧郁,气质有点冷,隐约还带着一丝午夜梦回的熟悉感。
时晔舔了下嘴角,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对方的身份来历。
在哪儿见过呢?
这时,司机尴尬地拽了拽白手套,凑近车窗提醒,“时总,那不是普通大众,是顶配的辉腾,比……咱的车还贵。”
时晔:“……”
他怀里的女子也低头不吭声了。
不是他们见识少,而是前后车距离太近,后座的视野根本看不到车标下面的字母。
难怪人家都说,不怕奔驰和路虎,就怕大众带字母。
这是遇到低调的冤大头了。
“我去聊聊。”时晔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推开身边的女子就下了车。
司机拦不住,赶忙侧身让开。
与此同时,辉腾车里打完电话的容慎,也适时倾身而出。
前后两辆豪车相撞,本就引人注目。
尤其,还有两个样貌出众身躯挺拔的男人相继现身,更加吸引行人的关注。
“小安,过来。”喧嚣吵嚷的街头,响起了容慎极具辨识度的低沉嗓音。
安桐回身踱步到男人身畔,“容医生,你怎么出来了,这点小事我能处理。”
“有没有报警?”容慎伟岸的身形立在小姑娘面前,无形中挡住了夜幕中的寒风。
安桐摇头,“还没,他们想私了,我刚拒绝了。”
男人随手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儒雅的气度中又透着沉稳,“风大,先上车。”
安桐回眸看了眼站在迈巴赫车旁的时晔,稍加思索便听话地钻进了车里。
她不想和时晔说话,会暴露的身份。
而安桐刚刚坐稳,车门也被男人随手关上。
她从车窗探出小脑袋,小声问他:“容医生,你不上来吗?”
容慎低眸叮嘱,成熟伟岸的姿态令人倍感踏实,“在里面等我。”
安桐不明所以,还是缩回了脑袋。
本来她想听听容医生和时晔会聊些什么,但男人的手臂却伸进来,按下了车窗升起键。
辉腾的隔音效果很好,此举也使得安桐完全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了。
眼下,时晔谨慎地打量着容慎,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下车的举动了。
万万没想到,这辆低调的破车居然是容九爷的。
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那份斯文儒雅的表象下,隐匿着无声且强大的气场。
即便一言不发,举手投足间仍然散发出不容小觑的存在感。
目光交汇的刹那,时晔在气势上就落了一大截。
他理了理风衣的前襟,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伸手道:“容九爷,好久不见。我是时晔,咱们在第三届科技大会见过。”
容慎慢条斯理地与之握手,语气淡漠地寒暄,“原来是时先生。”
“真是过意不去,没想到我那司机把您的车给撞了。”时晔偷瞄着辉腾的驾驶室,言辞中透着精明的盘算,“有没有吓到那位女司机,要不我给她当面道个歉。”
“不必。”男人偏头看了眼车尾部的碰撞痕迹,“你想怎么处理?”
第59章:失联
时晔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有些力不从心地叹道:“看您吧,我都行。”
容慎目光沉沉地勾起薄唇,一锤定音,“那就按规矩办,具体的细节你和我的助理协商。”
时晔眼眸一亮,欣然同意,“没问题。这次确实是我的司机不小心,改天我请您吃饭赔个不是。”
原来,那女司机是容九的助理。
时晔暗暗思量,一会容九离开后,他得好好去跟漂亮女助理聊聊人生和理想。
刚刚的惊鸿一瞥,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正好问问,他们是不是曾经在哪儿见过。
时晔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久,另一辆商务车,突然而至。
当他亲眼看到程风下车向他阔步走来的身影,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助理非女助理!
去而复返的程风,正式以助理的身份出面交涉修车细节。
和他一道而来的凌琪,则笑吟吟地邀请容慎和安桐坐进了商务车,扬长而去。
幻想破灭的时晔:“……”好像被摆了一道。
……
商务车内。
安桐扭头觑着容慎,斟酌着如何开口。
男人坐在窗口的位置,路灯将他的俊脸照射的半明半暗,连表情也不太真切。
“容医生,最后怎么解决的?”
容慎回眸,眼底融了昏黄的光,“程风会处理。”
安桐抿了抿唇,想给自己挽回点颜面,“今天是意外,我平时开车很稳的。”
话落,商务车的车身蓦地晃了一下。
凌琪谨慎地扶稳方向盘,偷觑着后视镜里一本正经的安桐。
夫人,您对“开车很稳”这四个字的理解,可能和我们……不太一样。
这时,容慎略了眼后视镜,转首面向安桐,勾唇低笑:“确实是意外,不用挂心。”
男人还是那么儒雅端方地宽慰她,似乎怕她多想,又沉声补充,“是对方司机走神,与你无关。”
安桐松了口气,心想她好歹也是上过赛车场的选手,不至于在限速40的路段还能发生碰撞。
肯定是对方全责。
回了云巅,安桐本想直接回洋楼,却被容医生叫去了主宅前厅。
两人进门相继入座,李管家也很快送来了暖茶。
安桐解开大衣的羊角扣,露出里面修身的米色长裙。
她静静地喝了几口茶,男人也瞬时抛来了询问:“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安桐双手捂着茶杯暖手,细声回答:“打包好的纸箱程风已经取回来了,总共三个。”
容慎低眸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后天启程去湛州,走之前还有没有要见一见的朋友?”
安桐微微晃神,别开脸看向窗外,语气莫名多了些怅惋的味道,“没有。”
可能觉得这句话可信度不高,她目光闪烁着搬出了苏季,“本来想她苏苏见一面,但她还在医院,又不想让我知道……”
上周季阿姨已经进入化疗阶段,苏季停下了所有的工作在医院陪着。
这些是容医生托人打听后告诉她的。
安桐最是了解这种境遇的痛苦和苦恼,所以她不会刨根问底,只能想其他办法从中给苏季一些帮助。
“化疗结束后,捐赠中心会优先给她母亲安排干细胞移植。”男人抬手解开袖扣,目光却平视着安桐,“她运气还不错,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配型,对方也愿意捐赠。”
“真的?”安桐双目微灼,大喜过望。
容慎看似平静地颔首,黑眸却紧紧锁着她的脸庞。
不是没见过安桐微笑的样子,但却第一次看到她笑逐颜开的一面。
往常,她总是笑不露齿,显得矜持又勉强。
唯独此刻,眼前的女孩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好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贝齿,如阴霾初散的春日,粲然生光。
容慎呼吸微凝,心悸的厉害。
短短须臾,男人调整好呼吸的节奏,声线微微沙哑地回她:“答应过你的事,总不能出尔反尔。”
安桐脸上的笑容再次明媚了几分,“容医生,谢谢你。”
容医生是君子,势必一诺千金。
安桐心里也清楚,捐赠中心能这么快寻找到合适的配型,他一定帮了不少忙。
这一晚,安桐下定决心,如果以后容医生有事相求,她一定义不容辞。
……
隔天,温度很低,天空灰蒙蒙的飘着雨夹雪。
马上就要搬去湛州,天还没亮,安桐就拿着雨伞出了门。
云巅的众人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她没开车,而是乘坐公交和地铁等交通工具,前往了远郊。
时间匆匆,很快就来到了下午四点。
凌琪跑到主宅书房,试探地问道:“老大,夫人有没有和您说她去哪儿?我到现在一直联系不上她,手机也打不通,不在服务区。”
“联系不上?”容慎抬眸,靠着沙发的姿势透着几分闲散。
凌琪忙不迭地点头,“嗯,老李查过监控,夫人不到六点就走了,那个时间我还没醒,大家也都没醒。”
说罢,她看向程风,以眼神示意,你说两句。
程风不尴不尬地向前一步,“说不定夫人是去见朋友了,她那么大的个人,丢不了,咱再等等看。”
凌琪闻言却鼓着腮帮瞪他,“万一夫人出事了怎么办?”
程风凉嗖嗖地瞥她一眼,“那你报警吧。”
凌琪:“……”遇见了猪队友,助攻失败。
“她有分寸,不会乱跑。”男人叠着双腿,尽显成熟男人特有的稳重和老练,“天黑之前,若还没有消息,你们两个再到她经常去的地方找一找。”
安桐不是个任性的姑娘,容慎并非不担心,而是笃定她事出有因,才会失联。
……
同一时间,香江郊外。
坐落于贝南山的大瑞寺门口,安桐双眼通红地与僧人道别,“您别送了,我过段时间再来。”
僧人双手合十,随即从僧袍里掏出一个平安福,“这是妙栖师傅让我转赠给施主的,保您一路平安,健康顺遂。”
安桐接到手里,向僧人作揖行礼,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贝南山这座寺庙,由于不出名,所以香客极少,香火也不旺盛。
通往寺庙的山路年久失修,蜿蜒泥泞,一去一回至少需要徒步三小时。
安桐瘦弱的身影举着黑绸伞渐行渐远,门口的僧人眺望了片刻,微微鞠躬后,反身折回了庙内。
一阵风拂过,功德箱旁边的捐赠花名册被吹开了几页。
最后一行写着娟秀的字体,捐赠金额一百万,捐赠人安襄怀。
旁边的功德箱里,也躺着一张面额百万的现金支票。
安桐,是大瑞寺每三个月必来一次的香客,次次都以安襄怀的名义捐赠上百万的香火钱。
三年来,从未缺席。
……
晚上六点半,安桐辗转乘坐公交车回到近郊。
手机也逐渐恢复了信号。
她刚看了眼时间,好几个来电提醒和微信消息不要钱似的蹦了出来。
安桐打开微信,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置顶的消息,来自容医生。
容九:看到消息,回个电话。
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安桐来不及看其他的内容,立马给男人拨了过去。
提示音只响了半声,电话就被接起。
安桐哑着嗓子率先问道:“抱歉,容医生,手机一直没信号,我刚看到消息,有什么事吗?”